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系莫邪

 

2024-08-05 21:08:0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黄肆问起那莫邪剑，三鬼都是神色黯然。
　　老大钟亭说道：“我们哥三个都去柳双那里，我想请他喝一坛熊酒，请他帮我去找那一柄莫邪剑。原来那一柄剑是我们拿到的，想送与天下最好的剑客，听得人说，能救助天下人苦难的，就顶数柳双柳公子了。我们便去找他，不料得在途中，竟被人把那一柄莫邪夺了去。”
　　黄肆说道：“不知道那个夺剑的人是谁？”
　　鄂北三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无言，他们三个至今不知是哪一个盗去了他们的剑，一直到了齐鲁间，方才想起来看一看他们的剑，一看方才知道，那剑被人换了，那柄莫邪不见了，换上的是一柄平平常常的剑。
　　黄肆心道：他们哥三个也不用剑，自是不知剑的好处。他们或许会不在意，拿一柄宝剑当成平常，就如此丢了，也未可知。
　　但如果此剑落在了那个剑神手上，岂不是会造成大患？
　　钟秀看出了黄肆的犹豫，他说道：“还不至于落到了那个老鬼的手里，如是他手里有那一柄莫邪，他岂不是会去逼那柳双，要他拿出干将来？”
　　黄肆说道：“听说那一柄干将就在柳双的手里，他怎么不拿出来？”
　　钟秀说道：“不知道，我们兄弟三个虽是丢了宝剑，但还是去了齐鲁间，看到了那个柳公子，我们兄弟三人请他饮酒，他也不饮，听说他已经足足有一年不与世人共语了。因为他的两个妻子落入海里淹死了，他便再也不与世人说话，他痴呆得很，有时聪明，有时糊涂。人都拿他没法儿。”
　　黄肆说道：“他是不是学的那个范睢，一心装疯？”
　　老二钟秀读书也多，知道黄肆说的是古时人物，他说道：“我看未必，他也不必学那人，他是真有些疯疯颠颠。”
　　四个当下议定，去齐鲁间找那柳双，看他此时的情形如何，再作商议。
　　逍遥子与美剑在床上嬉戏，他此时已是忘了他只是一个老人了，他在看着美剑的身体时，就忘了他是一个老人。只有事后，他方才知道他很累，累得没有一丝气力了。
　　那时，他对他自己说，如果美剑这个贱人再来惹他，他决不再那么贪欢。
　　但到了下次，他又忘了，他又忘了他是一个老人。
　　此时，只有他的头发在美剑面前能提醒她，他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问：“你与鄂北三鬼一会，伤了云剑？”
　　差剑一笑，说是。
　　逍遥子大笑，说道：“要是只有那个黄肆，凭你的功夫，足以与他对敌。”
　　美剑说道：“我的剑法也不胜他许多。”
　　逍遥子正色道：“剑法之道，在于自心，如果你能一心胜敌，你的剑招胜他，内力亦够，你便是他的克星。”
　　美剑笑笑，她得益逍遥子的剑术甚多，她得认真听他的每一句话。
　　如果你是聪明人，面对着比你更聪明的人，你只有一个法儿，那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一直到你真的胜过了他时，你再说话。
　　逍遥一说道：“天下七剑，如今只剩下了那两人，可说是我的心腹之患，一个是那个郭斩，一个便是他黄肆。为什么不杀了他？杀死他！”
　　美剑大声道：“你为什么不让妖剑去？如果他去，他一定会元死那个黄肆，他也会拿回来那柄干将剑，他不是善卜望气么？如果你能卜得出那干将在哪里，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
　　逍遥子大笑，他觉得这是好计。
　　妖剑便站在了逍遥子面前。
