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雾里看花

 

2024-08-05 16:23:4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花倒下了，他在倒下时，听到了一声声的鹰唳，他知道他得惨死在这些扁毛畜牲的手下，他会死得痛不欲生。
　　他昏过去了。
　　当他再醒过来时，看到了丁管家。
　　丁管家对着他笑，那笑意极是狰狞。
　　丁管家说道：“花，你看，你来了一个老朋友。”
　　花看到了那个小丐，他佝偻着身子，缩在墙角，他怕得发抖，脸上都是泪花儿，抹得脸儿黑黑的。他刚刚挨过打。
　　花冷冷道：“是我自己要来这里，才找到他的，与他无干。你放了他……”
　　丁管家大笑：“是么？”他叭地一鞭，正抽在那小丐的身上，小丐大声惨叫起来。
　　花冷笑：“原来这鹰爪门只是有这么一点儿本事，专门欺负弱小之辈！”
　　丁管家道：“我叫你看看鹰爪门的本事！”
　　他上去一把抓起了那小丐，伸出他的手，一只手变得虬筋暴突，他用他的大力鹰爪功直抓那小丐的头骨。
　　只听得咯咯直响，那一只手竟是真个抓进了小丐的头骨里去了，血汩汩而流。
　　花落泪了。
　　小丐为他而死。
　　丁管家问道：“花，我问你什么，你就好好答我，不然这小丐便是样子……”
　　花一叹，说道：“你不该杀了他。”
　　花的心在抖，但他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如是有时机，花将会把这个丁管家碎尸万段。
　　赤眉鹰王来了，他冷冷说道：“你把这位花侍候得怎么样？”
　　丁管家很是惶恐，他连连行礼：“他很硬，什么话也没有。”
　　赤眉鹰王笑笑，他来到花的眼前，他轻轻说道：“花，你是个汉子，但你知道不知道鹰在吃蛇时怎么弄？他把那蛇扔下去，摔得半死，再拾起来，飞到了空中，再扔下去，一直把这条蛇弄死。”
　　花的目光炯炯：“你弄不死我。”
　　赤眉鹰王道：“有时鹰也吃活蛇。”
　　花冷冷一笑，他不愿意与这个赤眉鹰王说话。
　　赤眉鹰王回头说道：“如果花不愿意，你能不能想得出更好的法儿帮帮他？”
　　赤眉鹰王笑笑，他从怀里掏出那一枚金龙令，对花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派我的人去找了，如果他们找到了风，或者是雪，或者是月。就凭这一枚金龙令，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我派去的人便是你这个花？”
　　赤眉鹰王大笑，他很得意，为他的这个主意而得意，他笑道：“我看这主意很不错，你说是不是？”
　　丁管家领着花到了一个小小的井边，他笑着对花道：“这里是井，只是里面没有水，只有蛇。你要是下去了，再过半个时辰，我就不用再来看你了，天下就再也没了花这么一个人。也许江湖上还会有一个花，但那决不是你了。”
　　丁管家一声令下，两人把花推入了井里。
　　雪与月一起，他们正奔江南而去。
　　人是玉人，马是快马，一路风尘。
　　他们的心是快乐的，他们马上就会见到风了，会见到那个足智多谋的花了，四个人在一起，那快乐真是难以形容。
　　人急马快。
　　他们到了太平州的薛店镇，这里离江南南路的宁国府也很近了。
　　雪月两人找了一家小小客店，歇息过夜。
　　客店里的饭菜很粗糙，月只是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她笑眯眯地看着雪大口大口地吞。
　　雪就是这样，看上去他像是一个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其实他是一个很实在的人。
　　灯下的月很美，那边喝酒的人已经在频频看她了。月装作不注意，她冷眼看那几个人，虽是江湖人，但看去没有什么大角色。她与雪在一起，江湖上没人敢动他们。
　　月问：“你说，明日是走宣城，还是走广德？”
　　走宣城是奔风去，一直走到宁国府，走广德是去奔湖州，去找花。
　　在月眼里，四个人做事，当是花最精明。如果他们一齐去了宁国府，花会有许多的好主意。
　　雪也大笑，说道：“好，我知道你最相信他，我们便去湖州好了。”
　　店内人的说话，让他们快乐，人人都说在那宁国府，那个风做了一件大好事，把那个假夫子给弄出来了，他活活扼死了那个假夫子。人人也在讲那个真夫子，他的儿子做了子路，他的外甥做了颜回。儿子与外甥都死了，都让他作弄死了。
　　有人不解，问：“他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给他的外甥一些，让他外甥那么穷困？”
　　一人叹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说过，孔夫子说，颜回这人最好，一瓢水，一篮子干粮便可以活下去了。别人受不了，颜回能受得住。”
　　有人大叫道：“他外甥不会自己寻生路？为什么偏偏要听他的？”
　　那人道：“如果他肯听老夫子的，他以后不就会有好日子过了么？老夫子玩够了，他有的是银子……”
　　众人皆是大笑。
　　月偷偷问雪：“会有这么怪的人？”
　　雪轻轻道：“也许会。”
　　这时，月看到了花，雪也看到了花。`
　　他们两人的眼里都露出了惊喜，他们太意外了。本来他们与花应该在湖州见，哪里知道他就在眼前。
