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乞援弹佩剑

 

2023-08-03 16:54:56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神剑手李来风见绿鹦鹉向他的眼睛啄来，这个清宫当年剑客领班，虽然上了花甲高龄，武功还是一样了得。他在电火般的刹那，中边护心掌向上一提，大拇指和食指早已拢成一个杯口，他知道那头鹦鹉不是啄取自己双眼，而是点自己的印堂，只听一声微响，那鹦鹉就像中了猎人的弹子一般，当堂跌在地上，头颅吊下，颈骨断开，已给李来风的“弹指破壁”功来击杀了，这动作自然快不可睹，才能把疾行下来的鹦鹉一指弹死。

　　那黑面妇人就是崆峒山的阴阳婆，当下正避过李来风点来一剑，瞧见自己训练了二十年的宝贝死在李来风一指之下，不禁怒的像疯狂一般，手里半橛铁杖抡起，怪叫一声：“李来风，你杀了我的闪电儿，今天誓不干休！”杖尾一圈，向李来风肋下点出。神剑手知道她要点自己的穴门，连忙拧身一剑劈落。谁想阴阳婆蓦地撤招，一个转身，铁杖脱手而出，像一条飞龙般，呼的行向背后。

　　这当儿，小飞龙见刚才甘碧红姑被怪鸟啄了朝天穴，正走上前扶起二人，他的双枪，一根架在肩头，一根握在手里。想不到半橛铁杖迎面飞来，要闪避时，已来不及，忙把枪杆挡出，怎知阴阳婆打出的力太猛，枪杆沥的断开，铁杖直冲他的肋下。小飞龙哎唷叫出一声，鲜血从口喷出，阴阳婆幌身便到，一记云风探爪大擒拿手，刚把甘碧攫着。那边李来风瞧见，不觉一急。

　　正是说时迟，那时快，这五人中伤了三个，还有鸳鸯脸上官云华和云妙香，适才劫车时给阴阳婆一拐震开，跟着又给十几名清宫武士包围着，夫妻正合力把武士剁伤大半，瞥见小飞龙着了暗算，立刻飞纵过来。云妙香有名叫“铁指观音”，她见黑面妇人攫住甘碧，急的挥动五指拨去。簌的一响，和阴阳波的擒拿手接上，十个指头抓在一起，大家都觉一震，痛入心脾，阴阳婆知道来了劲敌，连忙一看五个手指已经瘀黑，还幸刚才正在施出大擒拿手，劲透指去，所以碰着云妙香的铁指，没有给她抓折指骨。云妙香这时也觉五指隐隐作痛，知道这黑面妇人也曾练过铁沙掌的一类功夫，当下见救了甘碧，便不敢再追上前。

　　李来风和上官云华见黑面妇人纵出圈外，立刻大喝一声：“妖妇休走！”两口剑如风卷出。阴阳婆冷笑道：“你们今天已经蹈进陷阱来，且看谁个走不得！”说了一个闪身走到车旁，抓着车轮一甩，车轴断开，当堂掣在手里。二人的剑戳到，嚓的一响，给她拨动车轮，左右挡开。李来风大怒，叫出一声：“上官兄，让我来打发她到阎王殿上去！”上官云华明白神剑手的意思，即时退后，保护着甘碧三人。

　　这番神剑手剑若穿梭，把阴阳婆裹在剑影里，一轮快剑，把一面大车轮削成一个半月形。那妖妇使出袖子风，泼刺泼刺地，把来剑左撩右荡，没法沾近她的身子。瞬已斗了二三十合，忽听远处一阵喊声，只见沈鸿背着梵姐飞奔走来，后面追着一队人马，前行的正是大内高手策零，金光祖。李来风放眼一望，梵姐满身鲜血，沈鸿且战且走，正在危急，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虚晃一剑，拋开阴阳婆，箭一般的迎将上前，瞥见路旁就是一道山沟，两边岩石对峙，忙的让过沈鸿，用剑向山沟一指，叫他背梵姐走进。一刹那，策零和金光祖已到，李来凤展开剑路，挡了一阵。那边上官云华早已迎着阴阳婆，云妙香见沈鸿走进山沟，也扶着甘碧红姑二人走进，小飞龙虽然受了伤，还能自己走动，大家到了山沟，一看才知是一道干涸了的山溪，两边峭壁。云妙香叫沈鸿把梵姐放下，一看她的肩头中了一剑，忙杷衣襟割裂，替她截穴裹伤，一边问沈鸿道：“周家兄弟那里去了？”沈鸿汗流夹背的答道：“他们给清兵抓走了。”云妙午香不禁暗吃一惊，连忙走出山沟，待要告诉李来风二人。怎知刚走几步，便听外面隆的一声震响，岩口一阵烟尘升起，大石流堕落，尘头中望见李来风和上官云华匆匆走来。见面便道：“岩口给大石塞了，我们在这里暂避一下。”

