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五蕊花粉

2024-11-17 22:47:09   作者：上官鼎(伪)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山洞中有一段极短的宁静，但白云飞心中却又惊又喜，又忧又急，一时酸甜苦辣，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
　　天台钓客待二女坐定，阴恻恻的一笑，像闲闲的踱步一般，走到了山洞洞口，堵住了去路。
　　白云飞不禁为他的两位师妹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但长忆长恨却恍如未觉，依然笑盈盈的在拧衣襟上的雨水。
　　天台钓客笑笑道：“外衣脱了吧，可以拿到火上去烤……”
　　但长忆忽然叫道：“哎呀，他们两人衣服也都是湿的，病人怎么受得了……”
　　天台钓客忙道：“老夫带着他们，也是刚到这洞里不久，因为他们昏迷不醒，刚刚服下了定神的药去，不能惊动他们，只好等一会再想法给他们烘千！”
　　长忆点点头道：“原来这样，老公公，你自己呢，你的衣服也都湿了嘛！”
　　天台钓客笑笑道：“我这几根老骨头硬，没有关系……”微微一顿，又道：“你们今年多大了？”
　　长忆甜甜的一笑道：“我十九，她十八。”
　　天台钓客道：“你们是同胞姊妹？”
　　原他看到长恨的丑陋，与长忆有些不像，心中方才动了疑念。
　　长忆笑笑道：“你猜猜看。”
　　天台钓客笑道：“如果让老朽猜的话，你们一定不是同胞姊妹，也许是同父异母。”
　　长忆哧的一笑道：“你猜得真准，我们果然是同父异母……”
　　眸光一转，又道：“我告诉你，我爹爹一共有九个老婆，每人都生了一个女儿，我们是九姊妹！”
　　天台钓客道：“真有意思，你排行老几？”
　　长忆笑道：“我是老大，她是老二，最小的十岁，我爹爹每年都生一个女儿，所以我们每人差一岁，但我爹一口气生到九个女儿后，就赌气不再生了。”
　　由于天台钓客到了洞口，长忆也转过了身去，面对着他，以致白云飞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无法看得到她面部的表情。
　　他知道长忆是做何打算，为什么捡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和天台钓客穷聊，但他却又滋生出了一种希望，希望时间快些过去，只要功力一复，就可扭转局面。
　　使他觉得欣幸的是天台钓客竟像聊得十分入神，一时之间似乎没有做任何行动的打算。
　　白云飞的一颗心像绷紧了的琴弦，只有盼望时间快些过去！
　　估计时间，也该已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他不禁有些奇怪，天台钓客为什么这样沉着，难道他方才说的是假话，一个时辰左右，根本不会恢复功力不成？
　　忖念之间，微睁双目，向身边的西凉客看去。
　　只见西凉客也正眯着眼睛看他，同样的是一副惶惑期待的神情。
　　四目交往，两人都有些迷茫，同时，两人也交换了一瞥会意的目光。
　　白云飞闭起眼来，他不再去关心天台钓客与长忆长恨，因为他关心也没有用处，倒不如静下心来试着运息，万一那天台钓客说的是实话，只要拖到功力恢复后，就可以脱过这场厄运。
　　洞中很静，木架下的火堆已经烧光，只剩下了一堆红红的炭火。
　　天台钓客并没有去加添柴枝，竟而在洞口坐了下来，注视着长忆长恨两人发呆。
　　一时之间，他面部表情十分奇特，有迷茫，有冲动，也有一种痴痴呆呆的情态。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天台钓客一生并不垂涎女色，他所以跟她们攀谈，是想把她们当做美味佳肴，但他目前所表现的神色，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他看看长忆，又看看长恨，忽然叹口气道：“你们两人都很好看！”
　　长恨一直不曾开口，此刻却哧的一笑道：“你说我也好看？”
