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盗侠山寺斗心兵
2025-01-14 18:04:26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人千万不能有嗜好,一有嗜好,便为嗜好所累。凌伯萍性嗜围棋,一听说高明轩邀来围棋国手卢问岐,他可就在家里坐不住了。他对春芳娘子说:“喂,我说,我上清凉寺玩耍一会儿去。”便命丫鬟到外面,告诉门房,传轿夫备轿。春芳娘子也笑了,说道:“你是要下棋去,对不对?”凌伯萍笑而不答,换上长衣服,对春芳娘子道:“开饭的时候,你不必等我了。”

  凌伯萍上了小轿,径往清凉寺。将到方丈室,便听见高明轩大说大笑的声音。凌伯萍微微摇头,意似不屑,却又忍不住走进去了。果见静澄上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生客,正在对弈。高明轩和古敬亭坐在一旁观战。凌伯萍才一掀帘,高明轩首先站起来,笑道:“凌先生来了!好久没见,刚才我到你府上去了。这有一位朋友,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一位是四明的围棋国手卢问岐大夫。”古敬亭也欠身起来,向凌伯萍施礼。正在下棋的一僧一俗也都停弈,和凌伯萍周旋。

  小做寒暄,一齐归座。凌伯萍啜了一口茶,闲闲地把这个卢问岐的长相、穿彰,打量了一番。果然自己猜思不错,此人外表很像个清客。问起来,据他自称,是名医叶天士的再传弟子,在邻郡悬壶有年,但是素性好弈。近因应诊,来到木渎。听说七子山麓,有位凌伯萍秀才,棋法甚高。恰巧他和古敬亭认识,便由古敬亭引见,专诚特来拜会。现时卢问岐就住在高明轩家里。高明轩道:“不瞒凌先生,我的小妾新近患病,正在访求名医不得。现在卢问岐大夫来了,小妾只吃他两剂药,病就好了许多。现在我还是请卢大夫给医治着。不过卢大夫这次来到这里,不专为给人治病出诊,乃是给他自己治棋癖的;他教我们古贤弟和我,硬给留住了。”说罢大笑。

  古敬亭也搭腔道:“凌先生,这卢大夫棋法高得很,我恐怕老方丈年高力衰,不是他的对手,我说还是请凌先生和卢大夫对一盘吧。”

  此时老方丈正起身献茶,闻言笑道:“好极了!凌檀越,你先给我解围吧。老衲力衰,真不是卢大夫的对手。凌先生,来,来,你看我这盘残棋,还有解救没有?”那卢大夫也合手含笑道:“晚生卢凤鸣,饱食终日,性耽棋局,久仰凌先生手谈高明,渴欲识荆。刚才晚生专诚造府,意欲请教;可惜缘浅,没得会面。听贵价说,凌先生往庙里来了。晚生才又烦高二爷引领着,追随到这里。没想到我们后来的,倒先登了。凌先生请你和老方丈对一盘;晚生末学,可以旁观谲秘,偷学妙招。”说着,呵呵地笑了。

  凌伯萍也微微一笑。听此人的谈吐,真像个清客,而且外表潇洒,说的话不俗不卑,很不讨人的厌,便拱拱手道:“岂敢,岂敢!小弟年轻,虽好弈道,没得名师,也不常看谱。只是闲来无事,常陪着老方丈试摆一局。究竟不过是消遣,我恐怕连步眼还不懂呢。”

  两个人“岂敢岂敢”地说客气话,高明轩只在旁边含笑,不时帮两句话。谈到棋着,他插不进话去。古敬亭极力怂恿道:“凌先生不要客气了,你的围棋实在高妙。你来看,这盘残棋,我们这位卢大哥手法真高,只走了三十八子,老方丈已经快递子了。凌先生,你快来帮老方丈吧。”

