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手无言

 

2021-05-03 11:59:4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唐逸忽地长啸，啸声悲壮激越，在坡上久久回响。那些想上来杀他的人恐惧了，武林中几人有如唐逸一般的功力？
　　唐逸盯着下面的人看，忽地他像是看到了秦桧，看到了莫其奇，看到了娄寅亮，看到了宋高宗，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都是贪欲之人。他们站在唐逸的身上，想吸他的血，壮他们的精神。
　　唐逸会不会让他们吸血？
　　唐逸想说，他没杀双修师父，可双修门的那些弟子与双修佛是他杀的。他想说他没杀武当的无名道长，但无名道长的弟子几人都是他杀的，他血洗了武当山。他想说他没杀澄净大师，但澄净大师死了，是他在场时自尽的，可色和尚是他逼死的。他还有什么话讲？
　　忘世道人说道：“我还有一话要说，我的家人，我的母亲，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孙儿，一门十几口人，全都死在毒下。”
　　忘世道人恨声道：“唐逸，他不杀你，我也杀你！”
　　疯士也朗声道：“在蜀中，有四大家，如今只剩下了唐门一家了，他杀死了郭老夫人，杀死了齐骏齐骁公子，杀死了钱匡公子！”
　　底下有人吼道：“钱匡公子没有死，他在谷中！”
　　疯士昂然道：“不错，他被毒倒了，幸亏他早有防备，家里有偷来的唐门解药，不然他必是一死！”
　　有人叫道：“怎么知道是唐门杀人？”
　　疯士说道：“有请钱公子！”
　　钱匡果然上台了，他看着唐逸，忽地冷笑，说道：“你派人来杀我，那人没杀死我，我有你唐门的解药，是你唐门的一个叛逆拿与我的。”
　　唐逸大声道：“我恨不能杀了你，你说，唐门的叛逆是谁？！”
　　钱匡大笑，说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你死去吧！”
　　唐逸心道：我说不出什么来。因为我知道，青青受过苦，她被人变过性，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竟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可我如何说？她如今的样子神彩焕发，人人看了人人爱，我再说那种事，岂不是给青青添麻烦？！再说思思，她是离家出走，但她能与段王子在一起，得一个美满姻缘，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何必提起她？就是倩倩，她做了妓女，也不应在坡上对大家说。父亲也是一样，他死了，死在了活佛的手里，我要杀的是活佛，别人与我何干？我有仇恨，我有苦衷，对谁去说？
　　忽地觉得无话可说。
　　青青在下面叫道：“你说啊，你说！”
　　思思也在台旁叫道：“你说啊。”
　　她觉得让哥哥说出过去，人们会同情他，放过他。但忽一想，如果说出唐逸原来每一月还要抢女人来幸，把那女人奸淫至死，那恨他的人更多，她反是不愿有人提起此事了。
　　忽地有人说道：“当初梓州死了几个女人，那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吧？那事也是他干的，他练毒功，必得拿女人做工具，他练死了许多的女人！”
　　人们再吼：“杀死恶魔，杀死恶魔！”
　　如此无恶不作的恶魔，不杀死他，还要怎么样？
　　白眉主持对着活佛说道：“禀活佛，此事得活佛主持，如此结局，大出意外。请活佛下手，杀死这个唐逸。”
　　众人再静下来，看着活佛，看她去杀那个唐逸。
