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朵带剌的玫瑰

 

2024-07-28 14:48:36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柳青心中暗说一声：“好险！”
　　忙又点点头，也捡了一条树枝，在地上写道：“她们是去庐陵么？”
　　荷珠写道：“正是啊！后天就是预定的武林大会日期。”
　　柳青又写道：“在什么地方？”
　　“城西十里的风云堡。”
　　“可曾发请帖？”
　　“当然有！”
　　“你们公主可参加？”
　　“她是她们非邀到不可的客人！”
　　“我师父可有请帖？”
　　“当然有，但那是一张无法送到的请帖。”
　　“为什么？”
　　“找不到他本人！
　　“没请帖便不能入堡么？”
　　“绝对不能！因为红唇女将亲自在堡前迎宾。”
　　“那我怎么办？”
　　“你也想去？”
　　“唔！我将代表师父参加！”
　　“你忘了蓝色蔷薇！”
　　“那可是公主的花符？”
　　“对了，除了请帖，只有花符！它能特别通行！”
　　“为什么呢？”
　　“那是公主参加的条件。”
　　“就是为我？”
　　“不，另有原因，因为它是和平使者的信符。”
　　“和平使者？”
　　“意外么？”
　　“你们公主要消弥这场纷争？”
　　“为什么不呢？，因为争执下去，会使武林纷扰数十年，仇怨凶杀，永无止境。”
　　“她办得到？”
　　“尽心尽力而已！”
　　柳青想了一想，又写道：“据我看来，鬼母和红唇女不会放弃她们那梦想的。”
　　“当然不可能！”
　　“除非能找到一个人！”
　　“谁？”
　　“你忘了‘绛唇珠袖’？”
　　“啊！是的，可能他会来！”
　　“公主已经约好了他么？”
　　“没有！”
　　“他到底是？”
　　荷珠拾起头来，看着柳青笑了一笑，写道：“你猜？”
　　“我曾经猜想是我师父！”
　　“你错了，但那人与老化子有关系，你有兴趣知道，今夜可以问他！”
　　两人正笔谈到这里，荷珠忽然侧身一听，蛾眉一皱，低声道：“快隐身，有人来了！”
　　柳青一听，果然有衣袂破空之声，向这疏林奔来，赶紧跟荷珠同时晃身，扑入一丛矮树之后。
　　两人身形刚隐，林外已有两人飘身落地，只听一个声音道：“小妹子，你也别跑了，咱们谈谈不好么？”
　　柳青一听，正是红唇女声音，心中又惊又喜，暗忖：“听口气，那被称做小妹子的，不是筱雯姑娘，便是潇湘公主，这两人都是他渴望一会的人。”
　　只听一人冷冷地应道：“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假若你要动手，这儿最适合！”
　　柳青大感失望，他已听出，那被称小妹子的人，原来是迷魂倩女。
　　红唇女“哟”了一声，道：“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其实我已知道你是谁！”
　　“你说呢？”
　　“来自莲花山迷魂谷，对不对？”
　　“是又怎样？”
　　“迷魂谷从不与武林中人来往，小妹子这次出谷，有什么事啊？”
　　“当然有事，这个你管不着！”
　　“哟！怎么这样大的火气，你知道我是谁？”
　　“大名鼎鼎的红唇女！”
　　“唔！那么咱们交个朋友，总不致辱没你迷魂谷吧！”
　　“迷魂谷的人，从来不交朋友！”
　　“那是说，我们是敌人了？”
　　“悉听尊便！”
　　红唇女咯咯笑道：“那么小妹子也是为武林大会来的，我补一张请帖如何？”
　　“假若我想去，会上自然有我的席位！”
　　“小妹子，你居然有这种自信？”
　　“难道天下三谷谷主不配？”
　　“当然哟！请都请不到呢！”
　　“假若你不想跟迷魂谷为敌，话已说明了，你请吧！若不是你，无故追綜我，别人休想走得了。”
　　“哟！多谢小妹子瞧得起！不过……”
　　“你非要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不可？”
　　“假若你小妹子不想当真伤和气！”
　　柳青凝神细听，他本来对迷魂倩女来此的目的曾经心中有过许多假定，始终得不到―个正确的答案，如今，红唇女紧追不舍地追向，他倒真希望能逼问出来。
　　可是，那迷魂倩女突然冷笑一声道：“那你划出道来吧！大约我们是非动手不可了！”
　　柳青虽是想知道迷魂倩女来此的目的，但一听两人真要动手，不由又替迷魂倩女担起心来。
　　迷魂谷武功到底如何？他还不太清楚，但他从两人的年龄上判断，红唇女早在数十年前，便已血洗过六大门派，其武功成就之高，是不容怀疑的，论年龄当在六七十岁之间，也就是说，武功已修为五六十年。
