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缄默情肠

 

2021-05-03 12:10:4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听得人吵声，来了许多人，有莫奴生，有倩倩，有乌雅，有齐眉杨，有须小仙。
　　众人看着段謇，以为他与两个女人吵架呢。
　　段謇受不住这个，他分辩道：“我们是在争一件事，诸位莫要误会才好。”
　　倩倩冷冷道：“我没误会，我只想知道你与她们两人在争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段謇对她也有气，但还是文质彬彬地说道：“我们没吵，还望倩倩姑娘不要误会。”
　　莫奴生看看思思，看她泪水盈盈的样儿，知道有异，说道：“我们走吧，莫要吵他们。”
　　青青不依，说道：“段王子与思思正在议及成婚事，我一来段王子便与我说了，倩倩也是思思的亲妹妹，你也来听听。”
　　倩倩大喜道：“好啊，如果段王子要娶思思，我讨一杯水酒喝。”
　　思思泪水盈盈，哪里听她的，只是看着床，黯然神伤。
　　倩倩看得出，她与段謇肯定有什么事儿不那么愉快，但当着众人的面儿，怎么能说？她笑说道：“莫奴生，你们大男人都出去好了，待得我与姐姐们商议，如果思思姐真的要成婚，我保你们有喜酒喝。”
　　众人走了，只剩下了思思三姐妹与段謇。
　　青青跷起了腿，用手去抚摸，对段謇说道：“妹夫，当着我们三姐妹，说说你的主意好了。”
　　思思不语，她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她神采飞扬，最有主意，曾做过唐门的掌门人，那时的轰轰烈烈，哪里像眼前的沉默女人？
　　段謇心道：你叫我妹夫，我还没承认你这个姐姐呢。原来男人就是如此，越不愿意让你娶亲，他越是要娶心，你逼他娶女人，他当是害他一般，说什么也不愿娶。段謇心里对她两个姐妹最是反感，心道：就冲你们两人，我也不愿意与思思成亲。
　　清倩笑说道：“段王子，你喜欢我姐姐，我也喜欢。你说一句话，与思思在一起，好不好？”
　　青青大声道：“有什么不好？睡也睡过了，再有什么可说？”
　　倩倩看看青青，她恨青青的粗俗。但青青一翻眼皮，说道：“你看不上我，算我没说。”
　　青青一赌气，不再说了。倩倩说道：“段王子，你说说看，你如何打算。我们唐门也会帮忙，这总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啊。”
　　段謇心道：唐门如今破坏了，唐逸在逃，人人追杀他。你们三姐妹也难保日子好过。如果思思嫁与我，她还会去大理过几天安生日子，不然可就与你们一样惨了。说什么唐门，还是不提的好。
　　看他不以为然的神气，倩倩心内冰雪聪明，她心道：原来段謇公子的那精神都是表面，他对唐门也不大看在眼里。思思如是嫁与他，真个是明珠暗投。但看思思的神气，分明是非他不嫁。一个原来有一千一万个主意的女孩子，一遇上了这男人，便没了主意。看来是段謇的侃侃而谈制住了思思，思思再也不思如泉涌了，她只是一个段謇的应声虫。
　　倩倩说道：“段王子，你说话啊。”
　　段謇说道：“我与思思姑娘是非成亲不可了，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成亲，那可得禀与我父母再说了。”
　　倩倩笑一笑，说道：“那也是，只是我想问一句话，段王子一心爱我姐姐思思吗？”
　　一句话问得段謇犹豫起来，他再看着倩倩，看到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便只好点头。
　　倩倩心内一叹，知道这一点头有假。但她不说破，只说道：“那好，什么时候成亲，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能生生死死在一起，那就是了。”
　　青青大声道：“对啊，就像我与莫奴生，像我三妹与齐眉杨和须先生，那就是样子！”
