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1-03-20 21:15:2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已是二更天，客栈里里外外一片沉静。
　　月展翼盘膝趺坐床上。
　　他睡不着，便以打坐调息来养神，这种静坐调息之法，行之得当，效果比睡眠还好，但先决条件必须能摒除脑中杂念，使心神定于一，而后徐徐吐气，如此真气便可导于四肢五脏，贯通奇经八脉，而达到精气调合，神旺性全的最高境界。
　　这也即是所谓的内功心法，大凡功力到了相当高深的程度，一经入定，则心灵澄澈，见危不惊，见乐不喜，遇大难而不忧，逢拂而不怒，心如止水，形若木鸡，入火不热，入水不溺，获益是无穷的。
　　内功愈深厚，耳目也愈灵利，虽静坐于一隅，室外风吹草动亦能察觉，这也就是习武之人大都喜欢先由内功入手之故，因内功一成，敌人欺近必知，可以保命也。
　　今晚，月展翼以静坐来代替睡眠，也是抱着一种防备的态度，因为这里是江都，是巩家的地盘，他不能不谨慎一些。
　　果然，他的防备“收效”了！
　　他听到后屋顶传下来两声很轻很轻的异响，经验告诉他有夜行人从屋上飞过！
　　江都一地有上万住家，夜行人会这么凑巧由自己住宿的这件上房屋上经过？
　　不可能，这必是冲着自己来的！
　　月展翼现在最希望有事发生，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项可资追查的线索，所以他一听屋上异响，立即从床上跳到后窗下，推窗一跃而出，再一个仰纵已到屋顶上。
　　“嗖！”
　　一支短箭适时从右方射到！
　　月展翼一个拧身错步，扬手接住来箭，举目一望，正见七、八丈外的屋顶上有个夜行人振臂飞起，向东方疾掠而去。
　　夜行人一身黑衣劲装，双脚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轻身功夫异常高明，一掠三丈有奇，分明是罕见的武林高手！
　　月展翼冷笑一声，立刻腾身而起，追了下去。
　　他知道夜行人在引诱自己追去，八成有个陷阱在等着自己，但他毫不在意，因为这正是他目前求之不得之事。
　　一逃一追，疾若流星赶月！
　　转眼工夫，江都的街市已被抛在脑后，两人先后以绝顶轻功飞越过城墙，到了城外郊地上。
　　夜行人没有停，继续向前飞奔。
　　月展翼紧追不舍，距离渐渐接近了。
　　夜行人忽然右手一扬，又发出一支短箭，企图阻止月展翼追近。
　　短箭破空先啸，来势甚疾，一听就知不是用手劲打出的，而是武林中常见的单筒袖箭。
　　这种暗器极为厉害，但在月展翼看来却是雕虫小技，他懒得接箭，只斜肩往旁一闪，让过来箭，追赶的速度毫不受阻。
　　他大笑一声道：“朋友！此地已甚僻静，可以停下来谈谈了吧？”
　　夜行人充耳不闻，继续向前逃去。
　　月展翼笑道：“我明白了，前头还有同伴在等着，是不是呢？”
　　夜行人忽然一头钻入前面一片树林中，如兔入草，倏地就不见了！
　　月展翼艺高胆大，根本不管什么“逢林莫入”的警言，随后摸入林中。
　　但入林一看，林中一片黑忽忽的，夜行人已不知去向。
　　月展翼进入十几丈深，仍不见夜行人一点踪迹，只得停下来道：“朋友，你若是这样躲躲藏藏，月某人可没兴趣跟你捉迷藏，要回去啦！”
　　话声甫落，蓦地，一阵暗器啸声自四面八方响到！
　　月展翼连忙就地滚开。
　　次瞬间，一支袖箭，两枚金钱镖、两只铁鸳鸯、三粒铁橄榄、五粒如意珠自四面打到，把月展翼原先立足之处打得土沙迸射，枯叶乱飞！
　　月展翼一个打滚避过，手上也摸出了几支梅花针衔在口中，准备以暗器还击。
　　就在此时，四面人影憧憧出现，从五棵树后闪出五个人来了！
