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疑窦重重
 
2021-02-21 15:03:24   执笔人:倪匡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大厅中,只余韦明远呆呆地站着,好一会,才翻过手掌来,掌心仍有精芒流转未隐,惨声道:“想不到我受了绝顶武功,未能为父报仇,却先伤了正派中人!这……这……绝顶武功,要来何用?”
  面现痛苦之色,话讲完,才猛地向后一摔手,距他手掌,约有丈许的一张椅子,应声破裂!
  萧湄连忙迎了上去,道:“远哥哥,你别难过了,他老人家只怕是一时想不过来,清心师太刚才自己叫你动手,只怕你不动手,她也是难逃此劫,你又何必自责太甚?”
  韦明远仰天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胡子玉看到此处,向许狂夫一使眼色,道:“咱们走!”
  许狂夫道:“我们到何处去?”
  “铁扇赛诸葛”胡子玉道:“去追清心老尼,和那个蒙面人!”
  许狂夫一怔,道:“那一个蒙面人?”
  随即醒悟道:“你说是那个‘幽灵’?”
  胡子玉点了点头。许狂夫心中,暗暗奇怪,何以胡子玉不称他为“幽灵”,而称为之“蒙面人”?但此时却不容得他多问,两人展开轻功,向清心老尼和“幽灵”逸出的方向,直追了下去。

×      ×      ×

  跑出了里许光景,已然出了镇外,胡子玉才道:“贤弟,你刚才未曾看出什么破绽来么?”
  许狂夫心中茫然,不知胡子玉所指何事;道:“什么破绽?”
  胡子玉道:“贤弟,两年多前,你在‘丹桂山庄’上,见那‘幽灵’一掌将放‘拈花玉手’的桌子,拍出了一个大洞,当时你心中,如何想法?”
  “神钩铁掌”许狂夫想了一想,道:“当时我心想,‘太阳神抓’功夫,名不虚传!”
  胡子玉道:“只怕当时在场的高手,全是这样想法,但我们却全都上了他的当!”
  许狂夫奇道:“咱们上了谁的当?”
  胡子玉道:“那人是谁,我们如今还不知道,但只怕‘飞鹰山庄’上的惨案,裘二哥的血仇,也大有关系!只等事情弄清,便有分晓!”
  许狂夫心中,仍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有“赛诸葛”之称的胡四哥,心中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忙问道:“胡四哥,你快将你所想的,和我说说,不然,要闷煞小弟了!”
  胡子玉笑道:“你不要心急,等追上了清心老尼他们两人再讲!”
  两人轻功造诣,在武林中已允称一流,话说之间,已然驰出了十余里,只见月色之下,江水隐泛银光,已然来到了长江边上。
  抬头望去,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正在沿江飞驰,前面一人,袈裟飘飘,正是峨嵋金顶,清心老尼,后面一人,不问可知,正是“幽灵”!
  看两人奔驰情形,清心老尼已然将被“幽灵”追上!胡子玉忙道:“咱们快去,迟则不及了!”
  许狂夫知道自己这位义兄,足智多谋,既然如此说法,定有计较。两人各提一口真气,四五个起伏间,已然窜入一丛竹林之中。
  两人一入竹林,便听得清心老尼一声惨笑,道:“姬檀樾,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胡子玉连忙止步,和许狂夫两人,隐身在浓密的竹林之内,向外看去。
  只见清心老尼单掌当胸,却用的是左掌,右臂下垂,看情形刚才韦明远的“太阳神抓”,不仅将她的那双紫金木鱼震飞,而且还令她的右臂,受了重创,以致不能动弹!
  “幽灵”站在离清心老尼丈许远近处,好整以暇,背负双手,哈哈一笑,道:“你也成名多年,自应明白,‘太阳神抓’威力无穷,既然已经发出,便不能有人生还,是以多年以来,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太阳神抓’使出之时,具有何等威力,这样人人皆知的事,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清心老尼惨笑三声,道:“好!好!‘太阳神抓’本来只是对付奸邪之徒,如今却想不到竟会用来对付老尼!姬檀樾,常言道水满则溢,贫尼既已身心归佛,死何足惜?只盼你行事多加小心,莫要令得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幽灵”冷冷地道:“多谢你关照!”
  踏步进身,双手齐出,漫天掌影,径向清心老尼全身罩下!
