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双侠夜会配所救忠良
2025-02-08 21:54:03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那武职官已经退向后面,躲得远远的,这种情形处治两个犯人,在大小衙门中没有这么潦草办事的,并且宣布一个犯人的最后命运,也要提防着他自杀行凶。可是他们这种情形,就与平常不同了,这种违法害人,是被有力者的主使,这里面夹着阴谋手段,所以在配所中,他们更因为这赵尚廉是一个文官,他们绝不会做出逞凶的事来,所以敢这么当面地宣布给他。这时那武职官却说道:“赵尚廉你现在不必问了,今夜打发你父子绝不用什么残酷的手段,叫你父子落个全尸。”那赵尚廉叹息一声:“罢了,我父子任凭处治,到现在我们任什么话不讲了。”
这时那张恒却招呼着差人过来,把赵尚廉、赵家骥全架过来,给搭上板铺,仰面朝天,叫他们躺在了板铺上,手下差人们立时动手。外面的丐侠武振飞,手底下可预备好了,只要他看到这群虎狼差役,动手杀害这含冤莫白的父子,只有立刻动手,不容他们这么逞凶作恶。不过自己在江湖上闯荡了二十余年,什么凶险的事也全见过,什么悲惨的事也全见过,今夜他们要同谋杀害这赵家父子,并且从他们口风中流露出来,要叫这死者不带一点伤痕,看不出致死之由,自己索性要稳定下心神去,细看看他怎样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跟着见那两名吏役韩得胜、张恒,指点着差人们动手,把这父子两人的两腿靠磕膝盖下,用棉花垫上了,跟着用几条铁钉,在腿两旁铺板上钉好,绳索把两腿牢牢地拴住,不能再动转。有棉花垫着,就是挣扎时,也见不着伤痕。更把这父子二人的两臂上也全用棉花绳索勒好,小腹上和胸口也是两道绳索,这一个人算完全地绷在铺板上。他们这收拾的声音很大,可是丝毫不惧怕被别处听见,可见这里这么对付两个犯人,是这配所中上下周知的事。他们全收拾完了之后,那差人们全退到一旁,韩得胜提着一个灯笼,张恒却把预备好的毛头纸拿起来,在这父子二人的脸上,每人给铺了一张。这时那武职官依然站得远远地看着,却向张恒招呼道:“这种法子真行么,你若是把这事情办砸了,我们可就没法交代了。”那张恒手中已经接过一碗水来,向这位武职官说道:“杨大人,你尽管放心,这种动手的法子,万无一失。这种毛头纸比什么全厉害,只要这张纸铺到他父子的脸上,一口水喷上去,这张纸往下一塌,立刻把口鼻眼耳全给封住。只要水喷满均匀,就凭这一层纸,就可以把他的命送掉。因为这毛头纸沾水之后,再不能透出一丝的气来,年轻力壮的人,也禁不住连续上三层纸,犯人气闭而死。不过在才一被纸封闭了呼吸,定然猛力挣扎一下。差人把这板铺两边按住,立刻也就可以安定下去。一个时辰不用过了,就可以把纸揭开,只不过口角鼻孔有些血迹,给他擦拭干净之后,把绳索除去,一些伤痕不见,也没有服毒的情形。就是有人告发也不容易验出毛病来。”
这番话说出,把个丐侠武振飞听得毛骨悚然。那张恒说了这话时,他已经含了一口水,向赵尚廉的头上喷去。武振飞知道事虽危险,好在他不是用别的方法杀害,安心要想尽力惩治这群虎狼吏役一番。张恒口中的水噗的一声,已经喷出去。武振飞手一扬,先要找张恒打伤,然后再收拾其余的一般人。哪知下手的还有比他早的,猛听得前面门那里咔嚓一声爆响,整扇的风门被人拆掉,这扇风门子竟向屋中砸来,把里面靠墙根站的执灯笼两名差人砸倒,灯笼熄灭。这种声音是极大,风门子摔碎,两名差人被砸重伤、喊叫,那张恒手中的水碗也掉在地上。武振飞见有人已经先动了手,自己倒要看看,是不是那白山剑客彦白珩。