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伏蛇阴谋布网罗
2025-01-14 20:29:52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凌伯萍从水中救出高明轩之后,便要回家。高明轩的盟弟范静斋、古敬亭却一再强留,不让他走。人家要报恩,凌伯萍急不得,恼不得,最终只得把面色一整,又微微笑道:“古先生,对不住,你看我浑身湿污,裤脚直豁到脚跟。庙中这时正做盛会,尽多妇女,我去了像什么样子?”

  古敬亭道:“盛会怕什么?大哥这是做了救人一命的好事,人家看见你,更要佩服。”说时看出凌伯萍不爱听,忙又道:“咱们从后门绕进去,人也看不见。就是衣履不整,老方丈那里还不给我找一套衣服换上吗?”

  凌伯萍笑道:“我哪能穿和尚的衣裳?”

  古敬亭也笑道:“大哥这么爽亮的人,还在乎这个?要不然,你不嫌脏,就穿我的,我脱给你。大哥很懂得救溺的方法,你走了,我们真不放心。别看卢大夫是名医,他可是不会水。”又赔笑道:“我知道大哥很有洁癖。那也不要紧,一回庙,我就打发人,到府上取衣裳去。真是的,刚才忘了,倒不如早打发一个人,到您宅里去一趟,也给凌大嫂送一个信。”

  凌伯萍道:“那又何必!”

  忽然,古敬亭想起了妙辞,手指凌伯萍道:“大哥,你真回去不得。您看您,浑身这么湿,裤子又扯成这样,轿子又在庙里呢。您这样走回去,还不把大嫂吓一跳吗?”

  凌伯萍低头自视,小衣全湿,长衫虽干,却被高家仆人拿得皱褶了,真像个落汤鸡,外面包着绸衫一样。古敬亭见他迟疑,立即说道:“大哥,你真回去不得,回去会吓着大嫂。”遂走过来,扯了一把。

  凌伯萍心中做想,干仆凌安现在庙中,小轿轿夫也在庙中。自己这样子步行回家,似乎不妥,春芳娘子一定要穷诘自己的,咳了一声道:“我真不愿这般模样回庙。古仁兄,我们绕走后庙门吧。”两个人这才往清凉寺走去。

  不一刻行近庙旁,干仆凌安已闻讯迎出来,道:“大爷下水救人了吗?”刚才高明轩被抬进庙,已闹得通庙皆知了。

  凌伯萍脸含不安道:“没有法子,挤住了。”古敬亭抢答道:“我们高二哥叫惊马撞到湖里去了,多亏你们大爷。”凌安不答,面向着凌伯萍。

  伯萍道:“你赶快回去,给我拿一整套衣服来,你看我这身上。长衫已皱,裤脚已撕,双履也沾满湿泥。”

  凌安一声不响,抽身下山。伯萍忙追叫道:“你把……外书房的衣服找出来,赶快送来。不必惊动大奶奶,看她晓得了,又要担惊。”凌安道:“我知道。”大步走下山去了。凌伯萍意不自得,范静斋暗暗含笑。

  这时清凉寺内正值盛会。高明轩和那渔人,先一步从后门抬入禅舍。老方丈慌忙过来照看,搓手慰问,连说:“这这这怎么说的?”先把高明轩安置在三间精舍内,又把渔人另搭到别间禅房,忙着给二人更衣,加被,煎汤,发汗,按摩。

  凌伯萍一步走进去,只见精舍禅榻围满了人。高明轩拥被围在榻上,二目不开,喘息转急,从被中露出一只手,卢问岐大夫坐在面前凳上,正给切脉。在病人脚下嘤嘤啜泣的,还有一个少妇,旁边侍立一女,使婢打扮。这少妇绿鬓纤腰,盛装长裙,姿容仿佛艳冶,原来是高明轩的如夫人到了。她守在丈夫脚下,哭得抽抽噎噎,如梨花带雨,好不伤心。吴娃娇喉,哭得尽恸,哭声柔媚动听。