　　后来李来风见清兵愈来愈多，又见同来几个少年人已受了伤，便和上官云华退入谷中，临走时把隘口两边岩石推下，阻着策零等追来。外面清兵虽众，但见李来风等已退入穷谷，知道那里没有通路，便把山麓包围得铁桶似的，暂且按下不表。

　　书中交代，这番诚亲王妃阿丹听从碧琅钓叟摆布，要把集合邛崃山的反清侠士诱来，同时也施出李代桃僵之计，车至中途，飞凤已离开车厢，赶往邛崃山去了。各侠士早上已派人暗地钉梢，在驿馆门外看见飞凤上了车，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赶出个黑面妇人来。当日随行待卫策零、佟彩凤、金光祖等早已受命依计行事，一见李来风等杀出，立刻保护王妃落荒逃走，故意留着后面一辆车，让各侠士中计。

　　这时候，沈鸿、吕梵姐、周复明兄弟四人，本跟着李来风一起杀出。他们见策零等狼狈逃走，便大喊一声追上，纷乱当中，想不到李来风回首望见车里钻出一个怪妇人，已赶回去接应。沈鸿等四个少年，见杀的爽快，那知道前路埋伏了大队精兵，这些都是岳鍾琪挑选前来保护王妃的武士。他们追了一程，忽见王妃的车走进了山坳，一刹那策零回马冲来，一声号角，四边出现无数带甲武士，金光祖、佟彩凤两边杀出，把四人围在垓心。

　　沈鸿四人的武技，如何敌得三个一流大内剑手，慌乱中周复明给金光祖翻腕一刀劈来，当堂击落他的剑。梵姐抢过来救他，冷不防策零从旁一剑刺到，梵姐唷的叫出一声，肩下鲜血直冒，幸得沈鸿挡去策零一剑，抓着她纵出圈外，周复汉死力抵住佟彩凤，喊道：“沈大哥快走！”沈鸿背起梵姐，走了十余丈，回首不见周复明兄弟的影子，料已给清兵抓去，只得夺命飞奔，杀出重围。

　　当下神剑手李来风，鸳鸯脸上官云华，听沈鸿说出周复明兄弟被捕，不觉好生焦急。暗念今天十人前来，如今两人失手，四人受伤，如何能够杀出重围？不觉叹了声道：“我们中了司马长缨之计了。”云妙香怒道：“前天他还托莫卧儿带书，说保证飞凤不会再我们作对，原来是一种缓兵之计。”上官云华道：“长缨未必全无信义，怕是阿丹布下的陷阱也未定。”沈鸿便道：“阿丹是个妇人，飞凤还在病中，除了长缨之外，还有谁施出这调虎离山之计？”

　　大家说的咬牙切齿，李来风上前一看甘碧红姑二人，才知给黑面妇人的鹦鹉啄了麻穴，这穴道不用解，经过两个时辰，穴道自己会复通，心里才觉稍慰，便叫沈鸿拿出金疮药替小飞龙、梵姐敷上。上官云华道：“我们躲在这山沟，也不是办法呢。”李来风答道：“这里山石嶙峋，荆棘丛生，清兵料不敢进来，且等到天黑，再作打算。”