  清心老尼右臂确已受伤,不能多动,但左臂仍能挥动如意,勉力还了三掌,两人兔起鹘落,斗在一起,以快打快,晃眼之间,已然斗了七八招,只见清心老尼步履不稳,显然已落下风。
  “神钩铁掌”许狂夫义愤填膺,目射怒火,好几次待要冲了出去,助清心老尼一臂之力,但俱被胡子玉死命止住。
  片刻之间,两人又各发了三招,只觉得“砰”地一声,清心老尼被震返几步,身子晃了几晃,才得站稳,但已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幽灵”“哈哈”大笑,身形一拧,赶向前去,但清心老尼在重伤之余,却用力一跃,径向江中跃去,眼看要跌入江中,突然身形向上一浮,接着,江边冒起两条人影,已然将清心老尼接住。
  那两人一将清心老尼接住,便已然跃上岸来,异口同声,“咦”地一声,道:“清心师太,何以身受重伤?”
  那两人身形长大,月色之下看来,俱届中年,气度昂然,一望而知,是武林豪客!
  清心老尼一声长叹,道:“两位莫管闲事,趁早快走!”
  那两人“哈哈”一笑,道:“什么人暗算师太,金某人既知,绝无放过之理!”
  抬头一看,见“幽灵”挺然而立,“飕飕”两声,自腰际拔出两柄长剑,两剑相交,如同十字,动作一致,一齐踏前三步,道:“阁下是谁?崆峒‘七绝剑’、‘七修剑’,要向阁下领教!”
  原来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崆峒三剑”中的“七绝剑”金振宇,“七修剑”金振南!
  “崆峒三剑”,本是弟兄三人,但老三已然身死,早两年,他们曾上长白山,要为老三报仇,是被“三绝先生”公冶拙逼走。
  逼走之后,两人深感技不如人,立即回到崆峒,精研前数代崆峒掌门人所留下的剑法。
  崆峒派本以剑术著称,自创派祖师以来,十余代掌门中,不乏剑术超群之士。
  两人苦心钻研寻找,终于给他们在崆峒山勒奇峰顶,发现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着第七代掌门人,石翠英所创的一套,博大精奥,无可比拟的剑法,名曰“天星剑法”,那石翠英原是一个女子,在创出这套剑法之后,便不知所踪,是以近二百年来,崆峒弟子,也不知本派之中,有这样奇妙无穷的一套剑术。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发现了这套剑法之后,喜出望外,就在勒奇峰顶,结庐而居,足足费了两年光阴,才将剑法学会!
  他们自觉学会了这套“天星剑法”之后,已足可与“三绝先生”公冶拙一较长短,是以才联袂下山,到“丹桂山庄”去寻“三绝先生”。
  但是闯上“丹桂山庄”,公冶拙却已然不知去向,两人乃顺江而下,本是在江边欣赏夜色,恰好遇上清心老尼和“幽灵”争斗。两人走到,便见一人向江心跃来,是以飞身托住,一看是峨嵋金顶,清心老尼,伤得如此狼狈,心中便是一怔,但总仗着自己这一套“天星剑法”,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且,一路南下,在湖南瑶山之中,还得了两口好剑,若是能将清心老尼的仇敌退去,不难立即名扬天下!是以长剑出鞘,立即挑战!
  “幽灵”一见两人,像是突然间怔了一怔,可是随即迸出一阵狂笑声来,笑声是如此高亢愤恨,倒像他和那两人,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也不禁一凛,道:“阁下是谁?”
  “幽灵”尚未答话,清心老尼已然长叹一声,道:“两位,我劝你们莫管闲事,你们不肯听,这位便是江湖夜雨,十年红灯,隐居‘幽灵谷’中,近又复出,昔称‘天龙’,今号‘幽灵’的姬子洛!”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一听得清心师太如此说法,明知她佛门高人,不会说谎,不由得面如死灰,刚才的豪气,立时消失!
  只听得“幽灵”冷冷地道:“贼尼既已代报了我的名头,你两人意欲何为?”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对望一眼,心想本来欲待寻事扬名,却料不到反而惹祸上身!自己“天星剑法”固然玄妙,但“幽灵”姬子洛的“太阳神抓”,岂是自己所能抵挡?
  两人俱是一般心思,后退了一步,金振宇道:“原是姬前辈!”
  “幽灵”冷冷地道:“不必客气!”
  两人听出口气不善,心中又是一阵吃惊,金振宇又硬着头皮道:“姬先生,我们两人偶然路过,不知先生在此,多有得罪,就此告辞!”
  “铿铿”两声,将剑收起,竟欲就此离去!
  “幽灵”陡地大喝一声,道:“别走!”
  金振宇回过头来,道:“姬前辈不知尚有何事吩咐?”