　　五人一律以黑巾蒙面，身着黑衣，脚系绑腿，更有趣的是人各一剑，好像五个“孪生”兄弟。
　　他们似有周密的计划，一现身就已形成包围之势，将月展翼困在核心。
　　月展翼看到他们这种情形，立刻兼想到“巩家五金”，心中不禁一懔，暗忖道：“哼，莫非真是他们巩家人？”
　　他口中虽然衔着梅花针，仍能说话自如，当下嘿嘿一笑道：“各位蒙着面孔，想必有见不得人的苦衷，月某人若请教各位的万儿似不合时宜，但若请教各位引诱月某人到此的目的，各位可以说一说吧？”
　　当中一人开口冷冷道：“只有一句话！”
　　月展翼笑道：“只有一句话，月某人也愿意听听，清说好了。”
　　那人道：“要你的命！”
　　话声一落，五人长剑齐举，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月展翼大笑一声道：“好极了，阁下真是快人快语，那就上来啊！”
　　双掌一错，腰步微沉，凝神待敌，准备迎战了。
　　五个蒙面人一步一步向他迫近，五柄长剑在他们手中，发出刺目的剑光，只看他们握剑的架势就知道都是用剑的高手。
　　月展翼现在有些后悔此行没有带眉刀出来，现在要他赤手空拳迎战五个剑术高手，实在没有获胜的把握，不过他不愧是“江南第一家”的掌门人，临此局面仍能镇静如山岳，毫无畏怯之像。
　　一看对方五人已渐逼近，他突然双掌左右猛吐，佯作攻击，实则双足一顿，使个一鹤冲天“嗖”的一声窜上树梢。
　　五个蒙面人同声暴叱，纵身追上，五柄长剑从五个方向疾刺而出。
　　他们应变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是五剑竟都走了空招，而且人飞到树梢上时，已不见月展翼的踪影，月展翼竟已在这一瞬间“展翼”飞得不知去向！
　　“快搜！”
　　当中一人叫了这么一声，五人身形一仰，势如一团烟火爆裂，向四面飞掠散开，因为他们料定月展翼必然又潜入树林里去，故立刻扩大包抄范围。
　　哪知其中一人刚刚从树梢上泻落林下时，蓦觉身后劲风突起，他心中大吃一惊，百忙中急速斜肩飘开，同时反手一剑扫去！
　　他应变甚速，结果仍慢了一着，背上“砰”的中了一掌，登时往前仆去。
　　“快来，点子在此！”
　　他倒地之后，为恐月展翼继续对自己痛下杀手，急忙往旁滚开，同时闻声呼叫。
　　另四个蒙面人闻声飞身赶到，但黑暗的林中已是一片沉静，月展翼又不知所终了。
　　一个蒙面人连忙过去扶起那个中掌的同伴，问道：“你怎么样？”
　　那蒙面人道：“背上中了他一掌，不过不碍事，我卸去他大半力道。”
　　另一个蒙面人游目四望，冷笑道：“月展翼，我还以为你有勇气跟我们走几招呢！”
　　月展翼并未远遁，附近林内传来了他的一声轻笑：“别忙，我正在制造一把木刀……”
　　五人立即循声飞扑过去。
　　但扑到月展翼发话之处，忽听月展翼的话声反在后面数丈外响起：“稍安勿躁，我的木刀马上就可削成了。”
　　五人又返身猛扑，结果仍然扑空，月展翼好像鬼魅一般，忽东忽西，时现时没，竟跟他们在黑暗的树林中捉起迷藏来了。
　　敢情月展翼真在削制一柄木刀，匕首削动树枝的声音时有所闻，但五个蒙面人一再循声追击，却始终连月展翼的影子也没见到！
　　一个蒙面人忍不住喝道：“姓月的，你有种就别跑！”
　　月展翼的声音又在数丈外响起，大笑道：“放心，今天晚上咱们玩个痛快，谁跑谁就是乌龟孙子！”
　　这次，五个蒙面人学乖了，没有循声追去，只悄然散开，各寻一处地方隐伏下来，打算以静制动，等月展翼出现时，再发动攻击。
　　月展翼没有出现，好像消失了一般。
　　整座树林就此归于静寂，双方进入“勾心斗角，各逞机谋”的局面。