　　她走到了唐逸面前，忽地唐逸说道：“慢！”
　　活佛站住了，唐逸的声音十分清楚，坡下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你要杀我，你有什么资格杀我？”
　　活佛说道：“你杀那十大门派的掌门，也就是杀了你的师父，我答应他们，要亲手杀死你。”
　　唐逸大吼道：“你还答应过我，要保住我的父亲，保住我的三位妹妹不出事，你做到了吗？”
　　众人都知道，山中活佛是承祧而来的武林中最大的一个门派，单只看她手下的那些老人，就知道她很不简单，她手下的老人中，有人依稀记得，哪一位正是六十年前绝迹江湖的一个大人物。
　　活佛怎么回答他？
　　唐逸再说道：“自你答应我，你叫我三去京都，再下吐蕃，三次去回鹘，我去了没有？”
　　活佛一叹，说道：“你去了。”
　　唐逸说道：“你吩咐我做的事，我做过了没有？”
　　活佛答应：“你做过了。”
　　唐逸再无话了，忽地他扬声大叫道：“你有什么资格杀我？只我有资格杀你，你没资格杀我！”
　　活佛退下，她站在台边，对众掌门说道：“唐逸说得不错，不管他是不是恶魔，我没资格杀他。你们自问，谁有资格，便去杀他好了。”
　　众人先推白眉僧上前，白眉僧一揖道：“你害死少林两僧，一是你师父澄净，二是可色，你认罪不认？”
　　唐逸忽地扬头大笑，说道：真是可笑，当场有许多人，你说说，澄净师父是我杀的，还是他自尽而死？”
　　白眉说道：“他是自尽，但被你所逼，可色和尚也一样。”
　　唐逸说道：“你说少林寺那一行，我手染了血腥没有，我直接杀人了没有？”
　　白眉说道：“那是没有。”
　　唐逸说道：“那好，你只能逼我自尽，如果你能逼我自尽，我便还了你少林的仇冤。”
　　真是大怪，但下面有人叫好，且拍手说道：“有理，有理！”
　　拍手的是齐眉杨与须小仙，两人大笑且拍手，直门儿叫好。
　　白眉黯然退下，一辆车推过来武当掌门无为道长，他说道：“唐逸，我杀你，你会心服口服吧？”
　　唐逸傲然道：“你凭什么杀我？”
　　无为说道：“你杀死了武当派的无心无生两位师弟，你还杀死了武当诸弟子。我要杀你，必杀你报仇！”
　　持剑的手哆嗦，因他被唐逸废去了功力，此时惨状，看去令人不忍目睹。
　　忽地有人咯咯笑了，说道：“莫要数烧火棍子的，一头热乎，你为什么不说唐逸为么杀上武当山？”
　　跳上台来的是青青，是唐逸的大妹妹。
　　青青说道：“无为道长，当着天下英雄，你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让唐逸一个人扑上了武当，杀你们那么多的人？”
　　无为道长说道：“胡说，我们没做什么。”
　　青青朗声说道：“为什么做了事不敢认？你们去了唐门，要灭唐门，连老人带孩子，被你们杀死三十九人！”
　　青青回头，对着无为道长说道：“请问道长，武当山上死了多少人？”
　　无为道长喃喃道：“二十三人。”
　　唐逸知道，没有那么多人死在他手，无为只是胡说。但他只是冷笑，不再分辩。
　　青青斩钉截铁道：“是吗？你杀死了我家的唐连唐说唐匝，甚至还杀死了活佛手下的一位姐妹，她叫做可心，杀死我家三十九人，你们才死二十三人，是不是？你给我记着，大会过后，我会找上你武当山的，我要杀了你，再杀一十六人，让你们一命抵一命！”
　　无为道长叫道：“不光是我去的，还有许多人。有魔刀和素女，还有疯士！”
　　青青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疯士，他盯着唐逸，说道：“我要杀了你，你是我的徒弟，我杀你，你不会不服吧？”
　　唐逸呸一口，说道：“你与忘世道人两人勾结秦桧，做尽了坏事，把大宋卖与金人，我不杀你，心内真恨！”
　　疯士大声道：“胡扯！”