　　他说道：“从前我不相信你……”
　　妖剑只是一笑。
　　他再说：“我如今再也不派人监视你了。”
　　妖剑忽地说道：“谢谢。”
　　逍遥子说道：“天下若得，当与诸君共之。这是高祖的话，也是我的话。如果你与我办好一件事，便是立了大功一件。”
　　妖剑看他，从未看到过逍遥子与他说话如此客气，他要妖剑做什么？
　　逍遥子审视着妖剑，他忽地说道：“你能杀得了他，你去杀了那个黄肆，再把那一柄干将剑夺来！”
　　妖剑刚要说话，逍遥子忽地狞笑，说道：“我已经让你对我说一回不了，你再休对我说不，如果你再说，我便对你不那么客气！”
　　逍遥子忽地大笑，说道：“你上一次放走了那个艳剑，我对你还有记恨呢。如果不是你真心喜欢她，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风息了，妖剑走出了院子。
　　他看到了那美剑，美剑盯着他的眼睛，她说道：“我知道你对逍遥子不是真个忠心。”
　　妖剑只是一笑，笑得冷冷：“你怎么知道？”
　　美剑轻声说道：“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知道一些事儿，只是凭直觉。”
　　妖剑要走，她挡住了他，她说：“我告诉你一件事，迟艳如今正在柳双的床上。”
　　妖剑的身子一抖，他怒道：“胡说！”
　　美剑笑嘻嘻：“我说的都是真话，柳双拿她当了那个唐明儿，你见过唐明儿么？她真个像我与艳剑那样美么？”
　　妖剑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喜欢艳剑，他心里真的盼着艳剑能与他有缘，但想不到柳双竟拿艳剑做一个唐明儿，稀里糊涂便把她抱在自己的床上。
　　他算什么大侠？他算是什么江湖英雄？
　　妖剑恨不能立时宰了他
　　美剑说道：“我要让你去齐鲁间，是因为黄肆也去了，那鄂北三鬼也去了。而且在柳双那里有艳剑，你可以杀了那个柳双，把艳剑带回来。”
　　她看着妖剑，轻轻吹气，吹得他的三千烦恼丝在头前头后飘。
　　她说道：“你一看见了我，更想她，是不是？”
　　妖剑看她，不出声。
　　美剑看他慢慢走出院子，忽地说道：“我要是你，我就找到她，把她带走，再不回来。”
　　美剑笑吟吟回到了床前。
　　逍遥子仍在闭着眼，他是不是太累了？一个君王天天沉迷酒色，他也不会料理明白他的国家的。
　　逍遥子是不是太老了，他是不是会被美剑这一把斧头砍得无血无肉，~无心无肝？
　　忽地，他出声了：“你的诡计并不好。”
　　美剑心一跳，她媚笑道：“哪儿不好了？我都是为你做事呢。”
　　逍遥子说道：“我告诉你，我要娶你们两姐妹，便一定要娶，你想拦我，也是梦想！你再对妖剑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你的。因为……”
　　她笑笑，不吐声。
　　逍遥子的眼睛如鹰如隼。
　　他再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给他的是色，而我给他的是性命。如果他有了命，他会再去寻色，如果命也要没了，他会为色伤身么？”
　　他傲啸一声，大笑起来。
　　美剑看着他笑，她的心里卟卟跳，如果这个老人不像她想的那么贪色，做了他的禁脔又有什么用处？她只是老人的点缀，她决不会在老人的眼里比江山、权势重要。
　　夜很深了，美剑看着逍遥子，他的睡相很难看。
　　如果她是一个很挑剔的女人，一看到了他的睡相，她决不会嫁与他。
　　他睡时，眼睛是斜的，他的眼皮有些肿，他的嘴斜着，鼻子很大，鼻尖有些红。他的鼻旁有些肉疣，嘴一吹一吹地卟卟吹气儿。
　　他的眼皮下有一块大大的肉囊，那肉囊使他的神色更苍老，更难看。
　　她为什么要嫁与他？
