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青鸿斗凤胜女寇
2025-01-15 20:17:30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鲍六房调到卡子上十几个人,恰好赶到,急喝命放箭。只零零落落放出几支箭,许延华便怒吼一声,挥刀直上,一阵乱砍,把弓箭手驱散。鲍六房急得怪叫,抡动手中花枪,往前猛攻,另有铁牛堡乡团中一个小头目,略会飞纵术,急急引领三五个人,搬梯子,从邻院上房,由房顶上进攻袭来的敌人。一霎时,鲍六房院内院外,纷然喧噪打成一团。

  许延华急吆喝部下四个人,火速往外抢,一时未能猝然得手,略缓得一缓,堡中人越聚越多,邹桐年等不过刚刚由鲍六房内院,抢到外院,再想由外院抢奔小巷。可惜为时已迟,堡中人越来越多了。各方面的警锣大响,那鲍氏四虎,调动全堡的乡团,纷纷搜街查谍,终于齐往西大街鲍六房这边蜂拥上来。

  那鲍老六本不是许延华的对手,只交手几个回合,便连连倒退。许延华又往前一欺,眨眼要把鲍老六驱逐出去。这工夫,鲍龙友、丧门神桑玉兆又率二十多人接踵而来。丧门神桑玉兆正怀着一肚子不高兴,把手中双钩一展,猛扑上来,和许延华打在一处。

  许延华紧紧拒守着门口,不放堡中人入内,为的是留出工夫,好叫邹桐年等负人逃走。他手中的一把七星刀,倒也十分精熟,又扼住屏门,堡中人展不开手脚,竟抢不进来。丧门神连次猛冲未能得手,鲍龙友急急上前,要双战许延华。

  桑玉兆急叫道:“老二,上高!”意思叫他从墙头跳进去,好抄许延华的后路。鲍龙友不知怀着什么心事,似要在桑玉兆面前露一手似的,竟不抄后路,反要直闯敌人,叫桑玉兆去抄后路。桑玉兆不肯后退,两个人就并肩双战许延华。这一来,不啻给许延华一行留了一个缓手的机会,叫许延华一个人独挡大敌,他们四个人很可以乘此救人一走。不料他们也打错了主意,要随着许延华一块走,坐令好机会逝去。

  起初堡内各处乱报警,摸不清何处准进来敌人,现在耗时稍久,互相传呼的结果,全都晓得鲍六房那边进来奸细。鲍家老宅鸣锣聚众,也都陆续扑来。许延华阻门拒敌,许少华、邹桐年、董俊千、姚承权四个人背了三个人,在院中打转,意欲夺门,未能冲出去;又要上房,房上有人放箭,他们一时束手无计。他们应该硬抢,这样稍一迟徊,堡中人已有数十人上了房,他们连硬抢的机会也失掉了。

  铁牛堡乡团前后聚了三四十人,把鲍六房西大街包围。许延华横刀独战,回头一看,许少华等还没有逃出院外,不自怒喝道:“你们等什么,怎么还不走?”

  许少华忙道:“他们连珠箭何正平几个人还没有露面呢!”许延华道:“混虫,你已然得手,你等他们做什么?”

  其实许少华这四个人,缺少一个有力的开路先锋。只恃许延华单刀断后,还是闯不开去。董俊千急叫姚承权,替自己背人,董俊千抢先一步开路,前后门都有阻碍,他就往角门闯。刚刚摸到角门,劈头打来一镖,人影一闪,现出一个人来,连发连珠镖,把许少华等打回。

  许少华团团打转,脱身不得,眨眼间,桑玉兆、鲍龙友,业已分兵进扑;鲍麟生又已调到一拨人。许延华恚极,吆喝许少华,赶快弃下所救之人,全身速逃。因为这工夫,许延华搪不住房上的冷箭,渐觉阻不住屏门了。

  就在这时,连珠箭何正平和摩云鹏魏豪,一个由东厢房现身,一个由房顶蹿到。摩云鹏魏豪见许延华腹背受敌,忙跳落平地,替他挡住一面。连珠箭何正平丢下这里,仍去驰寻爱女。

  魏豪年力正壮,武技骏快,仗他一阵猛冲,和许延华合力,一前一后,居然把邹桐年等援救出来,但结果功亏一篑,他们所救的人全没有背出来。又被堡中人截回,只把一个紧要人物好歹背逃出来。这也费尽气力,董俊千、邹桐年全都负了伤。

