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众口莫辩

 

2024-08-05 17:02:4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花的两指比刀剑更利，钳入这许重的手中长剑，让他纹丝不动，许重拼尽全力想击出剑去，但长剑不动分毫，尤如插入山石。
　　许重已经看到花在微笑，这是死亡之笑，花要杀人，总是有些无奈、凄冷的笑。
　　花是不是想杀他？
　　花说道：“许大侠，你只要带我们去找七殿阎罗，我们也可帮你救出儿子。你看好不好？”
　　大侠许重根本不信他四人能有这等能耐，只是用尽气力，想用剑刺花。
　　花劈手出去，从许重手里夺过了长剑。
　　许重脸色苍白，他知道，他真的不是的对手。
　　风站起来了，紧接着月和雪都缓缓站起，四个人都站在许重身边，静静看他。
　　许重还能说些什么？他瞅着四人，说道：“好，你们不死，我死。”
　　四人没等回话，许重一咬舌，双目瞠视着四人，慢慢倒地。
　　许重死了，名重京华的大侠许重死在眼前。
　　四个人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们不想让许重死，许重也根本没必要死，他为什么要死？
　　按说许重已经算是经过风雨的人，他活在世上六十年，在武林中经过大起大落、盛盛衰衰，什么样的日子都有过，这一点小小的羞辱，他又何必在意？
　　看来许重所说的是实，他的儿子一定是赤眉鹰王，也真可能赤眉鹰王就在那七殿阎罗的手里。
　　从外面冲进来一群人，这些人正是那些天天吹捧大侠许重的食客，他们曾听大侠说，今天会有大事要做，要他们在大厅等候。谁料到竟左等右等也不见许重进来，几个人不耐烦、便鼓躁众人来看。大侠许重为人厚道，又怎肯轻意怪罪他们，就是不愿意他们闯入密室，也只会一笑。
　　他们冲了进来，看到了大侠许重的尸体。
　　有什么可说的，一定的是杀了大侠许重，若不出手杀他，大侠许重怎么会死？
　　众人惊愕，见此巨变，竟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大着胆子，喝道：“朗朗乾坤，你凭白杀人，就是，又有什么了不起？江湖之事要的就是一个公道，风花雪月也不能不讲公道！”
　　都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怪物。风的眼里有一丝嘲弄，花的眼里有一丝悲哀，雪的眼里有一丝讥讽，月的眼里更有一丝愁苦。
　　怪的是四个人一句话都不说。
　　那人一见无话，顿时气壮了不少，心想：是江湖正派中人，谅他也不敢当众杀我，我责他以情义，这岂不是当众露脸的大好机会？
　　这人就侃侃而谈，说得激动，一时声泪俱下：“你就算是天下无敌，也不该杀死大侠许重！要知道大侠许重是京都第一侠士，他做事有古孟尝之风。你们比起大侠许重来，差得可就太远了。你们看到大侠许重威望日盛，如日在中天，就心怀嫉妒，杀了大侠许重，真是难叫人相信，也有这般恶毒心肠？”
　　这些人都跟着鼓噪。
　　江湖上人盼着日子过得不平凡，平凡日子太多了，不平凡的日子反而很少。如果有一件事能让你心里汩汩流血，你就能大叫、大跳、大哭、大笑，你的生命就不平凡了。
　　众人鼓噪着、吵着，要出去，到江湖中去给各大门派一个交代。
　　四个人心中慨叹，想到当时许重请他们来，一进屋就见这些江湖闲汉坐在那里，还特意为他们一一绍介，以为许重是一种虚荣，如今才明白许重想的是或许会有这一步，不是许重死。就是他们一死。如是许重死了，他们就难对付这些人。
　　许重死后，仍是胜了他们。
　　若是他们掏出金龙令，只说是许重与皇帝所问的大案有牵涉，那时众人说不定就会噤声。
　　但他们是，不能这会做。人已死，何必污他？
　　雪走过去，抓起了剑，他声音冷涩似铁：“让开，再不让开，我就出剑！”
　　顿时无声，整个密室里再无声音，众人都惊骇地看着，看着他们四个人。
　　风对许重的尸体行了一礼。
　　四个人都行了一礼。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一礼是为什么，他们答应许重，要去救赤眉鹰王，去找那个不知何处、不知何人的七殿阎罗。
　　据说，天下有七重地狱，七重地狱里都有恶人看守，这恶人便是阎王殿里的鬼卒。他们看守着阎罗殿，人要是去见七殿阎罗，必得过那七重地狱。
　　七重地狱在哪里？
　　皇上已经颇不耐烦了，他想他的三千万两银子，他越来越着急，想下旨严限找出那三千万两银子，否则严惩。
　　许达奏道：“听说江湖中有一个神秘门派，自号叫七殿阎罗。不知这人是谁？说不定这三千万两银子便是七殿阎罗所为。只是这人难查，还望圣上宽限些时日。”
　　皇上不悦，说道：“江湖上的人，总是来有形，去有影，不能一点儿足迹不留，办事不利，爱卿还是要催催他们的好。”
　　枢密院使奏道：“圣上所言极是，依我看此事只要肯大用心，断无不能查获之理。只怕怕在这里得罪了江湖门派，不好做人，才这般支吾、怠慢。”
　　皇上认定枢密院使所言，很是有理，皇上便道：“许爱卿，你还去告诉，限他一个月，将这解库银两查出，不然就得降罪。”许达想再争，皇上不再理他了。
　　的日子很不好过。
　　大侠许重在江湖上是个受人尊敬的人，他济危扶困，是孟尝君一类人物，竟然死在了的手里，叫江湖中人震惊、气愤、不平。
　　有的人不敢出声，因为太有名了，很不好惹，惹上他们，一真心叫阵，那死的就不光是大侠许重了。他们在酒楼上，在茶馆里，在书肆中，众言汹汹，说的不是。
　　他们决心为大侠许重报仇。
　　他们一起去公孙一鸣家，要见公孙一鸣，要见公孙嫣。
