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牛刀初试 一鸣惊人
 
2021-02-20 21:32:53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姐姐金莲,是廖添丁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原想可以好好的叙一叙离情别意,不料竟然扑空。
  到底为何离开洪家?
  去向何方?
  洪茂川去台北参加什么会?
  与日本鬼子有何关系?
  一路之上,思前想后,心事重重,明明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花了十分钟才走进一家小吃馆去。
  约下午四点多,距离(晚)饭时间尚早,馆子里一个食客也没有,老板正在灶前打盹儿,听得脚步声,这才惊醒,忙客客气气的道:“两位要吃些什么?”
  这下可把两个土包子给问住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想那廖添丁与游木坤,从小在秀水村土生土长,除清水外,根本哪里也没去过,像彰化这么大的都市,今天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从小到大,十天有九天在饿肚子,只知道干饭、稀饭、蕃薯汤,从来也没有上桌子吃过酒席,叫他们如何来点菜?简直是拿穷人寻开心。
  好在廖添丁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有奇策妙计,端足了架子,含糊笼统的道:“好酒好菜,直管往上端,鸡鸭鱼肉样样来。”
  阿坤道:“再炒一盘面,大盘的,多放一点面,来两碗饭,大碗的,多盛
  一点饭。”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想是饿怕了,总喜欢吃大盘大碗的,被廖添丁瞪了他一眼,大模大样的道:
  "阿坤,今天是番仔请客,不吃面,也不吃饭,要吃大鱼大肉,不醉不归。”
  经廖添丁这么一提,阿坤才猛然想起,从日警身上搜来的那七八元纸币来,随声附和着道:“是啊,要吃大鱼大肉,不醉不归,不然就太对不起自己的肚子,也对不起请客的番仔了。”
  二人一唱一和,虽然有板有眼,在饭馆老板的势利眼中,依然是两个穷小子,怕他们白吃白喝,委婉的道:“好酒好菜不便宜,出门在外还是俭省一点好。”
  廖添丁不是白痴,当然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直接了当的道:“老板可是怕我们付不出钞票?”
  老板连忙辩解道:“不,两位小友误会了,小老儿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还是要问你一句话。”廖添丁将日币取出来,弹一弹,抖一抖,神气八啦的道:“这玩意儿你收不收?”
  老板睹状立刻瞪大了眼,连说:“收,收,当然收,日本票子比银子还吃香。”
  “怎么算?”
  “一块纸币,抵一块银元,也就是七钱二分银子。”
  “嗯,知道啦,该上菜了。”
  “是!是!”
  老板见钱眼开,再也不敢看不起这两个穷小子,急忙躬身退下,很快便端上来两菜一汤,外加一壶酒。
  阿坤见状大为不快,粗声大气的道:“怎么只有两个菜,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老板正在忙乎着,一边炒菜,一边陪着笑脸道:“来啦,来啦,小老儿随炒随上,这样吃起来才爽口好吃。”
  有生以来,数今天最快活,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大鱼大肉吃,哥俩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开怀畅饮,不亦乐乎。
  霍然,耳畔有一个银铃也似的声音道:“请问两位可是从秀水村来的?”
  话者是位青春少女。
  生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
  看年龄,与廖添丁不相上下。
  廖添丁一怔神,道:“我们是秀水人。”
  姑娘打量一下二人,道:“刚才曾经去过洪公馆?”
  游木坤道:“有这一回事。”
  姑娘面露喜色,急声追问道:“不知那一位是廖添丁?”廖添丁立道:“我就是。”
  姑娘自我介绍道:“我叫何梅香,是金莲姐的朋友。”
  此话一出,廖添丁喜得跳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道:“我姐姐怎么了?”
  何梅香娇滴滴的声音道:“小妹正是为此而来。”
  廖添丁急得不得了,声急语快的道:“快说我姐姐是否当真已经不在洪家?”
  “这是事实。”
  “去到那里?”
  “台北”
  “台北什么地方?”
  “这我就不清楚了。”
  “无缘无故的,跑到台北去干嘛?”