  老方丈要推棋另摆,请凌伯萍和卢问岐对弈,笑着说:“我输了!棋走一步错,恐怕凌檀越就有高着,也不能救我这矢棋,还是另走吧。”说着就要动手敛子。高明轩忙拦道:“不用,不用,老方丈不要把自己的高招藏起来吧。凌先生,你快来,你接着下吧。”

  凌伯萍被劝不过,含笑过来一看。这局残棋已到不可收拾之地,老方丈太不是卢问岐的对手了。凌伯萍看了半晌,抬头又看了看卢问岐,道:“卢先生的手法真高,恐怕我也是不行。”当下将残棋敛过,两个人说了些闲话,便对战起来。

  直下了半晌,凌伯萍看看要输。忽然卢问岐走错了一着,被凌伯萍打起劫来。结果又走了几步,凌伯萍费了很大的力气,终局赢了两个子。卢问岐闲闲地推起棋盘,道:“凌先生的棋法果然精妙,晚生太不是对手了。”凌伯萍怔怔的,半晌方才说道:“哪里,哪里,还是卢先生。卢先生是让着我,小弟的棋失之于太拘,哪能比得卢先生这么变化不测。”心中非常的折服。于是续战两盘,互有胜负,凌秀才深佩卢问岐不愧国手。跟着两人又谈起棋谱、师承和当代弈人。卢问岐很客气地说:“也没有看过谱,也没有经过师;不过自幼好弈,又不怕输,时常跟高手对弈罢了。”又说起当时的南方国手,他都会过,自己也曾偷过他们的高着。

  凌伯萍啜了一口茶,听罢欣然笑道:“卢先生太谦了,你的手法一定经过名人指授。卢先生如不嫌弃,我倒要常常请教。不佞素好此道,可惜屏居僻乡,没有会过高手。”卢问岐忙道:“凌先生有意见教,那可是求之不得。凌先生的棋法,我看最富天才,倘肯赐教,晚生很愿常陪末座的。”高明轩立刻接声道:“好极了,卢先生现时就住在舍下。咱们明天上午,就到舍下聚聚。以棋会友,由小弟做东,请凌先生和这里的老方丈全去。”

  凌伯萍抬头看了看高明轩,默然无语。卢问岐看了看高明轩,又看了看凌伯萍道:“凌先生以为如何?高二爷素来好交,晚生就住在他那里。凌先生如果不嫌弃,就请明日正午,命驾光临,晚生一准在高宅设枰恭候。”

  凌伯萍迟疑不答,老方丈道:“好极了,高檀越好交,卢先生、凌檀越好弈,我贫僧也可以借这盛会,一饱口福。”

  凌伯萍实在好弈,本来跃跃欲试,不知怎的,忽一看众人,立刻谦谢道:“不敢当……只是明天,小弟还有一点琐务,恐怕不能应高先生的宠召,这是很对不过的。”

  众人愕然,复又齐声怂恿。凌伯萍倒不耐烦起来,极力地推辞不去。高明轩还在强劝,那古敬亭忙插言道:“既是凌先生不得暇,咱们改日再会。”高明轩道:“明天不行,后天怎样?后天正午,就在舍下备个小酌。”凌伯萍皱眉道:“后天也怕……”古敬亭道:“那么大后天……”刚刚说出口,忽看凌伯萍的意思怫然,急忙改口道:“喂,我说卢大夫,人家凌先生乃是高人,不甚喜好应酬,轻易不进城的。要不然,咱们还是明天在庙里会吧。”凌伯萍道:“庙里倒可以。不过明天小弟实在不得闲,卢先生如肯赐教,咱们后天正午,在这里会。老师父,请你备份素席,由我做东。”

  大家已经看出凌伯萍的意思来,他简直不乐跟别人来往,尤不喜酒食征逐。只有棋局,是他一好。当天订了后会,凌伯萍首先告辞离庙。

  高明轩脸红脖子粗,对古敬亭说道:“这位凌先生也太高傲了,咱们请请他,就像求他似的,又好像宰他似的,简直是看不起人。”静澄方丈笑道:“这位凌施主别看年轻,倒有些怪脾气,最不喜拉拢,更不好吃酒席。他绝不是看不起人,高施主不要错怪了他。”

