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羞愤自戕血溅浮沙堡
2025-02-08 21:57:50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有本船预伏的箭手,一面用连珠快弩往大船上向丐侠武振飞攒射,一面把左志刚架起。这时他哪顾到什么叫羞愧栽跟头,向本船帮的弟兄喝声:“赶紧把大船包围攒射!”那海燕子薛云和老北风汪大海竟也在同时逃下了大船,呼哨连鸣之下,四周埋伏的弓箭手、快弩手,在海燕子薛云指挥号令之下,已竟把当中这八只大船包围得绝无出路,并且所有大船上的党羽,在双阳踏手左志刚第一次发话招呼之下,已竟相继返下大船。此时先前那些火把亮子也全退下来,八只相对的大船,只有八盏带着船帮号数的纸灯笼,虽有这八盏纸灯笼,可是这么大的船只,更兼海面上风大,纸灯笼全是倏明倏暗,大船四周也把灯火完全撤去。四面的射手一声声呼哨连鸣之下,乱箭齐发,竟向这父女二人攒射过来。丐侠武振飞在救应了义女霍贞莲,指弹连珠弹的绝技,把老北风汪大海、海燕子薛云、双阳踏手左志刚打伤之下,和义女霍贞莲已聚在一处。此时见果然海燕子薛云等竟用这种阴谋手段把自己和义女困在海面上,这分明是海燕子薛云的阴谋,他知道我父女全是不习水性,只能在陆地上称雄,遂招呼着霍贞莲赶紧和自己背对背的,以掌中的兵器拨打乱箭。丐侠是不时移动着身形向四周察看,要夺到匪党一只小船就可安然脱困。因为四下里灯火全灭了,大船上虽则这种纸灯笼阴沉黯淡,可是四围黑暗,尤其爷儿两个的身形进退,四周可看得清清楚楚。武振飞赶紧招呼霍贞莲,得手时把纸灯笼先给他毁去几只。这时四周箭手攻击得越发厉害,丐侠和贞莲只要跃上舱顶子,四周的箭手立刻退到包围的快船上。只要丐侠贞莲往两边大舱前隐蔽,立刻竟有几个身手矫捷手把连珠弩的跃上大舱从对面攒射,赶到丐侠追过去,他们又早早退下去。丐侠索性把大船上所有的灯笼全行打灭,就这样四周的箭手依然如影随形地追踪袭击。
先前丐侠武振飞还未察觉,工夫一大,连闯了两次,全被箭雨挡面,丐侠武振飞这才注意到定有指挥箭手的人。果然被丐侠发觉,这海燕子船帮原有两只号灯,本应该在这主船的船桅上,可是从丐侠武振飞一到了这里后早已看见,在这八只大船的外围南北两面两只快船上,桅杆顶上高挂两盏红灯。这种布置原没有什么可注意的地方,赶到包围攒射的箭手如影随形这一连番袭击之下,丐侠武振飞这才看见靠北面船桅上的一盏红灯不住移动。武振飞在一面用铁笛拨打飞箭之下,仔细察看发现北面船桅上竟有人潜伏,以这盏红灯做信号,所以箭手们完全随着这盏红灯的指挥,武振飞、霍贞莲往哪边闪避,弓箭手立刻跟踪袭击,不稍放松。武振飞此时已然断定那桅杆上定是那海燕子薛云,因为这海燕子船帮完全是他一手创立起来,并且他身形轻灵巧快,那左志刚、汪大海全被自己指弹铁弹丸打伤,他们绝不会再翻上船桅指挥,并且两面的红灯只这一面移动,足以证明,确有一人猱升高处,监视自己这边。丐侠武振飞向义女霍贞莲招呼了声:“贞莲,你往当中大船舱口贴近,背贴船舱,以剑护住了前身。你看北面桅杆上那盏红灯,正是四周箭手的眼目,老夫要一试身手和这恶魔们一拼,我不把海燕子薛云打下桅杆,我父女绝难脱身。”霍贞莲忙答道:“义父,箭手们十分厉害,这件事太以冒险,义父还是另想别法闯出重围。”丐侠武振飞说了声:“你只管放心,谅还不至于就把老夫怎样了。”丐侠武振飞不再等霍贞莲答话,身形往下一矮,立刻腾身而起,飞扑上北面大舱顶子。
这时四围的箭手,被几声呼哨催促之下,连珠弩嘎巴巴乱响着,一支一支的利箭,嗖嗖的带着风声,竟向丐侠武振飞身上攒射来。在这种情势下真是危险万分,可是丐侠武振飞把掌中的一支铁笛挥动,射过来的箭,被铁笛磕得四下纷飞。这时丐侠已经闯到北边大船的船后艄,抬头看到对面半空中那盏红灯,竟向自己这边转过来,离着大船后艄这里,也就是三丈多远,一只只的快船,排成弓背形,连珠弩全从这快船上打过来,那红灯就高悬在当中一只快船的桅杆上面。丐侠武振飞脚底下用力一点船板,丹田的气提住了,用燕子飞纵跃的轻身术,猛往当中这只快船上蹿上去。这种情势真是危险万分,这只船上和两边船上看得真真切切,因为丐侠敢这么大胆地冒险往上闯,这海燕子船帮所统率的弟兄虽是久经训练,遇到这种劲敌也自惊心。有红灯信号的这正是一只主船,船舱前还有一名率领船帮的头目,他连响了三声紧急的口哨。他们这快船上所预备的箭手,最厉害的是早已分配好,分成两班,每一只船上是两张弓,两支匣弩,倒着班地往敌人这面射,所以袭击过来的箭始终不停。此时在头目紧急信号之下,这匣弩爆响之声震耳,左右四只船凡是够得上敌人的,一齐发箭。丐侠武振飞因为在死中求活之时,再也不顾一切,身形纵起,把掌中铁笛,随着纵身之势,在自己面前一挥,身形如一缕轻烟,竟自冒着箭雨,扑上当中这只快船。
