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再入山庄,有心窃灵药;追奔郊野,飞石遇奇人
 
2020-12-21 13:38:12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原来袁孤凤见薛绛树被众人激得哭了,突然间记起这位五师姐种种好处来。虽然薛绛树小性儿比谁都重,言语上也从来不肯让人,以致常和自己争吵,但平素无论饮食起居,总是对自己呵护备至。华山绝顶,冬季苦寒,半夜里薛绛树总要起床三四次,察看三位师妹被盖里严也未,袁孤凤原本人家弃婴,被青灵拾回时因遗异时间过久,几乎不能活命,以此素来体弱,常生小病。每次薛绛树总是衣不解带的照护。较之青灵更甚几分。有时在山上顽皮,触了戒律,薛绛树哪怕拼着受责也要为师妹们回护。便是这次自己受伤,也全亏她奔忙。袁孤凤本为性情中人。平时倒也不觉薛绛树有什么好处,这时一见她伤心哭泣,心中突然万分感动,也止不住哭了。
  这里卞宛青对薛绛树道:“便是二师姐三师姐说你几句,也是为你好,有什么值得痛哭的?青灵观从师尊到火工婆子,谁不说你好?谁人不疼你?别不知足了,快别哭了吧。”
  薛绛树哭道:“我是没人疼的,你们人人皆是正人君子,独我是贼。”
  贾墨羽笑道:“谁说你是贼来?好啦,就算我和你三师姐说错了话,我们两人向你陪个不是,总该舒了气了吧。”
  卞宛青便附着薛绛树耳边笑道:“如今总算把脸子挣足了。别再撒娇啦。真要两位师姐向你作揖时,那也就太不识好歹了。”终于招得薛绛树笑出声来,又拭泪道:“等我有一天死了,你们才知道我的好处呢。”
  这时袁孤凤已被众人劝住,也渐渐止了悲声。
  卞宛青对张凌云道:“五姑娘总算赏了咱们一个面子,没再哭了,这口宝剑你到底要是不要?”
  张凌云笑道:“五师妹的好意我不敢不领,青灵观的戒律我也不敢不遵。我听二师姐吩咐吧。”
  卞宛青笑道:好聪明的人儿,你倒会卸担子,二师姐怎么说?”
  贾墨羽两手一摊,笑道:“我怎么说?这叫做坐轿的人不肯坐,抬轿的人偏要抬,未免叫我为难。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卞宛青笑道:“二师姐也不必作难,我替你出个主意吧。”
  贾墨羽笑着道好,卞宛青便对薛绛树道:“你只要能说出一个非偷不可的道理来,那么咱们便偷那恶扁鹊一次,大约也无关紧要的。”
  贾墨羽笑道:“你这算什么主意?你岂不知五丫头能言善辩,天上的雀儿也会被她说下来的么?”
  卞宛青微微一笑,说道:“人家说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只要她说得有理,又有奈她何呢?且让她试试看。”又对薛绛树笑道:“你可要仔细,我和三师姐全都望你说出一个非偷不可的理由来哩。”
  贾墨羽摆手道:“岂有此理,这与掩耳盗铃何异?”
  薛绛树想了一想,方笑道:“如要讲理,那倒容易办。”
  卞宛青点头道:“我知道只要你能抓住三分理由,便会变出十分花样,你且讲来,我们洗耳恭听哩。”
  薛绛树笑道:“我们都是女儿身,就拿女儿家来作譬喻可使得么?”
  卞宛青诧异得笑起来,问道:“你拿女儿家来譬喻什么?”
  薛绛树道:“譬喻那口倚天剑呀。”
  张凌云笑道:“原来你仍念念不忘那口宝剑,但这二者怎么扯得上关系呢?”
  薛绛树道:“你听我说下去,自然就明白了。”
  张凌云点头道:“好,你说。”
  薛绛树道:“想我们女孩儿家,讲究的是三从四德,终身大事自己是作不了主的,这便如那口倚天剑一般,它自己何尝作得了主来?”
  卞宛青看着贾墨羽笑道:“二师姐听见么,这比喻有点意思了。”
  贾墨羽微笑道:“文章倒算一开始便点了题,且看她下文如何做法。”
  不想薛绛树说了这两句,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只道她尚在思索,全都静待她说出一番大道理来。张凌云望了她半晌,问道:“怎的不说下去?”
