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殒月沉

 

2024-08-05 17:43:4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雪倒下去时，已经昏迷过去了，他知道那三个人一齐出手，一时听得刀剑击撞声，不绝于耳。
　　再等他醒来，已经到了一个幽幽的深谷了，他看着那几个围在他身边的人，感到一丝恐惧，这里是那个无人谷，是月幽居之处。
　　雪想撑起身子，但一动，便知道全身穴道被制，动不得了。
　　他恨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披发道士冷哼道：“雪，要你齐聚在阴曹地府，你看如何？”
　　雪心里恨恨，但旋即又为月担心，他知道月与他一样心境，情愿从此再不理会世事，只是幽居在这深谷里，独一个人渡日。今日之灾，月怕是躲不过了。
　　众人进了谷，那披发道士狂笑，说道：“月真个好情致，竟然能选这么一个上好的佳境来修身养性，果然好福气！”
　　一行人入谷，那披发道士一声狂啸，呼唤月。
　　果然从树荫后走出了月，仍是冷峻俊美的月。
　　月冷冷道：“你们来做什么？”
　　披发道士大叫道：“月，你的故人来访，何不好好迎接？”
　　月一双俏眼瞟了一瞟众人，她脸上顿时现出吃惊神色，她轻声道：“三哥，你怎么……”
　　雪突地铮铮大声道：“四妹，大哥死了，死在他们手里……”
　　月不语，泪水却从她脸上流下，她直盯盯地看着雪，雪也落入人手，做人摞继，让她心里十分悲伤。
　　披发道士冷冷道：“月，我带雪来与你看，只要你自废武功，我就放你俩人一条生路。”
　　雪冷冷道：“四妹，你不必听他，七殿阎罗的鬼话，也能听得么？”
　　月淡淡一笑，说道：“三哥，你不必劝我。”她袅袅而行，竟是慢慢鹤行驼步，翩如舞姿，让那些人一个个暗自嗟叹：好一个美妙女人！
　　月走到了披发道士的面前，她轻声问道：“我只要废了我自家的武功，你便可放我三哥？”
　　披发道士大笑道：“对，你的名头不小，也足以令七殿阎罗大大在意。如你真的放弃功夫，让你与雪活在这里，有什么不可？”
　　雪大声道：“四妹，你别那么做！”
　　月凝睇瞅着雪，她心如刀绞，她与雪是不是该有一段情缘，是不是她应该与雪联袂而行，一起行走江湖？但自从那个赤眉鹰王设下毒计，她与雪都成了一个没任何希望的人。
　　就再废了武功，又有什么关系？
　　月说道：“好，我便答应你。”
　　月缓缓而行，来到披发道士面前。她从腰间解下腰带，这是月的成名兵器。月把这一条腰带轻轻一抖，彩带飘飞落在地上，她说道：“我还有一恨，恨没能杀死他……”
　　她恨谁，雪心里也明白。赤眉鹰王的一条毒计，使他与月再也没有一点儿生机。
　　月也无甚斗志。
　　月缓缓闭上眼睛。
　　披发道士与他的手下人都是肃然，他们都知道月能下如此决心，是心已死。但她也不甘心，因为她与雪都恨透了那鬼男女，恨透了那个赤眉鹰王，他们不甘心被废武功。
　　披发道士的声音里不无敬畏，他说道：“好，既是姑娘想好了，我便亲手来做。”
　　披发道士走到月眼前，他对月十分尊敬，说道：“月姑娘，贫道慢慢出手。”
　　正要动手，听得一声大吼：“住手！”
　　众人身后冲出一人，这人正是那个江南江门的公子江允。
　　江允护住月，怒道：“臭道士，你想干什么？”
　　披发道士嘲笑江允：“江公子，你想做护花使者，却是找错了地方。难道你不知道，月姑娘甘心情愿被废武功，从此再也不愿理会江湖是非了么？”
　　月看着江允，她与江允无情，即是有一点儿情愫，此时再也无法说它了，昨是而今非，物是却人非，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月低声对江允道：“江公子，你是江南世家公子，你该回去了，免得家中老人惦念……”
　　江允从来不曾见月对他稍假辞色，此时月竟然对他如此说话，让他心里一热。他忘了他功夫实在不如这些七殿阎罗的人，大声叫道：“让开，你们谁敢动手伤月姑娘，我便与他拚了！”
　　披发道士摇头，江南江门虽是可畏，但这个江门公子出道以来，却没什么可惧之处。他要与七殿阎罗争雄，岂不是以卵击石？
　　那几个七殿阎罗的人都冷冷看着江允，像是看着一个垂死之人。
　　江允好似疯了，他拔出剑来，飞向众人，一剑击刺，竟是不管不顾，直刺披发道士！
　　披发道士直门摇头，似这般浑噩打法，哪里像是名门正派的子弟，真个像是江湖泼皮。
　　江允一连刺出三剑，剑剑走空。
　　披发道士在冷笑，在笑江允不自量力。
　　江允大叫：“月姑娘，你走，你走好了！”
　　月轻轻一叹，说：“江公子，你别与他们动手了，我不想一个人独活，三哥尚在他们手里，我愿与三哥一起，被他们废了武功，也能过此一世……”
　　月神色黯淡，她无法再说。
