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铁夜叉血战龙王庙

2025-03-03 20:31:08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现在情势一变，于是奋起神威，达摩剑运起，白鹏擅长的只是马上功夫，金枪对着剑子，先已吃亏几分。
　　不三数合，尹青贴枪直削，白鹏连忙把枪丢开，一窜向后。
　　随在身旁的几个武士也给甘凤池击退了，两人见有机会，立即乘混乱中走出了大堤。
　　他们沿路看到官兵弃甲抛戟，给海盗追赶得如同丧家之犬，也不暇理会，闯出了大堤，夺取两骑官兵遗下的马匹，飞奔回云台去了。
　　书中交代，那女海盗铁夜叉阎六婆在本书里并不陌生的，在游侠英雄传里已有提过了，那时阎六婆把九尾妖狐花自芳从水里救出，教她武技，五年之后，花自芳回到章邱县自己的村子里，把所有侮辱过她的女人不分老幼一口气杀光，直到两口剑都剁折了才停了手，这就是阎六婆传给她的作风。
　　这时间六婆还是个中年妇人，相貌实在生得丑陋，她平时最恨镜子，见到了一些能够照出影子的东西都要剁毁了。
　　不过她虽然秉性凶残，表面似是个没人性的女魔王，其实她的内心里也具有一般人的善良，而且有着正义感。
　　这点相反的性子，很多人或者会不相信，但从人性心理学上分析，很多学者都主张一个人有两面不同的性格，那就是善和恶的分别，究竟是否如此，那就只有等待那些专家们去判断了。
　　且说铁夜叉阎六婆，她的出身也是个武技世家，父亲阎济川，是少林派别宗八极阴阳剑的高手，在清初时候，武林人所称的少林派，都是指达摩传下来的外家功夫，多数流传到空门人手里。
　　不过八极阴阳派这一门功夫，在武术门户当中也形成了几种不同的称谓，昔日最盛行的昆仑派掌法，变化无穷，包含着几路掌功，像铁沙掌、五雷掌、阴阳掌，这都是从昆仑派演变出来的，后人统称八极掌，也有唤做阴阳掌，一直流行在大漠南北。
　　至于八极阴阳派另一起源，是由一个少林僧人所创，在河北山东一带盛行着，叫作阴阳八极手，也就是阴阳剑路的功夫。
　　学习的人很多，传到了阎济川，才将这一派功夫，汇集起来，创出阴阳剑法，总共八八六十四式，走遍八纮，招法狠毒，身形有点像螳螂派的敏捷，施展时势若万马奔腾。
　　阎济川中年时才生了一个女儿，自小便相貌奇丑，不过阎济川对她异常痛惜，从童年时起便教她练习武技，这个就是后来的阎六婆。
　　往日封建时代，一般人对子嗣问题都十分重视，阎济川到了五十年纪，收养了一个同族子侄作儿子，叫阎孟雄，也一直跟他学技。
　　这时在山东地面，阎济川在武林里坐上了第一张坐椅，树大招风，平日有不少仇家，看到老阎嫉恶如仇，对阴险小人和贪官恶霸从不妥协。
　　一方面又爱同江湖人来往，不久便给山东巡抚谭廷襄抓到了痛脚，要敲他一万两银子，阎济川一生耿介，自然挣不到这一笔款子，于是，那谭廷襄平白加上他一个串谋海贼通同叛乱的罪名，抓了下狱。
　　往日专制时代，凡是和叛乱有关的罪犯，都是全家拿捕的。
　　阎济川本可以率同门人抵抗着官兵，但他恃着自己身家清白，那所谓串通海盗，只不过是当时有一股海盗关定六，昔日曾拜过他的门，递过贴子，这也不过是往日的一种风气罢了。
　　阎济川是山东武林里辈数很高的人，那时关定六还是个走江湖卖技者，只是循例递上拜门帖子。
　　像这样的例子，当时称得上武林名手的人，一生也不知要收过几多次拜门帖子。
　　巡抚谭廷襄受了衙里一个捕头“黑煞神”徐人鹤的摆布，派了几个名捕跟他一同前往把阎济川抓起来。
　　这时候，阎六婆的小名叫大妹，已有十八岁，阎孟雄也有十五岁了。
　　阎济川庄子是在济南城外东角头村，随着这一起的还有几个入室弟子，都学得他的见义勇为精神。
　　黑煞神夜里进到村外，犬声吠起，已有村人飞报阎济川，他的门下一听到黑煞神的名字，已知是凶多吉少，大家劝他暂时离开了村子，到别处躲避。