　　段謇哭笑不得，他心道：我只听说了一个男人有三妻四妾，但没有听说过，一个女人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后面有两个大男人跟着，怎么说也不是滋味儿。
　　倩倩看青青那样子，分明像是对段謇调情，心里大惊，心道：我不把她扯出这屋子，一会儿再得有人大叫了。那个叫起来的人不是思思，就得是我。我得赶快扯走她。”
　　倩猜扯着青青，说道：“我们走好了。”


　　两人走了。
　　只剩下了思思与段謇。
　　段謇说道：“你也听了，我说过的，我要禀与父母，便与你成亲。”
　　思思一叹，说道：“其实你与我成亲，并不是你心里所想的。你心里想着，倩倩不是一个正经的女人，青青也卖弄风骚。有这两个姐妹，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不是？”
　　段謇被她说中心事，便慌忙说道：“不是，不是。”
　　思思一笑说道：“段王子，古人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做帝王的，怎么也不能瞒得无事一般？你一着急或是说谎，便额头一皱，那眉尖一蹙一蹙地跳，你不必当着我的面扯谎！”
　　段謇心里恼怒，他怒道：“思思，你休逼我！”
　　思思笑一笑，说道：“我看得出，你与我在一起，并不快乐。你与我在一起，不快乐，何必还要与我在一起？”
　　段謇说道：“我是大理段家的子孙，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我说过我要娶你，我就娶你！但我心里想什么，你不必问我。”
　　思思笑，笑得有些苦涩：“我不愿意嫁与你。”
　　段謇忽地心一悚，他大声道：“你说什么，你不愿意嫁与我？你说一句实话。”
　　思思说道：“对，我不愿意嫁与你。我没想到，我与你在一起，天天都是你说，我听，最后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了。我何必要嫁与你？”
　　思思收拾东西，她对着段謇说道：“我要走了，你得等着。你是大理王子，你得呆在这里，装做喝醉了。你心情不太好，人人皆知的。你喝醉了，谁也不会说你什么。那时我走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人家就信了，倩倩与青青也不会再为难你。”


　　思思走了，只剩下了段赛。
　　他怕，怕正在此时，偏巧来了哪一个人，看到没了思思。
　　但没人。
　　他在地上来回走，对自己说道：“她说得有理，我为什么不做？我只说喝醉了，我只是喝醉了，她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知道？”
　　段謇真的坐下来喝酒，他一喝起来，心里还真就平静了许多，思思走了，她走了。


　　思思走得很急，她没有骑马，在路上她很少骑马，因为她不大会骑。
　　她雇了一乘轿车，在路颠颠地走。
　　她说她要赶夜路，要赶车人快一些。
　　那赶车人是一个很憨厚的汉子，他赶着车，又快又稳，正走在路上。
　　到了河边他停下了车，站在车旁说道：“姑娘，我看了你的颜色，没说的，你真好看。你可怜我王三紧没娶过媳妇儿，让我一回，好不好？”
　　思思坐在车里，她没了主意。这里前不搭村，后不着店，怎么办？她轻声说道：“大哥，你送我回蜀中，我多给你银子。”
　　王三紧说道：“你当我是傻子？我是饿得前腔贴后腔，可我也冷得浑身直哆嗦。你说，我又饿又冻，先要什么？我先要吃的。我吃过了，肚子暖和了，衣服有没有可是不要紧。我王三紧三紧中最紧的一件事，就是得找女人。你懂了吧？”
　　思思缩在车上，他在车下。那汉子去河里洗一洗，说道：“像你这样美的女人，我头一回见。我也不能亏待了你，好好洗洗身子，再来侍候你。”
　　这汉子急煎煎去河里洗了洗，再来看思思。思思想逃，但大河边，逃去哪里？她不敢动，只是缩在车上，等着那汉子。