快船上这名船帮头目,名叫水蝎子韩大勇,他是海燕子船帮最得力的人,他一看这么密的箭雨竟挡不住这个老花子,在丐侠武振飞往船上一落,已经把两名箭手打下水去。水蝎子韩大勇往前一纵身,抡掌中劈水刀,搂头盖顶,照着丐侠武振飞劈下来。丐侠武振飞脚一点到船板,韩大勇的刀已经到了头顶上。丐侠往右一晃身,左脚一提,跨虎登山式,因为身形已到了敌人的船头,两旁边船上的箭手不敢往这里射,武振飞往右这一长身,掌中铁笛正横压在胸前,往起一抖腕子,正抖在水蝎子韩大勇劈水刀的刀刃子上,嘈杂的一声,火星四溅,这口刀被震到半天,水蝎子韩大勇虎口几乎被震裂,可是刀虽出手,他竟不肯甘心,右脚猛然一踹船板,一斜身,用“横身跨脚”,向丐侠武振飞拦腰踹来。在船帮上一般弟兄们论起来这韩大勇还真够个能手,不过眼前所遇到的人,是隐迹风尘的丐侠,他哪还会讨得好去。这一脚踹过来,丐侠武振飞左肩头微向左一甩,左脚尖落下去,斜点船舷,还算丐侠武振飞手底下对这般人不肯绝情,若是用掌中铁笛对付他,足可以当时把水蝎子韩大勇了账。可是丐侠武振飞身形这一闪,左臂轻舒,噗的一下,把他腿腕子抓住,口中喝声:“小子,你下去吧。”顺手牵羊,往后一带,这水蝎子韩大勇倒也真听说,那么粗大的身躯,被丐侠竟如提小鸡子一般,掷入海内。尚有两名箭手,因为离得太近了,不能对面射击,一个就势用手中匣弩从旁边向丐侠背后猛砸,一个抽腰刀从右边船舷上蹿过来,递刀就扎。这时船桅上面,竟自吱吱的连响起三声呼哨,他这种船只,因为是用箭手攒射,所以船只全相隔着一丈五六,做弓背形的排列海面,桅杆上的人发这种紧急口哨,分明是叫两旁箭手,发箭攒射。两边船上的船手,可慌了手脚,因为主船上尚有本帮弟兄,虽则这种口哨听得清楚,难道连自己人全不要了么?他们同伙的弟兄,何况平常又不是做那打家劫舍的生涯,虽是浮沙堡周围二三十里,颇逞强梁霸道,究竟是捕鱼为业,并不是做海盗,他们更是对于同伙的弟兄十分义气,他们又哪知道船帮首领这种心意,此时已经要落个同归于尽,竟要叫箭手们不管是自己人是敌人,只管下手攒射。在这种船帮弟兄迟疑不肯领命之下,那两名水手已扑到了丐侠身后,丐侠容他两人欺近背后,猛然一个“霸主卸甲”往下一缩身,双臂一抖,把两名水手打入水中。
丐侠武振飞一抬头向船桅上略一张望,已然辨别出大致自己所料不差,上面正是海燕子薛云。丐侠武振飞向上呵斥声:“猴崽子,敢这么算计老夫,你给我下来吧。”猛然往起一耸身,一个鹞子钻天式,身形竟从船头上纵起,向船桅上蹿去。这种地方就叫艺高人胆大,上面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何况这船桅上面并不像刁斗,没有停身的地方,海燕子薛云也完全仗着身轻盘在上面。丐侠武振飞这么猛往船桅上闯,这可太冒险了,果然海燕子薛云竟下毒手,在丐侠武振飞已经闯上这只主船,他在上面看得真真切切,水蝎子韩大勇被打落水,他早已看得真真切切,他在上面是有恃无恐,竟自要叫两边船只的箭手仍然发箭,可是丐侠武振飞已然向上喝骂着,施展轻身术往上扑来。海燕子薛云心说:“老花子你这可是自己找死,怨不得薛四爷手狠心毒了。”丐侠武振飞身形纵起,海燕子薛云竟把双管袖箭抽在掌中,丐侠武振飞身形已经拔起到一丈多高,海燕子薛云喝声:“薛四爷送你回去!”他竟自拇指一压箭筒的卡簧。这种双筒袖箭如若打出,任凭丐侠武振飞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也难逃开了。不过丐侠武振飞何尝没想到上面人的暗算,趁自己身形纵起下手,往上纵起,明着是“鹞子钻天”式,暗中却是乌龙穿塔,拔起六七尺高时,身形已经贴到桅杆。海燕子薛云一发喊声,身躯往下一俯,丐侠知道他要动手袭击,双腿赶紧地顺着桅杆,分左右往外一踹,已经用金龙盘柱式,用双腿把桅杆搅住,在袖箭叭的一声中,丐侠身躯往后一仰,倒卷帘式,全身往后一翻,这支袖箭竟自擦着面门打下去。武振飞随着身形往起一翻,可是万没想到,海燕子薛云用的是双筒袖箭,尚有一支,在丐侠身形往起一长,海燕子薛云二次要发这第二箭,这一箭真要是打出来,也就结束了丐侠武振飞的一生。
就在这海燕子薛云拇指一拨箭筒卡簧之间,耳中听到远远的半空中有人喝声:“孽障大胆!”跟着嘶嘶的一阵暗器破空之声,他的右手拇指虽则把箭筒卡簧拨动,可是虎口已经被一粒银丸打中,手腕子被打伤,微往右一闪,这第二支袖箭竟打落水中。可是暗器并不只是一颗,跟着左腿的腕首也被打上。丐侠武振飞被这第二支袖箭也吓得惊魂千里,湿身冷汗。在惊惶愤怒之下,把真力一提,双腿上一用力,用两腿靠边的侧面往船桅上一贴,猛然用力顺着船桅猛往上蹿去,掌中铁笛可是已经高举在自己头上。武振飞此时对于海燕子薛云,也不肯再留情,海燕子薛云虎口和左腿骨又被打伤,丐侠武振飞又顺着桅杆蹿上来,他哪还敢再动手,先逃得活命要紧,口中说了声:“薛四爷认栽了。”他在这时竟自为自己留了余地,手中的箭筒竟自不肯往丐侠的头上砸,随手甩落海中,身躯在桅杆顶上往前一闪,双手一推桅杆顶,嗖的竟从桅杆顶子上跃下来,落到船头上。