这时屋中几名差人们在惊乱之下,就有那胆大的往门外一闯,这个人往外一探身,已经被撞回来,却直摔到墙上。那武职官把腰刀掣出来,口中喝喊道:“什么人?敢大胆的来搅扰公事。”里面一共是四个灯笼,已被砸灭了两个,有两个差人也提着这两盏灯笼,向门外一闯时,头一个出来的哎哟一声,灯笼出手,身躯往回一撞,把第二盏灯笼也撞灭。这屋中一黑,动手收拾犯人的张恒、韩得胜,在这种情形下,知道是要出非常事,两人也跟着往外跑。这病房的门前,立刻是一片哎哟喊叫之声,一个个头破血出,东摔一下,西撞一下,可是谁也没看到究竟是有什么作怪。这一来,靠当中那间屋中的看守病房差人,他知道这里办这种秘密事,不易多问多管,所以他躲在屋中,始终没出来。此时听到喊叫的声音,过于厉害,绝不是收拾那两个犯人所发出的叫喊声,他这才点起一个灯笼来,口中招呼着:“韩老爷,张老爷,是什么事?”赶到出门时,再看这边黑暗暗,地上一片呻吟痛楚之声,他跑过来看时,地上躺着四个全是头破血出,不能动转,吓得他赶紧到前面招呼着看守配所的兵弁。赶到前面的人,带着灯笼火把进来,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件事,可是谁也不敢过多地问。他们提着灯笼走进这停放尸首的屋中察看时,只见那赵尚廉父子躺在那停放尸首的板铺上,手足胸口几道绳索全断了,可是人虽也没伤没死,已经全昏晕过去,不过微有气息。这种情形下进来察看的兵卒们,打发人到前面去报告。
可是武振飞自始至终,并没动手,在屋中人闯出去时,他翻上房去,跟着有人也飞纵到他前面,低声招呼道:“武老师,这场热闹看得可好么?事情还没完要帮忙,随我来。”武振飞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正是那白山剑客彦白珩,匆遽间也不暇细问。这时彦白珩已经扑奔前面,武振飞随着他的踪迹,跟了下来,转过这片旷场,前面就是这配所办公的所在。丐侠武振飞却低声向彦白珩招呼,叫他停身止步。这位彦大侠转身来,向武振飞道:“怎么你尚没离开宁安府,今晚也叫你开了眼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情形,看到我们眼中,焉能忍耐,不过主谋陷害的人不在此地,可是连这种一般为虎作伥的人,我们总得给他个惩戒吧。”丐侠武振飞道:“这父子二人有什么仇人,他父子已经被充军到这里,不易再逃活命了,可是对头人依然这么下毒手,定要斩草除根,他有多大的冤仇,可否把此中情形说与我?”白山剑客低声答道:“这赵尚廉他是临榆县一个书香子弟,世代簪缨,他本身也是为官多年,在大名盐法道的任上,跟兵部尚书周子琪结怨成仇。这兵部尚书颇具势力,满朝权贵,和他均有渊源。他竟自对赵尚廉下了毒手,栽赃陷害,把这赵尚廉做成了侵吞国库、卖放盐枭的罪名。他们的官司,直折腾了二三年的光景,至于赵尚廉把全份家产完全用尽,依然坐实了罪名,查抄他的家产。虽然没问成死罪,父子二人充军宁古塔。可是赵家父子含冤莫白之下,口头上曾经流露出来,不论若干年后,只要他父子二人有一个能够脱身法网,定要那周子琪的命。这位赵大人的公子赵家骥,是一个文武全才,可惜命中注定这样折磨,落到这种罪名,已经不易再逃出去。可是只愿他父子发出这种至死也要报复此仇的话,却引起杀身之祸。对方竟差派了亲信,赶到宁安府,一半是人情,一半是贿赂。他这种手段用得十分恶辣,宁安府从管配所这里,一直到将军本身,全走到了人情,动手的只有这配所里人知道这种办法,把这父子二人的命废了,把公事压住,暂时不往上面呈报。需经过一个时期,按着死亡用公事走上去,上层的衙门,全受了情托,绝不肯追究。倘若我不伸手来管,只怕赵尚廉、赵有骥做了屈死冤魂,就算是冤沉海底,有谁为他昭雪?”