　　大悲禅宗朗声道：“不错，他与忘世道人所做所为，令人不齿！”
　　忘世道怒喝道：“唐逸，你杀了我家六人！要找你算账！”
　　青青拦住了他，说道：“站住，你没资格杀我哥哥，就算是他杀了你家的人，也只是死了二十九人，还差唐门十条命！”青青指着忘世道人、疯士与无为道长，说道：“如果我能活着走出此谷，我一定取你三人性命！”
　　坡下的人开始议论了，他们才知道，唐逸与十大门派的仇怨纠缠不清，唐逸或许并不那么可恶。
　　忘世道人一看不妙，他悄声对大悲禅宗说道：“你们几人要去，要主持正义，或许你杀死他，他不会不服。”
　　大悲禅宗看看快乐门主，再看看魔刀，两人均笑着看他，看他如何处置此事。
　　大悲禅宗哭了，他的泪水来了，满面都是悲壮神色。
　　他慢步来到了唐逸面前，说道：“唐逸，我也是你的十位师父之一，你说，我要杀你，你服不服？”
　　唐逸忽地抬头，大声道：“你要杀我，便杀就是了，我是你的徒弟，你杀好了，我不会不服！”
　　青青叫道：“不行，不行！”
　　再从台下冲上来两人，一看原来是思思与倩倩。两人扯着大悲禅宗，说道：“师父，你饶了我哥哥吧，你别杀他！”
　　大悲禅宗的泪水更多，看他神采，内心有无限的悲伤，要对着唐逸一吐为快。
　　唐逸知道，许多人都知道，只有在最伤心时的大悲禅宗，方才是最可怕的。
　　大悲禅宗要走到唐逸面前了，只是近在咫尺。
　　大悲禅宗流泪，轻声说道：“唐逸，你是我的徒弟吗？”
　　唐逸低头，说道：“是。”
　　大悲禅宗说道：“你有弑师心。”
　　唐逸大声道：“我无弑师意。”
　　青青、思思都觉不妙，她们扑向唐逸想护住他。但忘世道人与疯士早一步，挡在她们身前，她们怎么也过不了那两人。
　　青青气急了，她手里戴上了鹿皮手套，谁要杀她的哥哥，她便杀谁。不管他是不是哥哥的救命恩人，不管他是不是哥哥的师父！她要用漫天花雨来对付他们！
　　一撒手，便出六十四枚暗器，让那些仇恨唐门的人遭殃！
　　但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握住她手的是白眉主持。他一揖说道：“女施主，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青青大声叫道：“非礼啊，非礼啊，老和尚污辱我！”
　　但一吐字，便觉出不对了，原来那一旁的疯士早就看得明白，一点她的哑穴，她一叫，只是干张大了嘴，根本就叫不出声来。
　　没人看青青叫喊，都凝目注视着大悲禅宗，看他如何杀唐逸。
　　突地唐逸也哭了，他的泪水流得也像大悲禅宗一样那么悲伤，那么光明。看来哭也是庄严的，令在场的人看着他忽地心里感悟，如此哭的人一定是身怀奇冤的，不然他怎么会如此悲伤地一哭？
　　忘世道人大喝道：“他是用大悲禅对付大悲禅宗，小心！”
　　大悲禅宗要杀唐逸了，他伸出手去，手正在唐逸的头上！
　　看忘世道人的得意神色，疯士的欢呼，像是唐逸一死，便解了他们的恨。
　　活佛只是低着头，她念经，她在超度唐逸吗？
　　大悲禅宗忽地不哭了，他声音很清楚：“我能不能杀你？”
　　“你能。”
　　“为什么能杀你？”
　　“因为你是我真正的师父。”
　　“他们不是你真正的师父吗？”
　　“有的不是，
　　“说说看。”
　　当场众人呆了，唐逸能说服大悲禅宗吗？
　　忘世道人大喝道：“杀了他，还与他啰嗦什么？”
　　快乐门主忽地说道：“你叫喊什么，莫非你想去杀人吗？”
　　忘世道人生生吞下了一串的骂人话，他想上去杀，唐逸不服，不然他早就杀了那个唐逸。
　　唐逸的话很快：“双修门主待我很好，但他们忠奸不辨，替奸臣做事，来杀我。不图杀我，而无奈自尽，他们死时手里握着唐门的解药与毒药，能救自己而不救，岂不是自杀？他自杀，怕是要保他的一门，但他一门也尽死在人手，他们做了别人的杀手。”
　　他看了忘世道人与疯士一眼，两人不理他，让他自说自理去吧。