  “幽灵”道:“你们若要保住性命,可自挥利剑,断去双腿!”
  两人面色,立即大变,金振南怒吼一声,道:“姬前辈请莫逼人太甚!”
  “幽灵”哈哈笑道:“我逼你太甚,你又准备怎样?”
  两人并肩站定,手按剑柄,“幽灵”道:“不断双腿,便难免一死!”
  金振宇道:“姬先生,我们崆峒派与你,向无纠缠,为何如此相逼?”
  “幽灵”怪笑数声,道:“好一个向无纠缠,亏你们讲得出!”一言未完,飞身扑上!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长剑立即出鞘,荡起两片光幕,将身子护住。
  但“幽灵”在扑向前去之际,手中却扣了两枚暗器在内,两人长剑光幕虽密,可是“幽灵”那两枚暗器,去势更疾!
  只听得“铮铮”两声,光幕已然露出隙缝,“幽灵”飞身自隙缝之中穿进,双臂一振,便向金振宇、金振南两人肩头抓到!
  两人心中,本就发虚,再加长剑被暗器弹中之际,虎口隐隐发麻,可见对方内力之深,实非本身所能抵敌,连忙撤剑回招,总算仗着剑法神妙,由“天雨如花”,化为“星光流落”将“幽灵”的那一抓,勉强避了过去。
  “幽灵”一抓不中,一声长啸,重又踏中宫,走洪门,扑了上去,反手倒扣金振宇脉门,左脚飞出,却向金振南踢去。
  这两招一招用手,一招用脚,招式怪异绝伦,两招一齐使出之际,整个人几乎已然凌空。金振宇只当有机可趁,反手一剑,向“幽灵”手腕削出,但“幽灵”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然改抓为拍,“叭”地一掌,正拍在剑脊之上,只听得“嗡”地一声,金振宇一柄长剑,已然脱手飞出老远!
  同时,金振南见“幽灵”一脚踢到,后退一步,一剑向“幽灵”小腿斜削而出。
  剑锋如虹,正是“天星剑法”中的一招“流星飞渡”,“幽灵”此时单足支地,这一剑看来万万避不过去,而且看他情形也绝不躲避。金振南心中暗喜,刚在想自己“天星剑法”神妙,竟连“幽灵”姬子洛,也难免伤在自己剑下!
  手腕一加劲,剑去如电,已然削中了“幽灵”的小腿!但是这一剑,却不但未将“幽灵”的小腿削断,反而剑锋向下,陡地一滑!
  金振南、金振宇那两口新得宝剑,虽然未到削金断玉的地步,但也是锋利无比,坚韧之极的野猪皮,也是一削便入,如今用足了九成劲力的一剑,竟然不能伤“幽灵”分毫,心中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略呆了一呆,“幽灵”一脚,已然已踢中心窝,五脏翻腾,大叫一声,向后便倒!
  “幽灵”趁机一探手,将他手中宝剑,劈手夺过,反手一剑,正好和金振宇一剑相迎,“铮”地一声,冒出一串火花,两柄宝剑,虽然是一样质地,但是“幽灵”的内劲无比,顺剑而发,金振宇的那柄剑,“啪”地断成两截。
  “幽灵”手中长剑一摇,击向断落的剑尖,一溜黑虹,电射而出,直穿过金振宇的咽喉。金振宇连声都未出,便自气绝!
  金振南身受重伤,一见自己哥哥,死得如此惨法,大叫一声,鲜血狂喷,亦自身亡!
  “崆峒三剑”,本来纵横江湖,颇有名声,自习得“天星剑法”之后,正想再度扬威江湖,却不料就此死在长江边上!
  “幽灵”将两人齐皆了结之后,再回过头来看清心老尼时,只见清心老尼,面上神光湛然,正待出声,已听得清心老尼长吟一声,道:“武林大劫重临,武林大劫重临!”
  连叫两声,语音悠悠不绝,足可传出三五里开外!叫毕,便自音响绝然,竟然自断经脉而亡。
  “幽灵”顺手一掌,将她尸体,直向江心挥去,“噗通”一声,跌入江中,顺波而去!
  这一幕惊心动魄的争斗,竹林中的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看得清清楚楚,两人虽然一身武功,但是三个名冠一时的武林高手,刹那之间,俱都命丧江边,也不禁感到了阵阵凉意!
  只听得“幽灵”长叹一声,接着又“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十载深仇,一旦在此得以报去!”