  连珠箭何正平抛下了救囚之事,忙去追逐何青鸿。这时的何青鸿,和那个铁笛彭青、那个独行人影,此奔彼逐,已曲折奔到铁牛堡偏南角一个广场中。

  这个独行人影,不是他人,正是那个女飞贼飞来凤桑玉明。桑玉明在这昏夜中,竟与何青鸿交了手。

  飞来凤桑玉明既和纪宏泽定了夜奔之约,挨到半夜,换了全身夜行衣靠,由她的假馆之处,悄悄出来,直到铁牛堡的宾馆,就是那鲍六房的东厢房。她轻轻地弹窗一叫,那纪宏泽已在屋中应了声,并已推窗照面,双方通了一句话。不意,突于此际,从背后袭来一阵冷风,飞来凤略略一闪,一支钢镖穿窗钉在对面屋内。

  这一镖是何青鸿所发。

  飞来凤急急一回头,没有瞥见何青鸿,却发现铁笛彭青站在邻院屋顶。几人互发暗器,此追彼逐,三个人一条线似的来到空场。

  飞来凤桑玉明立即旋身,一声不响,抽刀就剁。铁笛彭青往旁一侧,展开手中刀斜切藕往外一削,飞来凤赶紧收回兵器。铁笛彭青往上一上步,刀锋再展,唰唰唰,一连三刀。飞来凤低叱一声,沉着招架,两个人猛搏起来。

  飞来凤心中忿恐已极,认为自己行藏败露,这两个暗缀偷窥自己的人,必是鲍家四虎手下的走狗。她自己在铁牛堡,本是客情,他们竟敢来打搅,破坏自己与情人的幽会,这实在可恼。而且他们竟敢一路追到这里,一句话也不说,硬来暗算自己,尤其是装傻装得可恨已极。她心中想:你不哼,我也不哈,宰了你再说,故此她一言不发,只是猛斗。

  铁笛彭青也是这样打算,要凭掌中刀,活虏住这个单身夜行客,好从他口中取供,来营救姚山村失陷之人。两个人各下绝情,一开招,全施展辣腕毒手,在空场黑角落里,眨眼斗了几个来回。

  何青鸿此时早已赶到,本要上前,与彭青协力擒敌;可是女孩子心性,不知怎么一转,又不肯凭白帮助陌生男子动手了。彭青只顾力战,嘘唇作响,连向她通暗号,似乎只要她给自己巡风,不曾明请她助战。何青鸿赶到空场,藏在树后,一手握暗器,一手提利剑,凝眸注视这个身段苗条的夜行客,蹿蹿跳跳地格斗;何青鸿完全存着初生犊儿不怕虎的心情,她倒赏鉴起来了,一霎时忘了自己身在虎口。

  那飞来凤把敌人诱到这里动手,满以为彭青不过是铁牛堡的走狗,凭自己身手,用不了三招两式,就可以拿下。偏偏彭青是个硬手,刀法很精,飞来凤不由得诧异起来。她立刻改招,不再与敌斗力,猛然往前一攻,忽往后一退,又往旁一蹿,乘势把她的暗器取了出来。

  两个人已然斗过十来个回合,铁笛彭青也开始纳罕,这个敌人怎么也一声不哼,一味猛斗,而且功夫竟这样好,到底他是堡中人不是呢?彭青两眼回顾,唯恐惊动堡中人,把手中刀又一紧,追赶不舍,施展开得心的五虎断门刀法,打得更猛烈起来。

  飞来凤似乎抵敌不住,急施蜻蜓点水,往外蹿出两丈多远,做出要逃的样子,只等敌人一追,她的暗器便脱手而出,专打敌人的面门。铁笛彭青果不出所料,也跟踪连跳,直追过来。飞来凤回头一瞥,叱了一声,把手一扬。

  铁笛彭青久经大敌,暗中已有防备,立刻斜身往外一蹿。若是别种暗器,当然闪开了,无如飞来凤的暗器并非镖箭,她虽有镖,此刻竟不曾施,单把她的最歹毒的暗器发出来,随着这一扬手之势,顿时浮起一层薄雾;若在白天,定可看见,现在暗影中交斗,当然看不清,也就躲不开。铁笛彭青“哼”了一声,已然没在黄雾中,猛将双脚一顿,再想往外蹿,已经来不及,登时口鼻之间,嗅着一股辛辣气味,几乎令人窒息,尤其是刺目伤明,彭青的双眸,立时酸得睁不开。他暗道不好,拼命俯腰往圈外一拔。飞来凤桑玉明轩然一笑,容得暗器得手。照例赶上来,乘敌人失明,要把敌人踢倒或砍伤。这一回当然照例行事,也就一展手中刀,对准彭青上三路,猛下毒招。

