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毛阁无行

2024-08-05 21:03:4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闺阁楼上，肖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已经悟通了那十六式剑法。
　　但他不能得到那剑法的精髓，他不能将那十六式剑融会。
　　老夫人看他练剑，叹道：“你不能胜得他，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会胜过他。”
　　逍遥子的剑法，难道真个是天下无敌么？
　　老夫人说道：“如果我不被他废了一身武功，我会胜他，他只能败在我的手上。”
　　肖玉沉凝不动，他要胜得逍遥子，在剑术上胜他，才能打消他的气焰。
　　他一定得胜了那个逍遥子。，
　　他问：“我的剑学没学成？”
　　“没有。”
　　他已经能将十六式融会时，老夫人仍是这样说。
　　肖玉不解，他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道：“剑是神道，人不能驭，如要驭剑，其实只是势走人走，紧跟着剑罢了。哪里能剑出人走，剑顺人意？”
　　肖玉想想，说道：“剑神自称为神，他的剑再也无人能敌了么？”
　　老夫人说道：“除非有一个人也像他一样聪明，或是比他更聪明。那样就会胜他。”
　　肖玉看着老夫人，说道：“请夫人明说，我是不是不够聪明？”
　　老夫人笑笑，说道：“是。”
　　肖玉心里一阵子失望，他已尽了最大努力，如果他还胜不了那个逍遥子，岂不是江湖恶行遥遥无期？
　　老夫人说道：“我让你看看一个人。”
　　门哗哗响处，从门外推进一辆车。
　　车上坐着疯子。
　　肖玉看着他，他的脸上有一只猪，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猪。那是划痕，是用剑轻轻划下的。
　　肖玉看他，说道：“你是疯子？”
　　疯子点点头，他再伸出腕子，叫肖玉看他的手。
　　他的两只手都断了筋脉，再也抬不起来了。
　　疯子看着肖玉，说道；“我那一天只求一死，没有手的人，再也不是剑客了。”
　　肖玉看着他。
　　疯子再说：“我顺水漂船，天幸那船漂到了老夫人的婢女眼里，她们把我带到了这里。”
　　肖玉不响。
　　疯子说道：“我去找那一柄剑，我去找那莫邪宝剑，我知道那柄剑或是会落在那个逍遥子的手里，我被他抓住了。”
　　肖玉看他。
　　疯子说道：“他的剑术非凡，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好的剑……”
　　他的眼里有迷茫，有畏惧。
　　一旦人不知那种神奇是从哪里来的，对那神奇束手无措时，才有这种神态。
　　肖玉冷冷问道：“他出剑时怎么样？”
　　疯子一叹：“我从来不曾看过那样出剑的，剑就是他的手，就是他的心，他可以随心所欲。剑在他手，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问话的不是肖玉，便会心烦，因为他问的是那逍遥子的剑，可疯子说的都是他的感受。但肖玉知道，疯子是天下奇剑，他的感受便是真的。
　　肖玉说道：“我要杀了他。”
　　疯子忽地说道：“你要能杀死他，天下七剑方才会有命，如果你杀不死他，天下七剑会尽都落入他手中。”
　　那是不是最大的不幸？
　　老夫人说道：“肖公子正在练剑，我们不要打扰他了。”
　　他们走了，只剩下了肖玉。
　　天下七剑，已是败北。他们输与了逍遥子，已成定局。
第二剑郭斩正在受人追杀；第三剑妖剑已是做了那逍遥子的帮凶；第四剑肖玉如今正在练剑，如是他出山，能胜得了气势汹汹的逍遥子么？依老夫人的心意，他是不行，他根本就不是逍遥子的对手。
　　逍遥子已经拿里持剑，根本无意于剑，他不能，他做不到。
　　逍遥子拿剑在手里尤如使一支画笔，随意在人脸上画写，已是出神入化，他不能。
　　天下第五剑是迟美迟艳两姐妹，她们如今怎么样？听说迟美已与那个逍遥子在一起了。
　　真不可思议，她是一个自傲的女人，怎么会跟那个逍遥子
　　迟艳呢，他心里想着迟艳。他心头蓦地升起了迟艳那美艳的玉容。
　　他看到了迟艳，会怎么说？
　　他如今是披头如疯，人痴如魔，她再看到肖玉，会吃惊吧？
　　天下第六剑是黄肆，听说他不曾落入那逍遥子的手中，他仍在江湖上行走，但愿他还好好活着。
　　天下第七剑就是疯子了，他如今已是成为一个废人了……
　　忽地，肖玉能不停止了胡思乱想，他听得楼梯噔噔响，跑上来了那个花剑，她急急地对肖玉说道：“肖公子，我告诉你，那个逍遥子来了。”
　　肖玉心一震，他来做什么？
　　花剑说道：“他与老夫人还是夫妻，他还总是来，只要他有了时间，便会来这里向老夫人炫耀他的武功。”
　　肖玉说道：“他来，会不会来这里？”
　　花剑说道：“不知道老夫人这里有没有他的奸细，如果有，他一定会来的。”
　　肖玉沉声道：“不知道老夫人要你来说什么？”
　　花剑说道：“肖公子，老夫人说，要你能忍一时不能忍，然后才会有来日，切记，切记！”
　　肖玉点头。
　　花剑走上来，她的身上有处女的幽香，她悄声道：“肖玉，我喜欢你。”
　　她在肖玉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便匆匆跑出去了。
　　肖玉把他的剑放在膝上，以便随时能拿到，他再闭目养神。
　　逍遥子与老夫人相对。
　　他哈哈大笑，说道：“人都说老人最不抗老。不料你总是那一个模样，怪不得人到了最后，还是得喜欢自己的妻子，不再喜欢年轻的女人了。你说，我玩够了，会不会再来喜欢你？”
　　老夫人冷冷道：“不会，我不会让你再在我的身上画猪。”
　　逍遥子大笑，说道：“凡是我能在她的身上、脸上画猪的人，都是一个奇才，你看我怎么不把街头上的哪一个走商贩卒画上一只小猪？”
　　老夫人冷笑：“莫非我还得谢你在我的背上画下了那些猪？”
