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浓于酒

 

2024-08-05 22:30:3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疯人楼里，也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地方。
　　在谷里，有许多的秘密，这些秘密有一些是个人的。他们入了疯人楼，就要求楼主给他们留下一处秘密所在，以供他们做一些不愿意让世人和楼内人所知的秘事的。好在楼主一向愿意为这些人提供方便，他们才有了这一处处隐秘的所在。
　　他们心里明白，楼主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他所提供的秘密所在，他自己知道，主人知道。
　　酒疯子就有这样一处好居处。
　　他把浪子的妻子带到了这里，天天同她在一起。
　　他很少出去。
　　女人郁郁。
　　有人说，女人不快乐，是因为她没有了好男人。但这春嫂不快乐，却不是因为没有了好男人。她有一个好男人，这个男人甚至比她原来的丈夫还要好，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了她，酒疯子再也不喝酒了。为了她，酒疯子再也不与疯人楼的人在一起疯狂了，他天天陪着这女人。
　　她再也没有了对他的仇恨。
　　浪子已经死了，她唯一的男人已经是这个再也不喝酒的酒疯子。
　　她的泪水当然不干。
　　他天天晚上抱着她睡，轻轻地抱着她，象抱着一件怕摔怕打的瓷器。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悠然入睡，
　　她从来没有一个这样贴心的男人，就是从前她做浪子的妻子，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福气。
　　她有时半夜里醒来，看到了酒疯子的闪光的眼睛，正瞪圆了看她，
　　她娇声道：“你为什么不睡？”
　　他不语，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肩。
　　女人最美的地方不是胸不是乳，不是头饰不是双腿，而是她的圆润如玉的肩。
　　她轻轻道：“你不用天天看着我，你是我的人了，我也是你的人了，你有我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酒疯子的眼珠子发亮，再也不出声，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肩。
　　她就哭了。她哭的是，在从前，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他轻轻问：“他……从前对你……好不好？”
　　这一问，更是问出了她的眼泪。
　　她嘤嘤地细声哭着，哭得没有声响。
　　他再也不问了。
　　她哭过了，就长长地一叹，。说道：“他从前，是一个很粗野很粗野的男人，你明白不明白？”
　　他的眼里有同情。他看着这个女人，什么样的男人会对这样的女人粗野？他是不是有些狠毒？如果不是一个狠毒的人，他一定会对这个女人很好，因为这是一个懂得情爱的女人，一个知道如何让男人深深爱她的女人。
　　她轻轻道：“我天天等他，‘他总是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也不常讲话，只是睡，一回来就睡下了。他睡的时候很难看，样子让人看了很难受。他睡着了时，常常说梦话，说梦话时，脸色很不好，又吵又嚷，还咬牙。他一咬牙时，吱吱咯咯的很让我害怕。我就不敢出声。我看着他，嘴里咬着一块绣帕，不敢出声。他平时也没有笑意，不象你……”
　　她的男人不解温柔。
　　现在，她有了一个新的男人，这个男人看着她睡，轻轻地抚摸她。
　　她突地大声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如果你再也不喝酒，你就是我最喜欢的男人了。”
　　她搂紧了酒疯子，把他搂得喘不过气来，呜呜地大哭。
　　正恰在这时，她与他都听到了一声冷笑。
　　他们回头了，
　　仍然在拥抱着，但回过了头。
　　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酒疯子并不意外。
　　春嫂很是意外。
　　站在眼前的是浪子，是她的丈夫浪子。
　　浪子的眼睛正瞪得大大的，看着酒疯子与他的妻子。
　　他是不是从来也没有想到，他名重天下，但最后总得有这样的一个难堪？他是不是没有想到，他的妻子没死，只是做了别人的女人？他此时看着他的妻子拥在别人的怀里，不知他是什么滋味儿？
