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关东一躺楼

 

2024-08-05 22:01:3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关东，有一处很有名的地方，凤凰城里的一个大院落，便是关东一躺楼的总舵所在。
　　门口，有两只气势汹汹的石狮子，这两只狮子都瞪着大眼，虎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门口，门楣上有一块大大的金字匾，上面写着“天下第一楼”。
　　这里是关东的一躺楼。
　　一躺，是关东的俗语，是说金子银子多得数也数不清，可以装得满一躺柜。在关东，有一种躺柜，象是两只箱子联在了一起。这种躺柜里装得下许多的东西，能装得下被子、衣服，还有女人男人的体己物儿。一躺楼，是天下大楼，是天下四大家之一。
　　另外三家，就是两广的离家万花钱庄、山西德恒钱庄、京城的万宝斋。
　　关东一躺楼主关娇娇是一个女人，一个到了三十岁还没有找男人的女人。
　　她现在正坐在她的院子里，等着她的人来向她禀报一躺楼的情况。
　　来了五个人。
　　一个大汉，是管她的大大小小的赌场的，他叫玉虎迟祥。还有一个伛背弯腰的老头儿，他名叫孙二太爷，只是在关娇娇面前，他总是弯着腰，不肯直起腰来，就自称孙二。再有一个是一个女人，一个在山里山外都被人称做“到得了”的人，她名叫宋娘。还有两个是兄弟两人，他们是不笑褚大与不哭褚二。
　　五个人都站在了关娇娇的面前。
　　方圆千里的长白山是一躺楼的，上山的赶山汉子得从一躺楼拿吃喝，下山的赶山汉子得到一躺楼的赌坊里去，到一躺楼的酒楼里去，到一躺楼的妓馆里去。自从关娇娇掌管了一躺楼，关东的补袜子的女人都渐渐入了青楼。(关于补袜子的女人，请看拙著《奇门兵刃破袜子》)。此时关娇娇看着五个人，等着他们讲话。
　　玉虎迟祥道：“三十一家赌场昨天无事，只是来了一个小混混儿，他想砸场子，是穷急了的。我本来想做了他，但一想到楼主的主意，就放开了他，给了他二两银子。他给我跪下磕了两个头……？”
　　关娇娇笑了，她很得意，这个玉虎是她的得力下手。
　　孙二太爷先是咳一阵子，然后才道：“我管的那几家钱庄，近来收入也大了点儿，昨天的帐收了上来，比原想的多了二成。该收的都收上来了，没有人敢拖欠。”
　　关娇娇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人家要拖欠，一定是有要拖欠的理由，你不得难为人家。”
　　孙二太爷嘟嘟哝哝：“就这么一点儿利，还拖欠，还做不做生意了，你以为人家都象你，对人都那么好不成？我看哪，这些人早早晚晚都得被你宠坏……”
　　他依仗着他是关娇娇的老辈，就大胆放肆，只是多言多语就是了，所以关娇娇并不责怪他。
　　宋娘对关娇娇道：“裹报楼主，那一些补袜子的女人最近再也没有消息了，有的人说她们都跟她们的头儿去了流花女人谷了。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流花女人谷也派人去过，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先是去了两人，是两个下女，但十几天也没见她们的人影，最后我把我的外甥女也派去了，她……她……她……听
　　关娇娇见她神情有异，就追问：“怎么啦？”
　　宋娘的脸色变了。她的眼里有泪水：“她在十天时候，从流花女人谷里漂了出来，从那无情泉水里流了出来。她的身上没了衣服，躺在一片门板上。她的身子赤裸着，上面放满了鲜花……”
　　关娇娇不语。她看着宋娘，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
　　宋娘强忍泪水。她看着关娇娇。
　　关娇娇道：“我告诉过你，自从早先年母老虎带着那些补袜子的女人进了流花女人谷后，我们便不能再与女人谷有来往了，她们视我们关东一躺楼象是仇敌，我们也没法讲清这中间的过节。你不该让你的外甥女去。流花女人谷，我们不管它了。宋娘，你答应我，再也不去看那谷里的事儿，好不好？”
　　宋娘刚要说话，但一见关娇娇的脸色，就一叹，点头不语了。
　　关娇娇心道：流花女人谷，并不是什么大事儿，现今看来，。她们那些女人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天下而已。关娇娇也是女人，她明白那些女人的事儿，她知道，虽然流花女人谷的事儿很奇，江湖上有许许多多的关于流花女人谷的传说，但如果你不惹到流花女人谷，她们也决不会惹你的。
　　她又看着褚大、褚二兄弟两人。
