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往事不堪话红唇
 
2024-07-28 14:03:31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女婢道:“公主说:‘绛唇珠袖两寂寞,寄语仙娘自主张!’”
  冷仙娘一听女婢念出这两名诗,双目中棱芒顿敛,“哦”了一声,双手缓缓放下,道:“原来是她?”
  女婢忙又应道:“公主还说,二十年前的恨事,不能重演!”
  冷仙娘脸上忽现凄然神色,口中却喃喃自语道:“绛唇珠袖两寂寞……绛唇……珠袖……啊!啊……!”
  柳青心中大是奇怪!眼见她就要出手杀人,可以一听见这两句诗,便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知道这前面那一句诗,出自唐杜甫的“舞剑行”,是描写一个武林奇女子的落寞情怀,何以对这冷仙娘竟有妙用,这是什么原因?
  心中正自转念,那冷仙娘忽又冷冷地说道:“小蹄子,你敢是在我面前捣鬼?”
  女婢忙又恭敬地说道:“婢子不敢!确是来时公主叫婢子转告,那诗是什么意思,连婢子也不懂!”
  “唔!”冷仙娘似是相信了这句话,因为这两句诗,这世界上只有她和另外一个人知道,别人是绝对假不来的。忽又艳笑道:“好!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饶人,你们可以走了,可是下不为例!”
  话声一落,人影顿杳,艳笑声已由洞口传来。
  柳青本来自料难免一拼,却想不到事情会因两句诗突然好转。正想动问,那女婢倏然使了个眼色,神色紧张地低声道:“快跟我走!”
  说罢,当先奔出石屋。
  柳青向毛雨文看了一眼,那毛雨文却报以神秘的一笑,好像他懂得其中奥妙似的说道:“咱们算是沾了光,走啊!”
  柳青只得跟在毛雨文身后,三人奔出洞口,并无人阻拦,但走出那片翠竹林时,却见罗刹玉女面罩寒霜地站在林外,冷冷地瞅着三人道:“三位好运气啊!”
  毛雨文又恢复他那潇洒的游戏神态,哈哈笑道:“莫怪!莫怪!”
  罗刹玉女哼了一声,又道:“可是也别得意,一个宝贵的经验,我是不会浪费的!”
  这句话虽然说得十分含蓄,但三人全懂得她的话意,无异是说:“你们那一套戏弄人的手法,我已领教过了,下一次再碰上,有你们好瞧的。”
  罗刹玉女幽怨而又狠毒的媚目,飞快地在柳青脸上一扫,又回落在毛雨文脸上,蓦然伸出右手道:“拿来!”
  毛雨文道:“什么啊!”
  罗刹玉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想不到独脚仙教出一个偷鸡摸狗的徒弟来,若不将解药还我,拼着违抗师叔的命令,也不饶你!”
  毛雨文眼珠儿倏转,又潇潇洒洒地作了一个长揖,道:“是是是!只要夫人不怪,学生礼应奉还。”
  说完伸手入怀,迅速地摸出那只小瓶,毫不犹豫地拋出。
  罗刹玉女接过小瓶,向小瓶略一凝眸,抬起头来,双目寒光如箭,注视着毛雨文脸上,冷笑道:“你敢藏私?”
  毛雨文神秘地朗朗一笑道:“学生不敢,不过,夫人的缩骨丹乃是天下奇毒之物,一粒解救了柳兄,另一粒么?学生防患于未然,已先行服食了!”
  罗刹玉女想不到这毛雨文竟然恁地诡诈,原来这种解药,只要有人服过一次,那缩骨丹对那人再也不发生作用。冷笑一声道:“你真了不起啊!”
  毛雨文道:“过奖!过奖!防人之心不可无,喏喏喏,学生这厢谢了!”
  罗刹玉女狠毒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小心就是,制你的方法多得很!”
