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红唇洗劫演恩仇

 

2024-07-28 14:59:02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高峰插云，翠谷幽深！
　　谷中全是苍松翠柏，猿啼鸟语，野花遍地，好一个清静所在。
　　这时一老一少，正行到谷中，那少年人正欲掠身纵入，老人止住道：“孩子，别鲁莽。”
　　少年回头道：“为什么？”
　　老人道：“你不觉得这谷中静得有些奇怪么？”
　　少年微微一怔！
　　老的是飞云老人，那少年正是柳青，他微怔之后，侧耳听了一阵，除了猿啼鸟语外，便只听见松吼树吟，当真静得有些奇怪。
　　老人又道：“正邪两道高手，全集在此中，岂能这么寂静，孩子，你说是不是？”
　　柳青点头道：“不错！”
　　老人道：“孩子，你猜猜，是什么原因？”
　　柳青道：“难道我们来迟了一步？”
　　老人摇摇头，微微挽首倾听，忽然笑道；“孩子，咱们坐下来歇歇，松风鸟语，白云悠悠，这是我老人家最喜欢的境界，来，坐下。”
　　说时，选了谷口一株古松之下，盘膝而坐，风过处，长髯飘飘，真像专心在领略这大自然的宁静与和谐。
　　柳青不知道葫芦中在卖什么药，无论谷中争执是否结束或正在进行，此时绝不应该坐下来享受这一片宁静之理，但老人偏偏这样做了，他为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透。
　　老人不但坐下，而且双目也垂了下来，似老僧入定好像忘了来此的目的。
　　柳青呆立一旁，呆呆的看着老人出了一会神，他想出声询问，忽又一想：“这老人家数十年前即被入家尊为武圣，功参造化，内外修为，怕不到了神仙地步，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原因和用意，自己若出声询问，岂不是犯了年轻人浮躁的毛病。”
　　心中恁地一想，只好默默的站在一旁发怔，但仍全神贯注，倾听谷中的动静。
　　过了刻许工夫，忽然听老人叹了了口气，双目突然睁了开来，用诧异眼神，看着柳青道：“咦！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柳青被老人没头没脑地一问，更弄不潸是怎么回事？忙道：“师祖，你问的是什么？”
　　老人道：“孩子，由你左面第三棵松下直入，约五六丈的密林看看，那儿有什么？”
　　柳青又是一怔，但迅速地醒悟过来，原来老人闭目而坐，是在运用“神移物外”之法，察看谷中真实情形，他老人家之所以不贸然进入，是顾忌这密林中，埋伏得有魔道中的绝顶高手，不然就是绝毒的阴谋，当然，他老人家这样做，不是顾虑他自己，而是担心敌暗我明之下，自己骤不及防，因而遭人毒手。
　　现在，老人用“神移物外”之法，一定是发觉林中有令他老人家也吃惊的事已经发生，当下应了一声，猛一长身，直向谷口左面第三棵古松下扑去。
　　不过两个起落，已然扑入约有五六丈远，只见林中落叶满地，藤蔓丛生，可是却什么也没有！
　　柳青正在心中奇怪，耳边忽然响起老人的声音道：“孩子，左前方五六尺处，是不是有一堆枫叶，松林中何来枫叶？孩子，可能蹊跷就在那儿呢。”
　　柳青知道老人用传音指示自己，忙向左前方看去，果然不错，四棵松树之中，堆了一大堆枫叶，高约一丈，显而易见是人所为，而不是落叶自然堆集，而且这松林中，根本没一棵枫树。
　　他一看清果然有一堆枫叶，却不敢大意，真力暗凝两手，左龙吟掌，右气煞指，掌护胸，指遥扣，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向那堆枫叶走近。
　　他走近那堆枫叶，在相距约有丈许处停下身来，仔细一看，枫叶似是新落不久，枫叶堆中，一条彩色带头露在外面，一看便知是女人的束腰鸾带。
　　柳青迟疑的看着那带头出神，心中暗忖：“难道这枫叶堆中，藏着一具女人尸身不成？若然是，她会是谁？”
　　老人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道：“孩子，看见了什么？”