  范静斋站在对面,正在劝解,忽见凌伯萍来到,范静斋忙道:“二嫂子别哭了,你看咱们二哥的大恩人凌秀才来了,就是这位。”

  哭声顿住,那少妇拿一条红手绢,正掩着脸,闻声立刻微露半面,睁着一对清澈的眸子,向凌伯萍一瞥。忽然面笼娇羞,把头低下,把身子一扭,似乎自家忘情悲泣,被生人看见,未免觉得可愧。那红手绢才放下,重拿起来掩住嘴,又低头拭眼。然后一整身,抬头,嫣然一笑,先哟一声,道:“刚才救我们二爷的,就是这位啊?”

  古敬亭从伯萍背后应声道:“二嫂子,就是这位凌大哥,多亏他冒着险,把二哥捞救出来的。二哥这回飞灾,真叫人想不到。二嫂都听说了吗?”

  少妇暂不答古敬亭的话,双目偷看凌伯萍。微敛羞容,婷婷站起来,向使女递过眼色,使女忙把拜毡取来。少妇徐徐说道:“古贤弟,范贤弟,你替我请这位凌相公里边坐。”

  凌伯萍一看这样子,忙缩身后退,翻身欲出。古敬亭道:“凌大哥别走!”从后面拦住。范静斋也赶过来,两人一边一个,把凌伯萍架住,推让到椅子上。

  那少妇羞惭惭道:“凌相公,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明轩若不是您……今天只怕是性命难保!”拜毡铺好,她插花烛似的拜下去。

  凌伯萍急避不开,还礼不得,窘得面似蒙了红布,竟侧立着受了三个头。

  少妇起初含羞,等到拜罢,见伯萍局促不安,便拿出主妇的体貌来,又扶了扶,侧身站着,伸出尖尖的手指,让座道:“凌相公,请坐下说话儿。”

  少妇又道:“凌相公,这救命之恩不比别的,您就是我们的重生父母。”向病榻看了一眼,双眉紧锁,如不胜情道:“您把明轩救了,免得叫他落个淹死鬼,也给他洗去丑名。若不然,人家说了,他上庙还愿行善,当时淹死,想必生前没做好事,才遭这恶报!您这一来,在我们身上积大德了。”伯萍道:“嫂夫人太客气了。”

  少妇道:“不是客气,是实话。凌相公,您会游水,您一定懂得救溺的法儿。我说,卢大夫,您跟凌相公合着断一断,到底我们明轩要紧不要紧?怎么他还不能说话呀?刚才我乍一来,把我吓酥了,只当人没了气儿呢。”手抚胸口,吁一口气道:“你听,我这当儿,心里头还扑通扑通地跳呢!”

  凌伯萍说道:“嫂夫人无须恚虑,我看尊夫早没危险了。”

  少妇道:“既然不碍事了,可是的,凌相公,明轩在这里休养,究竟不便。”又一红脸道:“我一个女人家,也不好服侍他,何况这儿又是个寺庙哩。凌相公您替我拿个准主意,要是真不碍事,莫如就叫一乘驮轿,趁天色还早,把他抬回家去。您看行吗?”

  凌伯萍到病榻重加诊视,对着卢大夫说:“若坐驮轿,路上只不见风,料也无碍。还是回家静养的好。”

  卢问岐也道:“是的,按脉象说,坐轿回去是可以的。在家里,自然比在这里便当多了。”

  这如夫人便做主张,命使女传话,叫仆从觅轿。要一乘驮轿、一乘小轿,连原来的几乘,恰好高明轩一乘,如夫人一乘,范、古、卢三人各一乘,凌伯萍一乘。意思之间,要把恩公接到自家。

  仆人领命出去。如夫人刚到病榻前,摸了摸高明轩的头,又切了切脉,转脸来,坐下,便一扫羞怯,亲亲热热,和恩公攀谈,申谢。由感恩说到遇救,由遇救说到肇祸,如夫人紧咬银牙,发狠道:“这骑马的人实在万恶,怎么碰着人,丢下了就跑呢?如今把他捉住,就该送官治罪。”说着转问凌伯萍道:“送官对吧?可是这究竟是误伤,我倒有心吓他一顿,把他放了。又怕我们明轩万一有个好歹,那人就是凶手了,轻放了,心上不甘心。”将一双点水青瞳,望着凌伯萍,似要讨个主见。

