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24-08-13 12:29:23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楚明玉出现在这条大街上的时候，正是街上人最多的时候，他刚刚走到大街，就看到了一块有被掀一痕迹的青石板。
　　这块青石板在街道的最边上，紧紧地靠着排水沟。
　　从楚明玉现在所站的地方到这块青石板边，一共有十六步的距离。
　　只有十六步。
　　这就是说，只要楚明玉再走上十六步，那么这个称雄江湖百余年的唐门，这个不断创造奇迹的江湖最大的武林世家将受最重大的打击。
　　唐家称雄江湖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的暗器，如果唐家的暗器已不再是秘密，那么这个家族就再也没有能力在江湖上呼风唤雨。
　　而这一点，正是楚明玉是最想看到的。
　　他慢慢地向那块青石板走近，他知道在两边的屋子里，小棉已安排下六个一流的好手，包括将唐柔、唐情一举成擒的丁氏兄弟。
　　这也就是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这六个人都可以抵挡一时，只要那件东西一到了楚明玉的手中，那么绝没有人能再拿回去。
　　忽然有人笑道：“你好。”
　　楚明玉不禁抬头，他看出这个向他问好的人居然是柳如烟。
　　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会看到柳如烟。
　　柳如烟绝不是自己的心腹，虽然他是在为自己做事，可是他来到唐门的目的，只是为陆扣青。
　　现在他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为什么恰好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忽然出现？
　　楚明玉道：“是你？”
　　柳如烟笑道：“是我。”
　　楚明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如烟笑道：“因为我不想你死在这里，虽然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
　　楚明玉道：“我会死在这里？”
　　柳如烟叹道：“是的，不过你一定不会相信，其实我也知道，我绝不可能让你相信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居然立刻就走了，楚明玉看着他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这时楚明玉已站在了那块青石板上。
　　不管柳如烟为了什么原因出现，不管柳如烟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楚明玉一定要掀开脚下的这块青石板。
　　楚明玉立刻伸手，掀开了这快石板。
　　在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青石板的一刹那间，一件东西忽然从街道右边的楼上飞出。
　　楚明玉定眼一看，心中不由一惊，他看出这是一颗人头，并且是丁氏兄弟中老大的一颗人头。
　　人头并不是只有一颗，一共有六颗人头从两边的屋子里飞出，这六个人都是小棉安排在这里的高手。
　　可是谁却在一刹那间要去这六个人的命？
　　只有唐帝。
　　楚明玉立刻明白，唐帝已到了这里，唐帝安排了这一切。
　　楚明玉也在刹那间明白，他脚下的青石板绝不可能有任何东西。
　　这时楚明玉非常清楚，如果他不能尽快离开这里，那么就会横尸在这里。
　　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看到一件非常奇怪的暗器向他飞了过来，这件暗器居然是一柄像西瓜一样大的铁锤。
　　楚明玉也是唐家的人，他熟悉唐家的很多种暗器，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家也会用这么大的暗器。
　　事实上，这已不是暗器。
　　楚明玉也明白，为什么唐帝会用这种武器向自己攻击？
　　这简直非常可笑，非常滑稽。
　　楚明玉身子轻轻一动，就避开了铁锤，他知道唐帝绝不会只是以为一柄铁锤就可要自己的命。
　　楚明玉可以猜想，这柄铁锤也许是中空的，也许在锤中装满了火药。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楚明玉立刻飞起，这时铁锤已落地，正好落在那块青石板上。
　　“啪”的一声，铁锤将这块青石板砸得粉碎，从青石板下，忽然飞出了无数个黑色的圆球。
　　这些圆球一飞冲天，飞到半空之时，忽然一起都裂了开来，从圆球里喷出了一股股的黄烟。
　　无数个黑色的圆球，也就是无数股黄色的烟，几乎半条街上，都在一刹那间被这团黄烟罩住，楚明玉也被围在了黄烟里。
　　楚明玉以一种直觉判断，就知道这股黄烟绝对是非常可怕的。
　　他立刻闭起了自己的呼吸，这时他又看到从黄烟里冲出六七个青衣少年，每一个人都是一扬手，就是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了无数枚暗器。
　　楚明玉这时身子甫一落地，就立刻纵起，他了解唐门暗器的可怕，就算他的武功再高十倍，他也绝不敢小看唐门的暗器。