  “事实上,金莲姐是被洪茂川当作礼物,送给了一个日本人。”
  廖添丁闻言大吃一惊,脸都气紫了,怒不可当的道:“岂有此理,我姐姐是人,不是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何梅香喟叹一声,黯然神伤的道:“三个月前,洪家来了一位贵客,是个番仔,很色,我家老爷对他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吃饭的时候,不但叫我们穿得漂漂亮亮,表演歌舞助兴,还要陪酒。”
  阿坤气忿忿的咒骂道:“混帐,又不是酒家,陪啥鬼酒。”
  添丁道:“后来怎样?”
  何梅香道:“那个番仔,是个大色狼,一眼就看中了金莲姐,要求洪茂川送给她。”
  “姓洪的答应了?”
  “这个日本人,似乎来头不小,洪茂川敬畏有加,哪敢说半个不字,当场便满口答应下来。”
  “我姐姐没有反对?”
  “唉,身在屋檐下,焉敢不低头,身为奴才的人,反对也是没有用,只会招来一顿毒打。”
  “于是,我姐姐就跟着他去了台北?”
  “嗯。”
  “说了半天,何姑娘还没有说,这个日本鬼子究系何方神圣?”
  “反正地位一定很高就是,可惜不清楚他的姓名来历。”
  “谁清楚?”
  “洪茂川必定了然于胸。”
  “张总管呢?”
  “应该也心知肚明。”
  “姓张的知道就好,等一下非要他招出来不可,何姑娘出来的时候,可曾见到他?”
  何梅香神色惶急的道:“已从台中返转,但是你们千万去不得。”
  游木坤愣愕一下,道:“这是为何?”
  何梅香振振有词的道:“你们大闹洪公馆的事,那名守卫已经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总管,张总管十分恼怒,向日警报了案,眼前,洪家里里外外,布满了日本警察与密探,正张网以待,等着捉你们。”
  廖添丁咬着牙齿道:“妈的,姓张的好大胆,居然召来日本鬼子对付自己的同胞,日警保护昨/得一时,保护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要他好看。”
  梅香姑娘小心谨慎的道:“洪茂川在彰化,是首富,也是首恶,是出了名的第一号大流氓,与番仔关系密切,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前,曾经有几名义军动过他的脑筋,结果全被日军打死了。”
  阿坤恶狠狠的道:  、
  “这样看来,姓洪的是个标准的汉奸狗腿子,更加饶他不得。”
  梅香道:“是该杀,却难如登天,不仅他本身武艺高强,又有日本鬼子暗中保护,当务之急,最好是急速赶到台北去,设法找到金莲姐,救她脱离摩/魔掌。”
  目注廖添丁,接又说道:“你姐姐料准你会来找她,临行前特别交代小妹转告添丁哥一件事。”
  廖添丁神色一紧,道:“那件事?”
  “关于侮辱你娘的那名日警,已经查清楚了。”
  “是谁?”
  “他叫黑川熊。”
  “这个狗熊在那个单位?”
  “就在八卦山附近的一个派出所里服务。”
  廖添丁天赋异禀,机智过人,头脑好,点子多,反应敏锐,一颦眉,一眨眼间,便已筹得一计,道:“何姑娘……”
  何梅香打断他的话,道:“添丁哥,你比我大,叫我阿香就可以了。”
  “好,阿香,咱们搭档,演一场戏如何?”
  “演戏?”
  “是,演戏,演一场捉拿黑狗熊,杀人的戏。”
  “我成吗?”
  “成,凭你的姿色,保证可以胜任。”
  “怎么演?”
  “这个咱们等一下详细研究,现在先吃饭。”
  “我不饿。”
  “戏要天黑之后才上演,多少吃一点嘛,饿坏肚子可划不来。”
  梅香没再推辞,立与二人同桌而食。
  吃得爽,吃得痛快,直至天色将晚,酒足饭饱后,方始付帐离开。
  那时候,物价很便宜,饱餐一顿,才不过花了一毛多钱。为了妆点门面,把戏演好,接着三个人又去街上,花了五六毛钱,买了三套衣服,三双新鞋子。

×      ×      ×

  廖添丁与阿坤,就穿着新衣新鞋,宝里宝气的,神气活现的,大踏步的直接来到了八卦山下附近的一个日警派出所。
  天色已黑,一灯如豆,派出所内只有一名日警在坐镇当值。
  昔日,台湾同胞都管日本警察叫大人,或者巡查,廖添丁自亦不敢马虎,趋前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规规矩矩的道:“大人,晚安。”
  日警见是两个衣冠楚楚的毛头小伙子,不由一怔,漫不经心的道:“你俩跑到派出所来干嘛?找死?”
