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泣血哀伤人

 

2024-08-05 21:26:2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院子里很肃静，一入院子，她便觉得有些不安。
　　是什么使她不安，她不知道。
　　只见有人来拜，说道：“剑神请姑娘到院内小堂一叙。”
　　她慢慢走到了院内小堂。
　　小堂有廊，有亭，有一棵巨柏。
　　剑神站在那里，一见她来了，大是惊喜，他笑道：“你来了，好，好！”
　　剑神传令摆下宴来，他与美剑喝酒。
　　她笑笑，说道：“今天怎么有好情致？”
　　剑神大笑，说道：“你不知道，我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一会儿我告诉你。”
　　两人喝酒，一个有心事，一个大乐，便说不到一处去。
　　那老人道：“你知道不知道近来是谁杀了我的人，三刀已死，如今又杀死了惊血指徐魄和八步枪房声？
　　她心卟卟跳，这惊血指与八步枪都是剑神手下最得力的人，竟也死在肖玉手下？好，真个是好。
　　美剑不动声色，她说道：“是谁杀了他们？”
　　老人笑笑：“就是你说的那个公孙识机。”
　　她心越跳越是厉害，说道：“既是他杀了两人，主人为什么不去找他？”
　　老人笑笑，说道：“我找他了。”
　　她的心越发在跳，她说道：“主人看到了他？”
　　老人大声笑，扬声大笑后，他说道：“我把他请来了。”
　　他看美剑，美剑不动声色，他的眼神越是犀利，直盯着美剑。
　　两人抬着一具尸体上来了。
　　美剑看着那尸体，远远看去，真的像是肖玉。
　　老人说道：“你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他不来归附，你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么？”
　　美剑站起来，她缓缓走去，她一定得看那人是谁，看一看他是谁。
　　她看到了那一张脸。
　　他的脸上画着两头猪，左边一头，右边脸上也画了一头猪。
　　他不会是肖玉吧，肖玉的脸上有一头猪，还是他自己画的。
　　美剑一低头，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是肖玉，他是那个她曾日思夜想的肖玉！
　　她的心突地一下子空了，她知道了老人为什么欢乐。
　　他杀死了她的情郎，杀死了她心里的男人，他才那么得意，才那么欣喜。
　　美剑的心里流血，她看着老人，说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她再流泪。
　　老人道：“你的心里只有一个男人，你看他有什么好？我只一出剑，他便死了。”
　　女人恨道：“你不能杀死他，你不能杀死他，他是我的人，要杀，也得我杀，你凭什么杀死他，你凭什么杀死他？”
　　老人大声道：“你的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老了，是不是？你看好了他，我让他死。只要你看好了的男人，他们都会死在我的手下。你不忠心对我，我要你也死！”
　　她扑上去，对他吼道：“你要我死好了，你杀死我好了，我不愿意活了，我不活了！”
　　她扑在老人的身上，用她的牙齿咬，用她的头撞。
　　这一咬一撞，弄得老人趔趄，他直退，几乎跌倒，但把他的男人野性弄上来了，他吼叫道：“我杀死你！”
　　他掐住了美剑的脖子！
　　他掐得美剑要窒息了。
　　美剑要死了，她看着老人，她的脸胀得通红，她只能死在老人的手下！
　　她看着老人，忽地笑了，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再侍候这个老人。
　　她受够了。
　　老人忽地放下了她，他扯着她，直把她扯到了屋内，他厉声叫道：“我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他不再像是一个老人了，他如今又在嫉妒心、血泊的濡染下，更有了男人的气力。
　　他再折磨美剑，他把一个美剑弄得直叫。
　　她在哭，他的心里是委屈的，但她也在哭，在哭肖玉的死亡，在哭她自己再也无力反抗这个老人，他简直是一个暴君。
　　入夜了，院子里只有平静，屋子里，老人躺在床上，他很惬意，他很舒服。
　　他看着女人，女人此时像是一只柔顺的猫，她躺在他的怀里。
　　起风了，冬天的风很凉，吹得大地在抖。
　　她起来了，去拿衣服。
　　他看着，看着她拿出了衣服，那是一套很白很白的衣服，她慢慢穿起来，一身孝素，像是欺雪的美人。
　　她再在她的头上系一根带子。
　　她很精心在打扮她自己。
　　她看看铜菱镜，对着院内叫道：“来人！”
　　来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她的身上还佩着剑。
　　女人说道：“备车，我要走很远的路！”
　　车备好了，下人都骑在马上。
　　神剑美女的手下都是一些极能吃苦的人，他们不问一句，全都在夜里起身，上了马。
　　美剑走到了院子里，肖玉的尸体躺在地上，她过去，很吃力地抱起他来，把他抱到了车上。
　　她说：“我会送你回去的，我要送你回去，你一定愿意回去，是不是？”
　　她看着肖玉的尸体，她又伏在尸身上哭了。
　　她一声也不吭，只是对着那个驾车人说道：“走吧。”
　　车走了，院子里复归寂静。
　　老人躺在床上，他怒声叫道：“来人，来人！”
　　来了一个婢女，仍是带着剑的小女人。
　　老人怒道：“你带着那剑做什么？你懂得什么是剑么？”
　　那婢女当然知道他是天下第一剑，当然知道他是剑神，是谁也不敢惹的剑神，她慌得直抖。
　　那老人突然叫道：“你抖个什么？来，过来，躺在我这里，这里很暖，你躺在这里，便不会抖了。”
　　她不敢不来，只是躺在被子下，她仍是在抖着。
　　风在怒号着，人马都在风中直颤，像是风也吹得怒了，想把他们都从这大地中吹走，掠飞。
　　车里，一个美女解开她的衣襟，她用她那如玉的乳贴在那尸体上，她喃喃说道：“你看，你看，这其实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你真傻，为什么不早要？”