  薛绛树双手一拍道:“已经说完了,你叫我再说什么?”
  卞宛青诧异道:“你并没有说出一番道理来呵!”
  薛绛树眼珠一转,笑道:“四师姐怎么还没明白,譬如说伯父伯母贪图钱财,将你嫁一个没出息的人。甚而致于碰见一个有财有势的恶人,将你硬娶了去。你心中作何感想?愿意跟他一辈子么?”
  卞宛青被她说红了脸,笑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一心帮你,你倒拿我取笑。”
  薛绛树笑道:“我是借人喻物,四师姐可别误会了。比方说,我们见一弱女被恶汉所欺,不平之念自然而生,必定会愤不顾身的将她救出。此所谓不忍之心以及不平之心使然,对人如此,对物亦然,且还又有一说,大凡人与所用器物必须相配,否则易遭天忌,那狄健的确不配使用此剑,自古道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依我看那,三师姐倒别太执着了。”
  说到此处,贾墨羽便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你和那吴文风的见解,倒颇有些相同之处。”
  张凌云忙问这话何意?卞宛青便将群侠去芝云洞的经过详情说了。又提到那灰衣怪客将房集票击伤一事。
  薛绛树便留了意,想了一想,对众人道:“这灰衣怪客行踪如此诡秘,功夫又高得出奇,据我想呀,八成是我们认识的人吧。”
  大凡武林豪杰,越是武艺高强的人,行事越不顾忌,薛绛树听说这灰衣怪客一掌便将妙香居士房集票击伤,分明是一流高手无疑,照理行事不应如此鬼祟,故而有此一猜。
  贾墨羽道:“我们熟人之中决没这种人物。我看不大像。”
  薛绛树又道:“不一定是熟人,或者是见过一面的武林前辈,要想乘机插手拿这天罡三十六参总枢,又怕人识破他的庐山真面目,要不然他何必用帕蒙面呢?二师姐你说是不是?”
  贾墨羽尚未开言,卞宛青已争着说道:“这人身法步法皆无一不像大师姐,背影也极为相似,只是看来比大师姐略高些儿。”
  贾墨羽摇头道:“你这是想入非非了。如若是大师姐,她干么不和我们相见?这与她平素为人太不相符,我看不是。”
  卞宛青道:“那倒不然,假如这人果真是大师姐,她自然不便与咱们相见。”
  贾墨羽诧异道:“这是何说?”
  卞宛青道:“譬如说:师尊顾虑到咱们不便与华山三剑翻脸,故而她暗中行事,伺机将此书盗回山去,这也是可能的?”
  贾墨羽沉吟一阵,方道:“我想无此可能。师尊的脾气你总该知道。她老人家为了要使大师姐异日参与泰山试剑,夺取这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怕她分心,甚至不许她与众位姊妹住在一处。焉肯命她到云南来?再说那灰衣怪客的武功,可是你亲眼得见的。不是我说句长他人志气的话,大师姐武功当然比咱们高出许多,但却还未必能及得上那灰衣怪客哩。”
  薛绛树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师姐这么一说,倒使我想起一桩事来,据我猜想:这灰衣怪客断然不是大师姐,然而大师姐不出十日必到,你们信不信这话?”
  卞宛青笑道:“你何所据而云然?”
  薛绛树道:“此理易明,咱们与大师姐也快有一年不见面了。或者她的武功在这一年之内可以突飞猛进。但大师姐已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身材断断不会再长高的,这灰衣怪客分明比她略高些儿。哪有这种道理呢?”
  袁孤凤便道:“是呵。别说大师姐,便是我也不会再长高了。可是你又如何知道大师姐十日内必定会到呢?这可把我弄糊涂了。”
  薛绛树笑道:“这个么?这是山人夜观天象,看出来的。”
  董飘香对袁孤凤道:“你信她胡说,不过是信口开河罢咧。”
  薛绛树笑而不言。贾墨羽道:“咱们也不必瞎猜了。眼见再过两日,便是石林约战之期,不用说那吴文风必定集合门下弟子和我们拼斗。这是一场生死决战,咱们倒该慎重计议一下。”
  此语一出,众人脸上皆似有忧色,张凌云叹息一声道:“金蝎教别的倒还不怕它,我只愁它那许多毒蝎,委实不易对付。”
  贾墨羽道:“是呵,那老怪不知如何弄来那许多毒蝎,后日石林决战,自然那老怪要驱金蝎打头阵,那千百万毒虫,别说还能伤人,便是它们规规矩矩爬在那儿,叫咱们排头儿砍去,也会把人累死呢。”
  刚说到此处,已有婆子进来,请众人到厅上用晚膳。
  薛绛树便道:“别忙,别忙,袁丫头伤还没有大好,你今晚别吃饭。”
  袁孤凤一怔道:“谁说的?饭怎能不吃呢?”
