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丘新坟

 

2024-08-05 22:02:4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女孩子乐着告诉浪子，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了。她在笑：“你知道不知道那个皇帝疯子有多少个老婆？你娶两个老婆一点儿也不多。是不是？”
　　浪子看着她，不语。
　　他知道他不能娶两个老婆。
　　他只能有一个老婆，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并不能成为他的老婆，虽然他也很喜欢她。
　　她的名字很怪，叫鱼娲。
　　她对着浪子道：“你肯不肯娶我？”
　　浪子摇摇头。他摇头时太快了一点儿，就让这女孩子很生气。她盯着浪子笑，在冷笑。她笑道：“浪子，你的老婆如果死了，你娶不娶我？”
　　浪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女人乐了，看着浪子，很有醋意地道：“你说，她要是死了，你乐意不乐意娶我？”
　　浪子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杀死了她，我一辈子也不会娶你！”
　　女人笑了，但笑得很是苦涩。她微微一叹，说道：“我为什么要杀死她，我真的那么嫉妒她么，让你和她白头到老好了，让你和她和和睦睦好了，你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吧！有什么了不起？！”
　　她冲了出去。
　　浪子知道，他不该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他应该去找他的妻子，在他的妻子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偎在她的膝头，睡上那么一会儿，他就会好些。
　　女人看着他起身，说道：“你的伤还没好……”
　　他不语，只是穿衣服。
　　鱼娲大声道：“我告诉你，你的伤还没好！你不必着急去看你的老婆，她死不了！！”
　　浪子仍然在穿衣服。
　　她气坏了，盯着他，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扔到一边，大声吼道：“她死不了，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浪子看着她，他真的不知道她怎么办。
　　他走出了门。
　　浪子走到了那个小小的村子。
　　他与她是选中了这个小村子做她的居处的。
　　他告诉妻子，如果他干了那件事儿，他再也不会有安宁的日子过了，有许多的事儿要做，有许多的人要杀。`他说时眼睛发亮。她看着他，偎在他的怀里，问他：“一定得杀死他们么？不杀他们，把他们关起来，好不好？”
　　他一笑：“不行。他们很有钱。”
　　如果他们的手里有钱，会买通官员们，把他们的死罪弄成了活罪，再过些日子，他们就会走出牢房，他们会快快乐乐地玩乐，他们当然也不会忘记你，他们得找人杀死你……
　　浪子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心里满是愤怒。
　　他一定得宰了这些王八蛋！
　　妻子依在他的怀里，她的身子在抖，她轻轻说道：“你杀他们，千万小心……”
　　她的身子很热……
　　他走进了村子。
　　村子很静，静得没有了一点儿声响。
　　他的心一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他一声呼啸，一冲而起，直奔向他家里而去。
　　门是大开着的。
　　屋子里有人！
　　有几个人，但都是死人。
　　一个大汉显然武功并不弱，却依在门边死了。还有两人，一个手里还握着刀，另一个的脸上有惊惶之色，都死得很惨，被人在喉结上捏了一下，捏碎了喉结。他们的脸色很吃惊，显然并不相信会有人能捏碎他们的喉结。在一边，地上还有两个死人。
　　他们已经死了几天了。
　　浪子冲进了灶屋。
　　没有人，他的妻子没了。
　　这时，有人在讲话了。
　　“你看，你的妻子没了吧？”
　　他一回头，看到了那个鱼娲，那个喜欢他的女人鱼娲。
　　她正坐在他家的炕上，斜吊着腿，看着浪子。。
　　浪子一声怒吼，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混蛋！你这个混蛋，你把她弄哪儿去了，你说你说！！”
　　女人被他扯得透不过气来。
　　她的脸胀得红红的，使劲儿喊，但声音微弱：“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不放，冷冷道：“我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他一把把鱼娲扔到一边。
　　她凄凄哭着，一边哭一边念叨：“你是一个好心人，谁叫你是一个好心人哪？你知道男人都是王八蛋，你还跟他在一起，你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好？你跟他在一起，他对你有什么好了，他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他没有心肝，他没有良心，你跟他在一起做什么？”
　　浪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看着她。
　　她真的哭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眼光象是利箭。
　　她不哭了，直直地也看他。
　　“你说，你把她弄哪去了？”
　　“谁弄她了？”