　　天台钓客点点头道：“是啊，很美，很迷人！”
　　长恨又哧的一笑道：“用不着你恭维我，我自已知道，我很丑！”
　　天台钓客摇摇头道：“老夫不是恭维你，老夫一生不喜欢恭维别人……”
　　微微一顿，又道：“说老实话，方才你初到的时候，我也认为你很丑，但现在却越看越觉得你美……”
　　长忆哼了一声道：“那么我一定是很丑的了？”
　　“不，不，不，不……”
　　天台钓客一叠连声的道：“你更美，更美，简直是天仙化人……”
　　闭起双目的白云飞与西凉客闻言不由又把两眼睁了开来。
　　因为这实在是怪事，天台钓客的话似是由衷而发，不是卖弄诡计，更不是虚伪的应付。
　　只听长忆甜甜的笑道：“老公公，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天台钓客摸摸垂胸的长胡，唉口气道：“老夫九十三岁了！”
　　“九十三岁？”
　　长忆讶然叫道：“我不信，您一定开玩笑。”
　　天台钓客精神一振，道：“怎么是开玩笑？”
　　长忆道：“看您最多不过是六十岁的样子，怎么能有九十三岁？”
　　天台钓客笑笑道：“这话听起来非常舒服，但老夫的确九十三岁了，不会骗你们。”
　　长恨道：“您长的模样很受端详，越看越觉顺眼。”眸光一转，又道：“您的夫人呢？”
　　天台钓客摇摇头道：“唉，说起这件事来，老夫简直懊悔死了我根本没有娶过老婆！”
　　长忆道：“这是为什么呢？”
　　长恨接口道：“只要看看您现在的模样，就可以知道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很英俊的，难道……”
　　天台钓客叹道：“不瞒你说，老夫年轻的时候，有的是年轻姑娘想嫁给我，但是……老夫真奇怪这一辈子为什么硬是对女人没有兴趣，结果……”
　　长忆道：“结果那些女孩子都因为您的冷淡而离开了您，是不是？”
　　“不是……”
　　天台钓客干脆的道：“她们都被我吃掉了！”
　　长忆、长恨互望一眼，两人的表情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却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天台钓客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但这却是真的，老夫……喜欢吃人！”
　　长忆甜甜的笑道：“那么，您就吃了我们吧！”
　　天台钓客茫然的道：“我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但现在……现在……”
　　长忆笑笑道：“现在怎么样了呢？”
　　天台钓客喃喃的道：“现在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老夫一辈子都是……咳，怪了，怪了……”
　　长忆笑笑道：“可真是有些不对劲了，为什么您这么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这和您的年龄似乎不大相称！”
　　原来天台钓客又是抓头，又是顿足，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一副心猿意马，情绪不宁之态。
　　天台钓客重重的拍了一下额头，道：“老夫也弄昏了头，真奇怪今天夜间的事，老夫怎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长忆笑笑道：“人本来就是很易变的，这也算不了什么……”
　　眸光轻俏的一转，又道：“人的情绪，早晚不同，随时随地都有变化，您为什么这样奇怪？”
　　“不……”
　　天台钓客又一跃站了起来，双手连摇的道：“这绝不是一件平常的事，老夫一辈子快过完了，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长忆甜甜的笑道：“您究竟发觉什么不对了？”
　　天台钓客斜着眼道：“我已经说过，我一辈子吃人，尤其是年轻的美女，从来没想到对另一方面的需要，但现要我却好像完全变了，我后悔当初没有娶一房美妻，过夫唱妇随的日子，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长忆道：“这是好现象嘛，如果您当真吃人，那不变成妖怪了么？”