丐侠武振飞这一往上蹿,他已经从丐侠的头顶上翻下来,武振飞哪肯让他逃走,身躯已经到了桅杆顶上,左臂往桅杆上一拢,脚底下往船杆上一蹦,“顺风扯篷”式,一回头见海燕子薛云已往船头上纵身,丐侠武振飞一个燕子掠波,从上面倒翻下来,往船头上落。那海燕子薛云,他是安心先离开快船,从水中退下去再做打算。丐侠武振飞这一翻下桅杆,他一晃身正要往水中蹿时,突然面前一股子风声翻到,他赶忙往左一闪身,伸手把十三节亮银鞭从腰间撤下来,可是亮银鞭尚没往外抖,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之下,一口利剑已经点到他胸头上,耳中竟听到来人呵斥着:“孽障!你敢动半步,无情剑可要送你归西。”海燕子薛云见自己已为敌人所制,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想逃,这口剑把自己扎穿了不可。海燕子薛云是个极狡猾的江湖道,他索性把十三节亮银鞭往船头上一掷,已然辨清了来人竟是一个中年的女尼。海燕子薛云把双手往后一背,丐侠武振飞也在这时扑到,铁笛高举,薛云身躯往前一挺直:“姓薛的任凭下手吧。”
丐侠武振飞这一扑过来,掌中铁笛本是要往海燕子薛云身上招呼。自己在船杆上猛扑薛云,险遭不测,被人用暗器解了围,心中就怀疑着想不出何人具这般身手。此时蓦然看到船头一人现身,用剑逼住薛云,虽则船头上黑暗,因为相隔太近尚易辨别,意想不到的竟是从小白山玉清庵回转西域碧竹庵的玉清大师。丐侠武振飞不禁惊异得咦了一声,更因为海燕子薛云已把十三节亮银鞭抛在船头,这在江湖道中就叫当场认栽,无论如何不能再下手动他,除非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誓难两立,那就得另当别论了。丐侠武振飞把铁笛撤回来。这时南面的呼哨虽还在连响着,霍贞莲尚困在大船上,丐侠武振飞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姓薛的,论方才船杆上的情形,我武振飞就得对你下绝情毒手。但是这位佛门弟子赶到,算是为我两人解冤释怨。我们到浮沙堡是找的双阳踏手左志刚,要和他清算旧账,和姓薛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现在没有别的,得屈尊朋友你叫水手们赶紧把这只船,转到南面大船后,更请你传令箭手们赶紧停手。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去和姓左的算账,与船帮弟兄们无干。倘若是不识相,在这时还想对付我父女二人,那可怨不得我武振飞铁笛无情,我可要大开杀戒了。”玉清大师把掌中飞虹剑也撤回去,却也向海燕子薛云道:“我们龙江一别,已经十余年。你虽然过去曾经横行不法,扰害商民,不过你尚知急流勇退,及早抽身洗手不干,这是你聪明之处,也正见你勇于改过。来到浮沙堡,虽还有些霸道行为,尚还没有十分恶迹。双阳踏手左志刚在关东道上占据黑风岗时他作恶的情形,早为侠义道所不容,他在杀害了霍场主全家,挑了牧场之后潜踪隐迹,逃到关内。如今霍场主的后代找上门来,这种不共戴天之仇,贫僧虽是佛门弟子,也不能阻止我这个女弟子来找他。当年那件事他做得真是天地难容,姓左的明知道霍家的后代要为他全家及牧场的弟兄报仇雪恨,他绝不应该再施展这种毒手。薛云你助纣为虐,本是罪有应得,辜念你为朋友不得不如此,现在你还不赶紧把你海燕子船帮弟兄给我撤下来?你可知道那霍贞莲是贫僧的门下弟子,倘若被你手下箭手所伤,漫说他义父丐侠不能善罢甘休,你可知道西岳派剑下的厉害么?”薛云看到眼前的情势,自己知道再抗拒下去,不止于多找难堪,连命也保不住。左志刚那种逃走的情形,十分对不起朋友,我海燕子薛云这么舍生忘死替他卖命,也足够朋友了,遂唉了一声,向玉清大师道:“既然是大师出头,只要那左志刚不逃出去,我还盼望大师你以慈悲为本,留他的活命才好。”玉清大师点点头道:“贫僧倒要尽力而为,不过他的行为,太以难恕了。”海燕子薛云此时真个地招呼旁边船只的水手赶紧过来,更连鸣口哨,呼应离着近的船只,对于大船上停止射击。这时这只船先奔了北边这一排大船的后艄,可是南边的箭手依然是乱箭连续射着。霍贞莲见北面的箭手已然停止上攻,遂赶紧纵身蹿过来,竟看到师父玉清大师已经赶到。她从这大船的船尾飞纵过来,落到船头上,往玉清大师面前一跪道:“师父,你可想死弟子了。”玉清大师伸手把霍贞莲拉起,霍贞莲泪流满面地向玉清大师道:“师父赶紧帮助弟子捉拿左志刚,再被他逃出手去,弟子就苦死了。”玉清大师道:“贞莲,不要难过,谅那恶魔不会再逃出手去。”遂喝令海燕子薛云赶紧地把船转过去,直向大船南面水面上扑过来,可是若真个等这只船过来时,那左志刚、汪大海早已逃走,玉清大师这么不慌不忙早已打好了主张,已经早早地派人去监视住。
