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移情

 

2024-08-05 21:06:2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伊文静带着艳剑回到了小屋。
　　她的眼神里有忧伤。
　　柳双时聪明时糊涂，她不知怎么才好。
　　但他一直盯着艳剑，竟把一个艳剑看成了他的唐明儿，他絮絮说道：“明儿，自你与慈儿去后，我便心里难受，不知道我空有一身本事，有什么用？我不能保住你们，连两个妻子都保不住，我还算什么大侠？人都称我是大侠，我只是苦笑。我在那儿给你与慈儿修了一座小庙，是纪念你们两人的。”
　　艳剑刚才被他一搂，忽地红脸了，她刚想挣开，见那伊文静一直对着她摇手，知道是不让她说破，她心里一热，心道：我倾心的男人只是肖玉，并不是你，就是你是名震天下的大侠柳双，我也不会在意你。但伊姑娘刚刚救了我一命，我不报答她，就没良心了。就让你搂一下我，我也不会在乎。
　　她低下了头，任由着那柳双一抱。
　　可她一低头，那含羞样儿，更让柳双认定了她就是唐明儿。
　　他心头欣喜，大声叫着明儿，明儿，叫个不够。
　　他搂着艳剑，慢慢向回走，直把一个伊文静冷落了。
　　伊文静跟在他两人的身后，百感交集，但表面须得不动声色，一直走进了小屋。
　　柳双抱着艳剑，把她放在那一张大床上，说道：“明儿，我们从前弄的那把戏，你不会忘了吧？”
　　他说着便去搔艳剑的痒。
　　艳剑虽美，却是最不耐痒，他一搔，便又惊又叫，几近昏死过去。
　　柳双大惊，叫道：“明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伊文静对他说：“明姐姐的身子不爽，你也该知道的。”
　　柳双忽地捶头，说道：“对了，对了，你从海里来，一定是身子不大好，我不该弄你的。”说罢又是后悔，又是生气。
　　艳剑对着柳双说道：“你能不能出去，我与伊姑娘说几句话？”
　　柳双此时的脑筋反是明白起来，他大笑道：“对了，你从来刁钻古怪，在海岛上也是，总是与慈儿捉弄我，你再与伊姑娘捉弄我，我可是不饶你！”
　　他笑着走出去了。
　　只剩下了两个人。
　　只有她们两人，艳剑反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系好了衣服，说道：“我是有男人的……”
　　伊文静看着她，目光如炬。
　　她说此话，是什么意思？
　　艳剑说道：“我来这里，是来拿那一柄干将剑的，我要用它杀了那个逍遥子，他占了我的妹妹美剑，还想污辱我。”
　　伊文静说道：“我看过他出剑，你不是他的对手。”
　　艳剑默然，她也情知不是逍遥子的对手，但她不能不拚。
　　如不与逍遥子拚命，她还有什么出路？
　　伊文静道：“我看他把你当成明儿姐姐了。”
　　艳剑默然，她说道：“你与他住在一处，你一定知道他的那一柄干将剑在哪里。”
　　伊文静说道：“我会令你失望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不曾看到过他有一柄剑。”
　　艳剑心头的沮丧，可想而知。
　　她心道：我不远几百里路，扑来找他，原就是为的那一柄剑，如今没了剑，我怎么办？
　　一时心头郁闷，竟是呆呆不语。
　　那伊文静看她呆呆地想心事，忽地向着她，慢慢跪了下來。
　　艳剑大惊，她问道：“伊姐姐，你向我跪下，有什么事儿要说？”
　　伊文静未语先流泪，她说道：“从前柳双是江湖中第一人，他向来待人大方，爱解人急难，救人于水火之中。可他与唐明儿姐姐、任慈师姐成了一家，带她们两个去海岛认亲，竟是出了大难，待得他回来，只是茕茕一人。我想她们两个是落入海中，被风暴卷走了。柳公子便是天天失智，只是念叨她们两人，不能自拔。”
