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戏假做

 

2024-08-05 17:02:2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大侠许重看着，他突然放声狂笑，直笑得泪水也流了出来。他再笑，一直笑到他的身子也哆嗦，气也喘。
　　都静静看他，他们不问大侠许重笑什么。
　　许重说道：“你们说我笑什么？”
　　风说：“不知道。”
　　他也许知道，但他不想说。
　　大侠许重说道：“你看那些坐在我家里的人，一个个像不像是白痴？”
　　笑了，他们一回也同大侠许重一样，笑得很开心。
　　那是一群无用的人，一群无聊的人，他们天天呆在大侠许重的家里，只是天天说嘴。
　　月问：“你养他们做什么？”
　　大侠许重道：“总得有人养，你想想，若是让他们天天去哄一个年轻人，莫不如让他们天天来哄我这老头子。”
　　四人感喟，真正是大侠许重，他替武林中人都想过了，只有他来担这烦忧，才能让武林中人安静。
　　只是大侠许重来找他们做什么？
　　大侠许重显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说，他看着风，欲言又止。他那庄重让风有些不安。
　　是不是他很在乎风与公孙嫣姑娘的事儿，他与公孙一鸣是天下最好的好朋友，他在乎公孙嫣的事儿，风认为一点儿也不怪。
　　大侠许重如果真的对风说公孙姑娘的事儿，他真还得好好想一想，他总不能不顾大侠许重的面子。
　　花看出了风的心事，他笑道：“许大侠，如果你要对我风大哥说那公孙姑娘的事儿，我看还是不必说了吧？”
　　许重一叹，说道：“风先生的事儿，在下不愿多问。风先生与公孙嫣姑娘都有自己的心愿，老夫何必多管闲事儿呢？只是我自家的事儿难做，实在难向四位启齿。”
　　许重有什么难事儿，不好对他四人说？
　　说，大侠许重是名满京华的大侠，若是他有什么难事儿，请直说好了，凡有驱策，敢不尽力？
　　许重一叹，说道：“好，那我就直说好了。”
　　许重告诉了他们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有一个姑娘，一个被大侠许重看中的姑娘，她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儿子如今长大了，是如今的江湖人。
　　他是谁？
　　许重的眼睛很亮，他看了看风，再看看雪，他低下了头，慢慢转着酒杯，说道：“他是鹰儿，他是鹰儿。”
　　花的脸色变了，他直直地问：“什么鹰儿？”
　　大侠许重的脸色很难看：“你们差一点儿杀死了他，他是鹰王山庄的主人，他叫笑亭。”
　　笑亭，是老人许重给他起的名字，他来了，许重在笑，有了儿子，为什么不笑？但又叫他停，这种骨肉亲情，非正式娶妻生子，一生怕会给许重与这儿子带来痛苦，许重才叫他停。但停事儿却不停人，就叫笑亭。
　　他是笑亭，他是鹰王浩天正的徒弟。
　　这才明白，如果他不是大侠许重的儿子，他怕也不会被送到鹰王手下学功夫。
　　谁知道他竟是大侠许重的儿子？
　　一时都是怔住，他们与大侠许重成了敌人？
　　他们废了笑亭的武功，大侠许重会不会生气？他也知道，人在江湖，如果没了功夫，真是生不如死。
　　大侠许重看着他们，那目光如鹰如隼，他一一瞪视着。
　　看他，他们知道，大侠许重是名满京华的人，他不会不知道江湖上的是非。
　　但赤眉鹰王是他的儿子。
　　许重道：“你们废了他的武功……”
　　风说道：“他把二弟埋在了井下，二弟和……差一点儿死……”
　　许重道：“我知道。”
　　又成了一个双目炯炯的大侠许重了，他仍是宝刀不老。
　　风说道：“大侠许重若是想替儿子报仇，这也无可非议，你出手好了。”
　　许重看到了一齐站了起来。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悲伤，也很痛苦。
　　许重笑毕，一一看着，说：“鹰儿该死，我从前几次想出手废了他的功夫，但我都无法去做，我……”
　　他叹息声声，伤心已极。
　　许重道：“他送他回家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
　　四个人看着大侠许重，他们知道大侠许重的心情很不好过。他低声头，嗒然若丧。他的心里很痛，因为他的儿子，因为弄残了他的儿子。
　　风站起来了，他对许重一揖，说道：“许大侠，我们走了……”
　　许重像是从梦里醒来，他看着，神色有些惊奇，他说道：“你们要走？你们为什么要走？因为我的儿子么？我没说你们，我真的没说什么，他该死，你们没杀死他，就很不错了，我为什么要说你们？”
　　面面相觑，他们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侠许重端起酒杯来，他的手有些抖，他说：“，天下无敌。说的不是你们功夫过人，是说你们为人做事从来正气浩然，没一点儿隐私。老夫愿结交你们，请再坐下，同我喝上一杯酒，如何？”
　　风笑了，坐下大声道：“为什么要喝一杯，就喝他一个烂醉，有什么不好？”
　　看得出许重的心里很是难受，他端酒的手也抖，眼睛也有些昏朦，他心里很难受。人都说，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人生极大悲痛。
