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宁可脸无肉

 

2024-08-05 21:34:4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柳双与伊文翻到了中州，他一路上听到的，都是那剑神的传说。
　　看来剑神的赫赫威名，已是传遍了中州。
　　他对伊文静说道：“文静，你说，那个剑神是不是比从前的唐六老爷子还恶？”
　　伊文静说道：“听人说来，像是他这人比六老爷子更怪。从前六老爷子做事，总是怪怪的，可没有什么大气处。他这人说来，还是叫人敬佩，他一逢对手，总是说剑，说剑时那道理，叫人不得不服。他一生热衷于剑道，是一个高手。也不曾用过太多的阴谋诡计。”
　　柳双笑笑，心里知道伊文静说得有理。
　　两人正在歇息，忽地看到了一个人骑着快马，一直奔来！
　　到了这小店前，便下了马，进了店里，要了酒肉，便大吃大嚼起来。
　　那人看看四周，再低头喝酒。
　　伊文静说道：“公子，我看那人像是嵩阳铁剑郭斩。”
　　柳双点头，表明他也看清了。
　　忽地，门前有疾骤的马蹄声，便听得有人叫道：“郭大哥在这里了！”
　　便有十数人下了马，都肃立在门外，只有一个人走进来了。
　　他冲着郭斩一礼，说道：“大哥，我来了。”
　　郭斩不语，理也不理他。
　　那人在郭斩的桌旁坐下，说道：“小二，酒来，菜来！”
　　他放下一锭大银。
　　那银子足足有五十两，就是把这一家小店买下来，也是足够了。
　　小二忙侍候这位财神。
　　待得那小二摆满一桌子好菜，那大汉说道：“大哥，你吃！”
　　他自己也大饮大嚼。
　　可那郭斩只是吃他眼前的菜，不理那大汉。
　　那大汉买来的菜，他竟是一口也不吃。
　　待得郭斩吃完了，他起身要走，那大汉扯住了他。。
　　大汉说道：“大哥，你别走，待得兄弟说完了心里话，你再走不迟。”
　　郭斩气哼哼坐下，却还是不语。
　　那人道：“大哥，如今的世道，我不说，你也自知。那个剑神的手下，什么乌七八糟的人也有，昨日竟有一个叫做邬六的。来我山寨上收常例银子，说我山寨交月例银八百两。他这个王八蛋，我哪里不认得他？他在街上偷他自己的嫂子，被人几乎打死。我恨死了他，我们当场不合与他争吵，便动手了，打死了他。谁料得便得罪了那个神剑美女迟姑娘，她要令下人来烧山，怕我金凤寨早早晚晚都是一堆废墟了。”
　　郭斩说道：“你这些事，来找我，有什么用？”
　　那大汉眉一立，说道：“怎么没有用？天下七剑，大都是死的死，降的降，只有郭大哥在，你不服那个老贼，我们不找你，还去找谁？”
　　郭斩低头道：“你错了，我也败在了他的手下。”
　　那大汉越是激昂起来：“你败了，有什么了不得？你是天下第二剑，你还能与他抗拒，与他动手，我们与他，连动手也不要提，一见面便会完蛋。你要是不出手，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郭斩说道：“我与他动手了，我一招输了与他，他的剑法，我远不是敌手，你看！”
　　郭斩竟一撕撕下了他的面颊上的那一块膏药。
　　他的脸上有一只猪，一只浅浅的小猪。
　　那大汉呆了。
　　从前听得人说，只有剑神手下的败将，他才会在你的脸上画一只猪，画一只毕肖毕现的小猪。那猪卷起来的尾巴卷儿越多，他画时的剑越是潇洒。
　　郭斩说道：“我与他在凤塔一战，我一心要打败他，可是，我败了，我的脸上从此有了一只猪。一只很小的猪。”
　　柳双看着，他的脸色大变。
　　从前的唐六老爷子一心害人，但他也是杀人，毒人，也不曾在人的脸上画一只小小的猪。
　　他污辱人，比杀人更可恶！
