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2021-02-01 15:00:06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易兴汉在这刹那,不觉微微一惊,只觉这人好像有些面熟。
  宇文婉儿快走几步,奔上前叫道:“常伯伯,您要见的人已经来了!”
  那人捋着颔下的山羊胡子,也似吃了一惊道:“原来就是他!”
  易兴汉跟上前去,望着那老人抱拳一证道:“在下拜见前辈,请恕晚辈一时间记不起来,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前?”
  常姓老人笑了笑道:“好记性,前天晚上才见过,现在就忘了。”
  易兴汉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此人就是前晚在江边芦苇中茅屋内烤鱼饮酒把自己渡过江的那位老渔夫,只因当时是在夜间,两人又不曾多讲话?故而此刻才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常姓老人虽在说话,视线却早已盯注在易兴汉所佩的那口剑上,他不须细察剑鞘上所刻的字,心里便已有了数,急急转头望向茅舍,高声叫道:“老七,一点不错,他身上佩的正是‘广寒剑’!”
  接着双颊抽搐了几下道:“小伙子,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竟敢把这口剑带在身上,若被大内高手认出,还有命么?”
  易兴汉哦了一声道:“老前辈是什么人?”
  常姓老人道:“老夫只是个捕鱼渡船的山野之人,前晚还是我把你渡过江的,难道不到两天就忘了?”
  易兴汉道:“可是老前辈怎会认识这把剑?”
  常姓老人道:“‘广寒剑’在武林中算得上是神兵利器之一,老夫当年也曾在江湖走动过,曾经见过这口剑。”
  易兴汉顿了顿道:“老前辈可知道当年使用这剑的是什么人?”
  常姓老人霎时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当然不可能是你了。”
  易兴汉暗道:“废话,我不过才十四岁,当然不会是我。”
  常姓老人却望着茅舍自言自语道:“老七怎么还不出来?”
  心里想着,不由再叫道:“老七,你是怎么啦,还不肯出来?”
  只听茅舍内传出那阴阳脸的声音道:“三哥把他带进来不就结了。”
  常姓老人望向易兴汉道:“小伙子,随老夫到那面去吧!”
  易兴汉却站着不动道:“晚辈不想进去。”
  常姓老人楞了下道:“为什么呢?”
  易兴汉道:“那人脾气古怪,性情恶劣,晚辈昨晚和他见过一次就不想再见了。”
  常姓老人笑道:“他十几年来一直是这样子,连对我有时候都不客气,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孩子。”
  易兴汉道:“你们是多年朋友,老交情,当然不必在乎,晚辈来到这里是客人,何苦自己找气受!”
  常姓老人伸手抓住易兴汉道:“只管随我进去,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样。”
  易兴汉只感常姓老人五指间有股似有似无的巨大力量,使得他不想走也要跟着走。
  穿过竹离,进入茅舍,只见那阴阳脸的人正坐在几案边饮茶。
  易兴汉到道时才看清此人原来并非天生的阴阳脸,那边昨夜所见的黑色的面颊,似是被毁容所致,由于筋肉纵横模糊,疤痕累累,所以月下看来,和另一边对比,才似是一张阴阳脸,若单看那好的一边,此人当年必定是眉清目秀,甚至俊逸潇洒。
  常姓老人松开手,吩咐道:“年轻人请坐!”
  宇文婉儿本来紧紧地跟在后面,忙着为易兴汉倒过一杯茶后,怔怔地站在一旁。
  常姓老人瞥了她一眼道:“婉儿,没你的事了,快到厨下准备酒菜去!”
  宇文婉儿本想在旁看看即将发生什么事,听了常姓老人的话,虽不情愿,也只好转身往厨房而去。
  常姓老人再望向易兴汉道:“年轻人,可否把你身上的剑解下来让我瞧瞧!”
  易兴汉此刻已觉出对方似是并无恶意,略一犹豫,随即将剑解下,双手递与常姓老人。
  谁知常姓老人并未多看,却递给阴阳脸道:“老七,你自己看去!”
  阴阳脸探臂接过,当目光触及剑鞘上那“广寒剑”三个字,双颊立时抽搐了几下,接着“呛啷”一声,将剑身抽出,半晌,才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把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易兴汉不便说出苗原名字,顿了一顿道:“自然有人相赠,但晚辈不便奉告此人是谁!”
  阴阳脸再问道:“说实话,你叫什么名字?”
  易兴汉道:“前辈当真贵人多忘事,晚辈昨晚已经说过,在下姓田名兴汉。”
  阴阳脸不动声色道:“你可知道这把剑原是我的?”
  易兴汉笑道:“岂有此理,那赠剑之人,自晚辈记事起,就佩用此剑,怎会是前辈的呢?”
  忽听常姓老人道:“有个叫苗原的人,你可认识?”