　　而迷魂倩女呢？他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听声音最多二十上下，迷魂谷武功再是家学渊源，但修为时间，相差得太远了，就算她走了捷径，成就已然可观，可是，要想胜过红唇女，只怕还不可能。
　　但是，迷魂倩女面对着这一个不世魔女，何以毫无所惧呢？心中着实不解。
　　因此，不知怎地？他却替迷魂倩女担起心来。
　　因为担心，忍不住向身边的荷珠看去。
　　荷珠似已猜透心意，笑了一笑，将尚握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写道：“你在担心，是不是？”
　　柳青点点头。
　　荷珠又写道：“她们不会打起来的！”
　　果然，只听红唇女咯咯笑道：“哟！小妹子，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除非你是冲着这次武林大会来的，就算果然如此，我们今天也用不着动手，反正明天就会见真章，是不是？若然不是为此，只要你说出来，若然你有困难，说不定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你知不知道？我与你们迷魂谷说起来还有一点渊源呢。”
　　迷魂倩女道：“迷魂谷的人，是要人相助的么？”
　　“这么说，你来此与武林大会无关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
　　迷魂倩女答复得模棱两可，始终让红唇女摸不清真正意图。
　　红唇女似是有点急了，微微哼了一声，道：“小妹子，我可是看在过去的渊源上，若再这般倔强，可要自误了！”
　　迷魂倩女一声轻笑，道：“也许那是你自误的看法！”
　　柳青一听，两人话已说到尽头，非动手不可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荷珠一眼。
　　荷珠仍是微微含笑，又用树枝在地上写道：“仍是不信，是不是？”
　　柳青又点点头。
　　荷珠写道：“红唇女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迷魂谷忌惮三分！她若真与迷魂谷为敌，那么明天的武林大会，情势可能改观，因此，我判断红唇女计不出此！”
　　柳青忍不住也检了一条树枝，在地上写道：“所以红唇女非要问出她来此的目的不可？”
　　荷珠含笑点头。
　　就在此时，只听红唇女语气已缓和地说道：“好啦！咱们别越说越僵，小妹子不肯说，我不问就是！明天武林大会，你小妹子会不会去，只要坦白告诉我也行！”
　　荷珠笑着向柳青点点头，那意思是“我说如何？”
　　只听迷魂倩女道：“我会去的，但不会伸手帮助任何一方！我只是办我的事！”
　　红唇女一听，似是大为放心，笑道：“有你小妹子这一句话，不是一天云雾全散了么？你们迷魂谷口，不是刻有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家训么？小妹子，别忘啦！我走了！”
　　说罢，咯咯一笑，破空声响，似是转身走了。
　　柳青这才知荷珠果然料亊如神，想不到一个不世的女魔头，果然对迷魂谷十分顾忌。
　　红唇女一走，在柳青以为，荷珠一定会现身相见，哪知荷珠仍然静静地隐身树后不动。
　　柳青不觉奇怪起来，心想：“那夜荷珠能将自己带入鬼院，显而易见，她与迷魂倩女应该是旧识才对，何以现在她一人在林外，荷珠不出去相会？”
　　心中正自揣想，已听迷魂倩女的脚步声，向林中走来。
　　柳青连忙凝神看去，果见走入林中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紫衣少女，美丽不在公孙筱雯之下，但却端庄稳重，只是双眉微蹙，低垂粉颈，好像心中有着难解的疑难之事。
　　柳青一看清迷魂倩女的本来面目，大出意外，他先前以为，一个女人以“迷魂倩女”为号，一定是一个妖艳迷人的女子，却不料仪态十分庄重，而且似乎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
　　只听她低头向林中走来，一面随意摘取身旁的树叶，随摘随掷，充分显示出她心中有事。
　　她走入林中，距柳青与荷珠藏身地约有三五丈处，突然停下身来，倚着一株大树坐下，抬起她紧蹙双眉的面颊，双目凝望着天上飘浮而过的白云，不言不动，活像一尊塑雕的女神像。
　　距离一近，柳青这才看清，这迷魂倩女的确美有些迷人，只是脸上略带苍白，而且微微在娇喘。
　　柳青心中微微一怔，心说：“她怎么了？是在坐病？还是受了伤？”