那双阳踏手左志刚从大船上败下去,因为是早定来的计划,他和海燕子薛云分着南北两面,分守在船杆顶子上,以红灯转动做信号指挥箭手,想把这丐侠武振飞和霍贞莲,射死在乱箭下。只是天不助恶人,难从他的心愿,他竟被丐侠武振飞指弹连珠弹打伤,不能再尽量施展轻身提纵术。所以他逃下大船之后,只在快船的船顶子上和老北风汪大海指挥箭手攻击这父女二人,可是这么多的箭手,尽力攒射之下,武振飞和霍贞莲丝毫没有受伤。左志刚正在要想别策,吩咐手下船帮弟兄向这所在一处八只大船,放火焚烧,谅他父女二人再难逃出海面。可是这时忽然北面的箭手停住了,弓箭不再向大船上攒射,左志刚正令弟兄们前去察看,已经有本帮的船只从北面飞驶过来,向双阳踏手左志刚报告,海燕子薛云已经被敌人擒获,被逼迫地传令弟兄们停止射击。这也正是海燕子薛云为他自己留退身步之处,他自己认败服输之下,也不愿意被人监视着再见左志刚。他知道本船帮的弟兄必可以把信息传到,左志刚、汪大海见大势已去,定然设法逃走。看丐侠和玉清大师的情形恐怕还不只他们这几人,左志刚、汪大海恐怕也不易逃开,那时他们被获遭擒,和自己一样屈服于敌人的武力下,也就可以免去自己面上的羞辱。果然双阳踏手左志刚听到了弟兄们报告,在船舱顶子上一跺脚,向老北风汪大海道:“我们难道真等着束手被擒么?薛四弟虽然落在他们手中,谅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汪老师赶紧随我走,等到何时?”老北风汪大海,此番投到左志刚这里真是连败时衰,竟遇到了他的仇家找上门来,自己无故地跟着他连番受辱,现在明明是危机摆在面前,自己再想装硬汉子,也实不成了,只得随着左志刚跳上一只小船,想要往海面上绕开海燕子船帮船队,也绝不再回浮沙堡,直奔渤海湾先逃得活命再说。
哪知这只船才离船帮没有半箭地远,突然海面上突现一只帆影,迎面破浪竟向船队这边驶来。因为附近一带,从来没有别的船帮船只,何况在黑夜之间,这只船来得更显突兀。左志刚还疑心海燕子船帮放哨的船只,不过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不得不加以戒备了,忙喝令本船水手赶紧避道而行。可是刹那间,来船已近,还没看清了来船上的人,竟自由那只船上连纵起两条黑影,相隔着三四丈远,竟自相继落在了船头。左志刚、汪大海看出是一僧一俗,这种来意不善,先下手为强,双阳踏手左志刚的刀早已落在海中,他从逃下大船,就向船帮弟兄手中要了一口单刀。此时他猛从船当中往前一探身,掌中刀照着来人中这个男的胸前猛戳。老北风汪大海也是举刀向那个僧人猛劈,他们这两口刀递出去之下,呛呛的两声,竟自全被打落水中。左志刚他从跟海燕子薛云立起海燕子船帮,他就练起水性来,刀被震落之下,觉出来人好大的腕力,在这种情势之下,他一拧身就要往水中蹿,下水逃命。那老北风汪大海,漫说水性,连船上全不惯,可是想逃也不成了。一僧一俗两口剑把他们逼住,那个男的呵斥道:“左志刚,你也是在关东三省闯江湖的汉子,到现在应该放大方些,你若再想图逃,我可要替那报仇的孝女动手了。”左志刚到此时真叫英雄无用武之地,双手往背后一背,恨声说道:“朋友,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姓左的到了现在,已经算一败涂地,你何必逼人太甚。请问朋友你何故阻挡我们去路,以武力威胁我们弟兄?”此时那老北风汪大海是一语不发,因为他看出对付他的是一个年轻尼姑,他尤其认为是一生奇耻大辱,自己在关东三省虽然不能立足,可是尚还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想不到来到浮沙堡之后,替朋友伸手帮忙,竟自这么连着丢人现眼,所以他任凭左志刚连着发话,他是一语不发。这时那个五旬左右的仗剑男子,冷笑一声,向双阳踏手左志刚道:“姓左的你想到现在的一败涂地,你可也曾想想当年七虎林山庄姓霍的牧场那场事。左志刚你下手太毒,心肠太狠。那霍场主,是关东三省有名的人物,轻财重义,血心交友,你把他毁个一败涂地,惨死在你手中,一夜间你把姓霍的牧场弄个一败涂地,瓦解冰消。你可知道怨仇深结,漫说是姓霍的后人,就是和霍场主稍有认识的朋友们,也不肯和你善罢甘休。现在我白山剑客彦白珩,来多管你们这件事,正是我们侠义道应做的事。你想脱身逃走没那么容易,场主霍丰和他一般手下弟兄屈死冤魂,含冤地下,十几年来,正等待的是今日。朋友,你趁早听从我彦白珩的指示,还有你的便宜,你或者也许沾到被你亲自下手置之死地的人一点福分,逃得活命也未可知,你若想下水逃走”