　　天上罩下一重夜幕，山沟里一片静寂，只有唧唧虫声。云妙香爬到崖石上一望，山麓满是灯笼，漫山遍野，都是清兵的影子，回来对各人道：“我们已大半天没吃过东西，这里山沟早已枯涸，刚才妹子喊着喝水，也找不到一点水源，难道就此坐以待毙？”李来风道：“再等一会再说，我想了因师兄不见咱们回去，定会赶来接应的。”

　　忽听甘碧在地上一滚，翻身起来，沈鸿喜道：“甘姊姊没事了。”再过片刻，邓红绡也起来了。李来风便道：“刚才我们要每人背一个才能杀出，如今甘侄儿和红姑醒来了，让我在前路，沈侄儿背起梵姐，红姑背小飞凤，其余三人，保护着他们跟我一起冲出。”大家精神顿振，草草结束一番。忽地远远传来一片喧声，跟着马嘶人喊。上官云华道：“外面像有人杀进来了。”大家爬到岩顶一望，只见山下一道剑光，裹着一个细小的人影，杀进清兵人马丛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剑戟齐折，片刻已让开一路。

　　甘碧惊奇地叫道：“来的是莫卧儿妹妹！”李来风也道：“我正想说了，那一口正是黄龙宝剑，在火光里不时发出金光。”说话间便见策零和金光祖二人，手里两道剑影冲出，莫卧儿绝不闪避，等到二剑扎到，疾施一记“玉带缠腰”，嚓嚓两响，便把来剑震开。李来风不觉叫道：“好剑路！”这时莫卧儿腾身便起，斥空一飘，手里黄龙剑打出一晕圆光，直向山麓奔来。李来风急道：“她找我们来了，大家跟我一起杀出！”

　　莫卧儿昨天替了因禅师送信给碧琅钓叟葛木合，还约定各人在林里等她，怎会如今才赶到来？原来她中了和坤的圈套，几乎脱身不得，当她送信来到金川城外，这一带是金川宫墙外的山林，瞥见迎面来了一人，穿上满洲武士衣服，认得正是和坤，心想我正要找你，你来得正好。但念日前曾把他掉进潭水里，这厮定然记恨在心。于是手拔黄龙剑把，站在一旁，等他行近。

　　和坤见了她，像是一愣，当堂停步不前。莫卧儿便道：“和坤，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算帐，你不用这样的惊慌，我如今问你，葛木合在那里？”和坤打量她一眼，冷冷的道：“我估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妖女，你找我师傅葛木合是么？”莫卧儿道：“和坤，当日峨嵋山下，了因长老约定你师傅三个月后来此见面，今天我特来送书给他。”和坤像舒去一口气似的答道：“原来你来送书，可惜我师傅不……不……”莫卧儿急道：“葛木合在这里？你这厮休想骗我！”和坤忙道：“我不是说他不在这里，我是说他今天不暇，你那封书交给我吧。”

　　莫卧儿暗念：这封书给他转送葛木合也行，不过我要探他口风，看看葛木合在那里。想了便道：“不行，我要当面给他，免他藉口推却不来。”和坤冷笑道：“你既不肯给我传送，那么你改天再来吧，我师傅如今正在宫里，那有空儿见你呢。”和坤说了，像悔自己失言，忙道：“我师傅已经走了，我也找他不到的。”莫卧莫儿见他语无伦次，疑心顿起，心想难道司马长缨瞒着我，请葛木合护送飞凤回去？小姑娘眉儿一掀，有了计策，立刻从袖里取出了因的信，送给和坤道：“你师傅既然不暇，那么这封书给你送去吧。”和坤欲不接取，莫卧儿拿着书角向他面前一丢，呼的直飞过去，和坤两指一捏，把信封接过，揣在怀里，回头道：“你回去教了因老秃驴等着送命吧！我师傅明天就会到来。”说罢幌身进了树林，还再三窥望出来，像怕莫卧儿钉梢似的。

　　莫卧儿自从服了罗浮山人遗下的玉液金髓丹，不特气力暴长，而且身轻步快，武功比前增进几倍。当下回身走了十八丈，便绕过树林后的山径去，伏耳地面一听，已察出和坤走在前头，连忙暗地跟踪，这一带都是荒山野林，走了一程，看着和坤的影子走进回教古墓，瞬已不见。