　　浪子的性情火暴，春嫂知道。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她与酒疯子相拥抱在一起。
　　女人一般在此时都比男人平静，都比男人更有勇气。
　　她慢慢站了起来。
　　她看着浪子，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浪子也不看酒疯子，只是看着她。
　　他是不是早就有一些预感，他在与酒疯子交手时就心里隐隐有一些预感，知道酒疯子对于他的妻子有什么举动，但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其实他不敢相信就是了。做一个男人，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她使爱她的男人受羞辱，让不可一世的浪子的心里受到了重重的打击。
　　浪子讲不出话来。
　　她也讲不出话来。
　　反是酒疯子最早出声了。
　　“你来了？”
　　浪子看他一眼。
　　浪子的身后有人，但他没有跟来。他是不是也知道这是一幕最尴尬的情景，才不出头来。
　　女人在这时醒过了腔来，死盯着男人。她此时的心里突地觉出，这一个男人早就是该死过了的人。
　　她幽幽一叹：“他们告诉我，你早就死了。”
　　浪子接了一句：“不错，我要是不死，你怎么会躺在别人的怀里？”
　　女人一哽，只是幽幽地看着她的丈夫。
　　浪子对着酒疯子道：“其实，你应该在那一次把我杀死，那样，我就看不到你们这场戏了。，对不对？”
　　酒疯子道：“我不杀死你，是看她的面子……”
　　浪子突地一声怒吼：“混蛋！王八蛋！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天下最有名的浪子，我是浪子”只有我对付别人的女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女人！！”
　　他冲向酒疯子。
　　女人的眼睛瞪圆了。
　　她知道，两人一定会有一场生死之搏。
　　酒疯子的手已经在抖了。他不喝酒，手就抖。
　　她是不是希望酒疯子能杀死她的丈夫？她是不是希望她的丈夫杀死酒疯子？
　　浪子的这一扑很猛。
　　酒疯子心道：我命休矣！他知道这浪子的功夫，如果他有十分的酒力，或许会胜了浪子。但此时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他的身子很平静，很慵懒，一点儿气力也提不起来，他只能抖着手，眼睁睁地看着浪子把他杀死！
　　但他还是用手一格。
　　没有想到的是，他用一格，竟然把浪子格飞了出去。
　　浪子的身子在空中飞了一个圈儿，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摔得很重。
　　浪子在喘。
　　女人冲了过去，一声尖叫，和他一起落在地上了。
　　她去扶她的丈夫。
　　浪子的眼睛闭着，嗅到了一种气味儿，一种他已经好久没有闻到的熟悉的气味儿。他本想好好骂她几句，但他忍住了，好久才出手，把女人拨开。
　　他想骂她，但只是看她一眼，没有出声。
　　酒疯子站了起来。
　　他盯着浪子，看着浪子，说道：“浪子，你是她的丈夫，如果她愿意跟你走，我决不拦她，”
　　浪子不语。
　　他还愿意要他的妻子么，他恨不恨他的妻子？他是不是已经对她仇恨满腔，恨不能杀死她才痛快？他还是对她仍有情意，仍不能忘情于她？
　　他看也不看她。
　　浪子轻轻道：“她不是我的妻子。”
　　酒疯子道：“不错，你从来不把她当成妻子。你把她当成你的一件物什。”
　　浪子哦了一声，特地说道：“是么？真的是这么回事么？我怎么不知道？”
　　酒疯于道：“我告诉过你，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她早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浪子道：“我的妻子死了？我的妻子死！我的妻子……”
　　此时，他正在梦一般呓语，有人就轻轻窃笑了。
　　笑的是一个女人。
　　她轻轻俏俏地走了出来。
　　她站在春嫂面前。她的样子很可爱，光艳万分，让春嫂顿时感到相形见绌。
　　“你的妻子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有人在咒我？”
　　她乐道：“春嫂，你看，我和浪子在一起，好不好？”
　　春嫂盯着她看，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但她知道，浪子在外面有许多的女人，她们一个比一个妖艳，一个比一个美貌。
　　这个女人媚人入骨，一定是浪子最喜欢的人了。