说到这句话,白山剑客彦白珩,斜身往海面上一指,远远地又看到一个风帆满引的船只,也向这边驶来。白山剑客跟着说道:“你要知道我们早有预备,你只要敢下水逃走,立时有人制服你,一个闯江湖的朋友,叫你受尽了凌辱,那可是你自取了。”白山剑客不等左志刚再答话,这时白山剑客所乘的船只已然贴近,敢情那个少年的女尼正是玉清大师的女弟子悟因,这是被玉清大师派在白山剑客手下,一同来了结这场事。此时白山剑客和悟因,威胁着左志刚和汪大海,走过自己这条船来,立刻喝令水手们赶紧扑奔海燕子船帮的大队。左志刚跟汪大海到此时已然驯若绵羊,再也不能抗拒了。这只船往船帮大队这边走着,方才白山剑客所指的第二只船,也跟随着这只后面走,可是相隔着一两丈远,并不贴近。左志刚这只船并没有船舱,他实在是被白山剑客的威名震慑住了,不敢再存逃走之念,其实他若真想下水逃走,何尝没有机会。可是他无意中回头张望了一下,后面所跟随的这只船,黑沉沉没有一点灯火,竟是一条客船式,可是隐隐地从船舱中发出哭泣之声,这种哭声听着十分耳熟,无奈海面上风涛波浪之声搅乱着,无法仔细辨别,并且左志刚也不敢仔细想听了。他暗中想:“我左志刚难道真个死期临头,这种哭声分明是已死的妻女。眼前所见到的人,若不是早已闻名的人,几乎认为所遇到的全是鬼魅现形。”
先前丐侠武振飞还未察觉,工夫一大,连闯了两次,全被箭雨挡面,丐侠武振飞这才注意到定有指挥箭手的人。果然被丐侠发觉,这海燕子船帮原有两只号灯,本应该在这主船的船桅上,可是从丐侠武振飞一到了这里后早已看见,在这八只大船的外围南北两面两只快船上,桅杆顶上高挂两盏红灯。这种布置原没有什么可注意的地方,赶到包围攒射的箭手如影随形这一连番袭击之下,丐侠武振飞这才看见靠北面船桅上的一盏红灯不住移动。武振飞在一面用铁笛拨打飞箭之下,仔细察看发现北面船桅上竟有人潜伏,以这盏红灯做信号,所以箭手们完全随着这盏红灯的指挥,武振飞、霍贞莲往哪边闪避,弓箭手立刻跟踪袭击,不稍放松。武振飞此时已然断定那桅杆上定是那海燕子薛云,因为这海燕子船帮完全是他一手创立起来,并且他身形轻灵巧快,那左志刚、汪大海全被自己指弹铁弹丸打伤,他们绝不会再翻上船桅指挥,并且两面的红灯只这一面移动,足以证明,确有一人猱升高处,监视自己这边。丐侠武振飞向义女霍贞莲招呼了声:“贞莲,你往当中大船舱口贴近,背贴船舱,以剑护住了前身。你看北面桅杆上那盏红灯,正是四周箭手的眼目,老夫要一试身手和这恶魔们一拼,我不把海燕子薛云打下桅杆,我父女绝难脱身。”霍贞莲忙答道:“义父,箭手们十分厉害,这件事太以冒险,义父还是另想别法闯出重围。”丐侠武振飞说了声:“你只管放心,谅还不至于就把老夫怎样了。”丐侠武振飞不再等霍贞莲答话,身形往下一矮,立刻腾身而起,飞扑上北面大舱顶子。
这时四围的箭手,被几声呼哨催促之下,连珠弩嘎巴巴乱响着,一支一支的利箭,嗖嗖的带着风声,竟向丐侠武振飞身上攒射来。在这种情势下真是危险万分,可是丐侠武振飞把掌中的一支铁笛挥动,射过来的箭,被铁笛磕得四下纷飞。这时丐侠已经闯到北边大船的船后艄,抬头看到对面半空中那盏红灯,竟向自己这边转过来,离着大船后艄这里,也就是三丈多远,一只只的快船,排成弓背形,连珠弩全从这快船上打过来,那红灯就高悬在当中一只快船的桅杆上面。丐侠武振飞脚底下用力一点船板,丹田的气提住了,用燕子飞纵跃的轻身术,猛往当中这只快船上蹿上去。这种情势真是危险万分,这只船上和两边船上看得真真切切,因为丐侠敢这么大胆地冒险往上闯,这海燕子船帮所统率的弟兄虽是久经训练,遇到这种劲敌也自惊心。有红灯信号的这正是一只主船,船舱前还有一名率领船帮的头目,他连响了三声紧急的口哨。他们这快船上所预备的箭手,最厉害的是早已分配好,分成两班,每一只船上是两张弓,两支匣弩,倒着班地往敌人这面射,所以袭击过来的箭始终不停。此时在头目紧急信号之下,这匣弩爆响之声震耳,左右四只船凡是够得上敌人的,一齐发箭。丐侠武振飞因为在死中求活之时,再也不顾一切,身形纵起,把掌中铁笛,随着纵身之势,在自己面前一挥,身形如一缕轻烟,竟自冒着箭雨,扑上当中这只快船。
快船上这名船帮头目,名叫水蝎子韩大勇,他是海燕子船帮最得力的人,他一看这么密的箭雨竟挡不住这个老花子,在丐侠武振飞往船上一落,已经把两名箭手打下水去。水蝎子韩大勇往前一纵身,抡掌中劈水刀,搂头盖顶,照着丐侠武振飞劈下来。丐侠武振飞脚一点到船板,韩大勇的刀已经到了头顶上。丐侠往右一晃身,左脚一提,跨虎登山式,因为身形已到了敌人的船头,两旁边船上的箭手不敢往这里射,武振飞往右这一长身,掌中铁笛正横压在胸前,往起一抖腕子,正抖在水蝎子韩大勇劈水刀的刀刃子上,嘈杂的一声,火星四溅,这口刀被震到半天,水蝎子韩大勇虎口几乎被震裂,可是刀虽出手,他竟不肯甘心,右脚猛然一踹船板,一斜身,用“横身跨脚”,向丐侠武振飞拦腰踹来。在船帮上一般弟兄们论起来这韩大勇还真够个能手,不过眼前所遇到的人,是隐迹风尘的丐侠,他哪还会讨得好去。这一脚踹过来,丐侠武振飞左肩头微向左一甩,左脚尖落下去,斜点船舷,还算丐侠武振飞手底下对这般人不肯绝情,若是用掌中铁笛对付他,足可以当时把水蝎子韩大勇了账。可是丐侠武振飞身形这一闪,左臂轻舒,噗的一下,把他腿腕子抓住,口中喝声:“小子,你下去吧。”顺手牵羊,往后一带,这水蝎子韩大勇倒也真听说,那么粗大的身躯,被丐侠竟如提小鸡子一般,掷入海内。