　　那古墓是可兰石窟的一条隧道进口，上次莫卧儿找着飞凤，就是得甘碧告诉她从这地道走进。小姑娘心里纳罕，暗念葛木合怎会在可兰石窟里，莫非司马长缨约他前来见面？这样看来，飞凤怕也不会离开这里。想罢便推开穴口的大石，沿隧道走进。

　　这条隧道透过宫墙之下，莫卧儿跟踪着和坤的足音，曲折地走了一程又一程，已忘了上次进来时，所走的不是这个方向，忽觉数十丈外透出微光，仿佛瞧见和坤的影子进入一个门口。莫卧儿暗道：“原来这里还有密室。”细看又不像当日进入可兰石窟的门户。她从来胆量过人，静听一会，门里隐隐传来说话声，于是蹑足走近，瞧见铁门虚掩，内里射出灯光。她侧身门进，双眼一望，不由得顿吃一惊，原来进门两尺之处便是一个坑，纵横丈余，下面漆黑，正想退出门外，背后早已砰的一响，那道铁门关上了，脚下顿觉一滑，才知踏处是活板，突然向下倾垂，莫卧儿冷不提防，身子悬空，一交直跌到坑底，耳边听到上面一阵笑声。仰首看时，岩顶射进火光，才知坑底离地已七八丈，上面是个天然岩洞，石壁露出几个通风穴口，正有人探首出来。莫卧儿不禁恨的双目冒火，大叫一声：“和坤，你用暗箭伤人，好不光明磊落！”

　　和坤喋喋地笑道：“小妖女，你夺去我的黄龙宝剑，我还未找你算帐，今天你自己投进罗网，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你且安心等着，明天我们把了因老秃驴杀了，再来把你打发吧。”莫卧儿破口大骂，石壁的穴口的嗒一响闭上了。小姑娘细看这个地坑，四边全是石墙，生满青苔，地面泥土潮湿，遗下一些生锈的铁链，墙角处几副骷髅骨，阴森可怖。原来这里是昔日金川宫建在地下的死囚牢，早已多年荒弃不用。前几天碧琅钓叟奉了王妃密谕，进入可兰石窟带出飞凤，当时和坤也跟在一起，发现这处地下囚牢，今天便把莫卧儿赚进来，报却日前给小姑娘摔下碧水潭之辱。

　　莫卧儿看了一遍，毛骨有点悚然，便想上面的铁门已闭，就算爬出这地坑，也没法走出隧道。又想到和坤刚才说：葛木合来了金川宫和司马长缨见面，料是一片谎言。当下只有想计逃出虎口。想了一遍，都没脱身之计。上面的火光突然熄灭，坑底一片漆黑。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莫卧儿突然心生一计，摸着地上遗落的铁链，出力一扭，已取下两枚链子环在手。跟着盘膝坐下，把黄龙剑平放膝上，作它是一面木琴，拿着两枚铁环敲击，即时发出叮当响声。因为黄龙剑是合金铸成的宝剑，敲击时发出金玉之音，声韵铮琮，静夜里愈听的清澈。

　　这晚司马长缨和王雪莲在宫里，想起这番给诚亲王妃误会，说他们夫妻把飞凤软禁石窟，虚报失踪。明天王妃就要携飞凤回京，这几天前往驿馆求见都给拒绝。王妃回京之后，定会向乾隆奏禀，将来怎样结果，真的难以想像。

　　夫妻两口子正在愁眉不展，辗转难以入睡。宫外已是万簌倶寂，忽觉隐约传来铮琮之声，断断续续。长缨初时以为有人夜间鼓琴，但细听风声，琴音又不像宫里传乘。长缨是武林里有数的高手，对声音的辨别自比人灵敏。他知道妻子王雪莲也未入睡，便低声问道：“你听到琴声吧？”王雪莲道：“我正觉得奇怪，这声音来自地下，难道那里有人鼓琴。”