  薛绛树道:“不是呵,那狄先生说过:你服了玉林宝液,必得清清淡淡饿一两顿方好。”
  袁孤凤道:“那狄先生几时说过?我怎么没有听见呢?”又问董飘香林红梅两人道:“两位姐姐听见没有?”
  董林二人皆摇头说道:“我们都没听见。”
  袁孤凤道:“不知怎的,我这时饿得发慌,好姐姐,我吃一小碗好啦。”
  薛绛树生气道:“我叫你不吃饭,总有道理的。难道饿一两顿便会饿死不成?”
  众人皆不解何意。袁孤凤见贾张卞等人皆不替自己说话,便只得让步,央求道:“那么我喝一碗稀粥吧,这可使得么?”
  薛绛树转怒为喜道:“好妹姝,这才是了。回头我叫他们替你熬一点碧粳粥,再配上一两味清淡小菜。待明儿咱们去收拾了那恶扁鹊,哪悄你吃成胖子我也不管。”说着拉了众人出上厅吃饭去了。
  这里群侠用过晚饭,正待安歇,忽然仆人来报:“岳道爷来了。”
  众人皆起身相迎,刚走出厅门,只见静一子岳定一领着五个华山弟子,摇摇摆摆的走进来。
  张凌云看那岳定一时,只见他年纪约四十六七,相貌清癯,背后五个弟子中,正有曹剑锋、石冈在内,其余三人却不认识。
  甘季英赶前问候道:“二师兄伤愈了么?”
  岳定一道:“也差不多好了。那日愚兄大意,中了那武三丈的毒针,今番必定要报那一箭之仇。”
  说罢与众人见礼已毕,又掉头对众弟子道:“你们上来见过师姨们。”
  于是众弟子皆上前与贾墨羽等人施礼。其中除了曹剑锋石冈二人外,一名罗剑英,乃是夏灵风门下大弟子。其余二人一名刘剑略,一名陈剑士。这两人俱是岳定一门下。
  这五人皆是三十以上的年纪。便是最幼的石冈也有二十七八,而且俱在江湖上闯出过名头,如今碍于辈份关系,不得不以晚辈之礼参见青灵诸女。那林红梅只芳龄十七,稚气未脱,这些人也要向她磕头,未免感觉十分无趣。
  夏灵风已看出五人面上神色,生怕引起青灵诸女不快。便对罗剑英道:“这儿不用你们侍候了,出外休息去吧。”
  罗剑英答应一声,率领五人恭身退出。这里谢春雷对岳定一道:“岳二哥来得正是时候,那老怪已和我们约定,后日正午在石林了断。我们正愁人手不够哩,既然岳二哥伤势已经痊愈,再加上令高足五人,咱们实力也増强了不少。”
  岳定一笑道:“想这些年轻娃儿济得甚事,无非带他们来见见大场面,开一开眼界,再说咱们叫化子打架凑人多,也可壮壮声势。其实这等场合,凭他们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哪儿派得什么用场?”
  说罢纵声大笑。其中别的人倒还不曾留意,独有薛绛树听了却甚觉刺耳。便冷笑道:“二师兄这话也太客气了,我看这几位师侄,个个皆是高视阔步,目中无人的样儿,想来总该有些气力,师兄怎么还说他们的功夫是三脚猫呢?”