　　静寂达一刻时候，蓦听得“嗖”的一声，一截树枝从空而落，打破了沉寂的局面，旋闻月展翼在树梢上哈哈大笑道：“行了，诸位请上来，咱们就在这上面走几招试试！”
　　五个蒙面人一齐纵身飞上树梢，运目一望，只见月展翼衣衫飘飘，迎风立于树梢上，手上已握着一柄用树枝削成的木刀。
　　单看他那份轻功，就使人叹为观止！
　　五个蒙面人轻功也非常高明，都已练到能够“草上飞”的境界，所差的只是他们无法像月展翼那样能在树梢上静止不动，是以他们飞身上树之后，立刻发动攻击，同时御剑猛攻而上！
　　月展翼不等他们攻到，身形如电掠出，挥动木刀攻击其中一人。
　　对付围攻的最佳策略是先选定一人展开强烈的攻击，月展翼深得此中窍诀，故一扑上去便使出月家刀法，倏忽间攻出七刀！
　　这七刀既诡奇又凌厉，登时把那蒙面人攻得手忙脚乱，真气一散，掉到树林下去了。
　　月展翼一声长啸，右脚一点树枝，借力腾身飘起，刚好避过攻到的另四个蒙面人的利剑。
　　妙的是他身在空中仍能出招还击，木刀“呼！呼！呼！呼！”自空中劈下，一口气就是四招不同的刀法，分别攻击四个蒙面人。
　　四蒙面人亦非弱者，一齐举剑相迎，他们认定月展翼的木刀难挡利剑，故采取硬封硬架的招式，存心砍断他的木刀。
　　哪知月展翼的刀法神奇莫测，并未被他们的长剑格中，他的木刀恰似神龙闹空，一阵挥舞之后，整个人突如一缕轻烟逸出数丈开外，仍然挺立在树梢上。
　　四蒙面人却已真气不继，纷纷落到地上。
　　但他们在地上略经调息，随又飞身窜上树梢，准备展开第二次的围攻。
　　这次是五人齐上，不料人到了树梢上时，但见四周空荡荡的，月展翼又似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诸位，本人在此！”
　　月展翼又反在林下发话了！
　　五蒙面人大为光火，又一齐飞掠落地，而就在他们双脚刚刚触地之际，忽听其中一人“喔”的叫了一声，已被月展翼抽冷子一刀击中腰部，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其余四人已被逗得满肚子的怒火，当下大吼一声，围住月展翼展开猛烈的攻击，四柄利剑如虹似电，着着抢攻，恨不得立刻将月展翼刺杀于乱剑之下。
　　月展翼却是不慌不忙，一面以巧妙的身法闪避，身形点窜如飞，一面蹈空趋隙，挥刀反击，刀刀刺向对方四人的身上各主要穴道。
　　这样打了约莫两刻时之久，毕竟“猛虎不敌猴群”，月展翼已渐渐屈居下风，他看出对方五人确是抱定杀死自己的决心，心中不禁有气，开声道：“诸位，月家崛于武林四十余年，一向门规极严，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伤人，今夜诸位既然一再相逼，可别怪月某人出手无情了！”
　　话落，突然将衔在口中的梅花针吹喷了出去！
　　这种梅花针细如牛毛，长约一寸半，末端缠以绒缘，每五针纳于一支鹅毛管中，一经吹出，则成梅花之势，以之攻击近身敌人，威力非常之大。
　　这时双方在黑暗的林下搏斗，使用这种暗器更是厉害无比，其中一个蒙面人突感胸口一阵刺痛，不禁大吃一惊，他情知中了梅花针，慌忙顿足暴退，一面大叫道：“小心他的梅花毒针！”
　　一般梅花针均淬有剧毒，因其针太小，若不淬毒，很难致敌于死，所以他一中梅花针后，就认定必是毒针，故立刻发话警告同伴。
　　但他的警告还是迟了一步，月展翼衔在口中的鹅毛管共有两支，他吹出其中一支之后，转身又吹出另一支；这回五支梅花针分别射中两个蒙面人的胸口，一个中了两支，一个中了三支！
　　他们也认为梅花针有毒，这一惊三魂七魄就去了大半，一声“扯话！”，四人仰身暴退，急急窜入林中深处，落荒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