  毛雨文道:“是是是!关于这一点,学生我知道,天丝盅,笑语心声,都是制人于死命的绝学。”
  罗刹玉女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又向宫装女婢凝视了一会,忽又恢复盈盈笑容道:“小妹子,你们公主住在什么地方?可肯告诉我!”
  柳青以为女婢一定不会说出,哪知女婢毫不犹豫地笑道:“夫人过访,婢子谨代表公主欢迎,潇湘别馆建在怀玉山中,不过,要三月之后才能完成!夫人过访,最好稍迟时日,免得怠慢夫人!”
  柳青心中一动,名号新取,别馆也是新建?这潇湘公主到底是谁?
  罗刹玉女冷笑道:“好!等你们布置好我再去,倒要看看那潇湘别馆是什么天罗地网?”
  目光再又移到柳青脸上,冷笑一声,竟自回身缓步离去!
  三人走出松月禅院,已是日色西斜的申时光景,松林中忽然一声龙马长嘶,跟着蹄声得得,奔驰而来!
  柳青笑道:“毛兄,是你的骕骦马否?”
  毛雨文得意地一笑道:“正是!正是!”
  柳青道:“它倒通灵得很呢!主人一至,便知出来!”
  毛雨文朗声一笑,道:“要是柳兄喜欢,兄弟送给你如何?”
  一面说话,一向向前迎去。
  毛雨文一走,宮装女婢突然冷嗤一声。
  柳青道:“姑娘你笑什么?”
  女婢道:“少侠看这毛雨文为人如何?”
  柳青道:“狂放不羁,但却古道热肠,可作朋友!”
  女婢微一撇嘴道:“少侠,你错了!对他可得小心一点啊!”
  柳青微微一怔,道:“他若对我心怀不轨,何必今日又前来相助?”
  女婢抿抿嘴,笑了笑,道:“你当然不懂,以后自然明白,总之对他小心一点没错!还有……”
  目光四扫,忽然住口不语。
  柳青游目一看,只见左侧两三丈远的松丛之中,有人影一晃而没,便知必是罗刹玉女在派人跟踪,恍然一笑,道:“在下理会得,只是在下还有事要请教,不知姑娘可否相告?”
  宫装女婢笑道:“你别问啦!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有些事现在知道了对你反而没有好处!”
  柳青这次庐陵之行,本为寻访筱雯姑娘而来,哪知却遇上卢姑娘这档子事,因此査出那追魂血剑,原来是鬼母门下,而且还探出了武林的一场绝大明谋,自己无形中也卷入这场是非之中。看情形,此事不但现今武林各大门派势非卷入不可,连南狐北帝和东海三仙也不能置身事外。
  其他武林中人,是否知道这鬼母独霸武林的阴谋?他不知道。但这潇湘公主都似先知先觉,已经独木撑天,决心要挽救这场浩劫,在怀玉山中,竖起起正义的旗帜,与鬼宮为敌,因此,他对这位潇湘公主大为向往,觉得她是后无来者的天下第—奇女子。
  柳青本来想探询这潇湘公主到底是何许人,但话未出口,却被女婢阻住了,只好将这迷团留在心底!
  两人走到毛雨文的停身之处,他正自拭擦马身尘土,一见两人走近,冲着女婢一笑道:“姑娘这就回怀玉山么?”
  女婢瞪了他一眼,道:“要你管!”
  毛雨文哈哈一笑道:“姑娘若要回去,我用这马送姑娘一程。”
  女婢鼻头儿一耸道:“谁希罕。好马么,别馆中多的是!你想借这机会去别馆么?哼!你别做梦,你要是有胆子去,小心你这两条腿。”
  毛雨文苦笑了一下,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两手—摊,道:“难道我毛雨文……”
  女婢未等他说完,“呸”了一声,道:“别说下去了,也不怕害臊,事情勉强不来的,知道吗!”