　　“叶堆中好像有一条女用罗带！”
　　“罗带？”
　　“是的，师祖！”
　　“那就怪了！”
　　“你老人家以为是什么？”
　　“应该是剑穗才对！”
　　“剑？”
　　“嗯！依我想来，应该是柄剑！”
　　“为什么呢？”
　　“应该是你爹爹当年那柄金剑！而且一个人复活了！”
　　“这就是你老适才称怪的原因？”
　　“是的，孩子。”
　　“那复活的人，也在其中？”
　　“当然！”
　　“可是不是剑穗呀！”
　　老人似是沉吟了一下，又道：“啊！对了，孩子，我想起来了！”
　　“什么？”
　　“‘绛唇珠袖两寂寥，剑带同心愿亦遥，回首当年如一梦，无缘悔我一孤僧’。”
　　柳青微微一怔道：“这首诗，可是我父亲写的？”
　　“是的，孩子，由这首诗，你该知道无缘老僧，实在就是当年的金剑。”
　　柳青道：“那么那夜在栖霞寺松林中，他老人家为什么说我父亲是他老友？”
　　“孩子！”老人轻叹一声，道：“出家人忘我，既然出世，俗家的事应该一笔勾销，他说是老友，还没修为到无相的地步呢！”
　　柳青突然又想起一个疑问，道：“师祖，那么我父亲亲口告诉我，青儿的母亲是飞钗玉女，怎地玉女她老人家和你老又说青儿的母亲是当年的玉珀仙呢？”
　　“这个么？”老人又是一声长叹，道：“情孽牵连，错综复杂，这事连你父亲也没弄清楚，若不是这次飞钗玉女因救天狐之故前来找我，连我也不知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你就会知道了，让你母亲亲口告诉你吧！”
　　“我母亲？你老人家是说……”
　　“是的，孩子，你应该高兴！”
　　“她……她老人家……你老说的复活的人？”
　　“是她，因为适才我们到这谷口时，我听见有人低诵我适才念给你听的那首诗。”
　　“那首诗，只有我母亲知道？”
　　“除了我，只有她！不然，你爹出家自号无缘老僧，还能瞒得了武林中人么？”
　　柳青一听，对那堆枫叶疑虑全释，猛扑上前，双手将枫叶拂开。
　　果然枫叶中有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但长剑之上，却系着一条挽有同心结的罗带。而同心结处，正系着一只玉蟾蜍。
　　柳青拾起地上的金剑和罗带，才又见下面还有一封书简，上面赫然写着：“吾儿柳青拆。”
　　柳青忙又将书简拾起，迫不及待的将书简拆开，抽出厚厚的一叠信纸，此时，他什么也忘了，低头仔细的看了下去，只见上面写道：“孩子，你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寻访你的父母，但听得到的是失望和痛苦，父亲呢？相逢不识，母亲呢？却又不能相你，你一定会问那是为什么？孩子，我只能告诉你，那是命运的安排。”
　　柳青读完这几句话，才知道自己的母亲适才果然在林中，竟然留下金剑和书简离去，心中一急，顾不得再看下去，正想扑入容中去追，忽听林外老人声音道：“孩子，看下去，你母亲既然不愿见你，必然有她的苦衷，你追去何益？何况，你不一定能追得上呢？”
　　柳青含泪道：“师祖，那是为什么啊？”
　　老人叹口气道：“关于这一点，老夫亦不甚了解，快看下去，也许她信上会告诉你，而且，我们还得进谷去呢！”
　　柳青含泪点头，蕴泪的目光，又落在信纸上。
　　“遗憾的是你父亲临死去还不知在魔宫与他相见的并不是我，那夜，我引你去见他，目的是想让你们父子相会，但想不到却因此反而促成他的死。”
　　柳青心中啊了一声，心说：“原来那夜在千佛崖上，引我去栖霞寺中的，竟是自己母亲，但又为什么不愿与父亲和我相见呢？”
　　心中在想，又看下去。
　　“孩子，我本来想在旁听听你父亲会对你说些什么，但不幸的是，我发现了一个人，我去追踪她，但当我回来时，不幸的事又一次发生，他死了，他虽然出了家，但我知道，他是怀着一颗恨我的心而死去，因为在他总以为，他一生的不幸，全是我造成。