尚有两名箭手,因为离得太近了,不能对面射击,一个就势用手中匣弩从旁边向丐侠背后猛砸,一个抽腰刀从右边船舷上蹿过来,递刀就扎。这时船桅上面,竟自吱吱的连响起三声呼哨,他这种船只,因为是用箭手攒射,所以船只全相隔着一丈五六,做弓背形的排列海面,桅杆上的人发这种紧急口哨,分明是叫两旁箭手,发箭攒射。两边船上的船手,可慌了手脚,因为主船上尚有本帮弟兄,虽则这种口哨听得清楚,难道连自己人全不要了么?他们同伙的弟兄,何况平常又不是做那打家劫舍的生涯,虽是浮沙堡周围二三十里,颇逞强梁霸道,究竟是捕鱼为业,并不是做海盗,他们更是对于同伙的弟兄十分义气,他们又哪知道船帮首领这种心意,此时已经要落个同归于尽,竟要叫箭手们不管是自己人是敌人,只管下手攒射。在这种船帮弟兄迟疑不肯领命之下,那两名水手已扑到了丐侠身后,丐侠容他两人欺近背后,猛然一个“霸主卸甲”往下一缩身,双臂一抖,把两名水手打入水中。
丐侠武振飞一抬头向船桅上略一张望,已然辨别出大致自己所料不差,上面正是海燕子薛云。丐侠武振飞向上呵斥声:“猴崽子,敢这么算计老夫,你给我下来吧。”猛然往起一耸身,一个鹞子钻天式,身形竟从船头上纵起,向船桅上蹿去。这种地方就叫艺高人胆大,上面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何况这船桅上面并不像刁斗,没有停身的地方,海燕子薛云也完全仗着身轻盘在上面。丐侠武振飞这么猛往船桅上闯,这可太冒险了,果然海燕子薛云竟下毒手,在丐侠武振飞已经闯上这只主船,他在上面看得真真切切,水蝎子韩大勇被打落水,他早已看得真真切切,他在上面是有恃无恐,竟自要叫两边船只的箭手仍然发箭,可是丐侠武振飞已然向上喝骂着,施展轻身术往上扑来。海燕子薛云心说:“老花子你这可是自己找死,怨不得薛四爷手狠心毒了。”丐侠武振飞身形纵起,海燕子薛云竟把双管袖箭抽在掌中,丐侠武振飞身形已经拔起到一丈多高,海燕子薛云喝声:“薛四爷送你回去!”他竟自拇指一压箭筒的卡簧。这种双筒袖箭如若打出,任凭丐侠武振飞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也难逃开了。不过丐侠武振飞何尝没想到上面人的暗算,趁自己身形纵起下手,往上纵起,明着是“鹞子钻天”式,暗中却是乌龙穿塔,拔起六七尺高时,身形已经贴到桅杆。海燕子薛云一发喊声,身躯往下一俯,丐侠知道他要动手袭击,双腿赶紧地顺着桅杆,分左右往外一踹,已经用金龙盘柱式,用双腿把桅杆搅住,在袖箭叭的一声中,丐侠身躯往后一仰,倒卷帘式,全身往后一翻,这支袖箭竟自擦着面门打下去。武振飞随着身形往起一翻,可是万没想到,海燕子薛云用的是双筒袖箭,尚有一支,在丐侠身形往起一长,海燕子薛云二次要发这第二箭,这一箭真要是打出来,也就结束了丐侠武振飞的一生。
就在这海燕子薛云拇指一拨箭筒卡簧之间,耳中听到远远的半空中有人喝声:“孽障大胆!”跟着嘶嘶的一阵暗器破空之声,他的右手拇指虽则把箭筒卡簧拨动,可是虎口已经被一粒银丸打中,手腕子被打伤,微往右一闪,这第二支袖箭竟打落水中。可是暗器并不只是一颗,跟着左腿的腕首也被打上。丐侠武振飞被这第二支袖箭也吓得惊魂千里,湿身冷汗。在惊惶愤怒之下,把真力一提,双腿上一用力,用两腿靠边的侧面往船桅上一贴,猛然用力顺着船桅猛往上蹿去,掌中铁笛可是已经高举在自己头上。武振飞此时对于海燕子薛云,也不肯再留情,海燕子薛云虎口和左腿骨又被打伤,丐侠武振飞又顺着桅杆蹿上来,他哪还敢再动手,先逃得活命要紧,口中说了声:“薛四爷认栽了。”他在这时竟自为自己留了余地,手中的箭筒竟自不肯往丐侠的头上砸,随手甩落海中,身躯在桅杆顶上往前一闪,双手一推桅杆顶,嗖的竟从桅杆顶子上跃下来,落到船头上。丐侠武振飞这一往上蹿,他已经从丐侠的头顶上翻下来,武振飞哪肯让他逃走,身躯已经到了桅杆顶上,左臂往桅杆上一拢,脚底下往船杆上一蹦,“顺风扯篷”式,一回头见海燕子薛云已往船头上纵身,丐侠武振飞一个燕子掠波,从上面倒翻下来,往船头上落。那海燕子薛云,他是安心先离开快船,从水中退下去再做打算。丐侠武振飞这一翻下桅杆,他一晃身正要往水中蹿时,突然面前一股子风声翻到,他赶忙往左一闪身,伸手把十三节亮银鞭从腰间撤下来,可是亮银鞭尚没往外抖,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之下,一口利剑已经点到他胸头上,耳中竟听到来人呵斥着:“孽障!你敢动半步,无情剑可要送你归西。”海燕子薛云见自己已为敌人所制,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想逃,这口剑把自己扎穿了不可。海燕子薛云是个极狡猾的江湖道,他索性把十三节亮银鞭往船头上一掷,已然辨清了来人竟是一个中年的女尼。海燕子薛云把双手往后一背,丐侠武振飞也在这时扑到,铁笛高举,薛云身躯往前一挺直:“姓薛的任凭下手吧。”