  毛雨文突然纵声朗笑,历久不绝,震得松枝颤动,枝叶纷纷堕地。笑罢又大声地说道:“怀玉山头,瑶台月下,我毛雨文不到黄河心不死,请姑娘替我转达公主。”
  柳青在旁总算听明白了,心说:“原来是这毛雨文在单恋潇湘公主,只是一个真情,一个无意,看来这毛雨文倒是一个多情种子。假若可能,我倒应该替他尽一点力才对。”
  女婢又“呸”了一声,道:“亏你好章思当着别人说这种话,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可不管。”
  说罢,又回头对柳青道:“少侠珍重,别忘了我的话!”
  毛雨文又是一阵长笑,但笑声却悲壮凄凉,令人听来十分刺耳。
  女婢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毛雨文大笑道:“我笑世间许多事情妙极了!”
  柳青突觉毛雨文笑声中,另外有一种阴森可怖的成份,一种不洋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心说:“要糟,这毛雨文一定是误会了,古往今来,因妒成仇的事不乏先例,我倒应该慎重一些,不使他发生误会才好!”
  心中恁地一想,忙道:“毛兄,有志者事竟成。古语说,诚之所至,金石为开。爱情的道路崎岖而曲折,以毛兄才华武功,哪怕不能如愿以偿!”
  毛雨文又是一声刺耳大笑,道:“好一个爱情的道路崎岖而曲折,只是崎岖的道路上,往往有奇诡难测的风云!”
  柳青身上不由机伶伶一颤,正色道:“毛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婢鼻头儿一耸,又呸了一声,道:“你威胁谁?”
  毛雨文眼珠儿倏转,又潇潇洒洒地一声朗笑道:“两位别误会,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化难测。武林中人,置身波云诡谲中,变化更难预期。学生适才这句话,不过是因柳兄那一句话引起的一点感慨而已,哪能有什么用意!”
  说罢,又是潇洒之极地一声朗笑。
  女婢撇撇嘴道:“但愿你口心如一,不然,哼!”
  话声一落,飞快地扫了柳青一眼,香肩一晃,竟自穿林走了。
  宫装女婢走后,柳青生性梗介,听了毛雨文一番解释,也就释然。当下目光向四下一扫,低声道:“毛兄,咱们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毛雨文点点头,似是会意,哈哈一笑,牵马走出松林,两人一骑,又折返庐陵。
  夕阳西下!
  深秋的黄昏,寒意已经侵入,正是酒楼生意的旺季。
  在庐陵西大街上,一家名叫壮元楼的酒楼上,华灯初上,酒客如云。
  这时,酒楼临窗的左角上,坐着两个少年对酌。一个是狂放不羁,但目光却闪烁不定的毛雨文,一个则是剑眉微皱,是朴实无华的柳青。
  桌上酒肴初上,似是两人才落座不久。
  两人似乎都有沉重的心事,也像都要将心事向对方吐露,但又像各有顾忌,不便开口,除了举杯对饮外,两人目光每一触及,便会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苦笑。
  三杯下肚,酒气壮人。那毛雨文忽然打破了沉寂,道:“柳兄,小弟故隐行藏,你不见责么?”
  柳青勉强浮出笑容,道:“毛兄人中神龙,游戏武林,高手多半如是,有何见责之处?”
  毛雨文微微一笑道:“足见柳兄为人厚道,这些地方,兄弟倒是不及!”
  柳青道:“过奖了!毛兄似与潇湘公主是旧识,不知可否告诉兄弟一点公主的情形?”
  毛雨文一听柳青问及潇湘公主,立时剑眉一扬,神秘地笑道:“柳兄真不知她是谁?”
  柳青正色道:“兄弟交友以诚,自与毛兄相识,深蒙厚爱,一见如故,哪能知而故说不知之道理!”
  毛雨文好像一扫心中的悒郁,眼珠儿一转,立又恢复潇洒神态,朗朗一笑,道:“关于这一点,要请柳兄原谅,兄弟要是多话,哈哈!这张嘴,难保不会被人撕成两半!”