　　逍遥子说道：“人各有爱，所示不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爱意，你切勿再对我生恨。”
　　老夫人笑笑，说道：“我已无爱，也再无恨，对于这个世界，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说罢，她再是一声长叹。
　　逍遥子大笑，拍拍她的肩头，说道：“自古人说，夫妻无反正，你要是背弃我，便是你的不对了。听说你养了一个剑客，他叫肖玉，是个什么天下第四剑？他那个天下第四剑会不会比我的天下第一更强？”
　　老夫人暗暗心惊，她知道瞒不过这个枭雄，但不料得他会知道得这般快。
　　她毫不在意地说：“我要再训一个剑客，让他的剑法比你更强。”
　　逍遥子斜眼看她，忽地放声狂笑，他大笑过后，忽地揪着她的衣服，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对于剑器有那么深的情感？你知道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才是天下的剑神，你以为他是什么？他能胜得了我么？作梦，作梦！”
　　他悄声对老夫人说道：“逍遥女，你是我的妻子，你总不能再找一个白脸书生，做你的入幕之傧吧？”
　　老夫人狠狠道：“我只要找一个人，让他的剑术胜过了你，我再叫他在你的脸上划三只猪，让你在世上走动时，再也不会趾高气扬，我的心就满足了。”
　　说罢，她就是一声长长的哀叹。
　　逍遥子说道：“要不是老夫还要在江湖上走动，就让你满足，在我的脸上划上一道，又能怎么样？我看你从前花容月貌，就在脸上划一道，实在可惜，我才在你的背上划了三道，让你知道，你一生都是我的奴才，都是我的人，你别再生出痴心梦想！”
　　老夫人流泪，说道：“我恨你，我恨死了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仇恨里度日？”
　　逍遥子大笑，说道：“仇恨有什么不好？你是不是天天在睡觉前总得想着我？你是不是一到了晚上，一摸后背便得想我？你想着我时，心里是不是又是焦躁又是不安，像是要杀我，但又想着如何杀，杀又杀不死，恨又恨不成，你说那滋味一定很好受吧？”
　　老夫人看着他，忽地说道：“你个狂徒！”
　　逍遥子说道：“世人从来都知，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你做了我的十几年的天，也算是够了，总差没有把你的男人弄成了女人，你还不满足？带我去看看你那个肖玉，如果他不能胜过我，我就杀了他！”
　　老夫人笑笑，说道：“你只能杀了他，因为你怕，你怕哪一天我教会了他剑，他会替代你，成为一代剑神。”
　　逍遥子淡淡说道：“那也无奈，他做他的剑神好了，我只能屈居第二，我做过十几年的天下第二剑，我也活过来了。”
　　他回头喝斥那些婢女：“带路！”
　　人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说道：“我带你去！”
　　肖玉知道，他等得太久了，他正在再做他、自己的事儿，忽地听到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里，有一个人很是自傲，走得太狠了，他的脚步在众人的脚步声里显得太响。
　　一群人到了他的屋外。
　　一个老人的声音说道：“这是一间好屋子。”
　　门哗地一推而开。
　　一个老人站在他的对面，
　　他看到了那个老人，他的脸相有些像那个老夫人。
　　人都说，夫妻相濡以沫，便会越长越像。但他们已是夫妻反目，他怎么会长得像那老夫人？
　　肖玉不语，只是握住了他的剑。
　　他看清了，那个逍遥子没有带剑。
　　他来做什么？
　　逍遥子说道：“我听说老妻不耐寂寞，再找了一个幼子来教习，想挣一点儿束修，你就是她找来的那个孩子么？”
　　肖玉冷冷，他知道那个遥遥子一定会对他百般凌辱，激他出手，那样他便会杀了肖玉。
　　肖玉忽地答道：“我就是。”
　　说是孩子，就算是孩子，他二十岁多些，算来也算得上是老夫人的孩子。
　　逍遥子看他，眼光一厉，说道：“好！”
　　这一声好是什么意思？
　　老人看着肖玉，说道：“你把那天一剑法学了几成？”
　　肖玉笑笑，说道：“十六式都是学会了。”
　　逍遥子说道：“人都说你是天下第四剑，但依我看，那些天下第几第几，有时只是人的误会，本来就名不符实的，你说是不是？”
　　肖玉大声说道：“是，就像是你，你是天下第一剑，你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便很难自说是天下第一。”
　　逍遥子拍手一笑，说道：“是啊，但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是天下第一好了，那道理很简单，只要出来了一个很有名的剑客，我便杀了他，那样，我就一定是天下第一了。”
　　这很简单，但这简单里包含着许多血腥。
　　逍遥子看着肖玉，说道：“我想，我得杀了你，为了让你不至于成为天下第一剑，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慢慢向肖玉走去。
　　他手很轻松，他手里没剑，肖玉的手里有剑。
　　但肖玉知道，他一逼来顿时那剑气便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突地知道了，他真的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老夫人怎么了，她怎么不吐声？她是不是知道这逍遥子嗜杀成性，如果她插嘴了，更对肖玉不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肖玉被杀？
　　肖玉的手握紧了剑，他的手里忽地握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