丐侠武振飞道:“彦老师怎会知道这样详细?”彦白珩道:“这赵家骥,和我同门师弟卢远堂有师徒的名分,虽则没把赵家骥收入门墙,已经算做了他寄名弟子。我这师弟他在龙丝带正有一件重大的事无可脱身,把这事交到我手中,叫我要保全到底,所以我从榆关跟缀着他们,就提防他们一到关东做出那无法无天的事来。我还真没想到已经到了配所中,还要下这种毒手。这也是赵尚廉一生为官廉洁,不该遭到这种毒手。我在跟你相遇之时,也正是那兵部尚书周子琪所派的手下亲信,跟着差事赶下来,入了宁安府境。我无意中听到他向店家尽力地查问,充军的两名犯人,在什么时候入的宁安府境,这才引起我的注意。不然我见他父子已入配所,也就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竟还有人不肯甘心。这里的事,办完之后,我要赶奔北京城,见识见识赵家父子这个对头人,我要仔细地侦察他的行为。我彦白珩剑上绝不愿意再容这种衣冠禽兽,为百姓们贻害无穷。他对付赵家父子这样的狠心辣手,他办起别的事来,不也是一样么?我们仗剑走江湖,不管他亲疏远近,只要遇见这种恶魔,就要早早把他歼除了。武老师这里的事,我倒无须你过分帮忙,你既然赶上了,我若不叫你动手,也觉轻视了你这老朋友。我要在这里尽情地惩治这般唯利是图的吏役。将军府那里,可肯替我走一遭,就为的无论如何,我不能常常地守在这里,并且我们又不能做那干犯法禁的事。把他父子若想救出配所,是易如反掌,可是我们平生,就不愿做那强行霸道的行为。凡是合天理顺人情,才是我们行侠义的本分。这件案情索性给他挑明了,此后对于赵家父子,他们多少存些顾忌,知道再用阴谋手段,加害他们,已有不容他们的人,暗中和他做对手。这件事武老师可能代劳么?”武振飞道:“很好,我绝不会误事,事情办完,可否到我所住的店中一聚?”彦白珩道:“那倒无须了,这里我惩治完了这般恶人之后,我要赶到北京城走一遭。武老师你也需要访寻左志刚的下落,我们暂时分手。你帮了我这次忙,我也不能把你的事完全不管,我入关之后,一路上也要为你搜寻那贼子的踪迹。我认为他就许逃到关内,也未可知。”武振飞道:“好,就这样办了。”这时从前面角门那里有灯光闪动,脚步凌乱,彦白珩向武振飞道:“老朋友,你多辛苦吧,我要动手惩治他们一番。”武振飞答了声:“咱们各行其是,再会了。”丐侠腾身纵跃如飞地翻出配所,赴奔将军府,要保全赵尚廉、赵家骥父子二人此后的安全。
且说彦白珩隐身在暗处,只见从角门进来的是八名官兵,提着四个灯笼,引领着这配所中那个文案处的陈师爷,向这边走来。这正是因为得到了后面的报告,动手时竟被人暗中劫救,所有的人全被打伤,那张恒、韩得胜伤痕尤重,已经不能动转。事情变化得这样厉害,这位师爷虽然不是他安心自己害人,本是奉命而行,可是他对这件事完全一手策划,如今发生意外,并且北京下来的人,还等着回信交代,他哪里不急得要死,立刻招呼了八名官兵,他带着到后面亲自察看。白山剑客彦白珩暗中跟缀着他,要看看这位师爷他究竟敢怎样对付那赵家父子?这八名官兵掌着灯笼引领着这位师爷到了配所后面的病房,他到这里时,这里的所丁们已经把那名刽子手救得醒转过来。这位师爷来到这细问当时情形,可是他们又哪里说得清,仍然是疑神疑鬼,认为方才的事竟是什么邪魔外道。可是这位师爷看到了这里的情形,他却冷笑一声,向身旁这般人说道:“这是王法森严之地,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邪魔外道。”