　　公孙一鸣是老江湖，自然明白众口铄金的道理，他满面是笑，与公孙嫣站出来，请众人花厅去坐。
　　有人当头便问：“听说公孙姑娘与相交极近？”
　　公孙嫣听这人问话，不惊不怒，不言不语，只是瞟了他眼，她与近与不近，又干这人何事？
　　那人又说道：“京华三剑为世人所景仰，三剑之中，姑娘美貌，吴风冷峻，大侠许重是慈悲长者。京华有三剑，让天下人不敢侧目，可是竟然丧心病狂，杀了大侠许重，这件事难道公孙姑娘不管么？”
　　公孙嫣看着他，说道：“不会随便杀人。再说他四人与许重在一起，也绝不会一起出手杀许重，难道他们不会把许重带走，为什么要让你们知道他杀了许重？”
　　那人尖叫道：“他怎么不想带走，他杀了许大侠之后，不等走开，就被我们闯去看见…………”
　　公孙嫣冷冷道：“你错了，你只知道有京华三剑，不知道人外有人，如果真想杀大侠许重，你猜他能支持住几招？”
　　那人道：“至少十招。”
　　公孙嫣笑笑，她站起身向内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错了，用不了三招。”
　　这些人都看着公孙一鸣。
　　他们把为大侠许重复仇的希望放在公孙一鸣身上。公孙一鸣是大侠许重的好朋友，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
　　就问：“公孙先生打算不打算替大侠许重报仇？”公孙一鸣叹气、流泪，他一一看着这些宾客，说道：“许大侠去世，我三日不眠不睡，报仇之心，心中不曾有一丝减弱，只是……”
　　公孙一鸣缓缓站起来。这些人等着公孙一鸣说话，看他如何分说。
　　公孙一鸣说道：“我是江湖中人，做事只可依江湖之规，但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了，他们手里握着金龙令，可以随意杀人。”
　　另一个人听得公孙一鸣这么说话，不由气愤难已，这人本是大侠许重的知心近交，竟然也这般懦弱怕事，世人如此，大侠难道只能会沉冤九泉么？
　　这人尖声问公孙一鸣，声音中已无一点好气：“公孙先生，你说这话，是不是你不想为大侠许重报仇？”
　　公孙一鸣摇头：“我不是的对手。”
　　那人尖声道：“公孙先生与公孙姑娘一起出手，定会战胜中的一个人。”
　　公孙一鸣眼睛亮了一亮，想是他听了这话，也很动心，但他又坐下，笑笑说：“你们不知，就是我跟嫣儿一起出手，也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公孙一鸣欲言又止，只是叹了一口气。
　　何况什么？
　　公孙一鸣的声音很是沮丧，让他们听了也觉得难受。
　　“嫣儿不想对出手。”
　　还有什么话说？
　　这些人对公孙一鸣施礼，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出，他们不需要再找这公孙一鸣了，从今天起，公孙一鸣在他们的心目之中，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死人了。
　　神剑吴风坐在屋子里，他那一柄剑横在膝上。
　　他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出门了。自从他听到了许重的死讯，就一直这么坐着。他在练功、吐纳，望着自己手里的剑。
　　他在想什么？是在想为什么要杀死大侠许重，还是在想他如何去给大侠许重报仇？
　　门轻轻推开了，鱼贯而入，走进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大侠许重的朋友，是天天坐在大侠许重家里的人，他们来做什么？
　　吴风不动，仍是凝然而坐，两眼平视，剑横在膝上。
　　一个人说：“神剑吴风，今天我们去葬了许大侠，你没去。”
　　吴风脸色冰冷，没一点哀气。
　　那人又说：“送葬的人，足有三千，人人痛哭，灵车过处，家家排案、焚香跪送许大侠……”
　　这人说得很动情，但他说不下去了，他哽咽连声。
　　吴风的脸色仍是没什么表情。
　　一个人说道：“我们去找过公孙先生和公孙姑娘，要他们为许大侠报仇……”
　　吴风仍是不动。
　　那人叹气道：“公孙姑娘不愿意出手，因为他跟沆瀣一气……”
　　吴风的声音冰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问话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反感。
　　那人真的说又说了一遍。
　　话刚说完，只觉的吴风的手一动，唰的一阵凉意，直透心来。眼前一黑，原来是飘落过无数头发，一摸头上光光的，只剩一点发渣。
　　吴风说道：“当着我，别说公孙姑娘的坏话。”
　　这人不敢出声了，京华三剑中顶属这个吴风心思难测，反面无情。
　　有人说：“我听人说，吴少侠年轻时曾得许大侠资助，不知有没有这事？”
　　吴风回答：“有。”
　　“为什么不去给许大侠送葬？”
　　吴风冷冷地笑，他不愿回答，也不屑于回答。
　　这人又问：“不知吴少侠肯不肯去杀，为许大侠报仇？”
　　吴风突然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他对众人问道：“没了大侠许重，你们以后上谁家混饭吃，你们那些废话以后说给谁听？”
　　像是当头一棒，打在那些人头上。
　　他们脸变色了，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还能说什么？只好人人匆匆向吴风一揖，怏怏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