　　天台钓客道：“那是因为我曾吃过一条怪鱼，从那之后，我见了人就想吃，尤其是年轻白嫩的姑娘，更会使老夫食欲大动……”
　　长忆愕然道：“这样说来，你吃人的事是真的！”
　　天台钓客点头道：“一点不错，完全都是真的，不过，现在却突然变了，这……”
　　微微一顿，目光扫着两人道：“你们两人肯嫁给我么？”
　　长忆仍是甜甜的笑道：“你要娶我们两人！”
　　天台钓客点点头道：“你们两人都十分可爱，叫老夫只娶一个的话，老夫实在舍不下另一个，所以不如干脆一块娶了算啦！”
　　长忆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倒是十分简单。”
　　天台钓客道：“这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嘛，只要我们对天一拜，表明心迹，然后就是夫妻了！”
　　长忆点点头道：“不错，这办法是可以的，但是你却疏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天台钓客一怔道：“老夫疏忽了什么？”
　　长忆道：“男婚女嫁，必须两相情愿，是不是？”
　　天台钓客两眼一瞪道：“难道你们不愿意？”
　　长忆眸光一转，笑向长恨道：“妹妹，你愿意么？”
　　长恨格格一笑道：“我又不发疯，为什么会嫁给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
　　长忆也笑向天台钓客道：“你听到了，我妹妹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你还是息了这个念头吧！”
　　天台钓客咬咬牙笑道：“你们这是不识抬举，惹火了老夫，仍然会把你们吃掉！”
　　长忆笑笑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怀好心了，其实，你虽然老奸巨猾，但还是瞎了眼睛。”
　　天台钓客眼珠连眨道：“老夫怎么瞎了眼睛？”
　　长忆道：“你当真相信我们的话么？”
　　天台钓客神秘的笑笑道：“不大相信，但这并不重要……”
　　微微一顿，又道：“因为不论你们是什么人，对老夫来说都是一样，你们最好乖乖的听话，否则只有自己倒楣！”
　　长忆道：“你想对我们怎样，真吃我们么？”
　　天台钓客哼道：“原来你们还认为老夫是和你们开玩笑，老夫再说一遍，一生之中，老夫吃的人数也数不清，你们如果是江湖人物，不难打听得出来，老夫是天台钓客赫连高，出名的吃人魔王！”
　　长忆道：“那我们更不能嫁给你了！”
　　天台钓客道：“为什么？”
　　长忆道：“嫁给你岂不等于嫁给了一只猛虎，随时随地，都有被你吃掉的可能！”
　　“不……不……”
　　天台钓客又双手连摇道：“老夫也说过现在十分后悔吃人，而想娶你们为妻，绝不会再吃你们……”
　　眼珠滴溜一转，又道：“你们不是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英俊的么？”
　　长恨接口道：“我们是说过，但你年纪老了，情形自然就不同了，年轻的时候漂亮，是年轻的时候的事，年纪老了，除了等死之外，是再也没什么可想的了！”
　　天台钓客怒道：“大胆，你们怎敢这样侮蔑老夫？”
　　长忆从容一笑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是你自己找难看！”
　　天台钓客牙关咬得格格有声的道：“看来老夫非把你们吃掉不可了……”
　　但他立刻又顿足叫道：“唉呀，糟糕，老夫只顾跟你们这两个丫头说话，竟然忘记他们两个了……”
　　五指疾拂，点了长忆长恨的“巨关穴”，紧跟着向白云飞与西凉客走去。
　　白云飞自长忆长恨一到，心里就有了一些指望，因为长忆长恨之来必非偶然，一定是为了救他而来。
　　二女与天台钓客言语纠缠，使白云飞想到必是长忆长恨知道了天台钓客谋害自己与西凉客的经过，而是要拖延时间，等待自己与西凉客的功力恢复。