他却吩咐先前派来的那两名刽子手要赶紧到前面,他有要事交代,并且愤恨不平地说道:“我就不信居然连两个人处置不了,这也太无能了。这件事不把他办了结了,请问向来人怎么交代。”他却自言自语不住连声地抱怨着这般人太无用。白山剑客彦白珩看出这位师爷绝不肯放手,定要再接再厉下这种毒手。彦白珩不由怒火中烧,认为不下手处治他,他们恐怕不易保全了。彦白珩看到这师爷他居然敢破出他命全不要了,也要把赵家父子处置了,他分明是另有恶念,认为这件事办完之后,宁安府配所这份差事,很可以不干,他投奔北京城兵部尚书那里,借着这事的要挟,他定能够猎取功名富贵,这就是利欲熏心,他忘了眼前的利害。
白山剑客腾身纵到屋顶上,见那师爷被四名官兵保护着,向前面走去。彦白珩一伸手,把背上的飞虹剑掣出鞘来,一纵身,追赶过来。他们是刚刚一转过前面那道小门,到了那空场的大院落内,白山剑客一提丹田之气,往起一纵身“鹞子钻天”向高处拔起三丈左右,往那四名官兵的当中也就是那师爷的面前,飞坠下去。掌中剑,挥动之间,灯笼全给扇灭。这四名官兵猝不及防之下,半空中猛落下这个人来,寒光闪闪的一口剑,挥动之间,灯笼全被砍掉,面前一黑,全在惊呼着往后一退。那师爷也吓得才要转身逃走。白山剑客已经如鹰拿燕雀一般,抓住他的背后,往起一纵身,已经蹿出两丈左右。那师爷口中还在挣扎喊叫间,这白山剑客已经二次腾身,蹿到这配所犯人所住的一排官房后面,蹿上房去,把这师爷往房上一放,掌中剑颤动,从他头顶上往后一挥,这位师爷整个儿的发辫,连着头顶的一层皮,全被削掉。他还要狂喊救命,彦白珩把剑身往他面门上一放,低声呵斥:“噤声,敢再呼喊,立时要你狗命!赵尚廉、赵家骥被屈含冤,充军宁安府,你们竟敢用这种万恶手段,谋害善良,你忘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一个读书人,丧心病狂,欺天灭理,我暂留你这条狗命,赵家父子倘若再遭到丝毫意外,也就是你这恶人遭到报应之时!”说到这儿,彦白珩更把他左耳捉住,用剑尖往上一搭,竟给他削掉。这位陈师爷一声惨叫,已经疼死过去。彦白珩提着他的发辫和这个血淋淋的耳朵,把剑身上的血迹,往师爷的衣服拭了拭,腾身而起,飞纵出来,一直地扑奔前面。
这时保护师爷的四名官兵,各拔出刀来,一路喊嚷寻找,只不见师爷的踪迹。他们赶紧向前面报告,配所中防守是很紧,这里有大队的官兵常年驻守着,后面这一出事,立刻灯笼火把全点起来,由一位千总率领着官兵,向后面察看出事情形,更把犯人所住的官房全包围上,提防着意外。一路搜寻之下,还是那师爷醒转来在房上发出呻吟之声,下面的官兵才发现他踪迹,立刻上去人,把他背了下来,送到他前面办公室中。这位带官兵看到师爷伤痕这么重,耳朵短了一个,发辫从头皮上给削下去,血迹淋漓,赶到送到屋中。发现他那书桌上有一条发辫,一个血淋淋的耳朵,桌上更有一张白纸,上面用血写着:
欺天灭理,杀害良善,赵尚廉含冤莫白,而险遭恶人毒手,人神共愤,天地难容。身为幕府,饱读诗书,如此作恶,死有余辜,略事警戒,以观其后。