  “那姑娘一句戏言,难道毛兄便认了真?”
  “当然是戏言。”毛雨文微笑道:“可是兄弟另有不能多话的苦衷!”
  柳青点头道:“既是如此,兄弟不便再问了!”
  说完,饮了一酒,又道:“那位冷仙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对她的出身来历陌生不说,最奇怪的是看来她武功奇诡绝伦。毛兄别介意兄弟直言,只怕今日要取我们三人性命,易如反掌,何以听那姑娘念出两句诗,便会突然放过我们三人?兄弟是百思不解,关于这一点,毛兄能相告否?”
  毛雨文哈哈一笑,一仰脖子干了一杯,向酒楼中扫了一眼,见无可疑人物,仍压低声音道:“那两句诗么?包括不同的两面!”
  “不同的两面?”
  “是的!”
  “柳青不懂,为什么叫不同的两面?”
  “别急啊!反正现在无事,我慢慢告诉你!”
  说完,提起酒壶给柳青斟满酒,又替自已斟上,举起杯来,道:“柳兄,请!”
  柳青只得陪了一杯!
  毛雨文这才慢吞吞地说道:“那是一个多彩多姿旖旎动人的爱情故事,但也是一个血腥遍地,骇人听闻的杀人故事,现在柳兄懂得那‘两面’二字的说法了么?”
  “啊!是的,兄弟太愚昧了!武林中人的爱情花朵,多半是用鲜血灌溉的,我竟未想到这一层!”
  “那只是常情!”毛雨文淡淡一笑,道:“而冷仙娘这故事,却是超乎常情之外的。”
  柳青微微一怔,心说:“这超乎常情,不知又作何解?”
  毛雨文神秘一笑,道:“柳兄在奇怪么?”
  “是的,毛兄这惊人之论,兄弟觉得有点奇怪!”
  “不是惊人之论!”毛雨文道:“事实确是如此,难道柳兄没听过,数十年前武林中有一场‘红唇劫’的故事?”
  柳青惊得一“啊”,道:“红唇劫?难道冷仙娘就是当年‘红唇现,天地悲’曾经血洗五大门派的‘红唇女’?”
  “对了,当年的红唇女就是现在的冷仙娘,柳兄原来也知道呢!”
  “不!”柳青神色肃穆地说道:“我只是听家师略为提过,家师每一提及此事,便摇头叹息,废然语不尽意,似是那‘红唇女,太狠太毒,不忍心再提及那些惨绝人寰的往事!”
  “这么说,兄弟仍得说一遍了?”
  “兄弟愿闻其详!这魔女再现江湖,只怕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浩劫了。”
  沉默了片刻。
  柳青道:“毛兄为何不说了?”
  毛雨文低声道:“有人来了!”
  柳青这才听出,楼梯上传来两人的脚步声,来人脚步虽然落得最轻,但对于一个出身武林三奇门下的柳青来说,亦已听出来的是一个武功火候不弱之人,因为那脚步声虽然落得轻,却铿锵刺耳。
  一会工夫,楼口现出一个矮小秃顶的人,走上楼口,右手摸着山羊胡子,一只绿豆大的小眼睛,不住四下乱瞧。
  柳青一看,原来是矮仙祁英,心中一喜,才要起身招呼,那矮老人双目向他微微一瞪,立即掉过头去。
  柳青何等机警?矮老人分明已经看见是他,却向他瞪了一眼,'立即掉过头去,装作不识,其中必然大有原因,便将欲起的身子,依然坐着不动。
  果然,祁英身后,跟着走上一个淡装素服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虽是淡装素眼,却仪态万千,风度绝佳,柳青却不相识。
  只见祁英摸着山羊胡子四下瞧了一阵,却领着那中年妇人,向自己旁边空着的桌子走来,一面走,一面说道:“这儿清静一点,咱们谈谈!放心,我一定替你找着那小子就是。那小子真可恶,别说你不容他,我和大家也放他不过。”
  柳青一听,心中微微一动,心说:“矮师叔说的小子是谁?为什么不容自己向他招呼?难道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心中正自转念,祁英与中年妇人已在旁边落坐,那中年妇人正好与柳青背身而坐,已有伙计上前招呼酒菜。
  坐在柳青对面的毛雨文目光闪烁地向他看了一阵,不但认不得那中年妇人,似是连三奇之一的矮仙祁英也不认识,低声道:“兄弟可认识他们?”