　　二人又再细听一番，王雪莲道：“奇了！这不是琴音，而是金石交响，或者阿凤回到石窟里。”长缨答道：“不会的吧，王妃左右来了一班外道武林人，怎会让阿凤回到石窟里呢？”王雪莲道：“我们到园里细听一番，看这声音是不是从地下传出。”

　　夫妻匆匆披衣起床，出了龙凤宫，王雪莲贴耳石阶，静听一下，那铮琮之声果然出自地下，不禁道：“长缨哥，这事出奇得很，石窟前天已封闭了，怎会有声音传出？”长缨道：“如今正在深夜，还是等到天明，再下去看看吧。”

　　莫卧儿澈夜敲剑，果然引起长缨夫妻注意。到了第二天，当她正在绝望当中，突觉上面一声响，穴口射进光影，跟着有人道：“找到了，原来这里是个地下室。”认得是王雪莲的口音。莫卧儿忙叫道：“王姊姊，我被人困在这里。”立刻瞧见王雪莲探首下望，像是一愣的样子，答道：“小妹妹不要害怕，让我们来救你！”

　　一会，司马长缨和王雪莲已把上面的铁门震破，进来垂下绳子，救出莫卧儿，细问一遍，才知她中了和坤的暗算。长缨也把王妃阿丹受了葛木合的煽惑，如何前来带走飞凤，细说一番。莫卧儿才知错怪了他们夫妇，当下问是什么时刻？原来天将正午，想起今天约定各侠士动手，却又不便对长缨说出，连忙谢过二人相救，匆匆离开金川宫。

　　以上一笔，就是莫卧儿怎样逃出可兰石窟，赶来会合各侠士经过。如今书接前文：李来风见莫卧儿来了，立刻率领各人冲出，大家会在一起。这时甘碧红姑二人，已经穴道复通，只有小飞龙、梵姐受伤，不能作战。当下七个人保护着两个受伤的，一路杀出重围。策零等这番把各侠士困在山沟里，原是奉命行事，让这一班人不能回返八腊庙接应，如今见时间已过，而且见莫卧儿来势汹汹，也就由他们逃去。

　　一行人乘夜奔返邛崃山，天明时份，已望见八腊庙。甘碧一点同来各人，少了周复明兄弟，不禁沮丧地道：“周家兄弟是了因大师伯的心爱徒孙，这番给清狗抓去，我们怎有面目回去见大师伯呢？”说了悲然欲哭。李来风道：“事已至此，还有何说，我们快回去看看了因师兄要紧，我正耽心着有事发生。”

　　莫卧儿忽道：“是啊！前夜和坤把我困在地穴时，说过昨天要来暗害了因长老的。”李来风催着各人快走，边道：“我不知怎的，总觉得心惊肉跳，我从来都没有这感觉的，了因师兄不要出了事才好。”

　　大家匆匆回抵八腊庙时，只觉一片静寂。门外满是血渍，甘碧惊叫一声，走入殿里，琉璃灯已熄，连香火也没了，大家知道有点不妙，慌忙进入后院，只见石阶倒下一人，正是了因禅师，地上一路滴下血点，像从外面爬进来，倒在这里。石阶上写着四个血字：“飞凤暗算”。李来风甘碧惊的面无人色，急的上前把他抱起，原来早已气绝。

　　各侠士骤睹了因惨死，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像是晴天打个霹雳，几乎不相信眼前的是事实。大家呆了片刻，才听见甘碧、沈鸿年年轻人号哭起来。李来风、上官云华、云妙香、邓红绡等几个上了年经的人，围着了因的遗体，不禁泪如雨下，莫卧儿望着梵姐和小飞龙二人道：“两位身上受了创伤，不要伤心过甚。”哭了一会，大家在沉痛当中，已把了因遗体舁到大殿放着。

　　了因和尚究竟怎样中了暗算？这里且让作书人补叙一笔。昨天早上，老禅师坐在殿上，正等候碧琅钓叟到来。他知道莫卧儿这番前去送书，定然传送到葛木合的手里。这时了因的武功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他打坐殿上，心无二用，静耳细听，外间有什么音响，或都有人到来，都可察出动静。