　　“你，一定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我喜欢你，我怎么会害你？”
　　浪子心道：依你那喜欢劲儿，说不定就是你。
　　他沉着脸道：“我告诉你，如果是你，我会一辈子也不饶你！”
　　她轻轻地笑了，走到了他的眼前，大胆地对着他的脸吹气儿：“你真的要和我作对一辈子，这是说你真的喜欢我，是不是？天哪，你真的喜欢我，我好快乐……”
　　她很入迷。
　　但浪子推开了她。
　　他冷冷地走开了。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她领着他，走到了一座坟前。
　　“看，这就是她，是我埋的。”
　　浪子的眼泪出来了，他泪如泉涌。
　　春儿，春儿，你怎么会死得这么惨？你不会武功，你说过你早早晚晚会死在一些拿枪弄棒的人手里，你说得对，你说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怎么没有想到？我该想到，他们会找得到你，我杀死了五十多个坏蛋，他们一定有人，一定会找到你……
　　他一边流泪，一边扒坟。
　　鱼娲大吃一惊，她抓住了他的手，大声喊：“你干什么，你疯了！？”
　　他真的疯了，要看一看他的妻子，要好好看一看他的妻子。
　　他一下下扒着。
　　他的手扒得出血了，但仍然在扒。
　　一边的鱼娲看他，直念叨着：“疯子，疯子，象是疯人楼的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老婆疯子，老婆疯子！”
　　他扒开了坟。
　　是一别新棺材。
　　他呆怔着，看了好半天。
　　然后他一运气力，把手伸在了棺材底下，把这口棺材一举端了出来。
　　鱼娲看着他，冷冷地道：“疯子，疯子……”
　　他把棺材放在了地上，
　　他要打开棺材盖儿。
　　突然，鱼娲儿身子一跃，跳到了棺材前，她的手拦在了他的眼前，
　　她拚命喊：“不能看！不能看！”
　　她为什么不让他看，是不是……
　　她怕他看到了他妻子死时的惨状？她怕他看到了他的妻子被人凌辱过？她怕他看到了他的妻子的死相受不住？
　　他一出手，叭地把鱼娲打飞了。
　　她滚了出去。
　　叭——
　　打开了棺材盖儿。
　　他看到了——
　　真的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的脸被划得没人样子了。她仍然穿着她的那一身衣服，依然是那么静静地等着他。
　　浪子象一只受伤的狼一样，大声地嚎叫起来。
　　坟场里，旷野里，到处都是他受伤的嚎叫声。
　　他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他没有苏醒。
　　鱼娲的手很快，轻轻抱着他，飞也似地走了。
　　这坟场静下来了。
　　一会儿，来了两个人，这是两个默不作声的人。他们的武功很高，两人把棺材一人一头，一抬后扔下了坟or，然后两人再使劲一推，那些土便都涌下了坟头。
　　又是一座新坟。
　　两人拍拍手，走开了。
　　这里，再也没有生灵了。
　　鱼娲把浪子放在了屋子里。
　　她走出去，但旋即进了屋。她想了一想，点了他的几处大穴，然后才走出了门。
　　她轻轻俏俏地走着，走得很快，一直走到了一间小小的茅屋前。
　　她轻轻道：“我来了。”
　　茅屋里，有人在咳嗽，一声接一声地咳嗽。
　　她忍不住了，问了一句：“你怎么老是咳？”
　　那人的声音很苍老：“人老了，就多了毛病。你不老，所以你不会知道。”
　　她不再言语。
　　茅屋里的人很沉得住气，一直不吱声。
　　她只好一问：“他……他有一点儿疯，因为他的老婆，因为女人……”
　　她不说明。她不说明，浪子是因为她而疯了，还是因为失去他的妻子而疯了？
　　老人答道：“他不会疯。在我见过的人中，他是最有定力的人，是最不会遇事儿就疯的人。他做事从来都是很稳很稳的，从没有疯过。你如果认定他疯了，你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她不语，心里认为这是一个老人的主意。
　　老人做事，未免总是缩手缩脚。
　　幸亏她不是老人。
　　老人问道：“你为什么要她死？”
　　她一叹气道：“我不知道，我好象知道他只该有一个女人。”
　　老人又一咳：“你错了，他的女人有的是，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如果你不是他心里的女人，你会死在他的手里。”
　　她有点迟疑，会么？她对浪子那么好，他会那么绝情么？
　　老人道：“他是我看到的最好的杀手。”
　　她心里也赞同老人的这说法。
　　浪子很危险。她跟他在一起，她的心里总是在哆嗦。
　　如果他知道了她，他会怎么样？
　　她一想到了这个，心就打鼓。
　　他会怎么样杀死她？
　　老人道：“你可能占了他的身子，但你占不了他的心，他的心是铁打的。”
　　她心道：是么，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后果将会很惨。但愿他不是。
　　老人道：“你应该告诉我，你要杀死他的妻子，你要夺走他的妻子：你该告诉我，我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她不吱声，如今木已成舟，他又有什么办法？
　　老人一叹：“你从来就是这样子，你从来就不听我的”
　　她是这样。她愿这样。
　　她不走，也不动。
　　她此时吐出了一句话：“我……该怎么办？”
　　“杀死他！让天下再也没有浪子！”
　　她的声音很畏惧：“我？我能杀死他？你不是说……很少有人能杀死他么？”
　　老人笑了，笑得很无力：“我告诉你，现在正是杀死他的机会。他现在很虚弱，心不在焉，你一出手，他就死定了……”
　　她的声音空空洞洞：“我怎么干？”
　　“下毒，你能找得到比下毒更好的方法么？”
　　老人又是一阵子咳嗽，这一回，他咳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