  凌伯萍便道:“高大哥实已脱险,决无性命之忧。我看把那人放了吧。”

  如夫人满脸堆欢道:“那么说,我们明轩真不要紧了。我本打算等明轩好利落,再把惹祸的连人连马放走,省得等他缓过来以后生气,不答应我。恩公既然这么说,放就放了吧。放了也好,省得明轩苏醒过来发脾气,拷打人家。您想他好心好意来行善事,无端被逸马挤坠湖里,他一定懊恼,怎么行善倒遭恶报呢?他一定恨极了这个骑马的,必不能轻轻饶过。既然这样,恩公说得对,还是早早把人放走。这也是件善举,到底凌相公心肠好。”回顾使女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冲着凌相公的面子,那个骑马的不用押着了,放他逃生了吧。也免得大爷缓过来,拿他泄愤。真算便宜他了,免去一顿好打!”

  这样,把整个人情送给凌伯萍了。她却又用红手绢,一掩樱嘴,嗤地笑了一声,赧颜向伯萍道:“凌相公,我们明轩别看心肠慈,好行善,他的脾气可够暴的。回头等缓过来,只怕找我们要人。他若是听说是我做主放的,他一定不答应我。凌相公,那时候,我就往您身上推,我就说恩公叫放的。人家救了你,连讨这点情面,还不行吗?他就没的说了。凌相公,到那时候,他要问,您可替我担着点呀。回头别叫我挨他的骂,说我女人家胡出主意。”

  凌伯萍道:“既是觉得不便,不放也可以,等尊夫自己发落也好。”

  如夫人哟了一声道:“那是什么话呀!您说的话,我们两口子一定照办。您不是救命恩人吗,况且您这份用心,又是行好。我拙嘴笨舌,凌相公可不要笑我啊。”

  这少妇居然健谈,姑苏女儿娇喉自佳,这女子又很洒脱,乍见是怯生,如今把凌伯萍当恩人看待,既不再见外,遂更觉亲切。一时问问高明轩遇险的经过,替那救人几致殒生的渔夫、农人连抱惋惜。一时问问凌伯萍浮水救人的详情,把感恩的话讲了又讲。一时又问问救溺以后的保养方法,该怎样服侍,才不致诱发他症。跟着又和凌伯萍,商量起酬谢渔夫、农人的办法,该怎样给人家家中送信,该怎样加意治疗,该拿多少钱犒谢。把凌伯萍看成弟兄一样,一口一个凌相公,叫得这么亲近。

  随后,又叙起家常来,问凌伯萍家中都有什么人,凌娘子多大岁数,是哪里人,有小孩没有。她笑着说:“赶明儿我看看凌嫂子去,把凌嫂子接到我们舍下住两天。”

  凌伯萍勉强答对,就要告辞。外面传话说:“轿子叫来了。”

  少妇忙站起来说:“凌相公,您别走,这不是轿子都来了吗?”坚邀伯萍随她进城。她又说:“您怎么着也得到舍下盘桓两天。”

  凌伯萍不肯,峻辞谢绝说:“舍下还有琐事。”脸上颇露出不耐烦。

  古敬亭、范静斋恐怕闹僵,忙说:“二嫂子,我们凌大哥总得回家看看,怕他家里也不放心。”

  少妇道:“哟,我就忘了这个了。可不是,凌嫂子一听凌相公下湖救人,自然也很挂念的。我们做女人的就知道往一面想,凌相公,您别笑我不通人情!”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吩咐仆役,把轿舁入,先送凌相公回家。

