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能杀人

 

2024-08-05 16:56:2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花不和三个人在一起。
　　自从他有了小婕，他就不大和风、雪、月在一起了。他找了-个i、小的农舍，与小婕住在那里。
　　这里很清静，一个小村，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没有一家人是武林中人，人人早出晚归，勤于耕作，真是舒心惬意的日子。
　　花会笑了，他望着小婕，总是在笑。
　　有时他会看着金龙令，看得他心里也有些汩血，想那些快意恩仇，除奸驱邪的日子，不由神往。
　　但他有小婕，人生就有了平静，就有了乐趣，又复何求？
　　花已经在想着要把这一枚金龙令去交与许达了。如许达问他为何要交回金龙令。他就告诉他，因为他有了家，家里有一个女人，这女人真心爱他。
　　他们二人也在村子边寻到一块地，花把地拾掇得很干净。现在已是秋日了，无法种地，但如果到了明年，花就会买到一些种子，把它种在地里，就是做农民，花也一样在行。
　　这一日，正在清晨。
　　花与小婕在吃饭，两人笑吟吟，你瞅着我，我看着你，吃饭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乐事。
　　就听得有人恶声恶气地笑。
　　笑过了，就推门而入，走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长得很怪，一个人没鼻子，鼻子那儿只是一块扁扁乎乎的肉，中间有两个孔，从那里透气。这人说话声音不清，像个痴呆。另一个人走路直撅撅的，像是骨结全都锈死，一点儿也不拿弯儿。偏偏他又穿一件白色的尸布长袍，看上去很是吓人。
　　两个人慢慢进了屋，直凑到花面前，看着两人吃饭。
　　——粗茶淡饭，有什么吃头儿？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夫妻恩爱，日子苦也是甜。
　　——要是这两个人死了一个，你说另一个会不会哭？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们？
　　果然这痴呆就问：“花，要是这女人死了，你会不会哭？”
　　花放下了手中的碗，看着两人，说道：“有人要你们杀我？”
　　两人点头。
　　花笑了，说道：“就凭你们两个？”
　　那僵尸嘿嘿冷笑，说道：“花，你别神气，人都说，天下无敌。依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你眼看就要死了，你有没有点儿伤心？”
　　僵尸说话，声音有些不清，又有些慢，他支支吾吾说道：“花，我杀了你，就不成席了……”说罢又是冷笑。
　　花看看小婕，小婕也看看花。两人心意相通，他们知道，只要他是花，就是真地做了农民，也有人要杀他。
　　花刚想动，就觉得气凝于胸，身子有些沉，像是有气从炕面上往下吸他。
　　他中毒了？
　　僵尸在笑，说道：“你中毒了，这是僵尸散。”
　　那没鼻子的人笑了，说道：“僵尸散是好药，你先是腿拿不了弯儿，然后是胳膊不能动，最后是眼睛不能转了。到那时你就快死了，心再咚地跳一下，你就死了。”
　　两人大笑。
　　小婕看着花，她的眼光很温柔。花的神色有些恼怒，也有些哀伤，他是不是恨这两个人，想生生撕裂他们？
　　小婕笑了，很生硬的一笑。
　　在小婕煮的粥里，有他二人放的毒药。
　　天下最恶的丑人叫丑鬼，天下最邪的尸魅是僵尸。
　　僵尸丑鬼，江湖上人人憎恶。
　　花还有何话要说？他望着小婕，像是刚刚与这女人相亲，才知道她的香泽，才知道女人可爱，才从昨夜的温馨中醒来，心里还满是对这女人的迷恋。他有许多话要对女人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他只知道先是他的双膝变得生硬，发僵。然后就是两臂的骨节不能再动，最后是他觉得像脸上贴了一块尸布，再也透不出气去。最后他的眼珠也凝滞住了，再无一点儿生机。
　　小婕也是这样。
　　僵尸散是一种剧毒，服者无救。
　　僵尸乐了乐，回过头来，从后腰摸出一只大口袋，把它放在地上，张开口，又与丑鬼一起，两人一人一手，揪住花，把他丢入袋里。
　　把袋口扎住，又去弄小婕，也扑通一声丢入袋里。
　　门外有车，把两个口袋扛到车上。
　　僵尸与丑鬼上了车，车便慢慢向山上走去。
　　僵尸赶车，丑鬼坐在棺材上。
　　僵尸在唱：
　　“天光光，地光光，
　　天不亮，别着忙，
　　人不死，财不妨，
　　先吃粥，后喝汤。”
　　丑鬼嘟哝道：“唱错了，唱错了，是该唱先吃粥，后死亡才对。”
　　僵尸说道：“你才弄错了，要想入枉死城，你就得先喝僵尸的僵尸散，再到望乡台上去喝王婆汤。”
　　两人狞笑。
　　小村后山，只是一片丛翠青山，到了秋日变成五花山，山色有黄有绿，有红有紫，真个好看。
　　僵尸、丑鬼也不看山，只是把他车上的棺材拿下来，往地上一丢，两人又到棺材边去，用手一推，便从地上涌起一堆土。三推两推，就把这棺材埋住。这掩埋草草，须臾便毕。
　　僵尸、丑鬼回头看看马车。
　　僵尸说：“这匹马老了，这车也破了。”