　　江允住手了，他直盯盯地看月，说道：“莫非你与雪兄都要被废武功？”
　　月点点头。
　　江允说道：“我从前听得人家说，，天下无敌，说的便是你们四人。你们四人在一起，何等荣耀，江湖屑小不敢作恶。怎么能一下子认输，由人家摆布？”
　　月苦苦一笑。她心里自有苦衷，难与人说。
　　披发道士大吼道：“江允，我看在江南江门老爷子与我有一面之缘上，不来与你为难，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江允面有难色，他嘟嘟哝哝道：“好，好，既是你都不愿意活了，我江允有一条命也足以陪得你们了！”
　　江允说罢，他两目怒睁，大声吼道：“披发鬼，放下他们两人，你们走开，我饶你们不死！”
　　披发道士瞠视着江允，奇怪他何故突然变色。但那几个随他前来的人竟是大大不耐烦起来，一个手执尘拂的年轻道士大喝道：“江允，就你那一点儿本事，还想动我师父？”
　　他一冲飞起，是一式“一鹤飞天”，直扑江允而来。
　　依他心思，这个江南江门长公子的武功，只是一般，他与江允动手，也能支持得三十五十招，到了那时，师父定会救他助他。
　　正当他飞至半空，忽听得一声长啸，这一声长啸，就是披发道士也难啸出，一时间，人人失色。
　　江允从空中直落，一声惨叫，那个年轻道士竟从身躯中间被人劈开，落在地上，顿时血流满地。
　　众人都呆住了，那披发道士喃喃道：“昊天一剑，昊天一剑……”
　　雪愕然，那披发道士也愕然，众人都惊愕。
　　只有月不惊奇，她看着江允，说道：“我早就猜你是昊天一剑。”
　　这一句话把江允的心说得冰凉。
　　就是他是昊天一剑，月对他也是如此冷淡，他还有什么机会？
　　原来他曾苦心积虑，设法装成雪，去为出力，解他们危难，无奈已是去日黄花，实在无法救得，风便死在七殿阎罗的下人之手，花还是无影无踪，他跟着月与雪，但他无法救他们。
　　因为雪与月的心已经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既是雪与月已经心死，他们再也无法与七殿阎罗抗衡了。
　　江允对月道：“月姑娘，请你莫怪，我不能直接对你说。”
　　月淡淡道：“江公子，我不怪你。你是昊天一剑，还是江门公子，对于我都是一样。你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多谢你了。”
　　那披发道士死了一个徒弟，心里哀痛，竟使他半晌不曾吐语，他呆呆看江允，不知道江允竟就是那个名震天下的昊天一剑。
　　昊天一剑传有七代，每一代只有一人。昊天一剑没有徒弟，只有剑奴。
　　披发道士说道：“你是昊天一剑，我们不便与你动手，你要怎样？”
　　江允一笑，说道：“你放下雪兄，你们自去，不然你们几人都是一死。”
　　果然只剩下了雪与月，还有一个江允，一个名震天下的昊天一剑。
　　江允对月深深一揖，说道：“月姑娘，在下并非是有意隐瞒身份，实在是七殿阎罗那老贼奸恶，我要与之周旋，不得已而为。”
　　月淡淡道：“江公子，你是昊天一剑，我更是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了。”
　　江允心道：看来，月姑娘想起了我曾在那七殿阎罗的七重地狱里救助他们的事儿，此时她也得知了他曾亲眼看到她与雪两人受辱，此时两人，自该是大不自在。
　　要知道当时雪与月两个受制，是昊天一剑救了他们，走出七重地狱时，两人志不再参与江湖纷争，躲的便是这昊天剑。哪料得到江允便是那个名震天下的昊天一剑？
　　月低下了头，说道：“江公子，你走吧……”
　　江允大声道：“月姑娘，我仰慕你已久，我天天在这里盼你，期你能振作，不负你的威名。谁料到你竟与雪兄一样，对你的大事不管不顾，只是一味沉在你自己的悲伤中，这哪里是天下无敌的？”
　　月轻轻道：“天下无敌？说笑了。昊天一剑也说天下无敌么？你该知道，那只是江湖闲人的无聊闲言罢了，怎么能信？”
　　江允语塞，他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他的剑法天下第一，他的功夫天下第一，但他对月的心伤，却是无计可施。
　　他能再说什么？
　　月轻轻道：“江公子，谢谢你。”
　　她扶着雪，再也不回头了，她的身影很孤独。雪已经被人废了武功，她大概想一辈子帮扶着雪，两人只住在这无人谷里，从此再不出山。江允的心里满是悲哀，他知道，他不该对月一腔心意，因为月的心已死，她的心再也不会起情思，他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他转身就走，与剑奴匆匆上路，他得上京都去，去晤那个七殿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