　　唐逸再说：“我与无名道长一比剑，剑不曾递出，他便毒发而死，人皆看到的，他也是中了唐门的毒而死。他是在三两时辰前中了毒，此时发力，便即死亡，这种毒是慢性毒，如果唐门有谁服下了此毒，众人可看得出，这毒要三个时辰发作。”
　　“你说是谁杀死了无名道长？”
　　唐逸的眼光停在了钱匡的身上，说道：“是他。三家中，他藏有唐门的毒药与解药。”
　　钱匡正欲说话，忽地听得大理的段王子一笑，说道：“刚才听得唐逸说，我便从他的怀里掏出一只小瓶来，看看是不是毒药？”
　　众人看，认得是毒药，还有解药。
　　青青大声道：“自从十大门派去破了唐门，解药毒药不只唐门才有的，早先也是，有人也偷过唐门的毒药！”
　　大悲禅宗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逸看着大悲禅宗，说道：“师父，我不该答应你们，要报国，要保大宋，我能保我自己就好了。”
　　大悲禅宗回头，他忽地一摇头，振发如狮，说道：“你们大家听着，我不愿杀我的徒弟，我知道他有罪，但有人逼他，那人更该杀。”
　　大悲禅宗竟是走到一旁去，默坐在石上，再不睁眼了。
　　忘世道人恨道：“早就知道，他这人不会杀恶人，他自己就是恶人！”
　　大悲禅宗流泪，自是宝相尊严，再不理会众人如何说他了。
　　大欢喜佛咯咯而笑，他的声音很轻，像一串鸽哨在天上飞。
　　他问道：“唐逸，你喜欢不喜欢我？”
　　唐逸笑了，脸上有一种笑意，说道：不喜欢。”
　　众人一听，唐逸岂不是自找死路？他要说喜欢大欢喜佛，他便能得一条生路，至少大欢喜佛不会出手杀他。
　　大欢喜佛果然脸现煞气，说道：“你不喜欢我，我早就看出来了，我要杀了你。”
　　唐逸说道：“你杀好了。我不喜欢你，但你却是我的师父，你有资格杀了我。”
　　大欢喜佛说道：“你小子真臭啊，你既是我徒弟，你就说喜欢我，我就不会杀你了，你硬要我杀你是不是？我要杀你了！”
　　他举起手来，看着唐逸，看唐逸闭上了眼睛，大欢喜佛突然说道：“小子，我教与你的招法，你对那些女人用了没有？”
　　唐逸说道：“用了，很好用的。”
　　大欢喜佛这一句问得小声，底下的人便听不见，有人叫道：“说什么，杀了他好了！”
　　大欢喜佛说道：“小子，我也知道是忘世与疯士那两个王八蛋捣鬼，但我救不了你，怎么办？”
　　他突地站起来，说道：“大欢喜佛不愿意杀人。他是我的徒弟，依本门的规矩，来人，什么时候师父才能杀弟子？”
　　真的从台下一翻身上来了一个人，那人粉面俊脸，真是一个风流哥儿，他一揖道：“禀师父，叛师门，害女人，不懂得怜香惜玉者，该杀！对女人绝情者，该杀！”
　　大欢喜佛指着台下那些“忘忧屋”的艳女，说道：“你们有人上来，能指出唐逸对你们不好，他待女人无情，我便杀了他！”
　　可那些女人没一个上来指证唐逸，他待女人很好，她们根本就不想要唐逸死。
　　上来了一个女人，她是须眉，她泪流满面，说道：“唐逸对我不好！”
　　众人一哄声地叫她说，大都是男人，最喜欢听人家的艳情故事。
　　须眉说道：“我骂他，我有时直接骂他.他也一笑了之。他为什么不打我，只是笑？他对我不好！”
　　众人哄一声，有人也笑了，笑她脑子糊涂了，那是对她好，怎么能算对她不好？
　　须眉一听，再大声道：“他对我们不好，他有时对我与侍剑两人，一欺负就欺负一夜……”
　　突地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后面的女孩子是侍剑，她低声说道：“你是真傻，还是怎么的？”扯她下来，众人那个笑啊，有人敲着兵刃，大笑不止。
　　大欢喜佛说道：“他是我的好徒弟，他没背叛师门也没害过女人，我不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