七　悔不当初

 

2021-05-14 13:53:3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凤白丁又来到了凌云阁。
　　又是入夜而至。
　　只不过这一次是乞丐装束，没了那英俊豪气。
　　他要求见黄衣人，即凌云阁主严释。
　　凌云阁外仍然是那一眇目之人和一瘸脚之人。
　　眇目人道：“不见不见，不见说不见就是不见。”
　　瘸脚人道：“不行不行，不飞说不行就是不行。”
　　凤白丁道：“是么？你们看，那是什么？”
　　不飞不见马上回头。
　　凤白丁身子一闪，就进了第一层楼。
　　仍是那一个老人与一个秀丽姑娘。
　　老人道：“你回去吧，再上去，你更得走入歧途。”
　　姑娘道：“你喜欢一个人，就去对她说，为什么左拐右绕？”
　　凤白丁一揖道：“我知道二位功力不凡，但在下并非要与二位一试功力。这位姑娘，在下能不能问你几句话？”
　　秀丽姑娘咬着嘴唇道：“你问呗。”
　　凤白丁道：“如果有人喜欢你，发了疯似的喜欢你，你快活不快活？”
　　秀丽姑娘不讲话，脸色通红，突然扑哧一笑，对老人说道：“让他上去吧，好不好？”
　　凤白丁上了二楼。
　　胖子和癞子一见他就笑：“好，好，傻子来了，傻子来了。你活得可好？”
　　凤白丁笑道：“还好……”
　　“叭叭叭叭”，胖子和癞子出手极快，一人打了他两个耳光。
　　凤白丁来不及还手。他嘴角沁血。
　　胖子笑了：“你看，傻子也出血。也知道疼。”
　　癞子道：“对对，还是你对。”
　　胖子笑得脸更像圆冬瓜了：“你上去吧，上去吧，别误了你的正事。你要不服气，下来也打咱四个耳光，八个也行啊。”
　　凤白丁上了第三层。
　　中年尼姑拦住了他的去路：“孽缘不了，何必强求人难？”
　　凤白丁道：“苦海难渡，弱水三千，当取一瓢饮之。”
　　中年尼姑肃然合什，道：“贫尼敬佩凤施主的一片诚心，请！”
　　第四层楼上那个大眼睛姑娘在吃荔枝。
　　她在春天竟然能吃上鲜荔枝，这也叫见过世面的凤白丁暗暗惊奇。
　　迷娘孩儿笑了：“我正想着你，你就来了，这多好？！”
　　凤白丁也一笑道：“怎么知道你正想我？”
　　迷娘孩儿笑道：“我一吃荔枝，就想你。你也是好东西，荔枝也是好东西。”
　　她那眼睛好像睁得更大，瞪瞪地看着他。这双眼睛也在吃人。
　　他一叹道：“幸亏我不是荔枝。”
　　迷娘孩儿一拍手，笑道：“你这人岂不是比荔枝更可爱？我要是有你在，就不用吃荔枝。我想你来，想得要命。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淡淡问道：“什么话？”
　　迷娘孩儿咯咯笑：“你说杨贵妃是不是很胖，你说吃荔枝是不是会使人发胖？”
　　凤白丁没话可说。因为他确实没见到过前朝的杨贵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吃多了荔枝才发胖。
　　迷娘孩儿道：“我想问你的就是这件事，你要是不告诉我，你可就上不去楼了。”
　　凤白丁暗暗吃惊。以他之心，早该不理睬这个迷人女孩儿了，但他知道，以他的功夫，至多可以和一层的老人、姑娘打上个平手，如果和二层的胖子、癞子动手，他只会败北。和中年尼姑比试，他会更不是对手。这个迷娘孩儿在第四层上，功夫肯定比中年尼姑还高，他干脆别做什么奢望。
　　他只好赔笑。
　　凤白丁道：“杨贵妃有点胖，可你不胖。你不用怕，多吃点荔枝也无妨。”
　　迷娘孩儿道：“真的多吃也没关系？”
　　他点点头。
　　但迷娘孩儿又愁上眉梢了：“不对不对，可你不知道我将来的那个男人他是喜欢我胖呢？还是喜欢我瘦？还是喜欢我像现在这样子，不胖不瘦？”
　　凤白丁发现他中了这个迷娘孩儿的圈套。
　　他上哪儿去得知她未来的男人是喜欢瘦还是喜欢胖还是喜欢不瘦不胖？他当然答不出。
　　迷娘孩儿很发愁，看着他，一筹莫展。
　　凤白丁心里很焦急，他急着要上楼。
　　迷娘孩儿突然笑了，拍手而笑：“好了，好了，终于想出办法来了！”
　　凤白丁忙问：“什么办法？”
　　迷娘孩儿满脸笑容：“我嫁给你呀。这样，我们在这层楼上马上成亲，我岂不就马上可以知道了你喜欢我瘦，还是我胖，还是不瘦不胖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不成亲，隔着衣服，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胖，还是瘦？”
　　迷娘孩儿像马上就要偎在凤白丁怀里。这几乎把凤白丁吓死。
　　他急急忙忙向上跑。爬上了半数台梯，后面像有一只手扯着他，又把他一步步扯了下来。
　　迷娘孩儿笑得很热情：“你说，这样好不好啊？”
　　凤白丁急得要死。急中风偏偏碰上了个慢郎中。
　　迷娘孩儿不急，你有什么办法？
　　这时，楼上一个很沉稳的声音道：“迷娘，迷娘，你放他上来……”
　　大眼睛女孩儿脸色变了，她轻轻收起了丝绦，道：“好，你上去吧！”
　　那一双大眼睛里竟然还有些仇恨。