  卢问岐在旁听着,站起来,对高明轩道:“那么我们后天再说吧。”高、古二人一齐起座,向老方丈告别。卢问岐跟高、古二人一路,三个人同乘小轿下山,回转高宅。

  高明轩把卢问岐单让到客厅,命人陪着,他就邀古敬亭同入内宅,屏人商量了半晌,遂叫人预备上好的酒果。到后天清晨,高、古、范、卢四人老早地上了七子山清凉寺,老方丈竭诚招待。

  到了巳牌时候,还不见凌伯萍到来。高明轩忍不住,又对古敬亭道:“怎么样?是时候了,咱们打发人去催请吧。”古敬亭道:“这个……等一等,还是烦老方丈打发小沙弥去请吧。”静澄方丈为了迎合这位大施主,怎么说怎么好;高施主要下交凌秀才,他就暗中帮忙。他把小沙弥叫到面前,由古敬亭嘱咐了一套话:“见了凌秀才,他要问都是谁来了,你就说:只有卢大夫。”小沙弥领命下山,前赴凌宅。方丈室只留卢问岐,在那里设棋枰静候;高、古、范三人自去监工,看造佛塔。

  将近午时,小沙弥同着凌宅的管家凌安来到,带着食盒酒果,并传主人之命,请老方丈预备素斋。又过了一会儿,凌伯萍才坐着二人小轿,从家里来了。到了山门,一下轿便问:“那姓古的、姓高的二位来了没有?”监院和知客僧迎出门口,说道:“他们二位没来,卢大夫来了,正在候你下棋。他说还要报复前天的败战哩。”说着,侧身含笑,往里面让。

  凌伯萍且行且问:“怎么,高、古二位全没来吗?”方丈出来接言道:“高施主、古施主、范施主,倒是都来了,他们三位很忙,监工去了。”

  凌伯萍点了点头,走进方丈室。卢问岐满面含春,站立起来,道:“凌先生,咱们今天得好好地杀三盘。”

  棋盘早已摆好,桌上杂陈果点,十分精美。凌伯萍看了看,却不是自己预备的。卢问岐指着果点,殷勤相劝。凌伯萍坐下来,吃着茶问道:“这些东西是卢先生预备的吗?这可就叨扰了。”回头对静澄方丈说:“今天本来是我做东,怎么倒教卢先生花钱?”卢问岐急忙接过来说:“凌先生,我可没钱做东。这是我给人看病,人家送给我谢医的。我又吃不了这许多,莫如邀咱们棋友一同报销了它。”说完又笑。却不道这些精致的果点,还是高明轩、古敬亭特买的。

  卢问岐和凌伯萍开始下起棋来。一面下棋,卢问岐一面很恳挚地劝凌伯萍吃茶点。凌伯萍一点不用,反问方丈:“我那下人不是带茶果来了吗?叫他也摆上。”两方面的点心、果品,都堆陈在棋盘旁边两张茶几上。卢问岐大笑道:“我们开了点心铺了。吃吧,凌先生,我吃你的,你吃我的。”静澄方丈笑道:“我就吃二位施主的。凌檀越,我知道你们二位今天赌棋,我也预备了一份茶点;这一来,共有三份了。当然我的那份苦茶粗点不用在这里摆了,拿下去就让凌檀越和高府的贵价用吧。”

  凌伯萍笑了笑。围棋刚开着,还闲闲地应酬,但只走了十数着,凌、卢的棋已走到紧要地步。两个人不暇闲谈,也顾不得吃点心喝茶了,都很沉默地、聚精会神地走起子来。下到深处,连高、古、范三人监工回来,立在旁边观战,凌、卢二人也都没有理会。

