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如磐石

2024-11-17 11:58:23   作者：上官鼎(伪)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白云飞虽是在一招之内杀伤了余必远等六人，但却不会继续下手，由余必远手中夺来的一柄金轮，也随手丢了出去。
　　在场诸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身为地主的红梅夫人手下，以及金轮堡所来之人，悄悄凑近负伤的余必远等人，当确定白云飞并不阻止干预之后，开始把受伤诸人扶到一旁，包扎伤势。
　　接连两次惨事，已使这片幽雅的梅林，变得一片血腥，没有人再注意到丰盛的酒宴，除了救治伤者之外，就是注视着这第二位自称白云飞的灰衣少年。
　　红梅夫人庆幸自己没有参加搏斗，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要搏斗的意思，不论这灰衣少年是否是真白云飞，只凭他那样年轻英俊，那样风度翩翩，就足以使她为之倾倒迷醉，哪怕白云飞动手杀了她，她也心甘情愿。
　　白云飞深锁双眉，忖思了一下，道：“那冒我姓名的人是什么模样，他走了多久，去了何处？”
　　红梅夫人眸光连转，道：“白少侠问得这样快法，叫贱妾如何回答……”
　　白云飞不由更加着急，但无可奈何，只好平静地道：“你尽可能地快些说吧！”
　　红梅夫人侧头忖思着道：“他穿了一身白衣，脸上也挂着厚厚的面纱，从来到走，根本就没人看到他是什么长相，和他同来的是一个红衣少女，据说他们是未婚夫妇……”
　　白云飞更加困惑，这一对未婚夫妇在自己脑海中毫无印象，他们算哪一路上的人物，为何要冒充自己的姓名，滨江城吴家庄杀死申子奇等人，是否就是他们两人所为，那蒙面少年能在一招之中杀死白无常黑秀士，这门武功当真不可轻视。
　　转念之间，只听红梅夫人又道：“他走了大约已经有半个时辰，至于他去了哪里，贱妾等可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
　　白云飞摇摇头道：“不用说下去了，那冒我名的人还说过些什么？”
　　红梅夫人忙道：“他没再说什么，只说明他是白云飞，临走时要我们……自扇耳光，……由于他一招杀死了白无常与黑秀士，所以……贱妾等无人敢于不从……”
　　白云飞忍不住又是一笑，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怪事发生。但他目光略一转动，又恢复了冰冷之色，道：“如果你们还有这份兴致，不妨继续你们的庆贺宴会，白某满不在乎别人对我的好恶，……”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金轮堡主余必远等人，该算是他们自取其辱，些许残废，已经是很便宜他们了……”
　　不待话落，迈步就走。
　　红梅夫人却急忙叫道：“白少侠请慢走！”
　　白云飞收步转身道：“怎么，芳驾……”
　　红梅夫人讨好地道：“还有一桩很重要的事情，贱妾忘记告诉白少侠了，那冒充白少侠的人手中有一柄日月宝剑……”
　　白云飞双目精芒四射，但淡淡地道：“噢……”
　　红梅夫人睨视着他娇笑道：“太岳山红梅山庄的大门永远为白少侠开着，随便白少侠什么时候来，都是妾身的贵宾……”
　　但她的讨好承迎之言却没得到一声回答，因为她话还没说完，白云飞早已没了影子。
　　一场盛宴就这样匆匆结束，本来是庆贺白云飞之死，没想到却招来了两个白云飞，而且，到现在为止，也仍然无法断定孰真孰假，抑或两个都假，唯一相同的，是两个白云飞的武功都高得怕人。
　　白云飞离开红梅山庄之后，循着下山之路，疾驰而下。
　　他并没有依照与荒冢仙子的约定在红梅山庄等她，仿佛他已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知道绝对无法追上那冒充自己之人，但他仍然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路。
　　红梅山庄位于太岳山深山之内，白云飞虽然奔驰了七八里路，但却仍在群峰环绕之中。