　　那汉子来了，他爬上车，说道：“亲亲，你就是我的小馒头，你就是我的小包子，是人肉馅的小包子，一咬满嘴都流油啊。”
　　他扑向思思。
　　思思心道：段赛，我与你再无情义可言，我能有此下场，都是你做成的结果！
　　那汉子扑倒了思思，在车上扑腾了一气，那车上的牲口听得他大声粗气地喘，便无事地拉车走，慢慢把那车拉到了河中间。那汉子哪顾得上车，他玩弄着思思，叫道：“我的娘啊，真是细皮嫩肉的，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人，只是画上看过。你怎么能落到了我的手里，真是天送与我的！”
　　思思只是流泪，不出一声。汉子说道：“也亏了你，哭就哭吧，哭哭痛快我。有时憋屈了，就哭，一哭也忘了吃，忘了喝，哭过就没事了。”
　　那汉子在车上弄来弄去竟是有许久，看看天要亮了，那汉子也没了能水，说：“好美人，我去拿水来，你洗一洗。”
　　思思只吐一声：“我冷。”
　　那汉子笑眯眯：“我拿口喂你。以后我天天拿口喂你也行啊。你在家里帮我做饭，我赶车养你。”
　　思思不语，那汉子去河里弄了水，来喂思思。他一口口喂思思，偏天要亮了，思思看得清楚，他一嘴都是黄牙。她心里恨恨道：我不杀他，是恨那个段謇，就是这个汉子，他也比那个假正经的段謇好些。但他奸污我，还要图我去做他的老婆，我不杀他，就是我手软了。她轻声说道：“你的嘴好甜，我愿意从你的嘴里喝水。”
　　那汉子一听得她说话，便叫道：“天哪，你那声音，顿时软了我的半边身子，另一半还麻酥酥的，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好不好？”
　　思思说道：“好啊，好，你喂我吧。”
　　那汉子用嘴来喂思思，思思咬住了他的唇，他嘟哝道：“娘的，美人真会玩，又玩得我有了兴致。”没说完话，突觉得从嘴开始麻，一直麻到了心里，巴苦巴苦的，他叫道：“你怎么了？你……你！”
　　他扑通一声掉下了河，死了。


　　思思赶着车，再走路。她要赶回蜀中去，住在唐门，从此再也不出门了。
　　突地，她听到了一人叫道：“那个赶车的，你停一停，我要去蜀中。”
　　思思一怔，这人的声音很熟，他是卓书，是那个令她恨得直咬牙的卓书。
　　卓书见那个赶车人不应声也不回头，只顾赶车，便大是生气，他叫道：“我说话你没听见？停车！我要杀了……”他跳在车上，鞭子正要抽在思思的身上，忽地他的脸变了三变。
　　他先是惊奇，再是不信，最后是惊喜。
　　卓书哈哈狂笑起来。
　　他对着思思狂笑。
　　思思仍在赶车，她说道：“你莫笑岔了气儿，那可是死得冤！”
　　卓书说道：“我对自己说，我把唐家的姐妹都玩遍了，只没玩过二小姐思思，她才是大家闺秀。真是天作之合，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你说巧不巧？”
　　思思冷冷道：“不巧，我刚杀了一个人，再杀一个你也算不得什么。”
　　卓书看她的样子，像是惊魂不定，好久说道：“是像，你是受过惊的，但如今你不必再害怕了，你跟着卓书，世上没人敢害你。”
　　卓书抢过了思思的鞭子，叭叭地抽了几鞭，那马也是怕了，原来卓书几鞭子都是狠的，全都抽在马耳上，抽得马直嘶鸣。那马再也不敢不听他。卓书说道：“好了，我们走好了。”
　　马慢慢走，卓书过来，搂住了思思，说道：“听说你让那个段謇弄去了，我一夜夜都睡不好觉，像你这样好的人儿世上本来就不多，你怎么能受得了那个迂夫子？”
　　思思一笑，卓书可憎，但他不是一个仁义君子。
　　卓书说道：“我日也想，夜也想，日思夜想，只是想你。我想你想到了夜里明，我想你想到了天刚亮。妈的，怎么说的，说得这么差！”
　　说罢，他与思思都是哈哈大笑，两人笑出了眼泪。
　　卓书突然很认真：“思思，真的，我这些天只想着害人，没有一天快活过，只有见到了你，我才那么快乐。”
　　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思思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真诚。