　　艳剑心里一动，就是她所喜欢的肖玉，能如柳双这般痴情么？
　　她正在沉思，看到了伊文静那神态，便再听下去。
　　伊文静说道：“此病听来是怪，但也极易治好，听说只要有了一个他喜欢的人，便会不治而愈。他刚才看到了你，竟把你当成了唐明儿，他一心以为你是唐明儿，他的病忽地好多了，你也看到了……”
　　艳剑忽地惊觉，她看着伊文静，大声道：“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听你的。”
　　伊文静看她，说道：“你或许是有男人，但你得听我一句话，你听完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好？”
　　艳剑心乱如麻，她不知道伊文静要说什么。
　　伊文静说道：“他喜欢你，你就做一回唐明儿，如何？”
　　她这一句话也说得极难。
　　艳剑是女人，女人最明白女人的心思。
　　莫非她要的是艳剑效娥皇女瑛的故事，与她一起嫁与柳双？
　　她大声道：“不，不，我不会嫁与他。”
　　伊文静说道：“你有男人了，是不是？”
　　艳剑心里很乱，她想到了那肖玉，肖玉活着，还是死了，他算不算是她的男人？
　　她摇摇头，再点头。
　　伊文静说道：“我知道你有仇恨，但你的仇人只是那个逍遥子，我看过他出手，他的剑已是出神入化，你根本就没有希望。只有一个人能胜了他……”
　　艳剑心跳，她说道：“只有柳公子么？”
　　伊文静说道：“是，他一心求死，上一次逍遥子刺他，他根本不动。如果他动手的话，他才会是那个逍遥子的对手。其实你说的那法儿，都是羊投虎口，就是你拿到了那干将剑，也只是送了与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艳剑心乱了。
　　伊文静说道：“天下男人，只有一个人最有情，他就是柳双。他痛失任慈与唐明儿，悲不欲生，一心只是挂牵他的妻子。能痴情如此的人，嫁与他是福份啊。”
　　艳剑竟看到了伊文静的眼泪。
　　她的泪水哗哗滴落，她说道：“我嫁与他，他只当我是唐明儿，有时叫我唐明儿，有时叫我慈儿，他叫我什么我都答应。因为我喜欢他，因为我爱他。”
　　艳剑心里有几分叹息，女人痴情，竟能如斯？
　　她喜欢柳双，一心做柳双的人，就是柳双认不出她是谁，她也情愿。
　　伊文静说道：“他的胸前很暖，一个女人，能趴在他的胸前，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是她的福份。他人很好，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人难过的事儿。他是一个好人，只是他想着我是唐明儿，他叫我的名字时少，只是想着另外的两个人，你说，我幸福不幸福？”
　　艳剑难说，她不懂得这情感，他未有过这情感。
　　伊文静说道：“他看中了你，他看的你是唐明儿，如果你不愿意，我便会杀了你，把你埋起来，不让他再想你。”
　　艳剑知道，她的身体很弱，如果伊文静出手，她就会一死。
　　她大声道：“我有一个男人，他叫肖玉。”
　　伊文静说道：“他已经完了，他在那闺阁楼里，逍遥子在他的脸上画了一只猪，他性情大变，如今美剑又在与他亲近了。”
　　艳剑心如刀绞，她怒叫道：“你胡说！”
　　可她明知这不是胡说。
　　如果她有一件很好的东西，自小美剑便必得夺到手中。
　　如今她一定会绝了她的路，会把肖玉夺到她的手里。
　　肖玉，肖玉……
　　她失去了肖玉么？
　　伊文静说道：“你不愿意我在这里，我可以走，我把柳双交与你。你对他好些，如果你辜负了他，我会一生追杀你，我会让五大门派杀了你。他是五大门派的恩人，他们不会忘记他的。”