　　丑鬼也说：“这车破了，这匹马也老了。”
　　僵尸凑上去，叭地一拳击在马头上，马仆地卧倒，马头上流血。
　　僵尸两手捧住马头，像要亲吻，口中唼喋有声。其实不是亲吻，而是在喝血。
　　丑鬼叫道：“好了，好了，去领银子吧。”
　　小村山上，就多了一丘坟。这其实算不得一丘坟，只是一口棺材，被土草草掩住，连棺材头角都没有埋实，只算是蒿葬而已。
　　僵尸和丑鬼拿到了银子，每个人怀里都揣好了银票。
　　两人走出，真个喜出望外。
　　他们做什么去？
　　玩。
　　僵尸和丑鬼去找女人。
　　女人都不喜欢僵尸、丑鬼。尽管两人把钱放在桌上，一锭大银，足足有五十两，也没人愿意侍候。
　　僵尸大叫：“老爷有的是银子，还不快来人？”
　　那些女孩儿，你推我，我推你，没人情愿。
　　丑鬼在笑，说道：“装什么样儿？挣的不就是银子么？”
　　推了半天，只好由两个女孩来侍候。
　　僵尸坐在床上，那女孩看他，很是奇怪：居然两条腿拧过去，左腿弯儿冲外，右腿弯儿也冲外，小腿还搭在大腿上面。
　　这还是人么？
　　女孩吓哆嗦了，凑过去时，身子也打颤。
　　僵尸大笑：“你看见我，喜欢的心都哆嗦是不是？”
　　女孩不敢说话，好容易吐出一句来：“能不能把你这件袍子脱了？”
　　僵尸看着女孩子，笑道：“能啊。”
　　女孩儿松了一口气，僵尸没了这一件尸袍子，能让那女孩儿少些恶心。
　　女孩儿把这一件袍子放在一边，一回头，不由得更是害怕了。
　　----僵尸的身上，穿着一件血红血红的内衣，上面画满骷髅。
　　女孩儿叫了一声，起身想跑。已经跑到门口，僵尸探手出去，虚虚一抓，女孩儿便慢慢被扯回床前。
　　僵尸一拽，把女孩儿拽到床上，人骑在女孩儿身上，劈劈叭叭连打了女孩儿十几个耳光。
　　他撕破了女孩尤的衣服，说道：“好好地笑，就让你做人，不然你就是鬼了。”
　　女孩儿被他折磨得吓昏过去。
　　。僵尸很扫兴，虽是坐在女人身上，但女人软软的，没一点儿情味儿，僵尸不痛快。
　　有人轻轻窃笑：“你是不是放了她，我来侍候你？”
　　僵尸的头一下子就转了回去。身子分毫不动，头就能转向身后，这是僵尸的本事。
　　他看到了一个美人，一个很俊很俊的女人。
　　在所有的妓馆里都有这种女人，她们能对付得了所有的男人，男人有时来这里，并不是只为那皮肉之快。有的人想和女人说话，把心里的肮脏，心里的苦楚都说给女人听。有的到这里是想折磨女人，让女人身上流血，让她哭泣，让她苦苦哀。求自己。有的人是想要女人折磨他。
　　这种人在妓馆也不少见。
　　这美人怕是妓馆专问对付这种男人的。
　　僵尸很快活。
　　僵尸看着这女人叫来了人，把那个昏死过去的女人抱了出去。
　　女人去闩门，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对僵尸说：“大爷想做什么？”
　　女人拿出了东西：绳子、刀、鞭子……
　　僵尸笑了，看来他今天能好好乐一乐了。
　　女人笑着，她手里拎着鞭子，另一只手里举着一只酒杯。
　　“喝了这杯酒，血流得快……”
　　僵尸一饮而尽。
　　鞭子在呼呼飞舞，僵尸被抽得浑身是血。他很快乐，脸上的痛苦和悲伤同在。
　　突然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睁开了眼。
　　他怎么了？他的腿不能动了，他的手臂也变硬了，他的脸像糊上了一层尸布……
　　他喝了僵尸散？
　　他眼睛瞪着，说：“解……解……解……”
　　那女人扔下了鞭子，对他笑，说道：“你把我埋在山上，那时你怎么不管我叫姐？”
　　这女人笑盈盈的，她是小婕，是鹰王的女儿小婕。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死，但你若是给鹰王的女儿喝下了僵尸散，怕她还会来找你。
　　丑鬼和女人在一起时，他知道他自己很丑。他总是装得很威严，不断地干咳，还总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其实他不用捂，他没鼻子。
　　丑鬼在说话，他与这女孩一进屋，就不断地说话。如果他不说话，他就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那女孩看着他，说道：“你等等我，我去洗一洗就来。”
　　丑鬼答应得很痛快，他知道女孩子不敢跑，她要是跑了，这妓馆就会被丑鬼放一把火烧光。
　　丑鬼躺在床上，他在想着好事。在他心里，总把自己想成一个很俊俏很年轻的公子，女人都愿意跟他缠绵。
　　他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也闻到了香气。
　　他闭上了眼睛，想得很美。
　　这女人也太胆大，竟然上了床，骑在丑鬼的身上。丑鬼很满意，这肯定是一个淫荡女人。
　　丑鬼很快活，他愿意跟淫荡女人在一起。
　　叭！
　　一拳打去，丑鬼的鼻子挨子一拳。丑鬼本来没鼻子，这一下连鼻眼也没了。
　　他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这男人是花。
　　丑鬼只是来得及问他一句：“你是怎么从那坟里爬出来的？”
　　但他不知道答话，他永远也听不到答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