　　天色逐渐地入夜，山路上一片苍茫，白云飞终于放慢了脚步，紧锁着双眉，边走边想。
　　据红梅夫人之言，那冒充自己之人，手中有一柄日月宝剑，说不定那正是自己之物，那人若非由柳浪河捡来，就是由申子奇手中抢来，看来那人必然就是滨江城吴家庄杀死申子奇之人。
　　但自己何曾有这样一位朋友，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报仇，又为什么要寻到红梅山庄杀死白无常与黑秀士。
　　他为什么要冒充自己的名字？自然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武功。
　　他有无数的问题，每一个都得不到答案。
　　最后，他不再想下去，反正他要找到这冒名之人，只要他继续在江湖上出现，不论是否仍然冒用他的名字，他都有把握找得到他。
　　他继续缓缓下山。
　　天上没有了月亮，夜色很黑，茫茫的山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在蠕动。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早已孤独惯了！
　　黝黑的林木间有一丝惨绿的闪光。
　　在山林之中，萤光磷火，本是司空见惯的事，白云飞并没在意。但又走了两步，却发觉这并不是普通的萤光磷火，不由心头大震。
　　他宁立片刻，终于迈动脚步，走向了路旁的一片疏林之中。
　　林中的一株树干上有一片模糊的荧光正在闪闪发亮，一看就知道是用一种特殊的发光粉末涂上去的。
　　那片萤光乍看之下一片模糊，但他细看时，却是两条光叉着的白骨，在两条白骨之下，有一个箭头。
　　白云飞口唇紧抿，左右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但他终于向那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
　　大约十丈之外，他已穿出了那片疏林，约在林外的一方巨石上，又出现了一片惨绿的闪光。
　　这片闪光很小，没有交叉的骨架，只有一个箭头，白云飞轻吁一声，又向箭头指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又遇到了五六个箭头，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圆球般的荧光，白云飞收住脚步，怔立了起来。
　　但见西风萧萧，黄叶飘飞，在溟蒙的夜色之中，十分苍凉。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还不跪下！”
　　那声音在尖锐之中有一种怖人的寒意，每一个声音都像尖利的匕首，在刺着人的心弦。
　　白云飞双肩震了一震仍是口唇紧抿，没有动作。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道：“当真反了……”
　　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你不肯跪下，可以走了！”
　　白云飞口唇发抖，看不出他是悲是怒，是恐惧还是心慌，但他终于扑通一声，就地跪了下去。
　　那声音停顿了很久，白云飞也一直跪在乱石堆中，双目紧闭，久久没有移动过一下。
　　除了萧萧的西风，飘飞的落叶之外，看不到一个人影，那声音究竟来自何处，根本弄不清楚。
　　大约过了盏茶，方才听得那声音又道：“唉，你使我失望极了！”
　　声调竟然由尖锐转为苍凉，而且那一声叹息，竟然使人有一种心酸的感觉，但这声音发自何处，发话之人是男是女，还是听不出来。
　　白云飞一声不响，笔直的跪着，但他双目紧闭，头脸俯在胸前，看不出他是什么反应。
　　那声音又道：“你完全背弃了我！”
　　白云飞仍是不言不语。
　　那声音道：“现在你有三个选择，第一，你自裁当场，一死了之；第二，你起身而去，任性而为，不必再受我拘束……”
　　白云飞还是不曾开口。
　　那声音猛地一沉，提高了声音道：“第三，我要找一个人以我的令符挟制你，你该知道那令符的作用，你得完全听从。”