白山剑客这一来连那位千总全吓得魂飞魄散,认为这位陈师爷虽是受到这样重伤,不死在这白山剑客的宝剑下,已是万幸。这一来算是保全了赵家父子的性命,谁还敢动他?并且这配所中虽是愁着对北京下来的人不好打发,这里才忙乱过这位师爷受伤的事,北京城下来的人,却竟自失踪。从此日起,这配所中竟自弄成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他们谁还敢算计那赵尚廉父子,反倒要处处的向他父子示恩。这里白山剑客一夜间惩治了这番恶人,丐侠武振飞却也入将军府搅了个天翻地覆。武振飞在关东道上侦得仇踪,带着沙门学艺的义女贞莲,父吹铁笛,女唱悲歌,受尽江湖苦,在渤海湾访得仇人,这才为惨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这时那张恒却招呼着差人过来,把赵尚廉、赵家骥全架过来,给搭上板铺,仰面朝天,叫他们躺在了板铺上,手下差人们立时动手。外面的丐侠武振飞,手底下可预备好了,只要他看到这群虎狼差役,动手杀害这含冤莫白的父子,只有立刻动手,不容他们这么逞凶作恶。不过自己在江湖上闯荡了二十余年,什么凶险的事也全见过,什么悲惨的事也全见过,今夜他们要同谋杀害这赵家父子,并且从他们口风中流露出来,要叫这死者不带一点伤痕,看不出致死之由,自己索性要稳定下心神去,细看看他怎样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跟着见那两名吏役韩得胜、张恒,指点着差人们动手,把这父子两人的两腿靠磕膝盖下,用棉花垫上了,跟着用几条铁钉,在腿两旁铺板上钉好,绳索把两腿牢牢地拴住,不能再动转。有棉花垫着,就是挣扎时,也见不着伤痕。更把这父子二人的两臂上也全用棉花绳索勒好,小腹上和胸口也是两道绳索,这一个人算完全地绷在铺板上。他们这收拾的声音很大,可是丝毫不惧怕被别处听见,可见这里这么对付两个犯人,是这配所中上下周知的事。他们全收拾完了之后,那差人们全退到一旁,韩得胜提着一个灯笼,张恒却把预备好的毛头纸拿起来,在这父子二人的脸上,每人给铺了一张。这时那武职官依然站得远远地看着,却向张恒招呼道:“这种法子真行么,你若是把这事情办砸了,我们可就没法交代了。”那张恒手中已经接过一碗水来,向这位武职官说道:“杨大人,你尽管放心,这种动手的法子,万无一失。这种毛头纸比什么全厉害,只要这张纸铺到他父子的脸上,一口水喷上去,这张纸往下一塌,立刻把口鼻眼耳全给封住。只要水喷满均匀,就凭这一层纸,就可以把他的命送掉。因为这毛头纸沾水之后,再不能透出一丝的气来,年轻力壮的人,也禁不住连续上三层纸,犯人气闭而死。不过在才一被纸封闭了呼吸,定然猛力挣扎一下。差人把这板铺两边按住,立刻也就可以安定下去。一个时辰不用过了,就可以把纸揭开,只不过口角鼻孔有些血迹,给他擦拭干净之后,把绳索除去,一些伤痕不见,也没有服毒的情形。就是有人告发也不容易验出毛病来。”
这番话说出,把个丐侠武振飞听得毛骨悚然。那张恒说了这话时,他已经含了一口水,向赵尚廉的头上喷去。武振飞知道事虽危险,好在他不是用别的方法杀害,安心要想尽力惩治这群虎狼吏役一番。张恒口中的水噗的一声,已经喷出去。武振飞手一扬,先要找张恒打伤,然后再收拾其余的一般人。哪知下手的还有比他早的,猛听得前面门那里咔嚓一声爆响,整扇的风门被人拆掉,这扇风门子竟向屋中砸来,把里面靠墙根站的执灯笼两名差人砸倒,灯笼熄灭。这种声音是极大,风门子摔碎,两名差人被砸重伤、喊叫,那张恒手中的水碗也掉在地上。武振飞见有人已经先动了手,自己倒要看看,是不是那白山剑客彦白珩。这时屋中几名差人们在惊乱之下,就有那胆大的往门外一闯,这个人往外一探身,已经被撞回来,却直摔到墙上。那武职官把腰刀掣出来,口中喝喊道:“什么人?敢大胆的来搅扰公事。”