丐侠武振飞这一扑过来,掌中铁笛本是要往海燕子薛云身上招呼。自己在船杆上猛扑薛云,险遭不测,被人用暗器解了围,心中就怀疑着想不出何人具这般身手。此时蓦然看到船头一人现身,用剑逼住薛云,虽则船头上黑暗,因为相隔太近尚易辨别,意想不到的竟是从小白山玉清庵回转西域碧竹庵的玉清大师。丐侠武振飞不禁惊异得咦了一声,更因为海燕子薛云已把十三节亮银鞭抛在船头,这在江湖道中就叫当场认栽,无论如何不能再下手动他,除非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誓难两立,那就得另当别论了。丐侠武振飞把铁笛撤回来。这时南面的呼哨虽还在连响着,霍贞莲尚困在大船上,丐侠武振飞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姓薛的,论方才船杆上的情形,我武振飞就得对你下绝情毒手。但是这位佛门弟子赶到,算是为我两人解冤释怨。我们到浮沙堡是找的双阳踏手左志刚,要和他清算旧账,和姓薛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现在没有别的,得屈尊朋友你叫水手们赶紧把这只船,转到南面大船后,更请你传令箭手们赶紧停手。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去和姓左的算账,与船帮弟兄们无干。倘若是不识相,在这时还想对付我父女二人,那可怨不得我武振飞铁笛无情,我可要大开杀戒了。”玉清大师把掌中飞虹剑也撤回去,却也向海燕子薛云道:“我们龙江一别,已经十余年。你虽然过去曾经横行不法,扰害商民,不过你尚知急流勇退,及早抽身洗手不干,这是你聪明之处,也正见你勇于改过。来到浮沙堡,虽还有些霸道行为,尚还没有十分恶迹。双阳踏手左志刚在关东道上占据黑风岗时他作恶的情形,早为侠义道所不容,他在杀害了霍场主全家,挑了牧场之后潜踪隐迹,逃到关内。如今霍场主的后代找上门来,这种不共戴天之仇,贫僧虽是佛门弟子,也不能阻止我这个女弟子来找他。当年那件事他做得真是天地难容,姓左的明知道霍家的后代要为他全家及牧场的弟兄报仇雪恨,他绝不应该再施展这种毒手。薛云你助纣为虐,本是罪有应得,辜念你为朋友不得不如此,现在你还不赶紧把你海燕子船帮弟兄给我撤下来?你可知道那霍贞莲是贫僧的门下弟子,倘若被你手下箭手所伤,漫说他义父丐侠不能善罢甘休,你可知道西岳派剑下的厉害么?”薛云看到眼前的情势,自己知道再抗拒下去,不止于多找难堪,连命也保不住。左志刚那种逃走的情形,十分对不起朋友,我海燕子薛云这么舍生忘死替他卖命,也足够朋友了,遂唉了一声,向玉清大师道:“既然是大师出头,只要那左志刚不逃出去,我还盼望大师你以慈悲为本,留他的活命才好。”玉清大师点点头道:“贫僧倒要尽力而为,不过他的行为,太以难恕了。”海燕子薛云此时真个地招呼旁边船只的水手赶紧过来,更连鸣口哨,呼应离着近的船只,对于大船上停止射击。这时这只船先奔了北边这一排大船的后艄,可是南边的箭手依然是乱箭连续射着。霍贞莲见北面的箭手已然停止上攻,遂赶紧纵身蹿过来,竟看到师父玉清大师已经赶到。她从这大船的船尾飞纵过来,落到船头上,往玉清大师面前一跪道:“师父,你可想死弟子了。”玉清大师伸手把霍贞莲拉起,霍贞莲泪流满面地向玉清大师道:“师父赶紧帮助弟子捉拿左志刚,再被他逃出手去,弟子就苦死了。”玉清大师道:“贞莲,不要难过,谅那恶魔不会再逃出手去。”遂喝令海燕子薛云赶紧地把船转过去,直向大船南面水面上扑过来,可是若真个等这只船过来时,那左志刚、汪大海早已逃走,玉清大师这么不慌不忙早已打好了主张,已经早早地派人去监视住。
那双阳踏手左志刚从大船上败下去,因为是早定来的计划,他和海燕子薛云分着南北两面,分守在船杆顶子上,以红灯转动做信号指挥箭手,想把这丐侠武振飞和霍贞莲,射死在乱箭下。只是天不助恶人,难从他的心愿,他竟被丐侠武振飞指弹连珠弹打伤,不能再尽量施展轻身提纵术。所以他逃下大船之后,只在快船的船顶子上和老北风汪大海指挥箭手攻击这父女二人,可是这么多的箭手,尽力攒射之下,武振飞和霍贞莲丝毫没有受伤。左志刚正在要想别策,吩咐手下船帮弟兄向这所在一处八只大船,放火焚烧,谅他父女二人再难逃出海面。可是这时忽然北面的箭手停住了,弓箭不再向大船上攒射,左志刚正令弟兄们前去察看,已经有本帮的船只从北面飞驶过来,向双阳踏手左志刚报告,海燕子薛云已经被敌人擒获,被逼迫地传令弟兄们停止射击。这也正是海燕子薛云为他自己留退身步之处,他自己认败服输之下,也不愿意被人监视着再见左志刚。他知道本船帮的弟兄必可以把信息传到,左志刚、汪大海见大势已去,定然设法逃走。看丐侠和玉清大师的情形恐怕还不只他们这几人,左志刚、汪大海恐怕也不易逃开,那时他们被获遭擒,和自己一样屈服于敌人的武力下,也就可以免去自己面上的羞辱。果然双阳踏手左志刚听到了弟兄们报告,在船舱顶子上一跺脚,向老北风汪大海道:“我们难道真等着束手被擒么?薛四弟虽然落在他们手中,谅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汪老师赶紧随我走,等到何时?”老北风汪大海,此番投到左志刚这里真是连败时衰,竟遇到了他的仇家找上门来,自己无故地跟着他连番受辱,现在明明是危机摆在面前,自己再想装硬汉子,也实不成了,只得随着左志刚跳上一只小船,想要往海面上绕开海燕子船帮船队,也绝不再回浮沙堡,直奔渤海湾先逃得活命再说。