  凌伯萍很不高兴地等着凌安取来衣服,更换好了,方才坐自己的小轿回去。这里古、范二友和卢大夫、家仆等忙把高明轩和渔人全搀架上轿。他们陆续下山了,老方丈亲送出很远,方才回转。山上的盛会依然做着。

  被溺的施主高明轩坐轿进城,回家。将渔夫安置在下房,将卢问岐大夫安置在客厅。高明轩面色惨白,呻吟不已,由古、范二人挽着他的胳膊,直踱入内宅暗室。他那如夫人和小丫鬟跟随在后。

  一入内室,悉屏仆役,小丫鬟也留在外间,如夫人回手掩上内室的门。高明轩踉跄倒在床上,古、范给他盖上棉被。高明轩呻吟声顿住,精神十分疲殆,一语不发,眼角滴下泪来。古敬亭忙低声道:“二哥怎么了?这一来大功告成了,你别难过呀!”高明轩掩面不语,兀自呜咽,似勾起伤心事来。

  那如夫人目视古、范,又看了看高明轩,错愕不解,发话道:“我看二哥神气不大好,别是弄假成真,真淹着了吧?”

  高明轩长叹一声。古敬亭、范静斋在室内走来走去,咳了一声道:“可不是,淹了个不轻。若不是这么一来,怎能骗得过小白龙?人家是行家啊。二哥,这工夫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高明轩摇了摇手,道:“求人真难哪!我恨我自己太不争气,下多大苦心,还是凭自己本领,斗不过狮子林,挤得没法,出这等下策,真够丢人了,还险些送了性命,还不知将来结果如何。”

  那个如夫人道:“二哥真淹着了吗?喝了几口水?”

  高明轩拥被坐起来,又叹了口气道:“浑身筋骨疼!六妹,我简直是死里逃生。还喝多少水?只喝了一口半,就灌满一肚皮。这还是小事,我心里没有迷糊,我自己有把握。只是我久没下水了,乍一沉,又穿着衣裳,又泡得这么久……六妹你不知道,我在水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那位凌大爷才肯下来!我只当是没指望了呢。好容易才盼他跑过来,他又犹豫着不肯下水,谁想我这条腿忽然抽起筋来……”

  古、范一齐大惊道:“真的吗?”

  高明轩眼含着泪,苦笑一声道:“你看,就这么巧嘛!这条腿直转筋,脚跟差点横过来。简直说,小白龙再晚到一会儿,那真淹死了。那时我心里只祷告,亡兄亡嫂多多保佑我,你夫妻俩要想报仇,可别叫我糊里糊涂死在这里。这条腿还是直转拗,我连忙沉下水去,狠狠地掰了掰,又蹬了蹬,偏偏那个渔夫又来捣蛋,他要救人!把我恨极了,我就掐了他一下子。”

  古敬亭道:“不好,你收拾这个渔夫,差点叫人看出来,好在快淹死的人都是乱抓人,可是你那手‘黄莺托嗉’用得太明显了,只是小白龙没看见罢了。”

  高明轩道:“是吗?你们在岸上看出假来了吗?你们看,把小白龙骗住了没有?我在水里挣命,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范静斋道:“还好,骗住他了。不过,他只问二哥从前会泅水不会,也许动了疑,看出二哥踏水的功夫来了。”

  那如夫人道:“呀!那不露馅了?”

  古敬亭道:“我们给掩饰过去了。我们说二哥小时会水,不过叫马猛一撞,水流又急,支持不住了。他只看见二哥淹得翻白眼,大口吐清水,决想不到有假,更想不到骑马的乃是我们自己人。”

  高明轩矍然道:“这一点很要紧,胡贤弟,你快叫马老台离开这里吧。倘叫小白龙看见他,在咱们这里出入,那就满盘皆输,露出假来了。他现在哪里呢?”

  如夫人道:“给他一百两银子,叫他回去就完了。”

  范静斋道:“他现在在店中呢!回头去打发他。”

  如夫人道:“你们这条计,真想绝了。小白龙纵诡,也绝猜想不到。从来只有卖好,没有倒卖恩的。现在第二步该怎么样呢?是不是明天就去登门拜谢救命之恩呢?”