　　卓书把马车停在河旁，说道：“你还没有吃东西吧？”
　　一说，思思的肚子竟咕咕地响起来。
　　一思思大笑，说道：“不好，小姐的肚子不客气了！”
　　卓书也笑，说道：“肚子可不是小姐，它要闹事的。”
　　他跳下车，拿一根树枝做了一根长扦子，看着河里的鱼，一掷便中。一掷掷直掷到了十来条鱼。思思叫道：“够了够了！”
　　两人坐下来，卓书两手一握，便成一佛手印，那是“佛心向天”的一式，只不过此时向的不是天，而是地。只见地上的枯叶烧得起火了，一会儿便烧着了篝火。
　　两人烤鱼吃。
　　卓书说道：“我等着你等得那么心焦啊，一直在等啊，等的，等到了我头发都白了你也没来。原来你去了大理，去穿那种长裙子去了？”
　　思思摇头。
　　卓书再笑说道：“去戴那种松颈项圈了？”
　　思思也摇头。
　　卓书说道：“我等着娶你，没等到，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娶上媳妇儿。”
　　思思说道：“卓书，我不会嫁与你。你害我的哥哥，我怎么会嫁与你？”
　　卓书拿手指封住了她的嘴，说道：“说话小心点儿，别让天神听见，他会怪你的。你怎么知道我害过你哥哥？你哥哥不知好歹，他中了那个活佛的毒计，那个活佛要杀他，才用他做杀手的。他做好了杀手，也是一死，他做不好杀手，也是一死，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一个死！”
　　思思说道：“那个活佛是谁？”
　　卓书大笑，说道：“说与你也不要紧，她如今也顾不上杀我了，她就是那个阎可怜，也就是那个阎惜情。”
　　思思说道：“你怎么知遒阎可怜就是阎惜情？”
　　卓书看着她，忽地没了嬉笑神色，正色说道：“我告诉你，我与那个阎惜情有过一夜欢娱。”
　　思思无话了，也许卓书是对的，那个阎可怜就是阎惜情？
　　卓书说道：“思思，我一个人在夜里睡，总是睡不好。从前我有两个侍妾，她们叫乌苏与乌雅，好会抚摸，她们一摸我，我便睡得好。你能不能也让我睡得好？”
　　思思说道：“我不会抚摸。”
　　卓书大笑，说道：“你真个当真？我可不是说抚摸，要是一个女人，你就会摸男人。摸不好，还摸不坏么？”
　　思思呸地吐一口：“呸，胡扯，怎么能摸坏？就是那么一堆臭肉！”
　　思思忽地觉得，她真的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她原来在大理那么几年的日子，都是过得那么乖乖巧巧，十分听话，还不如今天夜里疯得快乐呢。
　　卓书也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说道：“思思，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稳当客儿，你还是别装什么正经女孩儿吧，你说是不是？”
　　思思叹一口气，说道：“我就让你抱我一回，你抱好了，给我做一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卓书噗哧一声乐了：“他是半疯，再不就是假男人，像答罕，不然他干嘛那么老实？”
　　思思小声说：“可能那个女孩子不好看，不中他意吧？”
　　卓书说道：“人家说了坐在怀里的是美女，丑女人算什么，还来不及，哪谈得上坐怀不乱？”
　　思思坐在他怀里，真的有小时候闯祸那心情，心咚咚乱跳。卓书说道：“真不好办哪，你看这么香，这么软的一个女孩子坐在怀里，你想不乱，都不行啊。”
　　思思说道：“要不人家怎么叫柳圣人呢。像你这种人，最多只能做一个恶魔，怎么也做不了圣人！”
　　卓书忽地与思思一齐想到了唐逸，想到了武林皆称他是恶魔。也一齐想到了他。他此时在哪里，他是不是落在那些武林人的手里了？
　　思思哭了，她为哥哥而哭。
　　卓书头一次抚慰别人：“思思，别哭，吉人自有天相。咳，妈的，你别哭了，我也不会劝人，你再哭，我也只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