里面一共是四个灯笼,已被砸灭了两个,有两个差人也提着这两盏灯笼,向门外一闯时,头一个出来的哎哟一声,灯笼出手,身躯往回一撞,把第二盏灯笼也撞灭。这屋中一黑,动手收拾犯人的张恒、韩得胜,在这种情形下,知道是要出非常事,两人也跟着往外跑。这病房的门前,立刻是一片哎哟喊叫之声,一个个头破血出,东摔一下,西撞一下,可是谁也没看到究竟是有什么作怪。这一来,靠当中那间屋中的看守病房差人,他知道这里办这种秘密事,不易多问多管,所以他躲在屋中,始终没出来。此时听到喊叫的声音,过于厉害,绝不是收拾那两个犯人所发出的叫喊声,他这才点起一个灯笼来,口中招呼着:“韩老爷,张老爷,是什么事?”赶到出门时,再看这边黑暗暗,地上一片呻吟痛楚之声,他跑过来看时,地上躺着四个全是头破血出,不能动转,吓得他赶紧到前面招呼着看守配所的兵弁。赶到前面的人,带着灯笼火把进来,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件事,可是谁也不敢过多地问。他们提着灯笼走进这停放尸首的屋中察看时,只见那赵尚廉父子躺在那停放尸首的板铺上,手足胸口几道绳索全断了,可是人虽也没伤没死,已经全昏晕过去,不过微有气息。这种情形下进来察看的兵卒们,打发人到前面去报告。
可是武振飞自始至终,并没动手,在屋中人闯出去时,他翻上房去,跟着有人也飞纵到他前面,低声招呼道:“武老师,这场热闹看得可好么?事情还没完要帮忙,随我来。”武振飞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正是那白山剑客彦白珩,匆遽间也不暇细问。这时彦白珩已经扑奔前面,武振飞随着他的踪迹,跟了下来,转过这片旷场,前面就是这配所办公的所在。丐侠武振飞却低声向彦白珩招呼,叫他停身止步。这位彦大侠转身来,向武振飞道:“怎么你尚没离开宁安府,今晚也叫你开了眼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情形,看到我们眼中,焉能忍耐,不过主谋陷害的人不在此地,可是连这种一般为虎作伥的人,我们总得给他个惩戒吧。”丐侠武振飞道:“这父子二人有什么仇人,他父子已经被充军到这里,不易再逃活命了,可是对头人依然这么下毒手,定要斩草除根,他有多大的冤仇,可否把此中情形说与我?”白山剑客低声答道:“这赵尚廉他是临榆县一个书香子弟,世代簪缨,他本身也是为官多年,在大名盐法道的任上,跟兵部尚书周子琪结怨成仇。这兵部尚书颇具势力,满朝权贵,和他均有渊源。他竟自对赵尚廉下了毒手,栽赃陷害,把这赵尚廉做成了侵吞国库、卖放盐枭的罪名。他们的官司,直折腾了二三年的光景,至于赵尚廉把全份家产完全用尽,依然坐实了罪名,查抄他的家产。虽然没问成死罪,父子二人充军宁古塔。可是赵家父子含冤莫白之下,口头上曾经流露出来,不论若干年后,只要他父子二人有一个能够脱身法网,定要那周子琪的命。这位赵大人的公子赵家骥,是一个文武全才,可惜命中注定这样折磨,落到这种罪名,已经不易再逃出去。可是只愿他父子发出这种至死也要报复此仇的话,却引起杀身之祸。对方竟差派了亲信,赶到宁安府,一半是人情,一半是贿赂。他这种手段用得十分恶辣,宁安府从管配所这里,一直到将军本身,全走到了人情,动手的只有这配所里人知道这种办法,把这父子二人的命废了,把公事压住,暂时不往上面呈报。需经过一个时期,按着死亡用公事走上去,上层的衙门,全受了情托,绝不肯追究。倘若我不伸手来管,只怕赵尚廉、赵有骥做了屈死冤魂,就算是冤沉海底,有谁为他昭雪?”