  岳定一突然听了薛绛树这一番不伦不类的议论,简直摸不着头脑,不由呆在那儿。
  甘季英一听,便知道这位心眼多的小师妹又疑心到一旁去了,忙陪笑道:“五师妹听错二师兄的话了。二师兄说他们是娃娃,乃是指他们功力与辈份而言,倒并非论年纪长幼,愚兄年纪也与他们差不多,但我明白二师兄决不是说我。”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不但薛绛树,便是卞宛青,董飘香,林红梅脸上也罩上了一层红云。
  岳定一这时方悟出自己失言,正待拿话解释。那边薛绛树已开口道:“我也知道二师兄是说的几位师侄,决不是说我们姊妹年轻。不过年轻人也不能轻视呀,岳师兄可听说过后生可畏这句话么?”
  夏灵风忙道:“但愿他们果真能如师妹之言就好了。”
  薛绛树道:“是呵,这种动刀动剑的玩艺儿,论的是真才实学,倒与年龄无关,如若说长胡子的人便可操胜算的话,咱们大可牵几只山羊去打头阵哩。”
  薛绛树这一番话连讥带刺,将夏灵风岳定一甘季英等人窘得无地自容。张凌云卞宛青这一干人原本对华山三剑怀有成见,见薛绛树言语尖利,皆暗自称快,却装着不懂。
  余下谢氏兄妹和柳溪山也不便插言。只有贾墨羽见薛绛树说话太过,犹恐跆误大局。便道:“五妹别多说了,你要知道,武学一门,除了得明师指点而外,还得以功力和经验相配合。年长的人上阵经验丰富,大场面见得多了,自然不能与年轻人相提并论的。你不必再强辩了。”
  贾墨羽这话乃是替华山三剑圆脸,谁知薛绛树却一步也不肯放松,把嘴一撇,说道:“二师姐这话未免太过胶柱鼓瑟了。你可知道斩将封神的姜太公么?他老人家的坐骑四不象,随着他老人家兴周灭纣,上阵经验不为不多,大场面可也见得不少啦,然而四不象仍旧是四不象,可不能够变成人。”
  谢千萼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五妹这一张嘴真是怕死人,怎么拿人来和四不象打比呢?”
  薛绛树笑道:“谢二姐不知道,有些人本来与四不象差不多嘛。”
  贾墨羽见薛绛树口似悬河,滔滔不绝,深恐激出事来,便横眉瞪了她一眼,斥道:“蠢丫头信口胡说,也不怕师兄们见笑,时候不早了,你们明儿还得去办正事,早些安歇吧。”
  说罢盈盈站起身来,向众人告罪,率领众女回房安歇不提。
  待众人走后,谢千萼方笑道:“这薛家妹子可惜生在今日,又可惜是女儿身。如若她是个男子,又生在战国时候,怕不胜过苏秦张仪。”
  岳定一乃是初次领教到薛绛树的利害,心中也十分气恼,但他颇有涵养,说话也比较含蓄。闻言只微微一笑道:“苏张二人乃是胸有实学,恐怕也非只仗口舌取胜吧。”
  甘季英在旁忿忿的道:“其实我倒觉得女孩儿家,还是文静些的好。”
  谢千萼见他脸上都气变了颜色,暗觉好笑,便故意逗他道:“青灵观诸位姊妹皆是千中挑一的人物,真是一个赛过一个。像那贾家姐姐,沉静稳重,令人可亲,使人自然生出一种敬意。”
  甘季英忙道:“二师姐是不用说,当然是极好的,四师妹似乎太过清丽了一些,使人一见有顿忘尘世之感,说句笑话儿,倒像天上神仙暂住人间一样。沈大师姐我不曾见过,不敢乱说,只这两人便使青灵观生色不少。此外八师妹也极令人疼。”
  谢千萼吃吃一笑,说道:“张家姐姐丰神俊朗,英风侠气,更是女子中不可多得的人物。”
  甘季英便不言语。
  谢千萼又笑道:“那薛家妹子聪明灵秀,更可为青灵观诸姊妹之冠。这还不说,我最爱她能言善辩,真所谓舌粲运花,她如今还末改换道装,不知世间上的男子有人有这种福气没有哩。”
  甘季英自来便最厌恶薛绛树,这时一听谢千萼不住口的称赞她,不觉火上心头,冲口便道:“我生平最恨这种爱逞口舌之能的女子,谢二姐难道不知,世间上的长舌妇人是最易坏事的么?”