　　白云飞没有反应。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道：“如愿自裁，现在可以动手了。”
　　白云飞跪得像一尊化石。
　　那声音道：“如你想摆脱开我，你现在可以走了。白云飞丝毫没动！
　　那声音爆出了一声震天的长笑，声音像铁锤一般敲击着人的心弦，使人耳鸣目眩，摇摇欲倒。
　　笑声一收，又恢复了尖锐的声音，道：“既然如此，足以证明你还没有背叛我，那么，你要听我的命令行事……”
　　又是一阵震天的大笑，道：“你可以走了！”
　　白云飞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转过身子，一步步地走了。
　　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却表示了他的屈服，至少，他是跪在乱石堆中，一任那神秘的声音呵斥。
　　以武功盖世，年少气盛的白云飞，为什么会被一个神秘的声音吓倒，实在是一件难解的事。
　　他的步履十分沉重，走得十分缓慢，但却终于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除了西风落叶之外，太岳山中又是一片沉寂。
　　四更天。
　　太岳山下的路上，出现了一群蠕动的黑影，看上去像是一群幽灵，因为每个人都是一袭黑衣而且还都是女的。
　　当先而行的三道黑影停了下来，原来正是荒冢仙子与花红叶绿。
　　后面的二十多名黑衣少女也相继停了下来，分别坐于山路一旁。
　　荒冢仙子面色沉重，两条柳眉深深皱着，一言不发。
　　花红把腰间的水袋解了下来，递过去道：“仙子，您喝一口”
　　一股酒香由水袋中传了出来，原来那水袋是装酒用的。
　　荒冢仙子踌躇了一下，但却终于接了过去，咕嘟咕嘟，一连灌下了四五口去，而后是一阵不停地咳嗽。
　　叶绿连忙赶过去，替荒冢仙子轻轻捶着后背，一面向花红埋怨道：“都是你，给仙子喝什么酒？”
　　花红皱皱眉头，没有开口。
　　良久，荒冢仙子停下咳嗽，苦笑了一声，道：“喝点酒也好，至少可以活活筋血。”
　　花红眸光转动，试探着问道：“仙子一直精神不好，别是病了，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会，睡上一觉，也许可以使您复原。”
　　荒冢仙子摇摇头道：“你们不必装糊涂，我是被白云飞气的。”
　　花红樱唇一弯道：“仙子，依我看……”
　　瞧着荒冢仙子，没敢说出口来。
　　叶绿憨直嘴快，应声接道：“白云飞实在不是好东西，仙子还是不要理他算了！”
　　荒冢仙子喟然一叹道：“不错，我也知道他不是好人，说好了太岳山红梅山庄相候，却连他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花红道：“是啊，这种人怎么能够相交。”
　　荒冢仙子忖思着道：“但其中也许有别的缘故，你们没看到红梅山庄中的情形吗？”
　　花红道：“不论有什么事发生，他也不该失信，‘尾生抱柱’的故事，他不会不知道，一个人没有信用，其他的事也就别谈了！”
　　荒冢仙子苦笑道：“至少，我该听他如何解说。”
　　花红道：“如今连他的人都见不到，要去哪里听他解说。”
　　荒冢仙子笑笑道：“找一个人总比找一只蚂蚁容易，就算他是一只蚂蚁，我也非把他找了出来不可！”
　　叶绿叹口气道：“仙子，您好像变了！”
　　荒冢仙子笑道：“我变了什么？”
　　叶绿幽幽地道：“婢子说了出来，您可别见怪。”
　　荒冢仙子笑道：“傻丫头，你们跟我已经不是一年了，难道不知道我的脾气，不论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就是了。”
　　叶绿反思着道：“在雁山申家寨的时候，白云飞曾经捆了仙子一记耳光，这是莫大的侮辱，仙子就该杀了他才对，为什么还这样思念着他？”
　　荒冢仙子忽然格格地大笑了起来。叶绿困惑地道：“仙子笑什么？”
　　荒冢仙子收住笑声道：“我笑你不懂事。”
　　叶绿皱眉道：“难道婢子说错了什么，白云飞打了仙子，难道仙子一点也不生气吗？”