　　那大汉忽地叫道：“可恨，可恨！”
　　郭斩看他，看他气愤填膺的样子，忽地问他：“你看你自己的性命与你的名声，哪一个重要？”
　　大汉说道：“我看重我的名声，如果有谁说得出我金凤寨的不是来，我宁可丢了性命！”
　　郭斩说道：“好！”
　　他看着大汉，说道：“我去你金凤寨，如果他们来了，你一两银子也不交，你一个人也不投降，宁可一死，你能做么？”
　　大汉笑道：“郭大哥，你看轻了我金凤暴的汉子了，来啊！”。
　　门外的那些汉子进来了。
　　一排十六个汉子。
　　大汉说道：“金凤寨的人都在此，郭大哥你说话，要做什么便做什么！”
　　郭斩看着他们，忽地说道；“看到了我脸上的那一只猪”么？”
　　众人说道：“看到了。”
　　他们有些惊愕，他们不知道郭斩说那个做什么。
　　郭斩说道：“你们这些金凤寨的人，哪一个能砍去我脸上的这一只猪，我便跟你们走，且把金凤寨的事儿，当成我自己的事儿。”
　　那十几个大汉看看他，忽地有一个大汉拿出刀来。
　　那是一柄鬼头大刀，他拿到了郭斩眼前，突地猛一挥！
　　那刀如风砍落！
　　没砍中郭斩的脸，那一只猪仍在。
　　众大汉无语。
　　都看得出，他的心里有一点儿惧怕，便在一砍时手偏了，竟是无功。
　　这时，坐在郭斩对面的大汉忽地说道：“拿刀给我！”
　　他看着郭斩，说道：“郭大哥，不是我劝你，这一点儿东西没什么了不起，且依我看，浅也浅得很。只要过了十天半月的，便再也无影子了。你不必拿刀砍它！”
　　郭斩大声喝道：“你知道什么？这是那老东西给我的羞辱，我怎么能留着它？我一天也不能让它呆在脸上，我宁可脸无肉，也决不要这一只猪！”
　　他看着大汉，说道；“鬼刀连环续忠，你能不能下手？你要不行，看我的剑！”
　　那续忠看他一心要砍，不由得也心里壮起来，他心道：郭斩是一个汉子，我佩服他。我一刀下去，砍去了他脸上的猪，也砍出了我金凤寨的威风！
　　他挥刀，大喝一声：“看刀！”
　　唰——，一刀挥去！
　　刀劈如风！
　　只见那郭斩的脸上忽地一失，像是失去了一片肉。
　　那郭斩一摸脸上，大喜，说道：“好，续兄弟，我与你来结拜，结拜成兄弟！”
　　那个续忠不料得郭斩竟能如此爽快，他是大喜，说道：“郭大哥，有你这一句话，我们金凤寨就是老少全化成了灰，也与那个剑神一拚！”
　　郭斩大声叫道：“小二，拿来香烛，我与郭大哥一拜！”
　　那小二也看出他是一个财神，也不敢得罪，便飞也似地去拿了一束香火来。
　　他们两个当着店内的众人，就要结拜。
　　忽地有人大声一笑，说道：“要说结拜，我最愿意，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人，却没有我？”
　　两人失惊，一回头，便看到了一个笑盈盈姑娘、一个满面笑意的公子。
　　郭斩失声道：“柳双？”
　　柳双一揖，说道：“不错，正是柳双。”
　　那大汉有些失惊，他本来与郭斩能结拜成兄弟，已是喜出望外，怎么还能与从几年前名满天下的大侠柳双结成兄弟？
　　郭斩却不看顾柳双，他看着柳双，忽说道：“听说柳公子失意于妻子落海，已是失常，你如今还是那么天天想着女人么？”
　　柳双大笑，说道：“兄长差了，你要不想着女人，怎么能与那个剑神一决，你是想着那一个意中的女人，才一心与他斗到底的，是不是？”
　　郭斩恨声道：“你要是还在意哪一个女人，我便不与你结交。”
　　续忠看着他二人，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伊文静说道：“郭大哥，伊文静在此有礼了。”
　　郭斩看她，心里却是十分敬佩，天下女子，没有一个人能像伊文静对柳双那样。