　　黄衣人仍在笑：“你来找我做什么？还要毁人家女孩儿的什么东西？”
　　他显得对凤白丁极有好感。
　　凤白丁道：“我来向前辈赔罪。我变了主意……”
　　黄衣人哦地一愣，十分意外。
　　凤白丁一叹道：“我本来以为毁了她那一张琴，一柄剑。会让她忘记过去，会让她重新振作起来。谁知她是那么悲哀，简直像是痛不欲生。我这又是何苦？”
　　黄衣人看着凤白丁，冷冷凝视的目光中渐渐升起了一层暖意。老人终于又笑了，这是喜悦的一笑。
　　他很难得一笑。天下人凡来这五层楼上的人都是要用金钱，用宝器买动他的杀心，所以他从来也不一笑。杀人是买卖，是很严肃的买卖。他怎么会笑？他眼中也很少有暖意，杀人是冷酷的，杀人是仇视，哪里来的温暖？但这个凤白丁给了他暖意，他给了老人一个难题。
　　黄衣人道：“我已经照你的话去做了，毁了她的一张琴，你的一柄凤旗归我了。只要我再毁了她那柄剑，你的一双凤凰旗就入了我的密室了。”
　　凤白丁道：“你不用毁了她那柄剑，你如今停手，我的凰旗也归你了。这好不好？”
　　话虽然说得很硬，但心很软。
　　黄衣人一笑道：“哈哈哈，你以为老夫会听你的话么？你以为我会不再为难鱼漂儿么？我要先毁了她的琴，再毁了她的剑，让她这个人一无信心，那时我就杀了她这个人。上次她已经落在我手上了，我不该把她交给金钱令那些笨蛋。他们让她走了，像一群鸡看着老鹰眼睁睁地飞了。”
　　凤白丁只是看着他，不讲话
　　黄衣人也沉默了。他像头一回对人没了把握：“你为什么不讲话？”
　　凤白丁一笑：“你不是一直在讲么？我讲什么？”
　　黄衣人凝眸而视，瞳孔中尖厉之光如针：“你不相信我？”
　　凤白丁也很大胆：“我不信。”
　　黄衣人没想到他会这样侃快地回答。
　　“为什么不信？”
　　凤白丁道：“凤凰镖旗能平平安安过了二十多年，也绝非只靠侥幸。凌云阁就在身边，我对它也该有一个了解。”
　　黄衣人身上突然荡起了阵杀气。
　　他冷语如冰：“你了解到了什么？”，
　　凤白丁：“凌云阁杀人无算，但也决不枉杀一人。”
　　黄衣人身上的杀气突然冰消云散了。
　　老人的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好，你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倒叫老夫有些意外了。”
　　凤白丁不语，他已无须再说。
　　黄衣人声音一震：“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