丐侠武振飞道:“彦老师怎会知道这样详细?”彦白珩道:“这赵家骥,和我同门师弟卢远堂有师徒的名分,虽则没把赵家骥收入门墙,已经算做了他寄名弟子。我这师弟他在龙丝带正有一件重大的事无可脱身,把这事交到我手中,叫我要保全到底,所以我从榆关跟缀着他们,就提防他们一到关东做出那无法无天的事来。我还真没想到已经到了配所中,还要下这种毒手。这也是赵尚廉一生为官廉洁,不该遭到这种毒手。我在跟你相遇之时,也正是那兵部尚书周子琪所派的手下亲信,跟着差事赶下来,入了宁安府境。我无意中听到他向店家尽力地查问,充军的两名犯人,在什么时候入的宁安府境,这才引起我的注意。不然我见他父子已入配所,也就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竟还有人不肯甘心。这里的事,办完之后,我要赶奔北京城,见识见识赵家父子这个对头人,我要仔细地侦察他的行为。我彦白珩剑上绝不愿意再容这种衣冠禽兽,为百姓们贻害无穷。他对付赵家父子这样的狠心辣手,他办起别的事来,不也是一样么?我们仗剑走江湖,不管他亲疏远近,只要遇见这种恶魔,就要早早把他歼除了。武老师这里的事,我倒无须你过分帮忙,你既然赶上了,我若不叫你动手,也觉轻视了你这老朋友。我要在这里尽情地惩治这般唯利是图的吏役。将军府那里,可肯替我走一遭,就为的无论如何,我不能常常地守在这里,并且我们又不能做那干犯法禁的事。把他父子若想救出配所,是易如反掌,可是我们平生,就不愿做那强行霸道的行为。凡是合天理顺人情,才是我们行侠义的本分。这件案情索性给他挑明了,此后对于赵家父子,他们多少存些顾忌,知道再用阴谋手段,加害他们,已有不容他们的人,暗中和他做对手。这件事武老师可能代劳么?”武振飞道:“很好,我绝不会误事,事情办完,可否到我所住的店中一聚?”彦白珩道:“那倒无须了,这里我惩治完了这般恶人之后,我要赶到北京城走一遭。武老师你也需要访寻左志刚的下落,我们暂时分手。你帮了我这次忙,我也不能把你的事完全不管,我入关之后,一路上也要为你搜寻那贼子的踪迹。我认为他就许逃到关内,也未可知。”武振飞道:“好,就这样办了。”这时从前面角门那里有灯光闪动,脚步凌乱,彦白珩向武振飞道:“老朋友,你多辛苦吧,我要动手惩治他们一番。”武振飞答了声:“咱们各行其是,再会了。”丐侠腾身纵跃如飞地翻出配所,赴奔将军府,要保全赵尚廉、赵家骥父子二人此后的安全。
且说彦白珩隐身在暗处,只见从角门进来的是八名官兵,提着四个灯笼,引领着这配所中那个文案处的陈师爷,向这边走来。这正是因为得到了后面的报告,动手时竟被人暗中劫救,所有的人全被打伤,那张恒、韩得胜伤痕尤重,已经不能动转。事情变化得这样厉害,这位师爷虽然不是他安心自己害人,本是奉命而行,可是他对这件事完全一手策划,如今发生意外,并且北京下来的人,还等着回信交代,他哪里不急得要死,立刻招呼了八名官兵,他带着到后面亲自察看。白山剑客彦白珩暗中跟缀着他,要看看这位师爷他究竟敢怎样对付那赵家父子?这八名官兵掌着灯笼引领着这位师爷到了配所后面的病房,他到这里时,这里的所丁们已经把那名刽子手救得醒转过来。这位师爷来到这细问当时情形,可是他们又哪里说得清,仍然是疑神疑鬼,认为方才的事竟是什么邪魔外道。可是这位师爷看到了这里的情形,他却冷笑一声,向身旁这般人说道:“这是王法森严之地,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邪魔外道。”他却吩咐先前派来的那两名刽子手要赶紧到前面,他有要事交代,并且愤恨不平地说道:“我就不信居然连两个人处置不了,这也太无能了。这件事不把他办了结了,请问向来人怎么交代。”他却自言自语不住连声地抱怨着这般人太无用。白山剑客彦白珩看出这位师爷绝不肯放手,定要再接再厉下这种毒手。彦白珩不由怒火中烧,认为不下手处治他,他们恐怕不易保全了。彦白珩看到这师爷他居然敢破出他命全不要了,也要把赵家父子处置了,他分明是另有恶念,认为这件事办完之后,宁安府配所这份差事,很可以不干,他投奔北京城兵部尚书那里,借着这事的要挟,他定能够猎取功名富贵,这就是利欲熏心,他忘了眼前的利害。
