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成先师

 

2024-08-05 16:11:3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风看着这些人，他有些不明白，这些人明明是古人，他们早在那几百年前都已作古了，今天怎么会又都出现在风的眼前？
　　风不知道这些人是在作梦，还是在游戏，但看他们众人一？个个都神色凛然，俨然君子，便知道他们都很郑重。
　　他们绝不是开玩笑。风像是看到了春秋战乱时代，看到了孔子带着他的一些弟子，苦苦奔波，游走列国，游说国君，劝他们以仁治国。他不知道这些人竟能又复生于今天，恍惚若梦，心中感慨，实在难说。
　　风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那个孔子坐在那里，不答话，只是伸手指一指风手里的帐本，让他自己看。
　　风就开始看帐本。
　　这帐本里写得很细——
　　裴交运。
　　某日接到云飞山庄所送的银子三千两。第二日便断给云飞山庄七十亩良田。这七十亩良田本是胡老夫子的祖家田产；
　　两家酒楼打官司，为争门前一块空地。裴交运要了一家酒楼两千两，又要了另一家酒楼三千两。直至今日那一块地仍在空着，两家谁也没争到；
　　一个杀人凶犯，先奸后杀，使许员外唯一女儿蒙羞，许员外怒气冲冲，骂了女儿一顿，责她在窗口眺望门外才生此祸。许员外骂毕下楼，女儿上吊而死。
　　…………
　　年寿叔。
　　先贪修河费用九千两，又生派下九千两，把这贪污一下子便转到百姓人家；
　　又占别人的修亭、补路费用上万两；
　　宁国府三十书生，上书求他少要役钱，免增苛费。书生被叱，其中那个有名的读书人钱修被他打了七十大板，半年不治；
　　又在后府修了花园，占百姓田苗钱七千两。
　　风的头有些胀，他真想哭。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知道他应该做些好事，但他很可能没做下好事。
　　他逼死了那个子夏。
　　孔子在苦笑，他对风说道：“你以为自己做下了好事，其实你害苦了许多人。”
　　风相信他说的话。
　　但他也无奈，就是让他知道了那个子夏是一个好人，他也不能不追问这件事。一连死了三个朝廷命官，他怎么能不问？
　　孔子说：“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应当知道，子夏之死，实是不愿意让你知道我们的秘密，也是不愿意让你再来捉我们的人。”
　　风还能说什么？
　　他明白了，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遇上了这些人，人们实在不是恶人，他们只是一些读书人，他们愿意好好读书，但因为有了那些恶人做州官，他们只好做恶人了。
　　他无法选择。
　　风正在这里犹豫，他想他该不该对这孔子说上几句话，他是把这个孔子捉走，还是放了他们，对这件事儿假做视而不见？
　　孔子说：“我愿意见你，并不是因为你是一个什么风。有人告诉我，你在江湖上很有名，是一个侠义之人。我相信他的话。”
　　孔子看看那个子路，显然这话是子路对他说的。
　　风怎么办？
　　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把这个孔子抓起来。
　　但他又不能假做不见。
　　这时，那个一直站在一边沉默无语的颜回说话了：“风，听说你是一个侠士？”
　　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颜回道：“我们见你，本来不打算给你为难，我们愿意随你去见皇帝，如果你能让我们面圣，我们便跟你去。”
　　风看着他们，他们甘愿一死。但他们得对皇帝说说他们的苦处。
　　风在他心里暗叹：皇帝会听他们的么？
　　风说道：“你们要进京做什么？”
　　颜回道：“面圣。把这宁国府的吏治对圣上说说。自古无昏吏，只有昏君。但何来昏君？没有这些如狼似虎的酷吏，哪里来的昏君？”
　　风暗自悲叹：他们真是书生气十足，他们以为，凭他们那洋洋万言，便可劝得君王厉精图治，让大宋天下大治了么？
　　孔子看着风，见他沉吟不语，便问：“你以为这主意如何？你得想想，大宋江山如此，就是君王闭塞贤路的结果，若是没有闭塞贤路，怎么会有这种官儿？”
　　对这个迂腐的老夫子，怎么说才能让他明白？
　　便听得有人咯咯冷笑，那笑声在这静夜里分外刺耳。
　　子路一冲而出，他喝道：“是谁？”
　　有人应声：“你不会认得我。”
　　有一个人蹒跚而入。
　　风的眼光亮了，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他看到的正是那个老婆婆，那个在府堂对面开店的老婆婆。
　　老婆婆带着七个人，他们都是武林中人，老婆婆再也没了那慈眉善目，她看着风，说道：“风，你是朝廷的人，你应该知道朝廷人做事的规矩。”
　　风站着不动，他慢慢问：“你是谁？”
　　那人笑了：“江南巡抚的座下，五风婆婆。”
　　五风婆婆很有名。
　　谁知道她竟然是江南巡抚的手下？她来这里做什么？
　　五风婆婆冷笑道：“风，你来了，当然更好，不然他们这些文人也是逃不出我的手心。我让你看我的手段。”