　　他对着伊文静一礼，说道：“伊姑娘多礼了，郭斩有札！”
　　伊文静说道：“据我所知，那个剑神之恶，甚于从前的唐门六老爷子，你们两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郭斩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也可与他一决，溅他一身血，让他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
　　伊文静正要再说，柳双说道；“郭兄，我愿意与你一拜，结为生死兄弟，你愿意不愿意？”
　　郭斩看着他，正要拒绝，忽地那伊文静扯了一下郭斩的衣角，他心道：伊姑娘要我给他一个面子，我便给他一个面子好了。从前我妻子艳剑跟着他，睡在他的床上，只是为了要他再好些，不再一心想着妻子，疯疯颠颠，她宁可让他当自己是他的妻子唐明儿，也不说破。她的好心我也会学。
　　想到了艳剑，他的心里不禁一热，他不能让艳剑心里不好受，他得对柳双好些。
　　郭斩说道：“好，我们便三个结拜。”
　　三个叩头。
　　老大是郭斩，他说道：“三人中，我是大哥，我一生得帮兄弟渡难，如是有违，我不得好死！”
　　柳双笑笑，也叩头，说道：“三人中，我是二弟，我一生再也不会糊涂，与兄弟同心，如是有违，天共殛之！”
　　老三续忠心里好痛快，他心道：我续忠有什么本事，竟能得这两位兄长？我一生活着，也算是不虚了。
　　他叩头说道：“三人中，我是老三，兄长有难，我一定冲上，血洒尽也无悔。要是反悔，我遭天谴！”
　　三个起身来了，郭斩方才去包扎他的脸。
　　好在那续忠的一把刀也是风快，竟只是削去了薄薄的一层皮。
　　柳双说道：“大哥要去哪里？”
　　郭斩说道：“我先去金凤寨，我要好好练我的剑。”
　　柳双笑笑，说道：“三弟与大哥同去？”
　　那续忠得了两位兄长，心里好生高兴，他说道：“二哥，莫不如你与我们一齐去金凤寨，我们欢聚几时也好。”
　　柳双说道：“我不去了，我要去看看洛阳，听说洛阳城里很是热闹，是不是？我去看一看。”
　　他回头看着伊文静，说道：“我与妻子从前不曾到过热闹去处，这一回去洛阳，我好好陪她。”
　　郭斩心里一叹，心道：看来柳双不复再是从前的柳双，就是他再醒来，他也不能再有那一副侠义心肠了。
　　他说道：“二弟不愿意去金凤寨，我们便后会有期了。”
　　看着郭斩走了，伊文静看着他，忽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劝劝他，你可以教他一套剑法。”
　　柳双一叹，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续忠给他削下那一片肉来？”
　　伊文静说道：“他不愿意带着那一只猪。”
　　柳双说道：“他不愿意带着那一只猪，便是着相了。如是他大彻大悟，怕什么带在脸上的一只猪？肖玉有恨，脸上自己画一只猪，是着相了。。他的心里有仇，不能让脸上那一只猪留着，宁可脸无肉，也不要这一只猪。恨意太重，他也是着相了。他如此着相，怎么会用那一套‘无相剑法’？”
　　伊文静看着他，笑了，说道：“我以为你不舍得教他……”
　　柳双涎脸笑，搂着她，吹气轻轻：“我只不舍得一个人，那就是你了……”
　　他搂着伊文静，他们都不是少男少女了，但他们仍是爱得很热。
　　他再也没了任慈与唐明儿，但他得了一个爱他爱得极深的伊文静，他也很是幸福。
　　他们要去洛阳，看看那一个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