　　那知阎济川说：“老夫一生所作所为，光明磊落，倘若避匿或是抗拒起来，那一辈子的狗官，更会说我是畏罪逃匿，抗拒官兵，你们还是各自打算要紧，不要替我耽心。”
　　官兵捕快已命令乡中团勇打开村门，亮起火炬直趋阎庄。
　　阎济川大开庄门，端坐厅上，他的门下见事态严重，立刻带着大妹和孟雄两人，从屋后绕道奔出村外，投奔到别处去了。
　　阎济川后来终给黑煞神带返抚衙关在狱里，家产入了官，通缉在逃的儿女门徒。
　　那个谭廷襄在当日是专和武林人作对的，他的手段也相当毒辣，令到一般武林中人都不敢将阎大妹收留，因为官府购缉得紧，谁个也禁不住消息泄露，连累一家。
　　阎济川底下几个门徒，最后逃到了莱州，给关定六那一股海寇接了去，从此阎大妹两兄妹便在盗船上生活着。
　　过了两年，关定六得到阎大妹相助，她似乎生来就带着剧盗的天才，而且凶狠善战，关定六靠着她横行辽东渤海。
　　阎大妹外貌简直是个女魔王，她在盗船上，时常攀登桅顶，上下如飞，那两柄飞叉，是她打败了朝鲜水师缴获的，后来便和长鞭并用。
　　原来阎济川除了阴阳剑法之外，还有一手运用长鞭的绝技，只传授了女儿一人，他那一根鞭子，长达一丈二尺，是采了雪山野藤结成的。
　　那雪藤在冰川下生长，本身白色，但经过抓出来和空气接触，起了氧化作用便变成黝黑，坚滑柔韧，刀剑不入，是一种介于生物和矿物之间的雪山特产。
　　阎济川教识大妹一手长鞭的绝技，还将这根雪藤鞭子给她缠在身上，随时自卫。
　　阎大妹本来是使双剑的，自从缴获了一对飞叉，她便拿出一枝配合长鞭，更助长了她在武技上头的出色。
　　关定六不久便和阎大妹结成了夫妇，他知道不能没有她的帮助，如果大妹嫁给别人，他的盗魁便会落在他人手上了。
　　阎大妹虽然貌丑，但熄了灯时，她会比任何的女人还可爱，令到关定六忘记了她的丑恶，夫妻感情也过得很愉快。
　　阎孟雄也渐渐长成二十岁了，他为人阴沉机智，虽然武艺高强，但在关定六手下，有他的姊姊大妹本领比他强，没法有出头的机会，他常常闷闷不乐，又念到海盗生涯，除非受到官府的招安，否则便从来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
　　关定六那股海盗每次干过了买卖，便将赃款交给一众盗党，准他们潜到岸上城镇去快活些时。
　　那些盗党上了岸便和寻常人一般，阎孟雄跟着盗党里的小头目，混迹秦楼楚馆里，少年好色，难免在风月场中流连，渐渐便和芝罘湾头的土婊子搭上了，每有机会便溜到岸上和她混在一起。
　　他是个热中名利的汉子，看到一些衙门里的皂吏都是挥金如土，自己相形见绌，更想起空有一手本事，长此下去无非永远寄人篱下。
　　那土娼也爱他少年英俊，时间久了也就知道了一些他的身世。
　　恐怕将来给官府查出，会惹出祸事，但心里又舍不得他。
　　那土娼在阎孟雄面前，几次央他离开了关定六，从新独自创过一番事业，刚巧土娼有个从前的姘头，新近充了芝罘厘金局的稽查长。
　　“厘金”这名词，在现代青年人眼里自然是很陌生的，但那时是尽人皆知的一种国家税收，也就是关税一般性质的税饷，不过厘金抽的是来往货物，不一定从进出口货征收。
　　这项厘金的风气直到后来成立了海关，还维持了一个长时期，且说那厘金局稽查长的职位，是专查缉走私漏税，也有权缉获贼赃的。
　　土娼认阎孟雄是她的表哥，荐给姘夫委一份差事，稽查长听说阎孟雄有一手武技，正合用处，立刻委他一份缉私差的职位。
　　阎孟雄于是在关定六那里开了小差，摇身一变，作了一个小小官儿。
　　阎大妹忽然不见了弟弟回船，便着众头领设法找寻，看是否给官里人抓去，但却没有踪迹，到土窑子里跟寻时，连那婊子也搬走了。
　　关定六在海上飘忽无定，自然不能等候得太久，过了些时，也就淡忘了。
　　瞬又过了七八年，阎济川已死在牢里，阎大妹还没晓得，这次她惦念着父亲，暗中带了几十个部下，偷进济南城要劫狱，关定六苦劝她不要轻身，无奈大妹复仇心切，卒之混进了济南城外。