　　但现在，自己的功力已接近恢复的阶段，而长忆与长恨却偏偏去顶撞天台钓客，使他激怒之余立刻翻脸采取行动。
　　白云飞不由又悲又急，但除了接受最悲惨的命运之外，却再也无计可施，故而当时双眼一闭，静静等待恶运的安排。
　　天台钓客大步走向白云飞与西凉客面前，阴阴一笑道：“虽然你们两人穴道被制，但想必听得清楚，看得明白，为了那两个丫头，差一点误了老夫的大事，总算还好……”
　　声调一沉，又道：“老夫就要以破穴之法吸收你们两人的真元内力了！”
　　白云飞与西凉客俱都没有睁眼，两人知道没了希望，只有双目紧闭，静静等死。
　　天台钓客嘿嘿一笑，伸手就向白云飞的气海穴上抓去！然而，这一抓实在不怎么样，连白云飞的衣服也没抓破。白云飞睁开了眼来。
　　只见天台钓客奇怪的看看自己右手，又把功力运到了十成，再度向白云飞气海穴上抓去。
　　但这一抓与方才的一抓并差不了什么，白云飞仍然是连衣襟都没有动上一动。
　　西凉客也睁开了眼来。
　　这实在是难以索解的事，只见天台钓客迟疑了一阵，立刻伸手拔出了一柄匕首。
　　白云飞与西凉客不由俱皆一惊，因为即使天台钓客那掌上用不出力道，但若用匕首杀人；仍然是很容易可以办到的事。
　　天台钓客疾快的抡起匕首，就向白云飞的心窝中刺了下去。
　　显然他已知道事非寻常，早一点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才比较安全。
　　但听当的一声，一块石子疾飞而至，竟将匕首震得飞了出去，落到了洞中一角。
　　天台钓客疾忙回头，只见被点了穴道的长忆长恨正向着他嘻嘻而笑，那块震飞了他手中匕首的石子，正是长忆所发。
　　天台钓客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今夜真是遇上鬼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怪事！
　　当下又连忙向长忆叫道：“丫头，你……”
　　长忆笑道：“大概是你忙中有错，穴道没有点中部位，干脆你再重点一次吧！”
　　这虽是讽剌之言，但天台钓客却毫不迟疑，又五指拂动，向长忆、长恨各自点去了两缕指风。
　　长忆仍是淡淡一笑道：“这是隔空点穴么？”
　　天台钓客两眼瞪得滚圆的道：“小贱人，你们究竟会什么法术，为什么竟然不怕老夫的指风？”
　　长忆笑道：“不是我们不怕，是你的指风不大灵光，好像根本没风么？”
　　天台钓客咬牙道：“若是点在石块之上，也能点穿点碎，何况你们两人不过是血肉之躯。”
　　长忆道：“既然这样厉害，为什么不点点石头试上一试，给我们开开眼界！”
　　天台钓客哼了一声，拂手一指，果真向面前的一块巨石上点去。
　　这一指点出之后，实在并不怎样，不但无声无息，而且那石块更是毫无影响。
　　天台钓客喃喃的道：“怪了，怪了……我这是怎么了？”
　　长忆笑道：“你是怎么了应该问你自己。”
　　天台钓客双目深锁道：“老夫没有什么感觉，但一切却都不对头了，好像一点力道都没有了！”
　　长忆笑道：“那大约是你吃人太多，你害了肠胃，弄出来了一种不治之症！”
　　“胡说……”
　　天台钓客大怒道：“这是一派胡言，吃人肉是大补的，可使老夫延年益寿，这……这一定是你们这两个丫头暗中弄了手脚，还不从实招来！”
　　长忆两只大眼眨了眨道：“你的功力当真提聚不起来了……”
　　天台钓客叹口气道：“谁说不是，连你们的穴道都点闭不了，还有什么功力可言？”
　　长忆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坐下来谈谈，也许可以谈出一个结果。”
　　天台钓客咬咬牙果然坐了下来，叹道：“大概老夫这跟头是栽定了！”
　　长忆淡淡的笑道：“人生是一种很奇妙的事，你吃了一辈子的人，可知那些被你吃的人，在被吃之前，有什么感觉？”
　　天台钓客闭起眼睛来道：“哼！”
　　长忆道：“你不说也可以想象得出来，人都是厌死贪生的，死是一件最悲痛的事，如果死于被人吃掉，那更是痛苦到不可名状的地步……”
　　天台钓客两眼一睁，叫道：“老夫是问你们对老夫弄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