  铁笛彭青已然百忙中发出警号,那倚树旁观待机欲动的何青鸿姑娘,已早从黑影中看出大概情形。她知道彭青受了伤,这实怨她自己袖手坐观,招来的不幸,她大怒,立即也一扬手,猛叱一声,噌的一响,也发出一件暗器,同时蓦地腾空一蹿,从斜刺里横截过来,其快如矢,暗器到,人到剑也到,手中的利剑唰的一送,直刺飞来凤的后心。

  飞来凤的刀这时眼看砍着彭青,同时何青鸿的暗器也在间不容发的夹当,打到飞来凤背后。飞来凤登时觉出,并早防到,她就猛然一弯腰,不旁闪反而前蹿,借追敌为避敌之计,仍冲彭青扑来。

  何青鸿的暗器啪嗒落地。铁笛彭青的两眼受黄雾的刺激,泪落如雨,双瞳模糊,看不清眼前的危急情势,却从直觉上料知敌人必即追来,他就闭着眼往开处又一跳。立刻一股锐风袭到,他就慌忙探囊取镖,一回手,甩打出去,喝一声:“慢来,着打!”不为击敌,只为自救,跟着又努力顿足,再往外跳。不知怎么一来,扑通栽倒。

  恰恰何青鸿如飞截到,铁笛彭青闭眼打出来的这一镖,没有打着飞来凤,倒险些伤了自己人。何青鸿轻轻一扭腰,便已躲开,急嘘唇作响,通知彭青,手底下仍不放松,剑锋一展,奔了飞来凤。飞来凤桑玉明也是一个踢蹬式,单足凝力,把身子立稳,然后翻身来邀取何青鸿。何青鸿和飞来凤立即交手。

  何青鸿用剑,飞来凤背着剑,手握着刀,两个武林女杰在黑影中叮叮当当大斗起来,全是一声不响,全是化装改扮,谁也不知对方是女子,并且谁也看不出敌人的面貌。

  铁笛彭青是失足跌倒的。但他立即鲤鱼打挺跳起来,两个眸子还是睁不开,看不见,眼泪簌簌地流。摸着瞎退到一旁,右手舞动刀花,运夜战八方式,保护己身,左手掣衣袖,忙忙拭眼。何青鸿一面打,一面偷看彭青,口发嘘声,问他受的伤怎么样?因为她只看见彭青突然跌倒,不知他是何处受了伤,彭青忙即应声道:“我的亮招子迷了,小心,点子使的是迷魂烟。”

  何青鸿吃了一惊,忙问:“什么迷魂烟?”答道:“是迷人眼睛、呛人咽喉的烟粉!”

  何青鸿且打,且打量敌手,飞来凤的左手果然捏着一物,何青鸿忙用右手挥剑迎敌,用左手把自己的蒙头帕,往下扯了一扯,屏息用力,与敌支持,心中未免发慌;因为她初出茅庐,还没有遇见什么迷魂烟这类的暗器,只听她父告诉过,江湖上有蒙汗药,有伤人七窍的毒烟,乃是很歹毒的暗器。何青鸿又想不出救急应险的办法,心上一急,急起一个计较来。这只有速战的法子,把敌人立即战败活擒,或与同伴全力双战,把敌人打得应付不暇,不给他施展暗器的工夫,就不致吃亏了。

  何青鸿的心思总算来得很快,她忙把她父亲授给她的天罡剑法施展开,以攻为守,迅速无比,想把敌人缠在自己剑光之下,不使他有缓手之力。她打算得很好,可惜自己的剑法学得不算很精,还不能手到成功。连战二十来回合,飞来凤毕竟是个强敌,经验比她丰富,居然打个平手,一时还不能取胜。

  何青鸿连展险招,连攻三次,都被飞来凤轻轻架住了。她又变计,往后一退,重往上攻,那一支剑如电光般快,奔敌人突击过来,满以为用足腕力,这一下必可得手。哪知飞来凤只被冲得倒退了一步,仍被她横刀一扫,把招数破解开。何青鸿到此有点寒心,有点怯敌了,忙眨眼看铁笛彭青,希望他恢复目力,好二人双战,把这夜行客战倒。