  卢问岐的棋非常的高。头一盘凌伯萍仍然费了很大的心思,才赢了三个子。第二盘,凌伯萍又赢了一个子。等到第三盘,双方竟僵住了:各举着棋子,沉思难下,只筹划着数。

  高明轩在旁看着,不由得夸赞凌先生的棋真高。但他和范静斋一样,都是假行家,一点看不出高低来,也不晓得妙着、险着,心上一点不感兴趣。古敬亭却懂得一点,孜孜观战,不时替凌伯萍指点一两着。静澄方丈本是个棋迷,更看得入神,连招待也忘了。这第三盘竟下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下完。

  凌伯萍自觉得手法不及卢问岐,可是卢问岐有时在紧要的时候,忽然走了错步,便输给凌伯萍了。凌伯萍虽然获胜两盘,行招很觉吃力;卢问岐头两盘虽然输了,但毫未介意似的。等到这第三盘,卢问岐出奇制胜,得占先着;凌伯萍一下子死了好几处,直到末后,才得救活,竟输了一个子。卢问岐手法灵活,凌伯萍已经深深领略,越发地佩服他。并且他真像个儒医,谈吐高雅,举止不俗,讲起琴棋书画,样样懂得。

  并且这个人又很健谈。可是他虽健谈,又很识趣;和别人谈起来,并不抢话,只是静静地很用心地听着对方说话,脸上表情很显着恳切。老实说,卢问岐这个人所以健谈,并非他自己能说话,乃是他能听话。对于别人的话都听得懂,答得上来,善会迎合别人的心思,偶尔加上一两句赞语,非常恰当而富于同情。凌伯萍只和卢问岐周旋了两次,便觉这人十分有趣,比起高明轩的豪夸和古敬亭的假谦虚、范静斋的真粗俗,可亲多了。

  三局既罢,老方丈摆上素斋来。凌伯萍、卢问岐、高明轩、古敬亭、范静斋一同进餐,老方丈作陪。斋罢,大家齐夸凌伯萍的棋道高明。凌伯萍却深赞卢问岐。卢问岐旋问凌伯萍:“凌先生,可有余勇?和晚生夜战三局吗?”大家又一齐怂恿。凌伯萍摇头笑道:“小弟实不是卢先生的对手,只这三盘,我已经输得精疲力竭了。”众人笑道:“凌先生太客气了,你三盘两胜,怎么还说敌不过呢?得了,今天晚上,咱们大家全不用回去,就在清凉寺,通夜棋战茗谈如何?”

  高明轩、范静斋、静澄方丈都这样劝。卢问岐也扪着口须,笑道:“我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不过我还要背水一战,捞一捞本呀。凌先生,怎么样?可敢和我这败将夜战一阵么?我可是要拼命哩。”古敬亭道:“只怕凌先生累了吧,行吗?”

  凌伯萍很高兴地笑着,已有允意。不想他那管家凌安忽然进来禀道:“大爷,今晚上还回去不回去?要是住在庙里,小的就把轿夫先打发回去了。”高明轩忙一挥手道:“你把轿夫打发回去吧,你们主人还要下棋哩。”掏出一张票子来,要赏给凌安。凌伯萍连忙站起来挡住,向众人赔笑道:“小弟今晚还有些琐事,卢先生,你我明天见吧。”穿上长衫要走,他又不想夜战了。古敬亭急向卢问岐递了一个眼色,卢问岐忙道:“好,说实在的,我也输累了,明天还是午时,晚生在这里专诚候教,再输给你三盘。”凌伯萍欣然道:“笑话,笑话,还是卢先生手下留情!我明天一定还来讨教的。”且说且往外走,高、古等人一齐送出来。

  卢问岐笑道:“凌先生,今天是你做东,明天让晚生设个小酌,请你务必赏脸。”凌伯萍道:“不不不,那可决不敢当。并且,明天小弟也许没有工夫。”说话时已到山门,凌伯萍长揖告别,上了小轿,一径下山回家。干仆凌安留在后面,收拾食盒等物。高明轩直望小轿去远,向古敬亭道:“这位凌爷,太了不得!”古敬亭忙使眼色,暗中一指凌安。高明轩自知失言,重将钱票子掏出来,递给凌安道:“凌管家,我说……”