　　风嘶吼着，车队在一步步向远处走，一直走向无边无尽的尽头。
　　天已是大亮了，两个女人都是蓦地醒来，她们忽地知道了两个人同嫁与一个人的好处：你可以对你的亲人诉说那灾难，你可对她说自己的苦闷，因为她与你也一样，两人同命相连。
　　肖玉在哪里？他仍是在暗中，拿着那一柄古剑，一天天在杀那剑神的人么？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相见的，那时她们也同他一样，去杀死那些该死的恶魔。
　　忽地响起了马蹄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下了地，她们去拔剑，她们曾是袖剑与花剑。她们都是天下有名的剑手，但她们如今不是了，只有人来犯，她们才会拔出剑来。
　　车马都嘶叫着，听声音已是疲惫。
　　他们是谁，怎么会到这穷乡僻壤来？
　　门当当敲起来了，两人都是一凛，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互看一眼，她们都抱着必死之心！
　　当一一、门开了，是被那人闯开的，他看那门不甚结实，一撞而开。
　　风呼地一声卷入门内。
　　门外有人，那是一群人，他们都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走来的是一个女人。
　　她走得很慢，一步步走。
　　她抱着什么？她一身素孝，慢慢走到了屋里，一直到了屋内。
　　袖剑与花剑看着，她们看着那个女人，她是美剑，她曾是玉哥从前很喜欢的女人，她怎么来了，她抱着什么？
　　女人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上，她低着头，说道：“我把他给你们带回来了。”
　　两个女人扔下了剑。
　　她们看到了，她们用自己的心看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便是她们的玉哥，就是肖玉啊
　　两人女人一跪，便哭昏过去了。
　　待得她们再醒来时，她们的眼里看到的，还是那个美人。
　　她一身素孝，只是被玉哥的血染了，再也看不出是一身洁净的素孝衣服。
　　袖剑叫道：“你走，你走！”
　　她恨死了这个女人。
　　花剑看着她，不吱声，毕竟是她把玉哥带回来的。
　　美剑说道：“你是他的女人，我也是他的女人，我怎么不能呆在这里？”
　　袖剑再哭，她已无力再与那美剑说话。
　　三个女人，喜欢过同一个男人的三个女人呆在这一间屋子内。
　　如是在别处，她们会水火不相容，但在这里，她们三人都在默默流泪。
　　美剑流着泪，她说：“我在街头看到了他，我应该告诉他，我应该要他走，他根本不是那个老畜牲的对手，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我叫他走，他肯不肯走，他能不能走？”
　　袖剑哼一声，说道：“玉哥会听你的么？”
　　她一脸鄙弃神色。
　　她看不起这个女人。她喜欢玉哥，却偏偏去找那个仇人，委身于那个仇人。
　　那花剑忽地跳起来，她扑向那美剑，哗地一扯，扯破了她的衣服，打她一个耳光，叫道：“还我玉哥！”
　　那袖剑也跳起来，叭叭一连相了她几拳。
　　美剑如是还手，她们两个还不是她的对手，但她只是哭着，她不还手，她叫道：“打吧，打吧，玉哥不打我，你们打我好了，就算是玉哥打我了！”
　　她号啕大哭。
　　袖剑忽地说道：“我们……不打她，打她有什么用？……玉哥生前对她好，我也知道。我们不打她，打她，玉哥会生气……”
　　花剑哇地一声大哭，说叫道：“玉哥，你喜欢这一种人，她算是什么？她算是什么？”
　　美剑自语：“我算是什么？我真的算是什么？我不是一个好人，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人，我是一个坏蛋，我是坏蛋，你愿意打就打我好了。玉哥！”
　　她扑到了肖玉的尸体上，她喃喃道：“你生前为什么不打我，我是一个贱女人，我早就死了母亲，也没有父亲，你要是打我，我就成了好人了，我一定会成为好人。”
　　她哭泣道：“我嫁与他，有什么好了，你们说，他有什么好？”
　　她回头，对着袖剑与花剑吼道：“你们好，你们是正经人，你们不也是那个老东西的玩物，你们夺去了我的玉哥哥，你们才成了真正的人，你们有了男人，你们才是女人，对不对？我用不用再告诉你一遍？那个老人是一个老人，他身上没有一点儿热气，他是一具冰冰凉的活死人……你们自己不是也知道么？”
　　她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起来。
　　两个女人都住手了，她们互相看一眼，只有她们才知道她的这几句话是她的心底话，她们知道那个老人是什么样的禽兽。
　　她们再不作声。
　　美剑说道：“玉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呆在那里，我把你送回来了，我送你给她们，要她们好好看着你。”
　　她的眼光冷冷，看着袖剑与花剑，此时的她，再站起来，就再也不复是那个肝肠寸断的女人了，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她执剑道：“你们两个告诉我，你们有没有怀上玉哥的骨肉？”
　　袖剑和花剑都是惊讶，她问这个做什么？
　　美剑说道：“记着，再过五个月，我会再来找你们的，那时，你们两个谁怀上了玉哥的骨肉，她便能活下去，如果你们两个都不曾怀上玉哥的骨肉，你们两人一齐死！”
　　袖剑与花剑看着她，惊讶她的狠毒。
　　她冷冷说道：“我告诉你们，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夺走我的男人，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仇人！”
　　她推开门，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