  易兴汉心头一震,但表面却不得不强自镇定,摇摇头道:“晚辈从没听过这人。”
  常姓老人两眼眨动了一阵,侧脸说道:“老七,很可能这口剑由二哥手中失落,又落到别人手中。”
  易兴汉心头又是一震,因为在“隐园”事件中,他已得知苗原是江湖九义中的老二,莫非常姓老人和二伯父苗原认识?果真如此,此刻反而该是他向对方查问了。
  他呼吸紧促地问道:“老前辈,莫非您认识江湖九义?”
  常姓老人哦了一声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也知道江湖九义?”
  易兴汉道:“江湖九义都是反清复明的仁人志士,大名鼎鼎,晚辈虽没机会见到他们,但对他们却心仪已久。”
  常姓老人不动声色道:“你想不想见到他们?”
  易兴汉神色黯然道:“可惜他们全已被清廷的鹰犬爪牙残杀殆尽了!”
  常姓老人摇头道:“不然,他们仍然还有活在世上的。”
  易兴汉怔怔地道:“这是不可能的。”
  常姓老人摸着山羊胡子道:“这人就在你面前,老夫便是九义中的一个。”
  易兴汉呆了一呆道:“老前辈是九义中的哪一位?”
  常姓老人道:“老夫就是九义中的老三,人称‘摘星手’的常乐天。”
  易兴汉啊了一声,急急离座而起,扑身向常乐天拜倒,激动无比的叫道:“侄儿拜见三伯父!”
  常乐天不由也呆了一呆道:“你……你究竟是谁?”
  “侄儿不叫田兴汉,易兴汉才是小侄的真实姓名!”
  “你可是‘飞霜剑’苗原夫妇一手抚养长大成人的?”
  “不错,二伯父和二伯母一直把小侄视同己出,直到‘隐园’之役后,侄儿才知道他们并非自己的生身父母!”
  常乐天急急手指那阴阳脸的人叫道:“还不快快拜见你父亲!”
  易兴汉只感一阵热血沸腾,他做梦也想不到,这阴阳脸的人,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江湖九义中的老七“金笛书生”易朋,其实昨夜他听到笛声又接了对方一招长笛,又听常乐天叫他老七,早就该想到事不寻常了,偏偏他自昨晚至今,竟然疏忽过去。
  当下,易兴汉热泪盈眶地扑倒易朋怀中,父子亲情,久久不能自己。
  在这刹那,易朋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冷漠,紧紧拥抱着爱子,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洒落了易兴汉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推开易兴汉道:“告诉为父,这十几年来,你们在‘隐园’是怎样度过的,‘隐园’一役,他们都是怎样死的?”
  易兴汉立即含泪把“隐园”事件以及“铁瓦寺”之役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他因过于激动,竟至声泪俱下。
  易朋和常乐天也听得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接着,易兴汉又问起父亲和三伯父常乐天当年“天桥”一役是怎样得能逃生的。
  原来当年“天桥”一役,常乐天和易朋虽已身受重伤,却仍逃出一劫,“金笛书生”易朋那一边面颊,正是中了番僧的“密宗大手印”,所幸那番僧也是在力尽之下,故而发掌已失去原有功力,否则,易朋岂能幸得不死。
  两人身负重伤逃出京城,躲到一处好心的民家,疗养月余,痊愈后自知大事已不可为,随即双双南下来到九华山,建下了这座白云草庐。
  半年之后,两人为了能设法获得一些江湖上武林同道的消息,遂决定一人住在山上,一人住在山下。住在山下的,既可与人接近,又可赚钱谋生,因易朋半边面容被毁,容易招人注意,便由常乐天改扮成渔人模样,在江边捕鱼渡船,可惜十几年来,只知苗原已逃出皇城,隐居“隐园”,但却始终打听不出“隐园”在什么地方。至于易朋之妻“云裳观音”江如苹被乾隆掳进宫去,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
  易兴汉听罢上述经过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位宇文姑娘又是谁呢?”
  易朋道:“她就是你四伯父人称‘霸王锤’宇文鑫的独生女儿,当年才不过两岁,为父和你常伯父由京城南下时,也设法把她带了出来,她今年十五岁,算来你该叫她姐姐。”
  他深深一叹,再道:“你一个人来到九华山到白云洞去找谁呢?”
  易兴汉叹道:“孩儿方才已经说过,在‘铁瓦寺’时已被明空神尼收归门下,二伯父的女儿凤飞妹妹也被她老人家收为弟子,先一步和她的另一弟子慧因来到白云洞,特命孩儿前来和她们相会。”
  易朋若有所思地道:“你刚才见到了她们没有?”
  易兴汉道:“孩儿正在奇怪,白云洞里竟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易朋面色凝重,默了半晌道:“我对白云洞那边的事,完全不清楚,今天你我父子相会,就用不着再去白云洞了,从现在起,就在这里住下,过几天不妨再过去看看。”
  易兴汉忽然又泪流满面,拭着泪水道:“孩儿想到京城救出母亲,把她老人家接回来全家团圆!”
