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2021-08-01 18:44:23   作者：阿瑟·黑利   来源：阿瑟·黑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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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柯蒂斯·奥基夫和多萝西被护送去他们毗邻的套房后不久，朱利叶斯·“皇钥师”·米林开了一间单人房。
　　“皇钥师”在上午10点45分从莫桑机场打来电话，使用的是机场–饭店专线（欢迎免费拨打，入住新月城顶级饭店）。几天前，他在外地已经打电话预订了房间，这次是做确认。他得到的回复是，预订已确认，可否请君速至，必保入住无误。
　　他选择入住圣格里高利大饭店是几分钟前的决定，听到确认后只喜不惊。因为他之前已经筹划妥当，用不同的名字在新奥尔良所有的大饭店都预订了房间。在圣格里高利，他用了“拜伦·米达”这个名字，这是他从报纸上挑的，主要是为了讨个好彩头。这个名字的正主儿可是独得头彩的大赢家，“皇钥师”可是挺信这个的。
　　还别不信邪，好几次，他都觉得很灵验。就拿他最后的一次庭审来说吧，刚刚做完有罪辩护，他就看见一缕阳光斜照法官席，紧接着，宣判开始：从轻判罚三年，“皇钥师”原本觉得会是5年呢。甚至在辩护及宣判之前，连续几次漂亮的得手都似乎屡试不爽，极其灵验。他深夜闯入好几家底特律饭店的客房，收获极丰。后来他自己琢磨，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除了最后一票，所有其他的房间号里都有“2”——他的幸运数字。
　　最后那间房号里就没有数字“2”这个定心丸。他当时几乎大功告成，已经把女住客的现金、珠宝都揣进了轻便大衣特大号的口袋里。就在把貂皮大衣往手提箱里塞的时候，女住客醒了，接着就是惊声尖叫。也许纯粹是霉运当头，也许是幸运数字的缺失造成了雪上加霜。碰巧一名饭店警卫听到了尖叫，迅速采取行动。“皇钥师”可是一位盗贼界的“哲学家”，临危不乱、泰然处之，包括这一次。他还是一位辩才，巧舌如簧，多次指鹿为马、转危为安。除了这一次。这次他甚至都懒得搬出哲学道理来为自己辩白：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却跑到这儿来呢？既来之，则安之。这个行当本来就有风险，就算“皇钥师”这样的高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但是，现在他的刑期已满（表现良好，荣获最大减刑），重出江湖。最近刚刚畅快淋漓地在堪萨斯市连续行窃10日，现在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准备在新奥尔良再大干一场。
　　预计两周左右的大扫荡，开头还不错。
　　他昨晚是在谢夫曼敦公路上的廉价汽车旅馆里过的夜，早上还不到7点30分就驱车赶到了莫桑机场。好一座用玻璃和镀铬金属装点的候机楼，“皇钥师”在心中盘算着，这里既漂亮又现代，里面应该少不了许多的垃圾桶。目前对他来说，垃圾桶可是香饽饽。
　　他在一块布告栏上得知，这座机场是以约翰·莫桑命名的，此人是奥尔良人，世界航空业的先驱。但他所关心的倒不是这些，他发现了好兆头——三手盗和飞行家的英文缩写是一样的。
　　他还很中意这样的机场，要是能乘坐着大型喷气式客机，伴着震天的轰鸣声降落在这样的机场上，那该是多么风光的事啊！现在只要再延续坐牢之前的势头，便得吉兆加身，也许夙愿很快就能实现啦。想当初，在势头正猛时赶上好运被耗尽，锒铛入狱，好长一段时间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地。虽然他也知道“好长一段时间”其实并不会太长，现在，他不是就又卷土重来了吗？可是以前的那种沉着冷静、近乎冷漠的无牵无挂，现在好像偶尔会被迟疑不决所压制。
　　其实他心里有数，这种瞻前顾后很正常。毕竟他已52岁了，如果再被逮到一次，等待他的可能会是10~15年的牢狱之灾。这可是他难以面对的事，余生还能有几个10~15年呢？
　　在候机楼里闲庭信步，人群中的“皇钥师”毫不起眼。他梳理整洁、衣着体面、一份折好的报纸夹在腋下，给人以小富商的印象——悠然自得、信心满满。只有那双眼睛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始终警觉地留意着四周，一刻不停地四下窥探着一早起来就踏上旅途的人流。这些旅客都是从市区饭店乘机场贵宾车、出租车赶来的，潮水般地涌进候机楼。这是今天最早北上的一批旅客，客流量很大。因为联航、国航、东航、达美等各大航空公司在这个时间都没有晨间航班，分别飞往纽约、华盛顿、芝加哥、迈阿密及洛杉矶等各大城市。
　　他要寻找的东西有着落了，而且还出现了两次。真是良好的开端！可也仅仅是良好的开端而已，接下来就夭折了。他盯上了两名男子，在从口袋里掏机票或是零钱时，却摸到了忘记归还回去的饭店客房钥匙。第一名男子倒也不怕麻烦，老老实实地按着钥匙塑料牌上的指示，找到附近的邮箱，把钥匙寄回了饭店；第二个目标则顺手递给了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之后钥匙又被放到现金抽屉里，估计是以后再还回饭店的。