　　忽然，听她发出一声悠悠清叹，道：“此情恐将成追忆，唉！想不到……”
　　柳青一听，心想：“原来她是追寻一段失去的爱情而来？什么人这样残忍，对这样一个美丽而又身怀不世武功的少女负心？”
　　只听迷魂倩女突然由衣底摸出一柄长仅数寸的匕首，握在手中，那匕首篮汪汪地发出夺目的光辉，晶莹已极。
　　柳青心中一动，暗忖：“她要做什么？难道她找不着那人，竟想心萌短见？”
　　不知怎地，对这迷魂倩女虽然只有昨夜那一椿事，柳青现在对她却有着很多的关怀，不由全神注意着她的动作，心中也暗自决定，心想：“万一她有行短见的举动时，自己应该现身前去阻止她才对！”
　　正因如此，不由全神注意着迷魂倩女的举动，生怕疏神，为自己留下憾事。
　　只见迷魂倩女握着那柄蓝汪汪的匕首，又幽幽一叹，忽然泪光莹莹，顺着面颊流下两行情泪，梨花带雨，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柳青心中不由一叹，心说：“你何必为情所苦，以你的才貌武功，何愁找不到如意的男人！”
　　那迷魂倩女无声地流了—阵眼泪，又叹了口气，才缓缓立起，只和她咳嗽了两声，忽然樱唇一张，吐了一口痰。
　　迷魂倩女目光随即落到吐痰的地上，幽幽叹道：“恨苍天生此不祥人，何如……”
　　柳青心中又是一动，凝神向那地上看去，这才看见，适才迷魂倩女吐的那一口痰，竟是一块鲜红的血块。
　　心中蓦然一震，证实自己适才的猜测不错，看样子她已经受了内伤，只不知她是旧伤复发，还是今晨被人打伤？
　　只见迷魂倩女身子忽然摇晃了几下，勉强扶着树身站稳，又是一声仰天长叹，道：“明天！可是我，唉……”
　　这一句话，柳青听得懂，是因为她目前伤势很重，不能参加明天的武林大会之事，而发出的叹息。看样子，她又是非去不可，因为适才她亲口答应过红唇女要去，而且好像她要在武林大会上找一个人。
　　柳青不由同情起来，心想：“假若明天武林大会上，她要找的人真会前去，而她却因伤势不能前往，可怜她千辛万苦，自浙东莲花山迷魂谷寻来，这该是多遗憾的事？”
　　这时，他忽然想起前次自己中了黑衣蒙面人的玄阴气煞时，是荷珠去将自己的师父找来为自己疗伤之事，不由回头一望。
　　哪知他这一回头，已不见了荷珠，竟不知她何时由自己身边走了。
　　柳青一怔，不知荷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去。
　　只听那迷魂倩女又一声长叹道：“不！我一定要去，我若不去，唉……”
　　话一说完，竟自向林外走去。
　　柳青本来想现身出去，但想到昨夜相逼的情形，又觉得心中有些气愤，既然答应她三月后去她那迷魂谷，又何必这时出去相见？
　　心中恁地一想，仍隐身不动，等到迷魂倩女走出树林，才长身立起，目注着迷魂倩女去的方向出神。
　　就在这时，蓦听身后“噗嗤”一笑，道：“怎么啦，人家走了，心中还在难过是不是？”
　　柳青以为是荷珠，回头一看，竟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
　　那妇人画着一对又长又黑的眉毛，朱唇似火，显得非常妖艳，左鬂上斜插着一朵颤巍巍的玫瑰花。
　　柳青一怔，道：“你是谁？”
　　那妇人咯咯笑道：“你别问我是谁？假如你喜欢这丫头，我倒可以替你作个媒。”
　　柳青冷冷一笑道：“你这话不嫌多余么？”
　　“多余？”那妇人娇媚的一笑道：“从你那一对眼中，我看不出来么？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姑娘？别假正经了。”
　　柳青愤然喝道：“住口！你是谁？”
　　“你猜呢？”
　　“我没有那份闲情，不说就算了，你走吧！”
　　“哟！好大的口气，我是人家随便能呼来喝去的么？，也不打听一下！何况这儿又不是你的地方，你来得，我也能来得！”
　　柳青冷笑道：“那就不许多话！”
　　“哟哟哟！”那妇人眉眼全在动，咯咯一笑，反而向前迈了几步，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一会儿不许人家站在这里，一会儿又不许人家说话，小伙子，你凭点什么？”
　　柳青怒道：“你高兴唱也可以，只不许牵涉到我！”
　　“假若我说要呢？”
　　“那你就别怪我！”
　　那妇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又向他抛了一个媚笑，道：“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别怪你’的意思，是你要对我动手，对不对？”