　　伊文静泪流满面，她低下了头。
　　为了柳双，她情愿走开，她情愿让艳剑陪他，情愿一生再也不见柳双。
　　艳剑心里震惊，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伊文静说道：“唯有一处可去，青灯古佛终此生。”
　　艳剑心里凄凉。
　　她能有伊文静这一副心肠么？
　　她能对柳双生情么？
　　她不能，她此时不能。
　　伊文静说道：“再有一法，如果你能扔下他，你可以自己走，我知道你一走，他会病得更重，他会天天念叨你，念叨你就是那个唐明儿，他会忧郁而死。因为……他看到了你，以为你是唐明儿，以为你来了又走了，背叛了他。”
　　艳剑好生为难。
　　要她做一个男人的假妻子，她能做么？
　　如果她不做，岂不是更无出路？
　　而且那柳双会帮她么？他会去杀了那个逍遥子么？
　　如果他能，她便做一回，能怎么样？
　　她看着伊文静，低声说道：“你……别走。”
　　伊文静听得她一句话，便知道她心里已允那件事，她忽地泪再流出，说道：“谢谢你，艳剑姑娘，你是一个好人，你是一个好人。”
　　这世上有许多的好人么？也许像任慈说的，好人不多，但像从前的唐门的唐日，还有那个宁可炸死自己，也不想让“生死恋虫”为害江湖的唐九爷爷，他们都是好人。
　　任慈活着时。带领峨嵋派，几经生死，很不容易，但她终是看到了许多的好人。
　　艳剑姑娘也是一个好人。
　　她红着脸说道：“要是……他拿我当……那个唐……姑娘，我怎么办？”
　　伊文静说道：“我与你一起，应付他，如果他的神态好些了，那时姑娘再定夺去留，好不好？”
　　艳剑心里有些感慨，想不到千里迢迢来奔柳双，竟是来做他的媳妇儿来了。
　　她看着伊文静，静静说道：“我不会做他的妻子的，只要他的病好了，我便走。”
　　伊文静看她，不置可否。
　　柳双站在那里，想着从前唐明儿的那一首歌，那是川妹子的歌，他问刚刚出来的伊文静，说道：“你也是峨嵋派的人，你知道不知道那一首歌是怎么唱的？”
　　伊文静当然不知道，那是他与唐明儿的闺趣，她怎么会知道？
　　柳双大笑，拍手道：“不是糊涂了么？现放着明儿在此，就叫她唱，她一唱，我便知道了。一想起来那一首歌，我便心卟卟跳。”
　　他大踏步走进屋去。
　　他看到的唐明儿竟是斜在床上。
　　他唤了一声：“明儿，明儿！”
　　艳剑背对着他，此时心里滋味儿，真个是难说。
　　不是唤她，却是唤她。
　　柳双笑笑，说道：“我与你再见，真个是劫后重逢，你说，你见到了慈儿了么？”
　　艳剑知道，不能再不说话了，她轻声说道：“她死了，她淹死在海里了。”
　　柳双流泪了，他叹道：“我以为你们都死了。从你们死后，我在这里，你们竟是从来不入我的梦，好生寂寞。我以为人还活着，不料得慈儿真是死了，慈儿，慈儿！”
　　他哭声呜咽，让艳剑心里也是悲凄，心想：这是一个性情中人，他是一个情痴，如是能得这样一个男人，死亦何憾？
　　柳双哭过了许久，方才住声，说道：“伊姑娘，找到了明儿，我觉得我的心里也明白了好多。”
　　他再对艳剑说道：“明儿，你不在时，多亏了伊姑娘照应我，我糊涂了，她天天护我，我让她做你的姐妹，好不好？”
　　艳剑巴不得他说出这话来，说道：“好，我让她做你的妻子，你也省得再总想慈儿。”
　　柳双大声说道：“我想慈儿，我一定会想慈儿，就是你们两个在，我也会想她的，慈儿，慈儿！”
　　说着说着，他再流下泪来。
　　伊文静不愿意让他再是伤心，她说道：“你看你看，明儿姐姐回来了，你反是总流泪，你再流泪，她不是更难受么？”
　　柳双忍泪，说道：“对不住，明儿，我再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