　　两次希望都被浇灭了，这也很寻常。“皇钥师”是一个有耐心的猎手，不会就此罢休。他知道很快，期待的事情就会送到他的面前。
　　功夫不负有心人，10分钟后，他的执着终于有了回报。
　　一个红光满面的秃头男子正往登机坡道方向走去。这个人带的东西可不少，轻便大衣、鼓鼓囊囊的航空旅行包，还有相机。此人行进间停下来选购杂志，在报刊付款台交钱时，他却掏出了一把饭店客房的钥匙。这让他心烦了起来，大惊小怪地闹情绪。他那位瘦小温和的妻子倒还沉得住气，心平气和、细声低语地向他建议着什么。可是，秃头男子却表现得很不耐烦，“没时间了！”这可逃不过“皇钥师”的顺风耳，机不可失，连忙紧随其后。天助我也！果然，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过垃圾桶，秃头男子顺手把钥匙扔了进去。
　　对于“皇钥师”来说，后面的事就轻车熟路了。他漫不经心地走过垃圾桶，把那份折好的报纸投了进去。然后，他装模作样地似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身回来取出报纸。就在这一瞬间，“皇钥师”先是向下扫了一眼，在发现了被丢弃的钥匙后，便不动声色地把它悄然攥进手里。几分钟后，躲进男厕隐秘处的“皇钥师”端详着钥匙——圣格里高利大饭店641房间。
　　事情往往是这样，一旦突破，便势不可当。仅仅半个小时后，类似的机缘再次送上，并同样以得手告终。第二把钥匙还是圣格里高利大饭店的——如此凑巧地碰上了一石二鸟的机会，唆使着“皇钥师”马上打电话，确认他在圣格里高利订的房间。他决定不能太得寸进尺地在候机楼里转悠了，见好就收，走为上策。开头还不错，今晚还可以去火车站碰碰运气，也许过几天还可以杀个回马枪。得到饭店钥匙的手段有很多，昨晚他还用了一招呢。
　　所以说“皇钥师”这个名号，他也算当之无愧。多年前，有一位纽约的检察官曾在法庭上感叹道，“此人所犯之事都与钥匙有关，法官大人，他在这方面真的可以称王成皇，是名副其实的钥匙大师。坦白地讲，我已经在心里叫他‘皇钥师’米林了。”
　　这些话被警方记录在案，这个名号也由此传开，甚至连“皇钥师”自己都这么用了，心中还挺自豪呢。就是这份“盗皇”般的自豪，辅以大师级的手段见识，再配备恰当的时机、足够的耐心和一点儿小幸运，拿到钥匙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而拿到了钥匙就相当于拿到了几乎所有的一切。
　　他现在的这套路数其实是剑走偏锋，而且是邪门中的歪道。他的诀窍，就是抓住了人们对客房钥匙漠视的心理而大做文章。皇钥师早就摸出了这个规律，而这种漠视也是所有饭店老板一直头疼的问题。从理论上讲，客人在退房结账时就应该把钥匙留下，但无数的人在离开饭店时都会把房间钥匙落在口袋或是钱包里。
　　碰到认真负责的还算运气，他们最终会把钥匙投进邮箱寄回来。像圣格里高利这样的大饭店每周都会支出50美元或更多的邮费用于钥匙回收。但是还有一些人，根本不在乎拿走了钥匙，也懒得再寄回来，直接就满不在乎地把钥匙扔了。
　　就是后面这批不拘小节的人，才让像“皇钥师”这样的饭店惯偷，经常有生意可做。
　　“皇钥师”从候机楼出来，返回到停车场。那里停着他从底特律买的座驾，一辆5年车龄的二手福特厢式轿车。首驾去的是堪萨斯城，接着就是新奥尔良了。“皇钥师”很满意他的二手福特车，一点儿也不起眼，灰色的车身不新也不旧，不会太引人注意，即使留下印象也不会太深。唯一让他有点儿不称心的就是密歇根的车牌照——很扎眼的绿字白底。跨州牌照在新奥尔良不会引起注意，这是很平常的事，但这标新立异的车牌颜色却始终是“皇钥师”心中的一根刺。他曾想过伪造一块路易斯安那州的牌照，但那似乎风险更大，而且他还没蠢到去做偏离自己专长如此之远的事。
　　总算还有件顺心的事，轿车马达点火就着，嗡嗡的喘息声也很平稳顺畅。这可是他亲自出马大修一番后的成果——这门手艺是他在一次坐牢期间花美国联邦政府的钱学会的呢。
　　“皇钥师”驾着车，丝毫不敢超速地行驶了14英里，终于到达了新奥尔良，接着又一刻不停地直奔圣格里高利大饭店。他昨天就找准了这家饭店的位置，并做了一番探查。他把车泊在离饭店只有几个街区的运河街，从车上只拿下两个手提箱，其他的行李都放在了那家预付了好几天房租的汽车旅馆里。
　　这么做虽然会多花一点儿钱，但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所必须的。汽车旅馆就是他的藏宝库，得手的赃物都会放在那儿。一旦东窗事发，他只得丢车保帅，抛下身外之物逃之夭夭。他很谨慎，没留下任何可以识别其身份的蛛丝马迹。他还煞费了一番苦心，把汽车旅馆的钥匙藏在了福特车化油器的空气滤芯里。
　　他摆出自信满满的架势步入圣格里高利大饭店，将行李交给门童，并以密歇根州安阿伯市的拜伦·米达这个名字登记入住。客房接待员一看这一位来客身着锦衣华服，表情肃穆庄重、不怒自威，连忙肃然起敬，安排他住进830房间。皇钥师心中暗喜，圣格里高利大饭店现在有三把钥匙攥在他手里，一明两暗。
　　没一会儿工夫，行李生便将贵客迎请至830房间。此房间还挺合“皇钥师”的心意：除了宽敞舒适之外，“皇钥师”在他们进来时还发现，几米之外就是员工专用通道，这可是一个意外之喜呢。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皇钥师”才敢谨慎地打开行李查看，稍后他决定先倒头大睡一觉养精蓄锐，晚上还要全力以赴地打场硬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