　　但是，孩子，我今天特别慎重地告诉你，做那些令他伤心事的人，不是我，是我一个不肖的妹妹，我们是双生，是她冒我之名，造成了数十年武林的不幸，她就是现在的红唇女冷仙娘，其实她真正的名字叫‘冷梅香’，而我，也是不幸中的一员，武林三美三英中，我应该是属于最不幸的一个人，因为她们所忍受的是本身的不幸而已，而我，除了本身的不幸外，还得忍受别人的无辜唾骂，甚是连申辩也不能，数十年来，我默默地忍受本身的痛苦，更要忍受别人无耻的笑骂，一个被害人反而成了主凶，成了武林中不耻的女人，孩子，你想，我是多么委曲与无辜。”
　　柳青看到这里，眼泪直向下落，泪眼模糊，又看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吗？孩子，当初，我是武功尽失，成了人间最丑怪的女人，我故布疑阵，伪装我已死去的事，并未瞒过‘冷梅香’，她仍在到处查我的下落，因此我不敢露面，不是我拍死，而是那时我正怀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就是你。
　　因此，当你生下来后，我只好交给你师父驼背神龙抚养你，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告诉你身世的原因。
　　我又要求宛珠姊姊，要她承认，孩子是她生的，因为，一个不幸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武林中人，知道他有一个声名可耻的母亲呢？虽然，那可耻的女人，并不是我。”
　　柳青这才恍然大悟，生身的母亲是谁，连父亲也不知道，原来母亲这般的苦心。
　　“后来，总算天从人愿，我立志刻苦再恢复武功，可是孩子，那有什么用，那小贱人的武功，十来年中，又有长足的进步，我始终不敢去找她，而且，我的容貌已毁，就是向武林宣布现在的红唇女不是真的，谁又会相信呢？
　　孩子，这就是我忍辱不敢声张的原因，因此连你父亲在九泉之下，现在仍以为我是这一串不幸的罪魁祸首，奈何？奈何？”
　　柳青看至此，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声大吼，直向谷内扑去。
　　他此时，已到了疯狂的状态，只有一个意念，复仇，复仇，他要去找冷梅香复仇，竟忘去坐在谷口松下的老人。
　　穿过那一片松林，眼前便是一片芳草如茵的谷地，中间是一条石路，路侧辟成一段段花圃，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树，姹紫嫣红，香清四溢，两侧谷壁上，垂着不少藤蔓，上面也开着许多各种颜色的小花，真是别有天地，不愧称做翡翠谷。
　　但柳青哪有心情去欣赏那些，人似旋风般，直向谷内奔去。
　　约有刻许工夫，柳青蓦见一物，迎面奔来，骇得猛一停身，身子斜掠开去。
　　等到他抬头看清，原来是一根高大石笋，矗立在这道路转角处，因自己奔行太快，好像有物撞来一般。
　　那石笋上正刻着：“潇湘别馆”四个大字，金漆犹新，看来刻成不久。
　　石笋之后，又是一片浓荫蔽天翠竹，入谷之路，正由竹丛中迤逦而入。
　　柳青正待绕过石笋，忽听有人冷笑道：“小子，你果然赶来了？”
　　柳青一怔，霍然停步，向四下一看，这儿除了一根石笋，别无他物，声在咫尺，这发话之人，藏在何处？
　　但他并不骇异，傲然一笑，道：“是谁？”
　　“小子，你还不配问我！”
　　“对于一个守门的人？”
　　柳青这一句话，是最为讥讽不过，他是想将隐身人激怒现身，可是，仍然不见有人出来，停了一停，才听那冷极的声音又道：“小子，你真是好主意！”
　　柳青道：“既然没胆子见人，就别藏头缩尾，阻小爷的进路。”
　　“要死只管向前走！”
　　这一句话，倒反而将柳青激怒，怒哼一声，身形暴起，直向石笋右面扑去。
　　哪知他才扑到石笋，忽觉身子撞在一堵软绵绵的墙上，竟被那气墙弹了回来，依然落回原地。
　　柳青大吃一惊，心知这是无形罡风一类的功夫，当今武林中没有几人，可能连鬼母和冷梅香目前也办不到。
　　心中一惊，可就怔住了。
　　那冷极的声音又道：“小子，你进去呀！”
　　柳青道：“既是一位高手，何必故弄玄虚？”
　　“现在你小子知道我不是替人看门了吧！”
　　“但事实上……”
　　“是在替人看门，是不是？告诉你，小子，我是在关上鬼门。”