  柳青不便承认,只得含糊地摇了摇头。
  在毛雨文来说,两个可疑人物,坐在旁边桌上,自然不便再叙述红唇女当年那一段往事了。
  柳青更是想知道矮师叔身边的女人是谁,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也就不再提起,心中却在不断揣测,不知这矮师叔怎么离开天狐庄的?是被老夫人释放,还是自己逃脱?也就忘了追问红唇女之事。
  时间不久,伙计已替他们送上酒菜。
  矮仙祁英嗜酒如命,一见了酒,天下的事也放在旁边,一杯一杯地直向口中灌,好像忘了有人同席。
  那中年女人不言不食,耐心地看着矮仙吃酒,仅不时轻轻皱了一下蛾眉,一直等矮仙一壶酒喝完,伸着舌头舐着唇上的残滴时,才轻轻叹口气道:“要不要再来一壶?”
  矮仙沙哑着嗓子,像破罗般响起笑声道:“好极!好极!我矮子一生不嫌酒多,再来一壶也行!”
  那中年妇人立即唤来伙计,吩咐添酒,趁伙计离去时,才又幽幽一叹道:“你说你知道我那孩子受伤之事,可是真的?”
  祁英沙哑着嗓门,山羊胡子翘了翘,道:“那还假得了,是那小子亲口告诉我的,那小子最坏,你们姑娘受了伤,他却不去寻她治疗,反而去跟別的女娃娃缠夹不清。我矮老儿念在故旧之情,想去教训他一番,你说怎么着?嘿!那小子没良心,却又跟那女娃娃偷跑了,害得那女娃娃家长,逼着我要人,险些没连老命也送了。”
  柳青一听,身形立时一震,心说:“原来他口中的小子果然就是自己,而这中年妇人,竟是岭南红豆庄的瑶台仙子白冰心。这瑶台仙子武功不弱,矮师叔在她面前又加油加醋,我如何辩白得了,若然知道我就坐在这旁边,怕不立即向我要人?”
  只听瑶台仙子白冰心幽幽一叹,道:“既然你当师叔的都说他坏,那一定错不了,找到了他,自然要他还我的女儿,不然,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矮仙祁英沙哑着声音嚷道:“对!仙子说得不错,非好好揍他一顿不可,那小子我是越想越气,哈哈!仙子再吩咐伙计送—壶酒行不行!”
  原来,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伙计送来的第二壶酒,已被他一口气喝光。
  柳青听得啼笑皆非,心说:“原来你老人家为了讨好要酒喝,故意编排我的不是,可是为了两壶酒,却把我害苦了。这瑶台仙子天南剑法,乃是剑术中翘楚,真若跟我翻脸要人,我又百口难辩,动起手来,我如何应付?”
  毛雨文也在侧耳而听,但在他听来,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剑眉一挑,向柳青哈哈一笑,道:“野犬吠人,真是扰人清兴。兄台咱们喝酒啊!”
  说完又举杯饮酒!
  柳青想不到毛雨文出口便伤人,又不便出声阻止、心说:“我这矮师叔是有名的鸡鸣狗盗客,你这样骂他,岂能没事?”
  果然,心念未完,身后桌子上蓬地一声大震,似是矮仙在桌子上猛拍了一掌,嚷道:“好个混帐小子,居然专交狐群狗党!”
  瑶台仙子“咦”了一声道:“祁老,你在骂谁?”