　　褚大道：“楼主要我探听的事儿，我打听到了，在江湖上，最近活动得最凶的是疯人楼。他们的人看上去在江湖上--窝蜂似的，人各忙自的。但我再细细一打听，就发现了破绽，这些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可忙。有一个金银疯子，专门找天下的各大家人，想用这种花花纸片片儿替代天下四大家发行的银票。”
　　褚大把两张纸片片递与关娇娇。
　　关娇娇看着这两张纸片片，不明所以。
　　“孙老夫子，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孙二太爷看着这两张纸片片儿，嘟嘟哝哝半天，也说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儿……数学
　　关娇娇问：“他干了什么事儿？”
　　“他用这纸片片替代银子金子，到处用。我看见了，他还带着一个老爷子，看样子，那个老爷子不是他的下人，象是被他胁迫着的，一路跟着他，来我们一躺楼来了。”
　　关娇娇的眼睛发亮了。她看着褚大，说道：“他有多少人手？”
　　“看样子不过二十人。”
　　关娇娇冷冷笑了一笑，如果疯人楼以为用二十人就能把关东的一躺楼扫平，可真的是疯了。
　　褚大的神色一点儿也不轻松：“但这二十人中有许多是硬手，有青天剑客去风；有一支神枪乐大成；有三手神佛玉明憎人；有大漠孤鹰，还有奇侠路楚。”
　　关娇娇有些心情沉重了。她看着褚大，听着他一个个说出这些武林中的人来。
　　在这些人的手下，有一长串的死人名单。
　　青天剑客去风，一生好酒不羁。他一饮辄醉，一醉则哭，哭得也怪，只是哭一件事儿：大侠林渊，你为什么去了海外，你为什么早生了一百年；如果现在你还活着，岂不是让我青天剑客有处存尸了公
　　他此一生最恨不能与大侠林渊比试武功。
　　这人的剑下之鬼，尽是些武林豪客。
　　一支神枪乐大成，据说是黑道上的最有名的人物，黑道的人对他佩服已极，在江湖上走镖的镖车，同时准有三五十起的车上有一支假枪，这是一支金子打成的枪，同神枪乐大成的神枪一样，但是很小，把它插在车上，可以保镖车行得万里路。
　　人不在枪在，还能如此威风，如果人在，又会如何？
　　三手神佛玉明僧人，是从前的嘉峪关前客。他一时杀人，杀死了三十二人，后愤而出家，成了玉明僧人了。据说他一向不出庙堂，怎么今天也跟着这个金银疯子来了？
　　大漠孤鹰是一个神龙不见首尾的人，是一个在大漠上来去如飞的独脚大盗。
　　奇侠路楚，是一个侠义中人。他此次怎么也同这些黑道人物搅在一起？
　　关娇娇看着褚大与褚二。
　　不笑褚大只是一句话：“与他们拚了！”
　　不哭褚二却看着关娇娇。
　　他们兄弟二人对关娇娇十分忠心。
　　关娇娇好半天没有出声。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才知道，那个疯人楼是什么阵势了，也才知道，为什么疯人楼要图谋天下四大家了。他们要的是钱，要的是天下四大家的金银珠宝。他们需要钱。
　　他们远路而来，一定会对一躺楼大开杀戒。
　　一躺楼怎么办？
　　关娇娇道：“听着，孙老夫子，你拿着一躺楼的帐，和宋娘入山，找到赶山人徐玉，让他收留你们，等这里平静了再回来。”
　　孙老夫子此时也知道紧慢，他和宋娘一起走了。
　　关娇娇道：“迟祥，你去把那些赌场关了，把所有的钱都弄回来，听我的令。”
　　玉虎一声应诺，起身也去了。
　　关娇娇看着褚家兄弟，慢慢道：“你们跟着我，也许有一场硬仗呢。”
　　她笑了一笑。
　　褚家兄弟不敢看她。他们兄弟两人一向都偷偷爱慕着关娇娇，但他们是从人，从来不敢向她言语。
　　此时，他们只是心里热血沸腾，心道：他们来了最好，让我为主人先死，有什么了不起？
　　玉虎赶到了最大的一家赌场。
　　他心急如箭。
　　了门外，他兀自在心里想着他如何对那些急急赌着的赌徒们讲，但他一到了门外，就听得有人在叫：“你下注啊，你怎么不下呢？”
　　他心知有变，一冲冲了进去。
　　赌场里已经没有散赌，只有一处有局。
　　是一个年轻人，他懒懒地站在了尤三的对面。
　　掷骰子。
　　那人下的是一千两。
　　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下过一千两的注。
　　尤三有点儿怯手了，他拿着骰子，不肯出手。
　　那人不忙，笑着看尤三。
　　玉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住了尤三的骰子。
　　“慢！”
　　尤三一见是玉虎来了，心里大大地松了一下，心道：好小子，看你来这里逞强，大哥来了，看咱们怎么收拾你？
　　尤三道：“玉大哥，就是这小子，找场子呢。”