　　日影当空，已届午牌时份，微闻远处一阵衣带风响。了因使出内劲传问道：“葛木合，你应约来了么？”外在有人冷笑道：“了因，你估道我不敢来会你吗？昔日峨嵋山上，约定三月后来取你的老命，今天已是时候了，老秃驴，识相的快走出来送命吧。”葛木合声随人到，在了因耳朵里嗡嗡发响。老禅师暗念：葛木合的气功能够直透进来，而且声到人到，看来他的本领实在不小，今天我也不能大意了。

　　了因一边想，他的身形已离座而起，暗地一察，葛木合已站在门外。老禅师怕受了闷招，忙把双掌一推，即时冲出一股内劲，跟着人影随风纵去。这手护身掌风，叫作“山风从虎”，如果外面有人暗算，便先给掌风荡开。了因双目一闪，已瞧见碧琅钓叟站在面前，相隔一过两丈，背后是一道登山石砌，那里牌坊下站着一男一女，那女的就是葛木合的女儿葛珠丽，当日在峨嵋山交手时已见过了她；男的穿上满洲武士服，了因未见过和坤，所以认不得。便道：“葛木合，今天怕没人收你的骸骨，所以带着令千金到来么？”

　　碧琅钓叟并不发怒，哼出一声道：“了因，不要夜郎自大！今天我二人了结廿载血仇，不是你倒，便是我亡，我有人收拾骸骨，只怕你一旦倒了，收骨无人，那时你的老骨头要暴露荒野呢！”了因听了他的说话，微觉一懔。答道：“葛木合，那么，你今天带着两个晚辈前来，是不是想以三敌一呢？”碧琅钓叟道：“我二人一段梁子，和后辈无关，今天我独个儿来向你领教！”

　　了因心里略宽一下，虽然加进两个来，也不畏惧，但暗箭难防，省得多一重顾虑，便道：“你说的对，我二人的旧帐，还是让我二人来了结吧！”葛木合回首对二人道：“你二人站在牌坊之外，不论怎样，都不许踏进来！”二人应了一声。葛木合卷衣袖，喊出：“了因动手吧！”身形迅速幌动，双掌一送，人影疾向了因扑过来。武林一流高手相会，从来都是互斗本已练就的内劲功夫，不必用到刀剑暗器之类。了因禅师一听掌风，便知是“绵里藏针”，有若和风吹来，可是触着之时，便如万管花针，从皮肤毛孔钻进，直冲心脏，倘没有上乘气功抵御，一掌便倒栽。

　　了因早已丹田敛气，蓄劲待发，双掌一合，迸出一股多年练成的暗劲，空气受到激荡，像雷响一般，当堂把打来的“绵里藏针”内气震散。了因这一下不用硬接来招，双掌一击之后，连随翻掌向外，身形微转，使一记“比翼双飞”，掌形如飞鸟掠过，一阵寒风向葛木合扫出。这时碧琅钓叟已知了因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虽然潜修苦练了廿载，但大家武功互进，无非功力悉敌便了。当下见了在发出寒冰掌，忙把穴道封闭，低身一迎，蓬蓬两响，先后硬接，双方一震之后，各自退开。这一记接触，已判别二人武功各不相下，大家都不想耗力太甚。两条人影一分，碧琅钓叟改用拉弓手推出，手掌向天，一前一后，疾喝一声“看掌！”像两口利刃一般，呼的抄出。

　　老禅师见他使出奇异招数，连忙采取守势，身形一矮，一招“童子拜佛”，合十当胸，葛木合双掌抄到，给了因左右一分，撩开双掌。这闪电般的刹儿，了因露出中门，只觉一阵风来，葛木合的钩弹撩阴腿已到，快如电闪。子因正在低身，形势不利，可是武林高手，在危急当中也有拆解绝技，只见他微扭半身，一掌凭地，右足疾起，一记“蟾蜍翻土”，在离地一尺高处，和葛木合的钩弹腿碰上，挞的一响，了因借势后跃，葛木合全身给蹬的颠开数尺，还幸双方劲力对消，没有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