  廖添丁鬼头鬼脑的笑道:“大人爱说笑,不是找死,是来找人的。”
  “找那位?”
  “一位巡査。”
  “叫什么?”
  “黑川熊。”
  “黑川熊?你们跟他是……”
  “朋友!”
  “八盖呀路,堂堂日本皇警,会与两个亡国奴,臭小子为友?”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是黑川巡查手下的两名线民、密探。”
  “是送消息来的?”
  “不,今夜是来送礼的。”
  “送什么礼?”
  “可否请黑川大人出来答话?”
  “黑川兄三天前已调职离开彰化。”
  日警对“礼物”很有兴趣,见二人两手空空,更加纳闷,不待廖添丁开口,便又说道:“我与黑川兄是多年老友,不论送什么东西,均可代转。”
  廖添丁沉思一下,又想出一个新点子来,道:“不是东西,是人。”
  “是人?抗日份子?”
  “一个黄花大姑娘。”
  “啊,是个花姑娘,美不美?”
  “卡帅!卡帅!”
  “多大?”
  “姑娘十八一枝花。”
  “是窑姐儿,臭婊子,二手货吧?”
  “尚未‘开宝’,原封未动的处女。”
  日警好色,一听说送来一个大姑娘,骨头都酥了,流着口水道:“花姑娘在何处?”
  “正在外面候着。”
  “可不可以由本人代收?”
  “可以啦,但得答应在下一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说看。”
  “将黑川大人的去处告诉我。”
  “小事一件,没问题,快叫花姑娘进来吧。”
  阿坤双眉一扬,道:“这是办公室,诸多不便,被你的上司撞见,一定会挨官腔的,轻则刮胡了,重则可能记过。”
  日警确有此顾忌,道:“那该怎么办?”
  廖添丁笑道:“简单,到外面去嘛。”
  “我正在值班,这……”
  “找一个人来代班好啦。”
  “不行,大家都出去了,所内闹空城计,就我一人。”
  “其他的巡查跑到哪儿去了?”
  “清水发生事故,七名伙伴一去不回,洪公馆又有歹徒滋事,所里的人兵分两路,都出外办案去了。”
  阿坤眉飞色舞的道:“这好啊,阎王不在,小鬼就可以当家,偷个懒,乐乎乐乎。”
  廖添丁亦道:“就算被上面查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撒个谎,说是到外面去追捕抗日份子就没事啦。”
  二人设想周到,连退路都给他想好了,日警连说了两声:“好主意,好主意!”当即起身,行至门口。
  梅香姑娘就站在对街拐角处。
  新衣新鞋,又抹了一些胭脂花粉,益增三分颜色。
  月光之下,有意无意之间,还抛来一个媚眼。
  日警睹此情状,早就忘了生辰八字,灵魂也出了窍,用不着廖添丁、阿坤来催驾,便三步并作两步走,没命似的追过去。
  真是个急色鬼,见不得女人,一见到女人,就神魂颠倒,如疯似狂,欲火上升,意乱情迷。
  伸手就要抱。
  噘嘴就要吻。
  一脸的猪哥相。
  幸好何梅香的反应快,被她巧妙的躲开了。
  日警色眯眯的瞅着她,道:“花姑娘,别躲,让我来亲一亲。”
  何梅香一面闪避,一面说:“大人,不可以,这里人多,被人家看见多难为情。”
  “那边竹林子里没有人,咱们到那边去好不好?”
  “好啊。”
  “我抱你去。”
  “这样不好意思啦,人家自己会走。”
  “那就快点。”
  “人家已经在走啦。”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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