  一举起手中长剑,在金振宇、金振南两人身上,一阵乱砍,手腕一抖,又将手中长剑,震成两截,在两人身旁,一阵盘旋,便如飞离去!
  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看着他跑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许狂夫埋怨道:“胡四哥,你说追上了他们两人,事情便有分晓,如今眼看‘崆峒双剑’、清心师太,命丧江边,我们却袖手旁观,若是给江湖豪杰知道,却是见不得人!”
  “铁扇赛诸葛”胡子玉苦笑一下,道:“贤弟,愚兄岂是愿意如此,但是为了揭露这一个武林中的大秘密,却不得不如此。”
  许狂夫道:“胡四哥,你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大秘密?”
  胡子玉道:“就是这位‘幽灵’!”
  许狂夫道:“胡四哥,你还怀疑这位‘幽灵’,并不是昔年‘天香娘子’之夫,‘天龙’姬子洛?”
  胡子玉得意地一笑,道:“岂止怀疑,简直已可肯定!”
  许狂夫神色严肃,道:“胡四哥,兹事体大,我们却是不能乱来!”
  胡子玉道:“贤弟放心,愚兄一生行事小心,断腿眇目之后,隐居多年,更是小心翼翼,岂能有错,更不会乱来!”
  许狂夫道:“胡四哥,那你是何所据而云?小弟倒愿一闻。”
  胡子玉抬头向天,道:“我问你,十年之前‘天龙’姬子洛何在?”
  许狂夫苦笑道:“武林中人人皆知,十年之前,姬子洛已隐居大别山,‘幽灵谷’中!”
  胡子玉道:“这便是了,刚才他临走之际,指着金振南、金振宇两人说:‘想不到十载深仇,今日得报’。试想,‘天龙’姬子洛昔年,谁人敢与他有仇,既与他有仇,又何必等十年之后才报?”
  一番话说得“神钩铁掌”许狂夫哑口无言。
  胡子玉又道:“刚才在褚家大宅之中,‘幽灵’一定要叫韦明远以‘太阳神抓’,对付清心师太,那是他知道清心师太,一身佛门内功,非同小可,若不以‘太阳神抓’对付,万难取胜!”
  许狂夫仍是不懂,道:“这又和他硬迫韦明远出手,有何关连?”
  胡子玉道:“你难道未曾看出来,那‘幽灵’根本不会使‘太阳神抓’?”
  许狂夫吃了一惊,道:“竟有此事?”
  胡子玉道:“自然,韦明远的‘太阳神抓’功夫,至多不过五成火候,但是一使出来,掌心精芒流动,以目对之,如对烈日,但是在‘丹桂山庄’上,那‘幽灵’可曾露过这一手?”
  许狂夫固然觉得胡子玉所说甚有道理,但是这件事情,实是非同小可,如果胡子玉所料属实,则是武林中最大的隐秘!
  因此又犹豫道:“或是他轻易不施展‘太阳神抓’功夫,也说不定,否则韦明远怎肯叫他做师父,而又有什么人有这样高的武功?”
  胡子玉沉吟道:“这也是我最弄不明白的两点事。此人武功之高,几乎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崆峒双剑’用的那两柄宝剑,一出手便墨光隐隐,显非凡品,但是金振南一剑削在他腿上,却反向下滑去,他当真练成了金刚不坏身法?”
  许狂夫道:“就算真有金刚不坏身法,血肉之躯,也定无不畏利剑之理!”
  胡子玉想了一想,道:“断剑尚在,我们何妨去拾起来,看上一看?”
  说着,两人便步出竹林去。才一出竹林,两人还未及俯身拾剑,已然各自怒吼一声,一跃丈许,来到了金振南、金振宇两人的尸体之旁,呆了一呆,一齐叫道:“裘二弟!”声音之中,充满了悲愤!
  这时候,江边上静悄悄地,除了他们两人以外,便是“崆峒二剑”的尸身,何以他们突然会叫起“飞鹰”裘逸的名字来?
  原来就在“崆峒三剑”的尸身的空地上,写着四个方圆尺许的大字:“害人者死!”
  那四个字虽是写出,但除了“害”不同以外,其余“人者死”一望而知,和“飞鹰山庄”上以人头排出的“欺人者死”那几个字,是出于一个人之手,绝不是第二个人所为!
  许狂夫和胡子玉两人,自从在“飞鹰山庄”上,埋了裘逸等一干高手之后,无时无刻,不在寻觅凶手,要为裘逸报仇。
  但是两年多来,音讯全无。武林中一干邪派中人,如“雪海双凶”、“欧阳老怪”、“三绝先生”等,均不是真正的凶手。两人只当此世,“飞鹰”裘逸只好冤沉海底,却万万料不到会在此处,发现了线索!