　　她惦念着两柄剑。
　　她已经知道，逍遥子有一柄莫邪剑，只是他把那一柄剑藏在哪里了？
　　她悄声下地，再看那客厅，客厅里有一幅画，画后是一个机关，她早就探得了的，但他不曾远出，她便无法去看。
　　今夜里她把那一个老人累得大汗淋漓，他睡熟了，她得了一个好机会。
　　她慢慢走出去。
　　风仍在吹，夜的风吹得静静，没有一丝响声。
　　整个院子都在熟睡。
　　她轻轻到了客厅里，看到了那一幅画，那是唐代吴道子的一幅画，是雪山踏归图，看林寒涧肃，层林尽染，端的是一派肃杀秋景。
　　这画幅很大，从一旁揭下，便见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门。
　　她慢慢跳上去，从那小门进去。
　　她看到了一间静室。
　　这一间足足有三间房屋大小的静室。
　　静室里，有一面东墙，挂满了剑。
　　那上面的剑都是有剑袋，有剑鞘的，还有的下面挂了一些其他什物。
　　那是些什么，莫非真的就是他当年夺取人头时留下的念物么？
　　有一支箫。
　　她愣了，那箫是不是大侠萧啸的后人萧不衣的箫？传说他去了海外，难道他没走，只是死在了逍遥子的剑下？
　　再有一柄剑，那剑是剑不像剑，像是吴钩，她明白那是？吴钩剑吴平的剑，当年逍遥子杀了吴平，天下人皆知。
　　再看下面还有一柄剑，那剑是一柄黑黑的铁剑。
　　她知道，这是与嵩阳铁剑齐名的大昭剑，是一个倭国浪人的剑，当年逍遥子一战杀了他，那是天下有名的一战。
　　再看那最下面，有一个破旧鱼皮剑鞘，里面有一柄剑，那是什么剑？
　　她唰地抽出剑来，看那剑出剑无声，竟是如水般只有一道青青柔光。
　　莫邪，真的是那一柄莫邪！
　　她从前就听得说，莫邪是女人剑。
　　天下两剑，得莫邪霸，得干将王！
　　莫邪干将，得两者，便可飞剑去夺取人的首级。
　　她如果得了这一柄莫邪，岂不是就做得成天下霸主了么？
　　她抽出宝剑，再把那一柄宝剑归鞘，转身就走。
　　她忽地站住了。
　　眼前是一个矮小的老人，他的眼睛眯着。
　　他不是睡熟了么，怎么又走出来了？
　　他只是站在美剑的眼前，说道：“老人贪睡，但老人也觉少，你忘了这一点。”
　　他的眼光很犀利，他厉锐的目光直视着美剑。
　　忽地，她对自己不那么把握了。
　　她是美人，但那两个女孩儿袖剑与花剑也都是美人，她的姐妹迟艳也是美人。
　　谁能保得住这个老人不会杀了她？
　　她的手在抖。
　　她手里拿的是莫邪剑，但她拿了莫邪又会怎样，她依然不是老人的对手。
　　老人笑笑，说道：“从来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你说是不是？”
　　她笑笑，忽地勇气都从她的脚下流走了，再也不剩分毫。
　　她笑一笑，说道：“我是剑客，你知道不知道？我愿意得一把好剑。你有这么一把古剑，我看它也是属镂之类，你能不能把它给我？”
　　老人愣了，他只是知道她不该来这里，但没想到她会直接问他要这剑，他慢声说道：“你知道它是什么剑？”
　　美剑笑了，她说：“是属镂，或是青虹？还是残阳，或是柳叶？”
　　她笑眯眯的样子很可爱，他从前说过，她噘起小嘴来，那神态迷人。
　　她尽量让他感到她的迷人处。
　　他松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为什么不说是莫邪？”
　　她大大吃惊，说道：“你说什么，你有莫邪？”
　　她再看剑，一再看剑，她说道：“你有莫邪，为什么不再去逼那个柳双，得那一柄干将？如果得了干将，你会成为天下第一人！”
　　老人皱眉，他傲然道：“就是没有莫邪干将，我也一样是天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