　　“关门？”
　　“唔！鬼门关的关门。”
　　柳青道：“你怕我进去送死？”
　　“差不多！”
　　“就凭鬼母和冷梅香？”
　　“她们？”那冷极的声音笑道：“有东海三个老儿，以及那只老狐狸足可对付了，何况还有那老臭化子。”
　　“难道他们又邀了帮手前去？”
　　“不然阴阳手鲍二娘前来，事情早应该解决了。”
　　柳青听得打了一个冷颤，听这人的口气，好像鬼母邀来的人，不但师父他们不是对手，师祖母阴阳手鲍二娘也非对手，那人是谁？武林中哪会有这种人物？
　　“你小子不信是不是？”
　　柳青渐渐觉出这人对自己似并无恶意，口气也缓和下来道：“这么说来，老前辈是好意了？”
　　“呸！谁是好意，该死的进去，不该死的不准进去！”
　　柳青又是大惊道：“你老说他们全会死？”
　　“不死也差不多，不过，像你小子，准死无疑！”
　　“晚辈可又非去不可！”
　　“除非你能进得去！”
　　“适才可进去一个女人？“
　　“一个丑八怪么？”
　　柳青一听，不由心中又气又急，大声道：“那可是是在下母亲！”
　　“我可不管她是谁！该死的才能进去。”
　　柳青虎吼一声，身形蓦又前扑，同时双掌凝劲，身形离那石笋还有丈许时，突然双掌齐出，两声宛如龙吟的劲风，猛向前撞。
　　他是气极出掌，想用龙吟掌力，震散前面阻路罡气，可是，他双掌才出，蓦觉一股奇大无俦的弹力，竟又猛撞回来，身子像一只断线风筝直向后飞，这一次飞得更远，足足有五六丈远，才勉强凝气沉身，落到地上。
　　“嘿嘿！臭化子那点看家本领还差得远！”
　　柳青不由恼怒，沉声道：“就算是死，那是我的事，假若老前辈不以我为敌，请别再阻我！”
　　“以你小子为敌？”那冷极声音又道：“你配么？小子！”
　　柳青喝道：“那你不应该使我遗恨一生！”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哈哈笑道：“青儿，你别倔强了！”
　　柳青回头一看，只见师祖正手抚长髯，含笑立在身后，当下含泪说道：“师祖，这人是谁？”
　　老人道：“青儿，知道他的人不多呢！”
　　那冷极声音，忽然接口道：“嘿嘿，史老儿，不许你绕舌！”
　　老人道：“想不到你这老怪物也到了这儿！”
　　“怎么？我不能来？”
　　飞云老人笑道：“谁说你不能来了，老婆子当帮凶，老头子给挡人，真是好主意。”
　　“你老儿要进去请便，我可没挡你。”
　　柳青一听，原来鬼母的帮手，竟是这人的妻子，那么他应该是对方的人，不要自己进去，是什么目的？
　　心中正在想，忽听飞云老人道：“有你那老婆子在，我进去也无济于事！”
　　“知道就好，那你老儿应该想得出不要这小子进去，可不是怕我那老婆子吃亏。”
　　飞云老人道：“老怪物，你有这份好心，就该管管你那老婆子才是！”
　　“呸！你为什么不管管你那一口子，嘿嘿，天下难道就是我怕老婆！”
　　柳青一听，真是无独有偶，师祖怕师祖母，原来这老怪物也惧内？
　　飞云老人道：“谷内情形怎样了？“
　　那老怪物道：“热闹得很！大约这场架三天也打不完。”
　　“你老怪当真让你那只母大虫帮凶帮到底？”
　　“嘿嘿！”那老怪物又道：“这场架迟早要打，难得她们全碰在一起，嘿嘿，我老怪物还乐观其成，为什么要干涉她，再说，嘿嘿，嘿嘿嘿……”
　　那老怪物话未说完，突又停了下来，柳青见师祖白眉微皱，突然叹口气道：“老怪物，怪手人魔当年逼得我老儿东逃西躲，最后连我躲到东海荒岛上，也被他追去了，是我没法子，最后只有伪装死了，隐姓埋名藏到这怀玉山中……”
　　老人话未说完，那怪物嘿嘿笑声将老人话声截断道：“别说了，这些事我老怪物知道。我那大舅子之死，我又没怪你，只是我那拙荆说什么也不相信你老儿没干系，不然也不会将冷梅香那小蹄子训练出来，搞得武林天翻地覆，你老儿可知道那是为什么？”
　　老人微微一怔！
　　柳青心中啊了一声，心说：“敢情这老怪物是怪手人魔的妹夫，他的妻子竟是怪手人魔的妹妹，而冷梅香之冒充玉珀仙与武林三美为敌，竟是出自老魔妹妹授意？”
　　心中恁地一想，顿觉事情越扯越大，不由回头向师祖面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