　　荒冢仙子点点头道：“这一点你说对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得很。”
　　这一来连花红也困惑不解了，忍不住插口道：“仙子可能说出其中的原因？”
　　荒冢仙子笑吟吟地道：“白云飞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性最强，脾气最怪的男人，他欠我救命之恩，而又动手打我这表示什么？”
　　花红、叶绿更加困惑地道：“婢子更糊涂了！”
　　荒冢仙子道：“以他的个性来论，对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人，该是一力相报，弥补了这份恩情，但他动手打我，那是表示我与他的关系不同，他没有与我分手的打算，至少他会报我的恩德。”
　　花红有一些懂了，道：“就像兄妹或是姊弟一样，也常常打架是吗？”
　　荒冢仙子道：“你打的譬喻不对……”
　　微微一顿，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道：“该说是夫妻，老实说，我与他已经有了夫妻般的感情，所以，他虽然打了我，但我仍然高兴。”
　　花红、叶绿同时笑了起来，道：“原来仙子这样钟情于他，那就难怪了！”
　　荒冢仙子叹息一声道：“人的感情是很怪的，当你们把他从柳浪河救上来之后，我一眼就看中了他，从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起，我就决定了一件事……”
　　花红笑道：“仙子就决定了嫁给他是吗？”
　　荒冢仙子点点头道：“一点不错。”
　　叶绿皱眉道：“那时候他要死不活，能不能请到屠三庄，和能不能救了他，根本是没有把握的事，仙子那时为何能够决定得那样坚决？”
　　荒冢仙子凝重地道：“不论他是死是活，对我嫁他的事情都没有一点影响。”
　　叶绿仍然追着问道：“如果那时候白云飞死了呢？”
　　荒冢仙子仍毫不迟疑地道：“我还是一样的要嫁给他……那就是陪他同死。”
　　花红、叶绿两人听傻了，呆呆地瞧着荒冢仙子，许久没有开口，因为她们想不到荒冢仙子会说得这样认真。
　　对那毫不守信与出掌打她的白云飞，她竟如此对他倾心，这实在是她们百思不解的事。
　　花红忖思了一下，道：“仙子这么倾心于他，他又这样对仙子，大约不用多久，我们就可替仙子缝嫁妆了！”
　　这话多少有些调侃的意味，由于花红、叶绿两人与荒冢仙子名虽主奴，情同姊妹，方才敢于这样说话毫无顾忌。
　　但荒冢仙子却毫不在意地道：“你们的也要一起做。”
　　一句话把花红、叶绿羞得低下了头去。良久……
　　花红勉强抬起头来道：“我们永远不用做，因为我们一辈子不嫁人！”
　　叶绿也道：“我和花红姐姐一样，不嫁！”
　　荒冢仙子笑道：“为什么？”
　　花红道：“不为什么，反正不嫁就是了。”
　　叶绿则侧着头道：“男人都是坏蛋，被他们打来骂去的，反而不如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的好，是不是？”
　　这话也有些讽刺意味，但荒冢仙子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双目微微眯缝着，淡淡地笑笑道：“你们不用嘴硬，一岁年纪一岁心，再过上一两年，你们大约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花红、叶绿同声道：“到老得白了头发，我们也不会改变。”
　　荒冢仙子轻笑道：“办不到。”
　　花红、叶绿一怔：“为什么呢？”
　　荒冢仙子笑笑道：“就算你们真的能够如此，我也不会答应。”
　　花红道：“仙子是要……”
　　说着不由面色一红，再也接不下去。
　　荒冢仙子满不在意地道：“你们两人是我的心腹，我离不开你们，我不嫁则已，我一嫁，你们自然要陪嫁，……”
　　花红不解地道：“那也好，我们愿意服侍仙子一辈子。”
　　荒冢仙子笑道：“不但要服侍我，也要服侍白云飞，我是他的妻，你们就是他的妾，你懂这意思了吗？”
　　花红、叶绿同时低下头去；不知她们是怕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