  两人一齐呆了半晌,“神钩铁掌”许狂夫一声怒吼,“玱玱”两声,抖出腰际铁钩,怒吼道:“胡四哥,咱们不赶到芜湖城中,去为裘二哥报仇,更待何时?”
  胡子玉语音沉痛,道:“贤弟,我们仍不能操之过急!”
  许狂夫双眼如似喷出火来,道:“胡四哥,什么事我俱都唯你马首是瞻,然而这一件事,我却不能听你的主意行事!”
  身形一拧,突然疾跃出三丈开外!
  胡子玉肩头一侧,竟将折扇握在手中,足尖一点,跟踪而至。
  许狂夫知道胡子玉一定要出手阻拦,反手便是一钩,但胡子玉武功在他之上,铁扇到处,“叮”地一声,竟然将铁钩荡开,两人一齐落到了地下。
  胡子玉厉声喝道:“贤弟,你如今向城中去,为裘二弟报仇雪恨,是也不是?”
  许狂夫道:“咱们既知仇人踪迹,自然不能放过!”
  胡子玉冷笑一声,道:“我们就算冲进了褚家大宅,你自认可是仇人敌手?”
  许狂夫猛地一怔,胡子玉又道:“你我两人,死在芜湖之后,还有谁能再为裘二弟报仇?”
  许狂夫半晌作声不得,才虎吼一声,道:“难道血海深仇,就此作罢?”
  胡子玉长叹一声,道:“贤弟,我们与裘二弟,誓同生死,我想代他报仇之念,绝不在你之下,但如果莽然行事,却只是送死。眼下愚兄已然想到,只有三条对策可行!”
  许狂夫急问道:“是那三条对策?”
  胡子玉却并不回答,又细细看了一看那“害人者死”四个字,踏开两步,拾起了一截断剑,轻轻一抛,“啪”地一声,那断剑便深深陷入树干中。
  许狂夫见他只是不说话,急道:“胡四哥,你快说,有那三条对策,即使赴汤蹈火,小弟若皱一皱眉头,便不是英雄,便不是英雄好汉!”
  胡子玉面色神肃,抬起头来,刚待说话,忽然瞥见了远处七点红星萤火也似,向前移动,快疾无比,正向江边而来!
  胡子玉心中一惊,沉声喝道:“贤弟,咱们快到竹林中避上一避,有人来了!”
  许狂夫固然不愿,但也知事关重大,两人闪入竹林之中时,也已看清,那七点红星,是有人提着七盏彩扎红灯,疾向此处驰来!
  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立即再隐入竹林之中,定睛看去,只见那七点红星,移动得快疾无伦,晃眼之间,便已到了眼前。
  两人也已同时看清,那七点红星,竟是七盏彩扎红灯!每一盏灯下面,系着一很长长的竹竿,而持灯的不是别人,正是“幽灵”!
  胡子玉只是眦睚欲裂,知道此际一冲出去,万不是“幽灵”之敌,除了江边多两具尸首之外,于事无补益!
  因此用力握住了许狂夫的手臂,不令他妄动。
  只见“幽灵”一来到近前,身形如飞绕着金振宇、金振南两人尸体,旋风也似,转了一转。
  一转转毕,那七盏红灯,已然绕着两人尸体插成了一个圆圈,接着,“幽灵”倏地退后三丈,“哈哈”一笑,手掌扬处,已然将七盏红灯,一齐击熄,灯也被掌风击得支离破碎!
  “幽灵”将灯击碎之后,重又走向前去,顺手在地上,拾起一截断剑来。
  胡子玉在竹林之中,一见“幽灵”拾起了断剑,心中不禁吓得“怦怦”乱跳!
  因为他刚才曾将一截断剑,射入树干之中,如果“幽灵”稍为细心一点的话,便可以发现,两柄断剑,只剩了三截。
  也等于说,在他去而复回的那一段时间中,另有人来过,而来人也不会走得太远!而只要他略事搜寻的话,自己便会无所遁形,非和他对敌不可!
  胡子玉向许狂夫使了一个眼色,已将铁扇拿在手中。许狂夫会意,手在怀中一探,早已抓了一把“无风燕尾针”在手。
  只见那“幽灵”仰天一笑,将断剑托在手中,左手中指一弹,铮地一声,将那截断剑幻成一溜墨虹,直向江心射去,跌入江中!
  接着,又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笑声,一转身,便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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