哪知这只船才离船帮没有半箭地远,突然海面上突现一只帆影,迎面破浪竟向船队这边驶来。因为附近一带,从来没有别的船帮船只,何况在黑夜之间,这只船来得更显突兀。左志刚还疑心海燕子船帮放哨的船只,不过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不得不加以戒备了,忙喝令本船水手赶紧避道而行。可是刹那间,来船已近,还没看清了来船上的人,竟自由那只船上连纵起两条黑影,相隔着三四丈远,竟自相继落在了船头。左志刚、汪大海看出是一僧一俗,这种来意不善,先下手为强,双阳踏手左志刚的刀早已落在海中,他从逃下大船,就向船帮弟兄手中要了一口单刀。此时他猛从船当中往前一探身,掌中刀照着来人中这个男的胸前猛戳。老北风汪大海也是举刀向那个僧人猛劈,他们这两口刀递出去之下,呛呛的两声,竟自全被打落水中。左志刚他从跟海燕子薛云立起海燕子船帮,他就练起水性来,刀被震落之下,觉出来人好大的腕力,在这种情势之下,他一拧身就要往水中蹿,下水逃命。那老北风汪大海,漫说水性,连船上全不惯,可是想逃也不成了。一僧一俗两口剑把他们逼住,那个男的呵斥道:“左志刚,你也是在关东三省闯江湖的汉子,到现在应该放大方些,你若再想图逃,我可要替那报仇的孝女动手了。”左志刚到此时真叫英雄无用武之地,双手往背后一背,恨声说道:“朋友,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姓左的到了现在,已经算一败涂地,你何必逼人太甚。请问朋友你何故阻挡我们去路,以武力威胁我们弟兄?”此时那老北风汪大海是一语不发,因为他看出对付他的是一个年轻尼姑,他尤其认为是一生奇耻大辱,自己在关东三省虽然不能立足,可是尚还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想不到来到浮沙堡之后,替朋友伸手帮忙,竟自这么连着丢人现眼,所以他任凭左志刚连着发话,他是一语不发。这时那个五旬左右的仗剑男子,冷笑一声,向双阳踏手左志刚道:“姓左的你想到现在的一败涂地,你可也曾想想当年七虎林山庄姓霍的牧场那场事。左志刚你下手太毒,心肠太狠。那霍场主,是关东三省有名的人物,轻财重义,血心交友,你把他毁个一败涂地,惨死在你手中,一夜间你把姓霍的牧场弄个一败涂地,瓦解冰消。你可知道怨仇深结,漫说是姓霍的后人,就是和霍场主稍有认识的朋友们,也不肯和你善罢甘休。现在我白山剑客彦白珩,来多管你们这件事,正是我们侠义道应做的事。你想脱身逃走没那么容易,场主霍丰和他一般手下弟兄屈死冤魂,含冤地下,十几年来,正等待的是今日。朋友,你趁早听从我彦白珩的指示,还有你的便宜,你或者也许沾到被你亲自下手置之死地的人一点福分,逃得活命也未可知,你若想下水逃走”
说到这句话,白山剑客彦白珩,斜身往海面上一指,远远地又看到一个风帆满引的船只,也向这边驶来。白山剑客跟着说道:“你要知道我们早有预备,你只要敢下水逃走,立时有人制服你,一个闯江湖的朋友,叫你受尽了凌辱,那可是你自取了。”白山剑客不等左志刚再答话,这时白山剑客所乘的船只已然贴近,敢情那个少年的女尼正是玉清大师的女弟子悟因,这是被玉清大师派在白山剑客手下,一同来了结这场事。此时白山剑客和悟因,威胁着左志刚和汪大海,走过自己这条船来,立刻喝令水手们赶紧扑奔海燕子船帮的大队。左志刚跟汪大海到此时已然驯若绵羊,再也不能抗拒了。这只船往船帮大队这边走着,方才白山剑客所指的第二只船,也跟随着这只后面走,可是相隔着一两丈远,并不贴近。左志刚这只船并没有船舱,他实在是被白山剑客的威名震慑住了,不敢再存逃走之念,其实他若真想下水逃走,何尝没有机会。可是他无意中回头张望了一下,后面所跟随的这只船,黑沉沉没有一点灯火,竟是一条客船式,可是隐隐地从船舱中发出哭泣之声,这种哭声听着十分耳熟,无奈海面上风涛波浪之声搅乱着,无法仔细辨别,并且左志刚也不敢仔细想听了。他暗中想:“我左志刚难道真个死期临头,这种哭声分明是已死的妻女。眼前所见到的人,若不是早已闻名的人,几乎认为所遇到的全是鬼魅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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