　　雪站起来了，月也笑着。
　　可花装作不认得他们。
　　花进了小店，看看他们，又回头叫了酒菜，坐下吃。
　　他吃得很不安稳，他一会儿一看雪与月。
　　月要起身相认，雪扯住了她。
　　雪轻轻道：“他一定是有事，不能与我们相认。你别莽撞。”
　　月这时也看到了，随着雪的话音，从门外进来了七个人，这七个人都是高手，领头的人一脸凶相：鹰鼻隼脸，双目锐利，面颊赤红，连眼眉都是红色。他瞪眼瞅着店内诸人，被他那锐利目光盯着的人，一个个都很不自在。
　　他带的六个人，人人是一流高手。
　　雪对着月笑笑：你看，这不就是么？
　　花仍是在稳稳地喝酒，酒喝得很有一点儿做作。
　　他是不是在提醒雪月，他身后随之而来的那几个人都是他的敌手？
　　那几个人围住了花。他们把自家的兵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眼睛盯着花，看他喝酒。
　　那个鹰隼模样的人笑微微，对花道：“你还能喝几杯酒，这不错。不如趁着今日还好，多喝几杯。”
　　这人顺手抓起一只酒杯，对着花举了举，示意要与他同，饮，身后一个汉子就捧起酒坛，远远地一倾，酒便倒在杯中，涓滴不洒。
　　这人冷冷道：“久听说花手段非常，震铄江湖，今日一见，果然英气逼人。”
　　花冷冷一笑，将杯拿来，双手抚杯，像很珍惜他手中这一杯酒。
　　在店内的许多人都眼见不妙，也有人认出这凶煞之人正是赤眉鹰王笑亭，知道他是江南东路最为难惹的人物，一个个怕得噤声结舌，不敢有一点儿动静。就是一些江湖人物，也看出不妙，想起身溜掉。
　　一人正要溜走，正走到门口，忽听得赤眉鹰王说了一句，这一句说得很慢：“我不说话，出门者死！”
　　走到门口那人也身上背着一剑，听赤眉鹰王这样说话，顿时惊住，一只左脚迈出门外，又不敢落下，又不能收回，那情形真个尴尬。
　　想想还是要顾命，就顾不得脸面了，小心翼翼地轻手轻手地收脚回来。
　　赤眉鹰王冷笑，声音阴森森的，他双眼喷火，盯住了花的脸，说道：“有人说你易容术天下无双，为什么不当场弄弄我看？说不定还可鱼目混珠，乘机逃走。我捉不到你，那一枚金龙令就不会落在我手了。”
　　花笑笑，似乎对赤眉鹰王这威胁毫不在意。他起立推杯，向外就走。
　　这赤眉鹰王带着六个人，七个人站着的仍然站着，坐着的就慢慢起身，眼看着花昂然走出。
　　雪和月看着花桌上的酒杯，他二人暗暗庆幸，若不是二人也奔湖州而来，哪里能遇得到花？好在花尚未与人动手，他二人跟去，还来得及。
　　花先走出小店，紧跟着匆匆走出赤眉鹰王，最后雪看了月一眼，也起身，二人施施然出去。
　　花走得很快，是那种没一点儿犹豫的果决。
　　那赤眉鹰王走得不快不慢，只见一抬步一投足，衣服不动，长衫不摇，却行得飞快。这让雪就想到：这人轻功也不比我风兄稍弱，看来也是江湖上一大强手。
　　人都来到镇外。
　　赤眉鹰王说道：“花，你还是交出那块金龙令的好，为它而死，岂不冤枉？”
　　花冷笑笑，不答。
　　赤眉鹰王手一举，挥退众人，说道：“花，我只想杀你，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英名。这回，我不用刀剑伤你，只要你尝尝我这‘鹰呕’的厉害。”
　　赤眉鹰王手里拿着一块黑黑的石头，这就是天下有名的“鹰呕”。
　　几个人围住花，他们都从怀掏出一块黑黑的“鹰呕”，把它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又把它抹在剑尖上。
　　一瞬间这三支宝剑便都已淬上了剧毒。
　　雪和月本来想再看一会儿，看他众大怎样做鬼。此时一见赤眉鹰王拿出了“鹰呕”，不由得心惊，二人慢慢从林子里走出。
　　雪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手里提一柄宝剑。月只是拢着两只长袖，像刚下瑶池的月中仙子，笑眯眯的，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站在众人面前，确是玉面佳人。
　　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何必来？”
　　月说道：“不到湖州，就遇上了你。”她笑了一笑，看到了花，她很高兴。
　　雪只是用明亮的双目瞅瞅花，便又回头面对着两个走近来的两个高手。
　　赤眉鹰王见他们二人出来，很是意外，沉声道：“是雪月，还是风月？”
　　雪扬头而笑：“明明是雪，你却说是风。”他走上来，要对那二人出手。
　　正要一场大战，赤眉鹰王突然吼道：“站住！”
　　赤眉鹰王看着三人，说道：“我听人说，江湖之人碰见，人人敬畏。我不愿意与你交手。”
　　他一挥手，六个人慢慢退后。
　　赤眉鹰王退走了。
　　花笑意微微地看着雪与月，他的眼里有泪，他说不出他与雪月相会，心里有多高兴。
　　雪笑道：“我们是不是得走，不能总在这树林子里站着吧？”
　　月也笑：“谁让你在这里站着，不是你自己愿意来的么？”
　　花仍在笑，他比这两人年长，他不能说什么。
　　三个人都向回走。
　　雪与月问风，他们问得很详尽，花说他也不太清楚，好在明日便可看到他了。
　　月笑得很灿烂，她心想：到了明日，又可以凑到一起了，只要在一起，天下再也没有什么事儿能难得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