　　那人一笑，说道：“话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有银子就赌，你开的是赌场，对不对？”
　　玉虎知道坏了，心道：来得这么快？
　　他抓住了骰子，心里暗暗庆幸，还好，来得不算晚。
　　他对着那年轻人一揖道：“这位兄长贵姓？”
　　那人一笑道：“姓路。”
　　玉虎一惊，他就是奇侠路楚？
　　玉虎十二分的小心，慢慢道：“路少侠，一向少见。”
　　路楚道：“我与老兄一向不相识，你怎么知道我？”
　　玉虎道：“听得路少侠远路而来，是对一躺楼有所为而来，在下的主人正扫榻以待。”
　　路楚乐了，大笑道：“好，好，你看，咱们本来是要找你们主人的，但一到了这里，一时技痒，就来玩一玩，但愿你不要见怪才好。”
　　路楚一声叫道：“鹰兄，下来吧？”
　　听得一声应，便从梁上跳了一个人来。
　　没人知道梁上还有一个人。
　　这人一身皮衣，而且脸面很是奇怪，象是一只鹰。他的脸色阴沉，没有一点表情。
　　他阴阴地站在玉虎对面。
　　奇侠路楚道：“这位老兄，他是一只鹰，他愿意赌，与你们赌一赌，不知道老兄愿意不愿意奉陪？”
　　玉虎也是一条汉子，此时他知道，人家既然已经找上了场子，你不应也不行。他一咬牙道：“好，我来奉陪！”
　　玉虎先对一个手人道：“你去告诉主人一声，说我与路少侠、孤鹰一赌，少刻便来！”
　　那人应声去了。
　　大漠孤鹰本想拦住这人，杀死他，但一见到路楚不动声色，便隐忍不动。
　　玉虎道：“不知道二位怎么赌？”
　　大漠孤鹰道：“我赌就喜欢痛快的，与你赌，一赌决输赢。你的这家赌坊值多少银子？”
　　玉虎一惊，但马上应迫：“三十万两。”
　　大漠孤鹰道：“好，三十万就是三十万！我出三十万两，与你一赌输赢。如果我赢了，这家赌坊就是我的了，一切都不得动。如果我输了，我赔你三十万两白银。”
　　玉虎一听也止不住眼热心跳。他心道：真的是来了，但看样子，他们并不是先出手，只是先找碴口，如果我应对出了事儿，他们才会动手。说不得今天只好应对他们一下了，平日里咱玉虎作威作福，今天你是咱爹了，让你荣耀一阵子好不好？
　　玉虎想罢，就是一笑：“好！”
　　玉虎心道：依赌坊的规矩，你要与我赌，你得先拿出三十万两的银票来，如果你没有银票，还是免开尊口罢。我看你二人两手空空，只是要来找碴口生事的，怎么会有三十万两银票在手？拿不出银票，你用什么来赌？
　　却不料，大漠孤鹰从兜子里一点点地掏，掏出了一把银票来。
　　放在了桌上。
　　细一看，却不是银票，只是一些花花纸片片儿。
　　玉虎道：“不知道大漠孤鹰这是什么意思？”
　　奇侠路楚道：“你不知道吧？这是天下四大家通用的银票，新的银票。你看看吧！”
　　玉虎却也好奇，他看着这些花花纸片片儿，看了好半天。
　　一张张花花纸片片儿，上面都写着一万的字样。莫非这个就是一万两银子？没有划押，没有字号，只是一种花花纸片儿。
　　莫非这就是褚大说的那种花纸片片儿？
　　玉虎哈哈大笑。
　　他一笑后道：“拿来！”
　　有人递上了银票。
　　玉虎悍然道：“看，这是天下通兑的一躺楼的银票。一躺楼的银票天下去得。但你得知道，它是长白山上的羊皮纸做的，有些血红色，是因为用羊血染过。在它的上面，有三十种气味儿，都是长白山的药材。这是山西德恒钱庄的银票，它的纸薄，大概这主人是一个精明角色，他想用薄纸来让人们多用，岂不知道人都是守财奴，他愿意天天抚摸着银票，你用上一张薄纸，岂不误了他的大事儿？所以山西的银票一向在北方少见，也不大用。这是两广的万花钱庄的银票，这种花纹，连天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但两广的万花钱庄的主人离玉明白这道道儿。这是京城的万宝斋的银票，这种银票沾了天子脚下的光儿，不然，这一种银票最没用。大漠神鹰，我说全了天下四大家的银票，怎么没有你这一种？”
　　一句话刚落，玉虎的下人便全哄地哄开了。
　　赌场哄赖，人人恨赖。
　　但此时路楚说话了：
　　“你不是一躺楼的主人，当然不知道此种银票的用处了。我只问你，你认得不认得山西德恒钱庄的老爷子钱一文？”
　　问起别人还罢，一问起钱老爷子，玉虎更是胸有成竹了。他大声道：“怎么不认得，我认得他。”
　　路楚道：“如果钱老爷子说这银票好使，你信不信？”
　　玉虎知道那一个钱老爷子，那是一个横草不过的角色儿，人家怎么会相信你这花花纸片片儿？
　　玉虎大笑道：“我怎么不信？如果钱老爷子不在山西，在这里，我便有人可以请教了。可惜的是，他不在这里，他也不会认你的这花花纸儿。”
　　玉虎的话刚刚落下，他突然噤声了。他看到了一个萎萎靡靡的人，他就真的是那个山西德恒钱庄的钱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