  矮仙祁英道:“我是骂我那不成材的混帐师侄,其实,他人本性不坏,就是交了一些孤群狗党的朋友,把他教坏了。”
  柳青被他骂得又气又急,哑子吃黄连,苦在心头,不但不能出声,而且还防着矮师叔和毛雨文冲突起来,那时,他不现身劝阻不行,若然劝阻,瑶台仙子就在眼前,马上会把事情弄僵!
  好在毛雨文不知柳青就是祁英的师侄,祁英骂得含蓄,又经过向瑶台仙子解释,一时之间,也不能肯定矮老儿是在骂自己。
  “兄台,古人说:蜀犬吠日,吴牛喘月……”
  柳青大急,未等他说完,忙抢着低声说道:“毛兄,茶楼酒肆之中,是不能让人不讲话的。请吧!咱们喝完这一杯,还是回店去说话吧!”
  毛雨文以为柳青怕事,倒是不曾疑及其他,又哈哈一笑道:“兄台说得是,吠自由他,喘亦由他,咱们喝酒倒是正经!”
  但柳青身后的矮仙祁英,也是一位武林怪杰,有人用蜀犬吴牛骂他,哪能不懂,吠了一声,道:“好小子,你敢骂人?”
  那瑶台仙子虽与矮仙在说话,早已看出身边这两个少年是有一身武功之人,尤其那毛雨文眸子闪烁,态度非常狂傲,好像不是正派人物。女人家,到底不愿多事,当下忙向矮仙祁英道:“祁老,以你的身份,对年青人叫嚷合适么?别嚷啦,我再替你要一壶酒。”
  一听添酒,矮仙气又消了大半,虽仍在吹胡子瞪眼珠,但人却缓缓坐下。
  这边的柳青也连忙替毛雨文斟酒,打岔着说道:“毛兄,咱们喝完这一杯,也该回去了,你不是说,梅苑中的梅妃今夜还在等你么?”
  真是人各有所好,毛雨文一听到梅妃的名字,朗朗一笑,道:“不是兄台提起,我险些把这事忘了,对!咱们何妨去梅妃那妞儿处作长夜之饮,以免跟这些俗物在一起,令人恶心!”
  那边的矮仙,本来气已消了不少,但是一声“俗物”,可又恼了,小眼珠儿一瞪,山羊胡子乱翘,又要立起。
  瑶台仙子白冰心幽幽一叹,道:“祁老,你忘了我们还有正事么?在这儿惹事,诸多不便!”
  两边各有人劝说,总算没冲突起来,柳青说好说歹地将毛雨文劝着走下酒楼,也不向矮仙招呼,因为这位矮师叔为人柳青最清楚不过,料想今夜必然前来与自己相会,当着毛雨文和瑶台仙子,自然不便招呼。
  下了酒楼,回到客店之中,柳青为了怕矮仙与毛雨文再遇上时冲突,只得将自己和矮仙祁英的关系,和与白芷过去和飞云庄中那一段经过和盘托出。在柳青想来,话说明了,毛雨文看在自己面上,必然不会与矮仙过不去。
  果然,毛雨文听罢,哈哈大笑一阵,口中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矮仙祁英在武林中虽小有名气,可是,在我姓毛的眼中,还不算一号人物,看在柳兄面上,我不跟他计较就是!”
  柳青憋着一肚子气,觉得这毛雨文太过狂傲无人,为了息事,只好隐忍不发,但心中却不快地暗忖:“无怪人家潇湘公主对你不加青睐,敢情你却有不受人欢迎的原因。那女婢说得不错,我应该疏远他才是!”
  心中正自在想,毛雨文眼珠一阵乱转,又接着说道:“柳兄所说那白姑娘之事,我看其中大有蹊跷,确实兄台有不是之处!”
  柳青一怔,道:“小弟有何不是?”
  毛雨文道:“照兄台所说情形,那日兄台在飞云庄所见的白姑娘必是飞云秀士故意安排的巧计。”
  柳青一怔道:“何以见得?”