  一语未了,夏灵风忙斥道:“这是什么话?五师妹千金之体,岂是你这蠢夫信口批评得的。”
  谢千萼闻言纵声大笑,甘季英方悟出她故意捉狭,但又不便怎样,只得摆手道:“罢罢,别再提这些话了,咱们倒是商议正事要紧,只后日便是决战之期,吴文风那厮教下十八弟子,一个已被谢二姐所诛,另一个又被擒住。算来只有十六人,功夫好的共有八人。那妙香居士房集票已受重伤,后日决难上阵,咱们这边点苍派有你们四位。华山太乙官有我们师徒八人,青灵观除八师妹临时恐难上阵而外,大约六人出马,合共一十八人。声势也不弱多少,只不知那老怪还遨约了别的人没有?”
  岳定一摇头道:“三师弟,不是你这样算法,照你这样算来,咱们几乎可操稳胜了。”
  甘季英道:“不知要如何算法方妥?”
  岳定一道:“你忘了吴文风不仅是武林一派宗主,而且还是金蝎教教主么,他教下三千教徒难道全是摆样儿的不成?”
  甘季英双眉一扬,说道,“这些乌合之众,何足道哉,有道是擒贼擒王,咱们先除掉吴文凤,保管这些人皆作鸟兽散。谢二哥,你说是么?”
  谢春雷微笑不语。谢千萼却笑道:“壮哉言也,甘兰哥口出大言,必有大用,我们到后日倒真要拭目以观哩。”
  岳定一笑道:“分明是口出大言必撞大祸罢咧,你将事情着得太容易了?请问还有那数十万金蝎,你如何打发?”
  甘季英尚未开言,谢千萼已叫道:“呵哟,我最怕的便是那些毒蝎,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儿才好。”
  她前番在芝云洞见了那满坑满谷的蝎子,映象犹新,故此一经岳定一提起,便份外觉得可怕。
  说时坐在一旁的谢蕊珠眼珠一转,便扯着谢千萼的衣袖叫道:“二姐你不用担心,我猜岳二哥必定有克制那些毒蝎的法子。”
  岳定一哈哈大笑道:“谢三妹真个聪明,不瞒诸位说,贫道早已有了准备,到时如果吴文风真想靠金蝎取胜,那么他便耍触霉头了。”
  众人皆知岳定一平素行事慎重,他既如此说,一定有克制金蝎之法。俱各放心不少。
  唯独夏灵风仍然愁眉不展。说道:“话虽如此,但那吴文风也不是心粗气浮之辈,你能想出克制金蝎之方,他未必料想不到?我看也未必乐观呢。”
  岳定一笑道:“大师兄不必多虑,我这法子必然万无一失,便是那吴文风想得到,但他也无法防御。我只奇怪三阳剑白云道兄,和琅泉双客至今尚未到来,不知是何缘故。”
  谢春雷道:“是呵,大约是被别的事绊住了,也未可知。不过只要岳二哥能制住那些金蝎,那么别的事都容易办了。”
  谢千萼转面对谢春雷道:“二哥,你想那老怪与我们约期三日是何意思?据我猜想呀,必定是约集苍山三老和南诏二友来助阵吧?这一来凭空添了四位一流高手,咱们只怕又落下风了。”
  谢春雷略为沉吟一阵,笑道:“那倒不至于。吴老怪的脾气,我所深知。此人私心极重。二友三老也全是些极麻烦的人。这天罡三十六参总枢谁不想要?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类事吴文风决不会做,你倒不必多虑。”又道:“那石林地形,我最熟悉。后日动手之时,我与夏大哥联拳斗那吴女风,岳二哥率同令高足等专门对付那些金蝎。吴文风教下九大弟子中,只铁玉谷武三丈二人功夫最硬,但贾甘二位也尽能对付。其余青灵诸人与两位妹子和柳贤弟分头截杀接应,想来也错不到哪里去了。”
  夏岳诸人皆道:“如此甚好。”又议论一阵,方才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且说次日薛绛树一早起来,便督促着董飘香林红梅两人,浑身找扎,三人俱是一色紧身箭衣,足下薄底快靴,头上武生巾,佩上灵蛇宝剑,外面依然罩了长袍。
  袁孤凤在旁睁了一双秀目,看了半天,忍不住道:“五师姐,你到底打算把那狄先生怎么样呵?”