　　许重正在承受这最大悲痛。
　　他喝了许多酒。
　　花很小心，他试过，酒内无毒，菜内也无毒。花的手很快，但还是被许重发觉，他苦笑道：“果然智计过人，此时对我不信，也属当然。”风对花一笑，怪他此时这般表示。要知许重是天下闻名的一大侠客，他怎么会做此伤天害理之举？
　　酒酣耳热，大侠许重不仅老泪纵横，他站起身来，说道：“得罪！”便从雪身边拿过剑来，在地上带醉舞剑。
　　许重长吟：
　　“我有亲子送边陲，
　　云里雾中闻惊雷。
　　噩耗三迭报闾里，
　　黑发一夜尽银丝。”
　　舞罢许重唏嘘不已。
　　四人神色凄然。人生能如大侠许重，则荣耀已尽，名声已足，但大侠许重也是有这般大悲大痛，就让人扼腕而叹。
　　许重坐下了，他要下人送来香茶，说道：“这是我派人从藏滇带来的好茶，香气极浓，四位可一品。”
　　果然好茶。
　　许重说道：“你们是在找皇宫解库失去的那三千万两银子？”
　　四人精神一振，果然有这话。要说京中白道中人，谁能知道这三千万两失窃白银之事，除了大侠许重，还会有谁？
　　许重道：“我知道那银子下落。”
　　许重说，天下有一黑道之人，名曰七殿阎罗。七殿阎罗掌天下鬼簿，世上之人生生死死，也多靠七殿阎罗善恶一念。有人说过，若是七殿阎罗想杀死谁，那人就得过七重地狱。七重地狱是七殿阎罗手下的七拨杀手，一重重都功夫高强，且又有奇门异术，一般世人难与抵敌。
　　风说道：“我在江湖中也听得人说，鬼殿七重，重重杀人，但不知这七殿阎罗是谁？”
　　许重苦笑，若有人能知道七殿阎罗是谁，天下就不会有那阴森森的阎罗殿了，又何必有那神鬼莫测的七重地狱？
　　四人正在这里沉思，突然月的脸色变了，她猛然起身，大声道：“不好，这茶里有毒！”
　　风大吃一惊，连忙起身，一用力起身，方才觉出自家腹内丹田空空，竟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不由大惊。
　　雪急忙去抓剑，若是他手中有剑，单凭他那鬼神不测的剑招，就可与许重一敌。
　　但剑落在许重手里。
　　只好又都缓缓坐下，事到临头，惊也无用，四个人都看着许重。
　　许重说道：“你们四个害了鹰儿，今日我与你们一并了帐。”
　　月笑了，她笑得很坦然，说道：“许大侠，我可没动你的儿子，你说要为你儿子报仇，何必要来找我。”
　　许重笑笑：“，天下无敌，这话我天天听，都听得腻了，今日我要你一起死在我手中。”
　　雪叹气道：“你就是七殿阎罗？”
　　许重摇头，流泪道：“我怎么会是七殿阎罗，我怎么能是七殿阎罗？七殿阎罗把我儿子关在山洞里，就这大一块地方，像一块蛋壳，让他生不能，死不得，我看他可怜，恨不能一头撞死。”
　　几个人黯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他们忘了，就是像大侠许重这样的人，也决不会容忍别人伤害他的儿孙。
　　许重哭道：“什么大侠？什么狗屁大侠，有那些人伤我儿子，我不敢吐言，不敢作声，只能任他、由他，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今天杀了你们，再去杀了那些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些鬼话的混蛋，救我'儿子出来，我自陪你们一死。”说罢，仗剑就刺。
　　能说什么？
　　花突然喝道：“等一等！”许重一顿，冷冷问道：“你想等什么？难道也是怕死贪生之辈？”
　　花笑笑，说道：“生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有一事想问问许大侠。”
　　许重的手哆嗦着，问道：“说什么？”
　　花问：“那三千万两银子是不是七殿阎罗所为？”
　　许重点头，说：“不错。可知道这事又有何用？你们就要成为四个死人。你们死了之后，我带着你四人首级去见七殿阎罗，救我儿子。”
　　许重出剑要刺，这时，他看见花慢慢站了起来，站到了三人前面，花对他说：“许重，我忘了告诉你，在鹰王山庄，我救了小婕。”
　　许重心里一乱，他当然知道小婕，鹰王浩天正的女儿。花说这话是什么用意，莫非他没中毒？
　　花说：“放下你手中的剑，带我们去找七殿阎罗，我帮你找回赤眉鹰王，让你们父子团聚。”
　　许重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花的话。
　　想到七殿阎罗，想到那神鬼莫测的七重地狱，许重叹气，道：“你不会成功，你绝不会成功。”说罢，伸手就刺！
　　他不相信花，因为他已经看出风、雪、月，三个人都坐在那里，三人之中风的功力最强，头上已经在冒出氤氲之气来。
　　再过一刻，说不定风就会站起来，风若是能站起来，他岂不是又白白毒倒四人了么？
　　这一剑直刺向花的胸膛！
　　花只伸出了两指，这两根手指，伸向长剑，大侠许重的剑法在京都也是一绝，一剑刺去，迅疾无比，花竟能伸手就用二指挟住剑。
　　这剑就落在花的手指间，不动。
　　雪也在驱毒，他叹气，说道：“二哥，别弄坏了我的剑……”
　　二人僵持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