　　女人道：“我告诉你，我叫南三，南三媳妇你听没听说过？我就是南三媳妇。我可以与你比一比，你说，你喜欢浪子，可你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喜欢？你好看么？你不如我好看。对不对？你有钱么？你不如我有钱。男人如果找了一个有钱的女人，他就可以坐享其成，他肯定愿意。所以他会喜欢我，不会喜欢你。你有什么本事？我是天下最有名的巧手南三媳妇，我有天下的男人在我的身后转。浪子如果娶了我，他的福气可就大了，你说，他愿意不愿意娶我？”
　　春嫂看着她，她不语。
　　她无法与这个女人讲话。
　　-南三媳妇轻轻地一旋身子，她的身子旋得很巧妙，把她的光滑的腿，一下子露出来。她巧笑嫣然：“男人得受诱惑，他们都是眼馋肚子饱的货色，如果你想让他再把你吃下去，你一定得诱惑他们，让他们的眼睛象是狼一样地盯着你，让他们觉着他们的肚子很饿，恨不能马上把你吞下肚去才行。”
　　她笑着，把一些女人从不说出口来的事儿，讲得轻轻巧巧。讲得春嫂瞠目结舌，无一句话好说。
　　她心里在一句句地念叨：难道他平日结识的人都是这样的么？难道他就是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才开心么？他和我在一起，有时那么累，显得无精打彩的，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象她这样的女人，象她这样的光彩照人的女人，象她这样既解风情又有能为的女人。他根本就不会喜欢我，他娶我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娶我？他也许就是为了有一个累了时安歇的客店才和我在一起的，不然他一定和这样的女人成亲了。他根本就不会和我在一起。
　　她思绪万千，好久不曾开口。
　　浪子看着南三媳妇，想不到此时会有她来纠缠。
　　浪子瞪着眼，不愿意让她来搅自己的事儿。
　　“南三，你走开好了。”
　　男人不明白，他此时的喝斥竟让女人也以为他是同这女人亲密已极。
　　她轻轻一笑：“你要我走开，我为什么要走开，我走开做什么？叫你和你的媳妇在一起么？”
　　她轻轻对春嫂道：“你不用听他的，我告诉你……”
　　她象对一个最好的朋友，轻轻地告诉她男男女女间那些最不能吐出口的事儿。
　　她的话语轻轻。
　　但春嫂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死死地盯着浪子。
　　浪子知道，南三一定又对春嫂讲了什么鬼话，但他没有听到，也不知道什么话能让她如此大惊失色。
　　此时，春嫂突地一声长叹，对浪子道：“你是……把你的骨头也卖了给她？”
　　浪子当然得承认。
　　春嫂道：“她说，她说……她与你已经是夫妻了，你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了？”
　　浪子心里一叹，南三的此话却也不算是错，他本来就已经是南三媳妇的人了，此时只能是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他只好点点头。
　　春嫂再也不问了。
　　她有时也在怀疑，她的丈夫是不是真的死了，但她的心里一沉一浮地想时，总是想着他也在想她。这一问她再也不这样想了。她看着浪子，浪子的脸上居然还有一种笑意，一种无奈的笑意，这笑冷在了她的心里，让她再也不能出声。
　　她心里痛道：浪子，浪子，你在外面野也就是了，何必还来刺伤我的心？我和你的女人在一起，缠绵缱绻够了，反来刺我心疼，我算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没有能为的妻子，但我总是你的妻子吧，你何苦这般折磨我？
　　她瞪着双眼，看着浪子，一句句道：“浪子，你好……好……好……”
　　她昏死过去了。
　　南三媳妇此时拉着浪子的手。她大声道：“浪子，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浪子看着酒疯子，酒疯子根本就看也不看他，蹲下身轻轻地抱起来了春嫂，慢慢向屋内走去。
　　浪子心里一动：是不是真的该让这个酒疯子照顾他的妻子？他对女人比他浪子要好得多了，他不是一个杀手，他不是一个把自己的性命和妻子的性命都放在天平上赌的人，他很爱惜女人。
　　他的妻子是不是需要有一个这样的男人？
　　但浪子的心里在流血，嘴咬得紧紧的，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是一个废物，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守住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