  薛绛树笑道:“昨日不是说好了去传他剑法么?咱们自然得收拾整齐才是。”
  袁孤凤嘟起嘴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今儿打算去骗人家的药,夺那口倚天剑。”
  薛绛树笑道:“所以说你不明白事理,我本心何尝想骗他的药?但你得明白,这事非常重大,乃是关系我们姊妹生死存亡,以及夺取天罡三十六参总枢,这两件大事。难道你忍心见我姊妹之中有人死亡?情愿这天罡三十六参总枢不能夺回不成么?”
  众人见她说得这样严重,都有些耸然动容。
  袁孤凤道:“我就不信有这么大关系,分明你拿大帽子压我罢咧。”
  卞宛青也笑道:“倒要所你说说,如何关系我们姊妹生死存亡的道理?”
  薛绛树笑道:“你们这些人没有远见!后日石林决战,那金蝎教最长于用毒,难道后日他们不用毒镖毒箭来对付咱们么?还有那么多金蝎,咱们难保没人受伤,如早不在事先作一准备,临到真有人中毒时,那时再打主意可就来不及了。”
  贾墨羽点头道:“这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薛绛树见贾墨羽也称道自己,更加得意起来,便笑道,“所以说咱们行事万不可太拘泥,总要能通权达变才好,这几瓶药不但关系明日之战,还有另一层更大的作用呢。”
  贾墨羽忙问还有什么作用?薛绛树做了一个鬼脸,笑道:“二师姐暂且别问,你相信做妹子的便行了,我告诉你,夺书的事你只管放心,做妹子的只耍略施小计,这十二卷书便会平平安安的落到咱们手里,别看华山三剑神气的了不得,那时保管他们不敢和我们逞强,不信你到那时瞧妹子的手段吧。”
  众人见她说得那么有把握,都有些半信半疑。贾墨羽思索了半响,只得叹息一声道:“既是这样,你们便去吧。但你们行事千万不能太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付那狄先生可要有分寸,不要命人难堪,那和合剑法你就传他几手罢,否则未免太说不过去。”
  薛绛树柳眉一挑,笑道:“二师姐叫我传那狄健几手剑法,万一师尊怪下来,谁替我担代呢?”
  贾墨羽摆手道:“你不用多说,我替你担代好啦,你们倒是快些去吧。”
  薛绛树对袁孤凤脸上看了看,皱眉道:“袁丫头脸上气色,今日倒越发好了,真是糟糕。”
  卞宛青笑道:“怎么?你不愿她气色转好么?”
  薛绛树道:“不是呵!我另有打算。”想了一想,又何道:“哪位师姐有画眉的黛石?”
  张凌云笑道:“你这可是问船夫借耕牛了。你明知我们从来不用那些东西的。”
  薛绛树笑道:“你看我多糊涂,三师姐丽质天生,自然不屑用这些物品。”
  张凌云笑啐道:“又嚼舌头了。我是说我们俱是出家人,用黛石做什么?你要画眉,倒是去向谢二姊借来用用吧。”
  一语提醒了薛绛树,便对林红梅道:“你去向谢二姊借来用一用罢。”
  林红梅笑着跑去,少时拿了黛石回来交给薛绛树,笑道:“五师姐请画眉?”
  薛绛树笑道:“我倒用它不着,乃是替八师妹画眼角用的。”
  袁孤凤忙摇手道:“我不要画眼角,也不要画眉。”
  绛树笑道:“不是呵!”只因你气色太好了,那恶扁鹊一定更加得意起来,我们要硬指他药石无效,这样方好讲话,你就暂时委屈一时吧。”
  袁孤凤强她不过,只得任她。薛绛树十分仔细的替她描画一阵,又用额黄将她两颊抹得黄黄的。看去果然添了几分病容。
  袁孤凤拿着镜子照了照,见自己显得又痩又黄,很不乐意。
  董飘香笑道:“那狄先生精明异常,五师姐此计只怕瞒不过他。”
  薛绛树笑道:“这倒无妨,袁丫头年纪虽然还小,到底是女人,狄先生决不能用手在她面上拭抹,那么他就无法说袁丫头是乔装的,再说今日之事,关键本不在此赴,便是被他识破也不打紧。”
  说着五女辞了贾墨羽卞宛青,径自走出门来。刚走了几步,张凌云抬头一望,断然大喝一声,纵身便朝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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