  但是,彭青还是揉眉揉眼,不能上前。何青鸿心中着急,索性叫了起来,催铁笛彭青从侧面齐攻上来。她一面猛打,一面嘘唇,暗催同伴。她只觉自己遇上了劲敌。殊不知飞来凤桑玉明此时的心情,正和她一样,也觉得自己在江湖上闯荡,想不到在此时此地,忽逢劲敌。这样一个轻矫矮小的人儿,剑法如此高强,除非是自己,换了别人,必要遭他毒手了。并且就是自己,也是在这二三十回合中,连逢险招,有一下险些把自己的手指削断,若非自己改招收势来得很快,早已败在此人手下了。

  她自然不晓得何青鸿是女子,她心中诧骇,很想认识这个敌手的面目,到底他多大年岁,什么人物?听他嘘唇通号,嗓音娇嫩,猜想年纪必不大,或者比纪宏泽年岁还要小一点,也未可知。她二人此刻正是铜缸碰着铁瓮,又好比拿麻秆打狼,未免两头害怕。

  而且飞来凤又起了非分之想,她终于忍不住,要喝问一声,她一闪身,退后一步,叫道:“呔,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缀我?”

  何青鸿一声不响,剑尖往前一扎,两人又打到一处。飞来凤连问四次,何青鸿一声也不答;飞来凤问她是不是堡中人,她也是不答。飞来凤不由得激怒,她决计要擒住这个偷缀自己的小人儿。她把刀一封,照例抽身往后一退,打算翻身一蹿,仍用蜻蜓三点水,把敌人抛开,再把暗器发出。偏偏何青鸿十分乖觉,飞来凤刚刚往旁一闪,何青鸿忙往旁一赶,飞来凤往外一退,何青鸿忙往外一迫。她要把飞来凤粘住,决不叫敌人离开自己,借此缠住敌人。飞来凤施展身法,连试几次,未能把敌人甩开。她不由得又怒又笑,她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强手。

  她心中猜想,这对面的敌人,十有八九是鲍家四虎暗支使出来的。她越想越发嗔怒,忙将手中刀一擎,猛攻上来,一连三刀,疾如电火,满以为敌人必将倒退。她可以乘此机会,也往后退,便可以运用暗器了。哪知何青鸿手底下很快,虽在黑夜,也应付得十分如法。她把手中剑往外一划,轻轻一拨一架,跟手一翻腕子,接招发招,剑尖猛照飞来凤手腕点来。

  飞来凤倒被逼得赶紧收招,她刚一收招敛式,何青鸿的剑锋一展,又往前赶进一步,唰的一下,立刻又劈出一剑。飞来凤桑玉明疾横刀一架,也猛往前上一步。何青鸿竟丁字步一站,把剑一挥,上盘纹丝不动,把门户封得很严,做出以逸待劳的架势,飞来凤竟抢不上去。两人相距过近,飞来凤只得往外一瞥,往后一跳,略退出七八尺以外,这一来留出档子来,彼此都好施展身手。

  何青鸿挺剑注目,仍然不动。飞来凤往后一跳,又往前一扑,刀锋一指敌人,嗖的又攻上来。何青鸿蓄势以待。把掌中剑往外一推。飞来凤这一次仍未抢上去,禁不住失声骂道:“该死的,挨刀的!你上!”

  这一句女人声口,何青鸿听了不禁诧然,侧着头重向对方,细加打量。她心上疑疑思思的,可是她依然缠住敌人,竟不敢丝毫放松,她依然一声不哼。

  飞来凤又把手中刀一顺,照何青鸿猛攻,一连数下,俱是险招,却都没有得手。她又照样往后一跳,做出再要跳出圈外的姿势,料到对方一定仍要以逸待劳;她却往外一跳,猛一翻身,一个败势,顿足再往外一蹿,立刻闪开两丈多的档子,她没忘了使暗器。她的打算,立刻被何青鸿觉察到了,她决计不令敌人退,也不令敌人攻,她忍不住喝了一声:“哪儿走,少弄诡吧!”腾身一跳,也追上两丈多,剑尖一晃,专找敌手。

  却是前后时间上稍为差了一步,飞来凤竟将暗器摆布好,抬手一扬,喝一声:“呔,着!”暗器刚在脱手外扬,何青鸿大吃一惊,急忙埋头侧脸,弯腰顿足,拼命往外一蹿,左手本已握住暗器,登时脱手打出来,借以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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