  毛雨文微微一笑道:“小弟只举出一点,兄台说那位白姑娘发辫上练得有奇招,那日在飞云庄中,可曾使过?”
  柳青不由略一回忆当时情形,忽然惊得“哦”了一声,愤怒地立起,道:“毛兄一言,使小弟顿开茅塞,原来小弟被那飞云秀士骗了。小弟马上去飞云庄,将白姑娘救出来。”
  毛雨文面露喜色,得意地一笑,道:“柳兄,只怕那飞云庄现在已人去庄空了。当然他不是怕柳兄,而是怕那助你脱险的飞狐庄中人。因为飞云秀士不知道那位莺儿明知是骗局,却又不肯告诉于你,所以一定早已走避了。”
  柳青又是一怔,回想起来,那日莺儿提到白芷之事,果是言辞闪烁,似是而非地不着边际,自己因为对那白姑娘有气,所以也不愿去多想,如今毛雨文一语道破,细想起来,莺儿确在故意骗自己。
  恁地一想,心中不由有气,冷笑一声道:“哼!天狐庄人,果然狐性狡诈难测!”
  毛雨文假诈劝说道:“也许飞狐庄中人另有用意,目的是为柳兄好也不一定!”
  柳青冷笑道:“陷弟于不义,有何好处?毛兄适才亲见,若是瑶台仙子责问于我,小弟如何作答?”
  毛雨文微微一笑,表示关切地说道:“柳兄顾忌的是,唯今之计,只有先寻白姑娘要紧。柳兄之事,小弟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一定全力帮助柳兄寻访就是。”
  柳青忽又沉吟道:“照毛兄所说,飞云秀士必然离开了飞云庄,又向何处去找?小弟又非马上救出白姑娘不可?”
  毛雨文道:“这倒不难,小弟自信很快查得出来!”
  柳青忽又觉得这毛雨文虽然目中狂傲无人,但对自己还算热肠,不由又将酒楼上那点嫌恶观念,修正不少。
  毛雨文微微一笑,就房中桌上,寻了一张纸头,疾书了几行字,然后立在窗前面向夜空轻轻发出一声细长而悠扬的长啸,激荡在夜空中。
  柳青一怔道:“毛兄你这是做什么?”
  毛雨文神秘一笑道:“不必相瞒柳兄,兄弟此番曾东来,曾带来了几个手下同来,小弟正是在召唤他们前来,去调査飞云秀士行踪。”
  柳青听得心中暗惊,心说:“这毛雨文果然远谋深虑,行事更令人难测,若非亲口说出,怎知他暗中尚有人隐在四周替他办事?由此可见,这人心机过人!”
  心念才完,一阵破空之声,飞落在对面房上,毛雨文随手一扬,手中纸条,带着隐隐锐啸之声已被弹出。
  人影一晃,那纸条已被来人伸手接去,眨眼工夫,人影又消逝在夜空之中,单是来人这种俐落的身法和手法,便可看出不是庸手。
  柳青虽然暗暗心惊,口中却说道:“毛兄真是人中神龙,兄弟好生佩服。”
  毛雨文回身得意地一笑,道:“这种小事,算得了什么?若不带几个人在身边,武林中的消息如何得知?”
  柳青虽觉这毛雨文行事机智,但人家总算在替自己办事,也就一笑置之。
  这时天已二更过后,毛雨文忽又说道:“柳兄,咱们不是要去梅院么?”