  范静斋道:“越快越好!”古敬亭道:“不行!二哥好得太快,显出假来了。”

  高明轩颓然躺倒道:“情实我也是浑身疼痛,真挣扎不动。回头叫卢医生给我诊诊,我得吃几剂药。还有这卢医生,咱们绑票似的把他架来。我看如今用不着他了,把他打发回去吧。”转顾少妇道:“六妹妹,明天就烦你到小白龙家,登门拜谢他去,就说我淹得很重,大夫治不好,务必把他请来。小白龙的女人,你可以设法跟她套套交情。”

  少妇道:“我去,我带着礼物,去到他家道劳叩谢。这是救命的大恩嘛。”说时笑了,又道:“我求见他的太太,跟她拜盟,结干姊妹,这个我都弄得来,二哥放心,我准装得像。我再带着小梅妮子去。小妮子长得很媚气,一定会诱人。反正小白龙年纪轻轻的,不贪财,必贪色。不好交朋友,一定好女人……”说着咯咯地笑起来,道:“好色的必然轻友,这小白龙不受这套,受那套。我们安排好了,就拿报恩为名,一步一步跟他凑,酒色财气四个字,好什么,给他什么。只要他拿二哥当朋友,一来二往……”

  高明轩精神一振,霍地又坐起来,道:“对!六妹多受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回我险些弄假成真,命丧湖底。我这回再打不动小白龙,我就真真没招了!”

  古敬亭道:“这一招准行!就由二哥和六妹,你们二位假装夫妻,天天去亲近,内线外线同时打通,他小白龙不管怎样乖僻,你感激他,天天给他高帽戴,他也不能把你推出门外。那个仆人叫凌安的,也得想法子勾引勾引。这交给老黑办。奴才交奴才,主人交主人。六妹就认准了龙娘子凌夫人,你们拜干姐妹,这招很对。小白龙大概怕太太。”

  那如夫人道:“听说龙娘子不是我们道里人,只是个外行,寻常女人。”古敬亭道:“寻常女子更好哄骗,她必然贪小便宜,喜好珍宝首饰。”

  几个人掩门议论一阵。高明轩躺倒歇息,他真个害起病来,心上更浮躁万分。他淹得太甚了。

  由次日起,那个艳冶的如夫人,高明轩背地称为六妹的,备了许多礼物,珍宝、首饰、锦绣绸缎、果点,抬了好几抬,携带一个俊婢,名叫小梅的,坐小轿,亲赴七子山麓凌伯萍秀才的住宅,登门谢恩。

  高明轩偃卧病榻,和古、范二友低声私议,听候“如夫人”怎样进凌家门,怎样见凌氏夫妇。假如可能,预嘱好了如夫人,不妨留在凌宅住一两夜。仍嘱咐仆从,只要凌家收礼延宾,便速奔回送信。

  但是,凌伯萍竟古怪得很,而且乖觉得很。“如夫人”早晨去,晌午回来了,礼物整盒提回。凌伯萍竟没在家,凌娘子也出了门。只剩那个干仆凌安,司阍待客,说主人和主妇两口儿住丈人家去了,今早刚刚动身。“如夫人”失望而归。

  但是铁杵磨绣针,高明轩不久病愈,拉开长工夫,日登龙门,凌、高二姓终于不久成为朋友。或者依照凌伯萍的口气说,不算朋友,也成了很要好的“熟人”了。

  在高明轩溺水遇救的四个月后,有一天,高明轩夫妇竟在凌伯萍的客厅上,座谈了好久。因为来客是夫妻俩双登堂,凌夫人杨春芳娘子也就抱着爱女小桐,出来陪伴女客,终于把高氏如夫人让到内厅去了。高明轩在外客厅坐了一会子,凌伯萍到底没往内书房让。

  这一回登堂拜访乃是头一次,竟周旋了两个时辰。男客在客厅已经辞穷,女客在内宅却欢笑亲热异常,而且一同用过午饭,才告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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