　　这些人的暗器楚明玉并不担心，可是他知道还有一个唐帝，唐帝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他在纵起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就是他。不能呼吸。
　　不能呼吸，也就是不能换气，也就是说，当他再落到地上的时候，他已不可能再一次纵起。
　　如果这时候，唐帝向自己忽然偷袭，那么自己绝不可能躲得过去。
　　这种想法刚刚形成，他的身子已落在地上，这时他看到了唐帝。
　　唐帝在这股黄色的烟雾中微笑而立，他轻笑道：“你不累吗？”
　　楚明玉的确很累，只要他轻轻地呼一口气，他就可以将全身的功力完全恢复，可惜只要他一开口，就一定会倒下去。
　　就算他不开口，他一样还是要倒下去。
　　唐帝轻轻地伸出一指，楚明玉就倒了下去。
　　楚明玉非常不明白，唐帝为什么会在这里安排下如此精密的埋伏？为什么就是在那块青石板下安排了发射毒烟的机关。
　　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六个高手在刹那间就被人割了人头。
　　难道这一切都早已在唐帝的意料之中。
　　唐帝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楚明玉知道，就算是小棉，也一定猜不出这其中的原因。
　　小棉这时正在喝酒。
　　她不是一个人喝的，而是在陪陆扣青喝酒。
　　她将陆扣青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酒，然后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高兴，若不是没有其他的方法，我一定不会用这种下流的方法来对付你的。”
　　陆扣青并没有喝酒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是我不应该用下流的方法来对付你。”
　　小棉不由怔住，不一会儿，她又笑道：“看来你真的生气了，可是，可是我……”
　　陆扣青不由笑了，他笑道：“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虽然知道发生了一件有可能是非常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可是从她的脸上绝看不出有一丝异样的神情。
　　她的年纪虽然不大，却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陆扣青笑道：“这件事恐怕就要从今天早晨说起了。”
　　小棉道：“你说。”
　　陆扣青笑道：“我今天早晨从唐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时，我的身体已被唐老太太的“金针乱披风”手法治好。”
　　小棉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像我们所想的那样杀了唐老太太。所以你觉得自己欠了唐家的一个大人情，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帮唐家。”
　　陆扣青道：“不错，于情于理，我都实在不能不帮他们。”
　　小棉道：“那么后来呢？”
　　陆扣青道：“后来我就去找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小棉道：“谁？”
　　陆扣青还没说话，小棉身后的唐吟就苦苦笑道：“他找的这个人就是我。”
　　小棉声色不动，虽然她现在已知道唐吟并不是自己的人，虽然他也知道楚明玉现在一定落入了陆扣青和唐吟共同编织的圈套，可是她还是非常镇静。
　　在这一点上，陆扣青实在不得不佩服她。
　　小棉这时居然还在问：“你怎么会找到他？”
　　陆扣青笑道：“因为我是一个捕快，找人是我的特长，我能找到他，就像你早已知道我会去那个小酒店，因而在小酒店等我一样。”
　　小棉居然还能笑，她笑道；“看来我和陆公子一样的聪明。”
　　陆扣青叹道：“你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若不是唐吟，我简直不知道如何对付你才好。”
　　小棉道：“你找到了我们这位唐公子之后，我们这位唐公子若论武功，自然不是你的对手，然后你就逼他和你合作。”
　　陆扣青道：“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不过唐公子也的确是一个难对付的人，若不是我身上恰好有唐老太太给的“断魂引”，唐兄也绝不可能和我合作。”
　　小棉道：“断魂引，就是唐门毒药里最可怕的断魂引？”
　　陆扣青道：“是的，中了断魂引并不会死，只是每天到了午时全身都会剧烈麻痒，那种味道要比断手断足要痛苦得多。”
　　唐吟叹道：“小棉姑娘，所以你也实在不能怪我，你如果中了断魂引，也一定什么会做。”
　　小棉冷冷地道：“最起码我会死，你中了断魂引之后，为什么不快一点死？”
　　唐吟笑道：“能够活着，自然要比死好得多，陆扣青既然已答应我前事不究，恰好我又非常相信陆公子的为人，所以我认为我的选择并不算错。”
　　小棉根本就不想理他，她对陆扣青轻轻一笑，道：“那么你想怎么对付我？”
　　陆扣青叹道：“你对我总算不错，你居然为了让我开心，还陪我喝酒，所以我实在不好意思怎么对付你。”
　　小棉道：“所以你一定不会把我交给唐帝的，对不对？”
　　陆扣青笑道：“可是像你这种女人，如果放虎归山，恐怕就要天下大乱，所以我想来想去，只好把你交给一个人。”
　　小棉道：“谁？”
　　“唐七。”陆扣青笑道，“唐七一定会想出一个好方法来对付你，所以我只能把你交给唐七。”