  柳青好生作难,因为他一生从未涉足过花丛,不免有些犹豫,而且说实在的,他目前也没那种情趣。
  毛雨文早又神秘笑道:“那儿不是胡姬酒肆,却比胡姬酒肆更有情趣,走啊!包你去过一次后,便想再去。”
  说完,不容分说,拉着柳青便向门外走去。
  柳青本来满腔心事,但毛雨文情面难却,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离店。
  梅兰菊竹四院,是庐陵名噪一时的乐坊,其中以梅院为首,梅妃更为院中翘楚,王孙公子趋之若鹜,一掷千金,还难得博梅妃青睐。不知怎地,这毛雨文初来乍到,居然能获得梅妃特别垂直。
  毛雨文和柳青一到梅院,梅妃的一个丫鬟名叫楚儿的早在院前迎着了,好像知道毛雨文这时要来。
  楚儿一眼看见毛雨文,嫣然一笑道:“爷,姑娘已准备好酒菜,正等着你呢!”
  毛雨文哈哈一笑,道:“那位虹姑娘呢?”
  楚儿向柳青溜了一眼,抿着嘴儿一笑道:“早到啦!爷吩咐的事,姑娘哪能不照办?”
  柳青察言观色,不由心中一动,心说:“难道他拉我前来,早已有了安排?”
  心中恁地一想,耳边突然响起宫装女婢的话来:“小心啊,他坏得很呢!”
  但已到了梅院门口,要想不进去,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略一犹豫,心说:“逢场作戏,进去坐坐何妨?自己小心一点、也就是了。”
  毛雨文冲着他神秘地一笑,道:“柳兄,兄弟持意要梅妃替称物色一个伴儿。哈哈,那妞儿色艺俱佳,妙得很呢!”
  柳青苦笑了一下,道:“兄弟不过陪陪兄台而已,对这些事从来不感兴趣!”
  毛雨文哈哈一笑,道:“人生及时行乐,走啊!”
  说罢,随在楚儿身后,直向院内走去。
  梅妃住所,是院中的另一间小院,柳青一进小院门,陡觉梅香四益,抬头一看,由绿纱窗中射出的灯光,照着庭前一树盛开的梅花,鲜艳夺目。
  柳青微微一怔,心说:“时届仲秋之末,哪能会梅花怒放,这是怎么一回事?”
  毛雨文一见柳青对梅发怔,又是一声朗笑道:“兄台在奇怪么?”
  柳青道:“这不是冬天啊!”
  毛雨文哈哈笑道:“腊梅秋放,夺天地造化之奇,是也不是?”
  柳青道:“小弟正因此奇怪。”
  毛雨文神秘地一笑道:“名花美人,相得益彰,梅妃那妞儿就是因此名噪一时,等一下要梅妃亲自告诉你!”
  就在此时,绿窗内传出一声蚀骨消魂的声音道:“公子来了么?”
  随着声音,珠帘陡然卷起,门前灯光突亮,灯光之下,又是一株鲜艳的梅花,婷婷而立。
  毛雨文早爆出一声:“妙啊!人是梅花花是人,梅妃,你这一身晚装嘛,真是令人叫绝。”
  柳青这才看清,哪里是一株梅花,原来帘前站着的是一个绝色美人,像一树真的梅花一般。
  这梅妃清新秀丽,当真不是凡品,柳青万万没想到乐坊之中,会有这种绝色佳丽,大出意外。
  毛雨文早走上前去,携着梅妃的手,回身向柳青道:“柳兄,这就是梅妃!”
  那梅妃早含笑盈盈,莺声呖呖地说道:“柳相公,你好!”
  这一声“柳相公”,真是荡气回肠,听得令人心中油然而动,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柳青双目,紧紧吸在梅妃脸上,竟然忘记了答应。
  —声朗朗笑声之后,毛雨文的声音道:“柳兄,我说如何?梅妃还秀色可餐吧!”
  柳青霍然一惊,这才惊觉过来,尴尬地一笑,讪讪地应了一声:“想不到这儿会有这种绝色人物,毛兄真是艳福不浅。”
  那梅妃早已转身,亲自打起珠帘,向柳青销魂地一笑,道:“柳相公请进!”
  柳青只得向房门前走去。哪知走到房门口,抬眼向内一看,登时又是一惊!
  柳青看见什么?梅院中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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