　　夜里她攀越村门进到东角头村，一些父老见她突然归来，都吃一惊，因那时她和关定六的威名，已在绿林里响起，官府悬赏了五千两银购取她们夫妇的首级。
　　但大妹知道父亲已死，反而仰天大笑，那笑声如猿啼枭叫，听者毛发直竖。
　　跟着她回到自己的家里，见家产已入了官，钉上大门，她一脚将门毁了，跪在母亲灵前，欲哭无泪，同来的几十个手下，都在村前伏着等候。
　　当她正在屋里凭吊的时候，村外一片火光，官兵已到村前。
　　原来她的相貌，难逃过关卡的耳目，日里已给官里的人看到，只是人少不敢下手。
　　这时济南的捕头已换了人，各捕快还没晓得阎大妹的厉害，火光里但见村门开处，冲出一头浑身黑衣的魔鬼，一根长鞭打着圈子，瞬已奔到官兵面前，那鞭子倏起倏落，当堂人仰马翻，跟在她后面的几十个手下，斩瓜切菜一般杀得官兵没命奔逃，火把尽丢，一片漆黑。
　　到了惊魂稍定，阎大妹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铁夜叉冲出了官兵的包围，匆忙逃奔，幸而出了济南城北，便是黄河渡口，这地方叫泺口，河面一望无际，关定六早已派了快船在那里等候。
　　当他率领了几十名手下来到滩头，石堆后突然窜出一人，衣服褴褛，须发不整，铁夜叉又恃着武术高强，见来的只是一人，并不惊惧。
　　那人倒身下拜，铁夜叉定睛一看，怎知竟是久别十多年的弟弟阎孟雄，真是悲喜交集。
　　她忙的一手将阎孟雄挽起，边说道：“弟弟，料不到在这里复见到你，也不枉你姐此番一行，快跟我上船来，慢慢再说话。”
　　她拉住阎孟雄一口气奔到船上，船旁盗党里的水手，二十枝桨齐齐荡起，船如飞箭，向黄河口顺流驶去。
　　阎孟雄早已编造定一篇鬼话，说在芝罘给官兵抓去，充配到河南充苦工，修补黄河，还幸伺机逃出后，乞食回到山东，天天在黄河两岸徘徊，估不到果然有相逢一日。
　　铁夜叉是个铁硬心肠的女人，也给他赚得一眶热泪，誓要探得当日陷害她父亲的仇人黑煞神徐人鹤，手刃报仇。
　　盗魁关定六见阎孟雄逃得了性命，便给他当一个头领，带领几艘桅船在东海游弋。
　　谁料关定六这次正是引狼入室，他们夫妇千万也料不到阎孟雄是官府里的奸细。
　　原来阎孟雄在厘金局不上两年便升了稽查长，调到开封，破获很多案子，不久又转到开封府当了捕头，巡抚很倚重他。
　　刚巧巡抚调京任职，当了刑部侍郎，阎孟雄随着也升了官，做起游击都司来了。
　　几年间在刑部里办差，这职务就是今日的特务头子，不过办差也有几种任务，他主管的是水陆盗匪那一门，直接受刑部大臣的指挥，这次京里收到了沿海奏章，责令刑部密谕各地巡案，务把关定六那股海盗消灭。
　　阎孟雄决心出卖她的姐姐，图取功名富贵，他化装潜返山东，一面暗中和臬司衙门的捕快连络，实行干他的内应工作。
　　关定六那时已有大桅船百艘，盗众数千人，由铁夜叉指挥，大寨设在长山岛。
　　阎孟雄率领的一队盗船也有七八艘，每天由他带领着在海上游弋。
　　铁夜叉手下有一个寸步不离的干女儿花自芳，这个混名九尾妖狐的女子，就是八年前铁夜叉从山东章邱县救回来的少妇，现时学了一身武艺，已做了她的助手。
　　阎孟雄因离开了姐姐多年，没有知道这一回事，他见花自芳生得花容月貌，又动了色心，几次向花自芳挑逗，都遭到了白眼，花自芳怪阎孟雄行为卑污，把这事告诉了铁夜叉，但铁夜叉只吩咐她以后不再和孟雄接近便了。
　　半年后，阎孟雄出海回来，报告说探得一帮南下的货船，明早便会经过岛外。
　　铁夜叉据报，立刻和关定六分头准备，打算天亮以前便出海劫掠。
　　花自芳对铁夜叉说道：“娘亲，孟雄舅舅回报的消息，还须派船再探清楚，这时正吹着大北风，我们迎上去要遇到逆风，有点不利，万一来船有备时，我们就会占着下风哩。”
　　铁夜叉应道：“我们这几个月来，已没干过一宗好的买卖了，再过些时，孩儿们就要吃北风，难道看着鱼儿进网也不下手吗？”
　　花自芳又道：“娘亲既不再派人打探，明儿让女儿领一小队船押后罢。”
　　铁夜叉不知道花自芳的心理，还以为她有点胆怯，当下便答应了她，拨出十二艘大船由她指挥着，随后接应。