　　柳青觉得这妇人突然现身得可疑，而且可能大有来路，一时之间，也不肯造次！
　　那妇人一双乌溜的眼珠，在柳青面上转来转去，又飞了一个媚笑道：“喂！小伙子，还算你不冒失，其实我倒真是一番好意，假若你真能讨得这个姑娘，真是你的大造化，为了成全你，我还可替她将伤治好！”
　　柳青心中一动，道：“是你伤了她？”
　　“不是啊！”妇人又媚笑道：“她是旧伤复发，而且是她自己伤的！”
　　“自己伤的？”
　　“不可能么？咯咯，她是练一门独特的武功，真力运差岔了脉道，虽然经过治疗，但仍时时复发，唉！说也可怜，一个美丽如花的姑娘，若伤势再折磨她几年，不死也会变成一个丑老太婆，练成了武功，又有什么用？”
　　柳青一听，当真觉得这迷魂倩女不幸，叹口气道：“你说得是，假若你能治疗，为什么不帮她一个忙？”
　　“帮忙！那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娶她呀！”
　　柳青一听，立又不悦道：“我和她素不相识，而且我也不可能！”
　　“是有比她更美丽的姑娘？”
　　“那是我的事！”
　　“咯咯咯……”妇人笑得全身乱颤，道：“说说看，她是谁啊？”
　　柳青心想：“这妇人似是存心在向我纠缠，何必理她！”
　　心中恁地一想，冷然一笑，道：“我没时间和你磨牙，咱们又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对不起，我要走了。”
　　说罢，回身便走！
　　忽听那妇人又在身后“咯咯”笑道：“你要我走，我偏不走，我却偏不要你走！”
　　柳青不由心中大怒，回身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走可不是怕你！”
　　“我是说，咱们的话还没说完呀！”
　　柳青又是一声大喝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媒呀！”
　　柳青冷笑道：“告诉你，我不要！”
　　“不要！”那妇人又是咯咯笑道：“不想又为什么痴呆呆地看着人家？而且，男人呀，就是口不由心，死要面子！”
　　柳青气得又是一声大喝道：“住口！假若你一定要无理纠缠，可别怪我出手！”
　　“打架么？”那妇人柳腰疑摆地向前走了两步，道：“我可最内行，大约加上十个你也不行！”
　　柳青实在气极，返身猛跨一步，喝道：“你到底是谁？”
　　“我么？”妇人眼珠转了一转，道：“你可是真要知道？”
　　“你说罢，大约骇不倒我！”
　　妇人又是一阵咯咯，道：“小伙子，让我先问你，你姓柳名青，是武林三奇凌死鬼的门下，凌老鬼死了，现在爬高啦，又拜了一个臭化子做师父，是不是？”
　　柳青登时大吃一惊，这妇人自己从未见过，何以会知道自己这么清楚？
　　更使他吃惊的，这妇人的口气竟托大得很，居然称自己的师父是“臭化子”？自己师父北帝，在武林中是什么威望？当今武林中，能称他老人家是“臭化子”的，实在没有几人，那么这妇人会是谁？
　　又是几声咯咯，只听那妇人又道：“对不对呀！”
　　柳青知道这妇人一定大有来路，心中迅速地打了一转，但他所知的武林人物中，又好像没有这个人。
　　妇人又咯咯笑道：“怎么啦，不说话了，大约我没说错吧？”
　　“当然不错！”
　　“那么你去问问那臭化子，你够不够资格和我动手？”
　　这一句话，又将柳青激怒了，冷笑道：“这么说，你也算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了，但这样无理取闹是什么目的？”
　　“小伙子，你忘了我是好意？”
　　柳青实在忍不住了，冷极的一笑，道：“那么我非谢谢你不可了！”
　　话声一落，右掌平胸，呼地一掌推出。
　　柳青这一掌，是蓄势而发，那劲力自是不小，龙吟声中，劲风狂袭。
　　“哟！那臭化子连看家本领也传了你！”
　　柳青但觉香风飘拂，眼前一花，一阵哗哗啪啪的震响，连珠炮般向前响了出去。
　　柳青这一掌竟然劈空，而是林中树木遭了殃，柳青身前两丈远的树木，一齐劈断，却不见那妇人的影子。
　　柳青迅速回身四下打量，也不见有人，心中好生奇怪？
　　正在发怔，蓦觉胸前香气袭人。
　　忙低头一看，登时吃了一惊。
　　你道为何？原来自己胸前衣襟上，忽然多出了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正是那妇人左鬓上的那一朵。
　　这妇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