  高明轩妄想给凌伯萍的家人一些小惠,却不知看错了人,这个凌安竟峻拒不受,睁着一对圆眼,只看高明轩。高明轩强笑道:“这位凌先生真是高人,不但他这么清高,连他的管家也这么清高,真真难得。我说管家,你贵姓?叫什么名字?”凌安道:“小的叫凌安。”高明轩道:“哦,你也姓凌,你在宅里不少年了吧?你可是凌秀才的家生子吗?”凌安满面通红道:“不不不,我不是家生子。我在宅里本是佣工,凭力气挣钱,我们是同姓不同宗。”

  古敬亭、高明轩面面相觑,眼含着古怪的笑意,道:“哦,你们原来是同姓不同宗?”凌安道:“是的,我是我们宅里的旧人。”凌安也似不愿深谈,收拾好食具,腆着肚子,昂着头,一径出离清凉寺,走了。

  古敬亭悄扯高明轩、范静斋,三个人急进庙内,登上高阁,俯向山坡,往下眺望。这庙建在半山腰,林木掩映,磴道迂回。一直下望,瞥见凌秀才那乘小轿,慢慢地往山麓盘下去,那干仆凌安挑着食盒,大步如飞追赶。旋见凌安在山坎略一停顿,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旋即追上小轿,主仆似有所谈。然后一步一转,顺磴道而走,被山林掩住不见了。

  高、古二人恍然道:“这个凌安脚下很够快啊。”

  在清凉寺流连半日,三人邀着卢问岐,一同回家。

  到次日,卢问岐等预备上山下棋。古敬亭道:“我看凌伯萍今天未必准去。”只请卢问岐一人到清凉寺,劝高明轩可不必去。高明轩点头照办,遂由卢问岐乘着一顶二人小轿,独自上山,仍由高家仆从代携食盒。另遣一仆,到凌氏别墅一看。这日果不出古敬亭所料,甫经过午,卢问岐竟然坐轿回来,凌伯萍当真没去下棋。高家的仆人派往凌氏别墅的,也回来说:“今天凌伯萍没有出门。”

  高明轩未免恼然,拍桌子说道:“这位凌大爷,未免太显得高不可攀了。”古敬亭忙道:“二哥,你可不能着急,急病还得当缓病医。‘铁杵磨绣针,功到自然成’。你是最有耐性的,怎么又忍不住了?”高明轩浩然长叹道:“我一想起寡嫂的话,我就像刀绞一般。贤弟你看,咱们想什么法子,再进一步呢?”面对那个名叫范静斋的盟弟,复道:“这个人脾气太怪,套交情不行,迎合他的嗜好又这么慢,我打算用一种市侩的法子,用财色诱他……”古敬亭道:“那可使不得。咱们这么淡淡地跟他拉拢,他还远着咱们哩;咱们要是向他卖好,恐怕他更不吃。”

  高明轩、古敬亭、范静斋屏人商议,皱眉不得良策。忽然,黑矮汉范静斋说道:“我倒想出一招来。套交情,投嗜好,全都不行,卖好又不行,我们要是反来一下子,向他卖恩呢?”高明轩道:“怎么叫卖恩?”

  古敬亭突然跳起来道:“对,卖恩太好了!我们要是拿他当恩人看待,他绝不会把报恩的人推出门外!老黑,你这一招真想绝了。”范静斋欣然得意道:“张飞粗中有细,你别瞧不起我老蔡。”

  高明轩急问卖恩的法子,古敬亭道:“这得由二哥你先施苦肉计!”高明轩道:“怎么施苦肉计?”古敬亭叩额凝思,良久得计,跃然说:“二哥,你得试着拼一回死,叫他对你有救命之恩。”高明轩拍案道:“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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