　　小棉吁了一口气，唐七并不像唐帝，唐七要比唐帝可爱得多。
　　小棉也知道，在唐七的手上，实在是最好的安排。
　　她忽然笑了一笑，道：“我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听。”
　　陆扣青道：“你想说什么？”
　　小棉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尽，走狗烹，你虽然为唐家立了大功，可是唐家未必会感激你。”
　　陆扣青道：“你怎么知道？”
　　小棉道：“因为我实在太了解唐家的作风，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比我还了解。”
　　有人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吟回头一看，不由惊讶地道：“是唐……”
　　来的是两个人，唐情和唐柔。
　　唐柔柔声道：“唐吟，原来你在这里，你怎么能做出背叛唐门的事情？”
　　唐吟知道，唐柔说话越和气，就越危险，他不禁上下牙齿打战，颤声道：“我，我，我……”
　　唐柔叹道：“不过你后来总是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本来是要想将你千刀万剐，现在也就算了吧。”
　　他的话间刚落，手指忽然一动，打出了一点寒星，正打在唐吟的咽喉上。
　　唐吟大叫一声，双手紧捂胸口，脸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他呻吟道：“你说饶了我的。”
　　唐柔轻声漫笑道：“我只说不对你千刀万剐，什么时候说过放了你，你做了这么大的错事，难道我还能放过你，我给你留了一个全尸，已算是对你不错了。”
　　唐吟一声声：“你，你，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倒在地上。
　　陆扣青霍然而起，冷冷地道：“你居然杀了他。”
　　唐柔笑道：“你虽然说过放过他，可是我没有说过，所以你并不算言而无信。”
　　陆扣青怔了半天，最后只好长长地叹息道：“好，好，好，唐家的事情总算已了我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唐柔笑道：“你是唐家的大功臣，如果我就这么让你走了，天下的人岂不都要笑唐家的人不懂江湖道义。”
　　陆扣青淡淡地道：“却不知唐柔兄对在下有什么安排？。”
　　唐柔笑道：“你总该留下来，喝几杯庆功酒。”
　　陆扣青道：“如果我不想喝呢？”
　　唐柔笑道：“恐怕这件事就由不得你了，既然是唐家的人开了口，你就算不想留下来，恐怕也不得不留下来了。”
　　小棉忽然拍手笑道：“陆公子，现在你还相不相信我的话，唐柔并没有错，因为这正是唐家人做事的标准作风。”
　　唐柔还是笑咪咪地道：“唐家人做事的标准作风究竟是怎么样的？你说来听听。”
　　小棉笑道：“如果你真想听，那么我就给你说一个故事。”
　　唐柔笑道：“这个故事里有没有死人，没有死人的故事我是不想听的。”
　　小棉道：“既然是唐家人的故事，又怎么可能没有死人，这个故事里一共死了六个人。”
　　唐柔笑道：“原来只是六个人，并不算多。”
　　小棉叹道：“这六个人中有五个男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叫作花伴花，而那五个男人的名字分别是唐书，唐画，唐礼，唐乐和唐惊天。”
　　唐柔的脸色变了，他的脸色并没有变得严厉、愤怒，而是变得越来越和气，越来越温柔。
　　“叮”的一声，一点小小的寒星打碎了一只酒杯，落到地上。
　　寒星是唐柔打出的，酒杯却持在陆扣青的手上，陆扣青一看唐柔的脸色，就知道唐柔一定会出手，所以他用酒杯救了小棉一命。”
　　小棉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意，她对陆扣青微笑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实在是不明白。”
　　陆扣青道：“你虽然是一个攻于心计，不择手段的人，可是总比某些……”
　　他似乎不愿意说出那些很难听的话来，小棉却接着道：总比那些无耻下流，忘恩负义的人要好得多。”
　　陆扣青不由笑了一笑，道：“你倒是知道我的心意。”
　　唐柔笑得更加开心了，他笑道：“无论是谁对唐门无礼，都只有一个字。”
　　他并没说出死字，可是唐情却说了出来，唐情说得是：“死。”
　　“死”字甫一出口，小棉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击向唐情，她的武功虽然不高，出手却不算慢。
　　唐情完全可以接下这件小棉发生出的暗器，可是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上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是以不敢去接，而是飞身退去。
　　陆扣青一拉小棉的手，一脚踢开窗户，两个人已到了屋外。
　　唐情看一眼唐柔，分明是在问：“要不是追出去？”
　　唐柔摇了摇头。
　　他缓缓地道：“以我们两个人，未必能拿得下他们，他们去，就让他们去。”
　　唐情道：“可是这样留下他们，对唐门终究是一个祸害。”
　　唐柔轻轻一笑，道：“唐门的朋友遍天下，无论他们逃到什么地方，都不过是一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