  易朋神情激动地道:“为父和你常伯父何尝不是早有此心,但大内高手如云,你去了岂不死路一条?我们父子好不容易团聚了,我岂能让你枉送一命?”
  易兴汉只得又把在安庆府有幸得遇纪晓岚的经过说了一遍道:“目前乾隆仍在江南,大内空虚,若不趁现在去营救母亲,以后只怕永远没有机会了!”
  他说着探手入怀,取出纪晓岚亲笔所绘的大内图形,双手递与父亲。
  易朋神色凝肃的看了一遍,又转交给常乐天。
  常乐天看得更仔细,一边说道:“汉儿,明天你利用时间,把这图形重绘一张,带在身上,就不会出事了。”
  易兴汉茫然问道:“为什么要重绘一张呢?”
  常乐天道:“这张图形,万一营救你娘时失落在皇宫内院,必然会送给乾隆,乾隆如何会认不出纪大人的笔迹,若因而连累了纪大人,教我们于心何安?”
  易兴汉不觉悚然警惕,忙道:“侄儿明天重绘一张就是。”
  只听易朋道:“三哥的意思,是希望汉儿有这趟行动了?”
  常乐天道:“他说得对,若不趁现在去,以后只怕就永远没有机会,你和弟妹当年是人人称羡的一对恩爱夫妻,难道就不想和她见面?”
  易朋长叹一声道:“兄弟担心的是他此去凶多吉少!”
  常乐天道:“我的意思,也并非让他明天就走,咱们先好好聚几天,不妨趁这几天商议商议,总要想出个万全之计才成。”
  易朋沉吟了半晌,终于颔首道:“就依三哥,今晚咱们要痛痛快快喝个不醉不休,汉儿,到厨房去看看你婉儿姐姐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易朋当年“天桥”一役后,只是在传闻中得知爱妻江如苹已被乾隆的爪牙掳进宫去,也知道江如苹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但却不知这孩子生出后是否尚在,当然更不知孩子取的什么名字,因之,当昨晚得知留宿在柴房的年轻人叫田兴汉,并未引起他的半点留意。
  易兴汉应了一声,随即往厨房奔去。
  厨房在茅舍东侧,用山石砌成,虽然也在竹篱内,却和茅舍隔了两三丈远,这是因为万一不慎失火不致波及茅舍之故。
  宇文婉儿正在忙着做菜,额头上满是汗水。
  易兴汉鼓足了勇气,才叫了一声“婉儿姐姐”。
  宇文婉儿绽唇一笑道:“汉弟,你可是来帮忙的?”
  易兴汉楞了楞道:“莫非婉姐知道了?”
  宇文婉儿笑道:“我刚才已经在门外悄悄偷听过了,你们父子相认,令我高兴得几乎流下了眼泪,你来了正好,负责烧火吧!”
  其实易兴汉在这方面,也只有烧火的分儿。
  有了易兴汉的帮忙,各种菜肴很快便烹调好,然后两人再忙着端菜,摆了满满的一桌。
  餐桌上仍然以又肥又大的鲤鱼最鲜美可口,另有几样野味。
  这一餐,常乐天、易朋、易兴汉果然是饮得不醉不休,若不是宇文婉儿还是清醒的,只怕连碗盘也没人收拾了。
  次日,易兴汉又到白云洞去了一趟,仍然不见半个人影。在以后的几天里,也是每次去都扑了个空。
  大约半个月之后,常乐天和易朋商量的结果,决定让易兴汉到京城走上一趟。
  本来,他们两人至少想有一人与易兴汉一起行动,但易朋面容被毁,出门容易惹人生疑。常乐天虽想去,易朋却又不愿他再去涉险,因为他们已知易兴汉一直被乾隆误认是失踪的小王子,即便不幸在宫院内落于那群鹰犬爪牙之手,也不至于有杀身之祸,但若常乐天去了万一被擒,反而会大大对易兴汉不利。
  不过,他们对易兴汉一人前去放心不下,最后决定让宇文婉儿也一起去,以便多个照应。
  宇文婉儿自幼随常乐天和易朋习艺,身手不在易兴汉之下。
  在这些天里,常乐天和易朋也把自己修习半生压箱底的绝活儿,一古脑儿都传授了易兴汉。
  常乐天顾虑周密,又把自己的一柄剑鞘,换下了易兴汉身上的“广寒剑”鞘,原属易朋之物,因易朋当年一向以金笛为兵刃,故而把这剑赠给了二哥苗原,而苗原死后此剑又为易兴汉所得,等于物归原主。
  易兴汉由“隐园”随带而来的行囊,全是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或珍奇之物,临行时把行囊之物交给了常乐天和易朋,只带了足够往返京城的银两,便和宇文婉儿一同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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