　　那天风浪很大，天色微明，果然海上来了一队大帆船，约有三十多艘，面前的十数艘一字儿排开，顺风驶过来。
　　关定六下令，所有盗船分两列缓缓前进，又吩咐阎孟雄率领那装有火炮的十艘盗船作先头部队，发炮逼令来船停航。
　　两队船渐渐接近，还不见阎孟雄指挥先行的盗船发炮，关定六和铁夜叉都在奇诧，来船已左右分开，包抄过来。
　　顺着北风，瞬已驶近。
　　忽然一声炮响，来船左右一齐发炮轰击，这时铁夜叉才看到来船上尽是官军水师。
　　她喊声“中计！”立刻下令转舵。
　　讵料阎孟雄所率领的一队盗船，在前头忽然起火，十艘船都烧着了，风帆折落，顺着风向大队盗船飘流过来，火随风势，瞬已飘到，当堂插进几十艘盗船当中，纷纷着火。
　　这时铁夜叉所率的盗船，只得几艘装上了火炮的，禁不住水师船炮火的猛烈，从两侧打过来，盗船欲舶近去接战，已是不可能。
　　眼看盗众纷纷扑水逃命，刚才先起火的十条船，早已沉下，料想阎孟雄也同归于尽了。
　　官军避免将船驶近盗船，只是一味发炮轰击，盗船大部起火，令到铁夜叉无计可施。
　　他两夫妇正在仰天长叹，忽见官兵的船似有一点骚动，原来后面又出现了十二艘船，正驶近了水师船，官兵的炮口原来都向着盗船发射的，料不到另一方还有盗船靠近来，一时手忙脚乱。
　　那十二艘来船一经靠近，船里的盗众立刻便执着飞绳大刀过船，如猛虎下山，即时在水师船上和官兵混战起来。
　　铁夜叉认得这十二艘正是花自芳率领殿后的盗船，不禁大喜，立刻指挥着未着火的船，向水师船冲上接应。
　　正当那时，水面上飞驶来了几艘长龙船，其中一艘瞬已驶到，花自芳站在船头，大叫：“娘亲，快同干爹下来！”
　　铁夜叉和关定六飞身下到小艇，冲出包围，驶到指挥船上，其他小艇，也把浮在海面的大小头目救起，驶回花自芳率领的船上去。
　　铁夜叉到了船上，指挥着部下和水师船接战，一面把堕海的盗党救起，那时水师船正渐渐聚合，关定六见众寡悬殊，忙召集混战中的盗众回船。
　　水师提督赖世纲站在楼船指挥，突然一杆飞叉掷来，受伤倒下，一部船上又被盗党纵起大火，也顾不及追击。
　　关定六领着残部，顺风直驶，逃返长山岛。
　　其他水师船见海盗船还有接应，见已获得大胜，也就不敢追。
　　铁夜叉返到长山岛大寨，一点桅船已烧毁了七十多艘，盗众损失逾千人，还幸救回了一部，都全仗花自芳的功劳。
　　铁夜叉嫁了关定六已十多年，从未试过这样惨败的。
　　她和大小头领聚商，都觉得阎孟雄率领先到的十条船，行动可疑，而且先着了火。
　　可是铁夜叉姊弟情深，仍有点不相信，这几条先着火的船，逃生者只得数十人，都说已看到阎孟雄下了小艇，众人心里自然十分思疑，只是碍着铁夜叉面前，不敢多说。
　　事过情迁，铁夜叉禁不住水师屡次围剿，率领残部流到浙东，重组势力。
　　这番她知道要设立陆上联络机关，便由关定六削发扮作僧人，带着花自芳到泰山占据了慈慧寺，派人暗访阎孟雄下落。
　　她在浙东苦心经营，经过十年才重组了一股坚强的海上武力。
　　不久，关定六已探悉阎孟雄是在刑部里办差的，近年已当了皇太子的一等侍卫，正是，血海深仇，无时不想报复。
　　可惜关定六不久就离开人世，铁夜叉被人称作阎六婆，十年来横行浙东，水师没法再奈她何。
　　这次铁夜叉探悉了阎孟雄出京，到云台比剑，她手下的盗党已跟踪着阎孟雄。
　　那知阎孟雄这次到云台来，表面上是比剑，暗里却负有两项任务：一是收罗天下名手，招揽在皇太子底下做鹰爪；其次是暗查有甚么大逆人犯，在比剑场露面。
　　刚巧金梦彪也奉了八贝勒之命，要查尹青行踪。
　　这个八贝勒是康熙的第八个儿子，和尹青是死对头，八贝勒胤祀知道尹青一天还在人世，他永远没法进行夺位的阴谋，所以吩咐金梦彪如发觉了尹青也到了云台，便立刻飞马回报，以便安排陷阱，把尹青暗中逮捕。
　　那知阎孟雄和金梦彪布下的诡计，中途又杀出铁夜叉阎六婆。
　　正是：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