　　她慢慢走过来，大声道：“你以为你真的是大成至圣先师孔夫子么？你狗屁不是。就是你那老祖宗真的大成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他也只是一个笨蛋！”
　　五风婆婆大吼：“杀！”
　　风眼见得她肆虐，他看着那六、七个人直奔向众书生。
　　众书生一个个都是叫喊：“天理何在，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怎么能在这……肆意杀人？”
　　他们想说是青天白日，一想这话说得不对，这时已是黑夜，且已经是深夜，怎能说是青天白日？
　　那七个人恶虎一般，直扑向群羊。这些书生竟仍是大声吼喊王法，吼喊天理，但多数人竟是没有什么武功，只是大声吼唤。那七个人出手狠辣，一刀一剑都是真招，眨眼间已是伤了许多人。
　　那个孔子仍是屹立不动，他冷眼看着这七个人行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但他不畏死，只是冷眼看着众徒逞凶。
　　风不是不想管这件事儿，他实在是有一点儿诧异，这些人真的不会什么武功，除了那一个子路，其他的人怕都真正是一介书生，他们凭什么杀死了那三个州官？
　　风眼见得那七个人伤人太多，他突地扬头，大声啸吼起来。
　　这一啸如虎啸龙吟，让那七个人顿时住手。
　　五风婆婆盯住了风，说道：“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多管闲事儿了？”
　　风没想到，一个天天看店的老婆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竟然就是那天下人人畏惧的五风婆婆，她与那五风婆婆的脾气禀性差之千里。
　　但她真的是五风婆婆，她如今再也没了对风的那般好心，她冷眼看着七个人伤人杀人，竟是纹丝不动，冷笑着，开心得很。
　　她在一边看，一边叫好。
　　风很憎恶她。
　　五风婆婆道：“不知道风有什么高见？”
　　她对着风冷笑。
　　风说道：“我不相信那州官是他们杀的，”
　　五风婆婆说道：“听你口气，像是很呵护他们。你以为他们不会杀人？”
　　风冷冷道：“他们不比你的这七个人更会杀人。”
　　五风婆婆道：“你是在怪我？”她的声音更叫得尖厉了，也更难听了。
　　风笑了笑，他不愿意与这个疯婆婆口角，他不愿意多说话。多说话的不是风，是月。
　　五风婆婆说道：“只要还有那个孔子，还有那么三两个人活着，对上面能交得上差，其他的人杀了也罢。”
　　五风婆婆又冷冷说了一句：“杀！”
　　那七个人又动手杀人了。
　　风大声道：“谁再动手，我便杀他！”
　　那七个人不知是假装听不见，还是杀心大炽，竟然不管风说什么，一直出手杀人。
　　风出手了，他的影子如风，一冲过去，再回头来，仍是站在原处。
　　一个用刀的家伙的头没了，他自己的刀把他自己的头削了下来。
　　没人看到风是如何出手的。
　　众人都站住了，他们都惊呆了：风的本事，比传说的更是可怕。
　　风仍是静静地说：“谁再动手杀人，我便杀他。”
　　这一回，六个人都听见了，他们看着风，心有不甘，他们回头，慢慢瞅定了风，把他们的兵刃收回来。
　　他们看着五风婆婆，显然他们得等五风婆婆的号令，才能与风动手。
　　五风婆婆的脸色很难看。、
　　从来没人这么对她。
　　她是五风婆婆，黑道的人对她是噤若寒蝉，白道的人看到了她，也大多是绕路而行，没有多少人敢出手惹她。
　　因为她是五风婆婆。
　　但风不买她的帐。
　　五风婆婆嘿嘿冷笑，她的手下人都看得出，她已经气得发疯，手颤抖不止。
　　五风婆婆对着风笑：“你杀死了我的人？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风慢慢说：“我不想杀他，但他用刀杀人。”
　　五风婆婆说：“是我叫他动手的，你难道没听见？”
　　风的声音镇定如恒：“如果你再叫他们杀你，他们便会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了。”
　　五风婆婆冷笑，她气得发疯。
　　越是生气的五风婆婆，她的脸上就越带着笑意。
　　五风婆婆说：“好，风，你既是与我过不去，今天我与你也得好好较量较量。”
　　五风婆婆拿出了一个小包包儿，小包包儿里有许多的乡花针，她把这些针拿出来，对着风说：“我想，这些针不光能补衣服用。”
　　五风婆婆天天用这针，她天天为别人缝衣服，难道就是为了练习如何杀人么？
　　很难想到五风婆婆帮人补衣服，是为了杀人。
　　风屹立不动，他看到了五风婆婆的高妙之处，别人拿兵器，是用大兵小器，她用兵器，只是一枚绣花针。
　　五风婆婆对风道：“风，你还是好好想想，别客死他乡，那是最凄凉的了。”
　　风冷笑，他再无话说。
　　大殿内，许多文人再也不讲话了，他们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再对这五风婆婆和他的下人讲理，似乎只是对牛弹琴。他们只好把自己的生命都寄托在风的手上，盼风能胜得五风婆婆。
　　五风婆婆拿起了绣花针，她的左手右手都拈着十枚绣花针。
　　风已经看到了，那二十枚绣花针在闪光，那二十枚绣花针都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