白山剑客腾身纵到屋顶上,见那师爷被四名官兵保护着,向前面走去。彦白珩一伸手,把背上的飞虹剑掣出鞘来,一纵身,追赶过来。他们是刚刚一转过前面那道小门,到了那空场的大院落内,白山剑客一提丹田之气,往起一纵身“鹞子钻天”向高处拔起三丈左右,往那四名官兵的当中也就是那师爷的面前,飞坠下去。掌中剑,挥动之间,灯笼全给扇灭。这四名官兵猝不及防之下,半空中猛落下这个人来,寒光闪闪的一口剑,挥动之间,灯笼全被砍掉,面前一黑,全在惊呼着往后一退。那师爷也吓得才要转身逃走。白山剑客已经如鹰拿燕雀一般,抓住他的背后,往起一纵身,已经蹿出两丈左右。那师爷口中还在挣扎喊叫间,这白山剑客已经二次腾身,蹿到这配所犯人所住的一排官房后面,蹿上房去,把这师爷往房上一放,掌中剑颤动,从他头顶上往后一挥,这位师爷整个儿的发辫,连着头顶的一层皮,全被削掉。他还要狂喊救命,彦白珩把剑身往他面门上一放,低声呵斥:“噤声,敢再呼喊,立时要你狗命!赵尚廉、赵家骥被屈含冤,充军宁安府,你们竟敢用这种万恶手段,谋害善良,你忘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一个读书人,丧心病狂,欺天灭理,我暂留你这条狗命,赵家父子倘若再遭到丝毫意外,也就是你这恶人遭到报应之时!”说到这儿,彦白珩更把他左耳捉住,用剑尖往上一搭,竟给他削掉。这位陈师爷一声惨叫,已经疼死过去。彦白珩提着他的发辫和这个血淋淋的耳朵,把剑身上的血迹,往师爷的衣服拭了拭,腾身而起,飞纵出来,一直地扑奔前面。
这时保护师爷的四名官兵,各拔出刀来,一路喊嚷寻找,只不见师爷的踪迹。他们赶紧向前面报告,配所中防守是很紧,这里有大队的官兵常年驻守着,后面这一出事,立刻灯笼火把全点起来,由一位千总率领着官兵,向后面察看出事情形,更把犯人所住的官房全包围上,提防着意外。一路搜寻之下,还是那师爷醒转来在房上发出呻吟之声,下面的官兵才发现他踪迹,立刻上去人,把他背了下来,送到他前面办公室中。这位带官兵看到师爷伤痕这么重,耳朵短了一个,发辫从头皮上给削下去,血迹淋漓,赶到送到屋中。发现他那书桌上有一条发辫,一个血淋淋的耳朵,桌上更有一张白纸,上面用血写着:
欺天灭理,杀害良善,赵尚廉含冤莫白,而险遭恶人毒手,人神共愤,天地难容。身为幕府,饱读诗书,如此作恶,死有余辜,略事警戒,以观其后。
白山剑客这一来连那位千总全吓得魂飞魄散,认为这位陈师爷虽是受到这样重伤,不死在这白山剑客的宝剑下,已是万幸。这一来算是保全了赵家父子的性命,谁还敢动他?并且这配所中虽是愁着对北京下来的人不好打发,这里才忙乱过这位师爷受伤的事,北京城下来的人,却竟自失踪。从此日起,这配所中竟自弄成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他们谁还敢算计那赵尚廉父子,反倒要处处的向他父子示恩。这里白山剑客一夜间惩治了这番恶人,丐侠武振飞却也入将军府搅了个天翻地覆。武振飞在关东道上侦得仇踪,带着沙门学艺的义女贞莲,父吹铁笛,女唱悲歌,受尽江湖苦,在渤海湾访得仇人,这才为惨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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