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武圣再生

 

2024-07-28 14:58:19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就在老人话声中，马上四个青装女人，各自一带马缰，霍地一分，退立两侧，只见前面一乘小轿轿帘一卷，走出一个手拄拐杖的白发老婆子。
　　柳青心中一动，暗忖：“难道这老婆子就是百花公主的母亲么？”
　　只见老婆子先向兰娘瞪了一眼，然后，颤巍巍的向前走来，一直走到与老人相距丈许远，才停下身来，道：“属下无礼，你老莫怪！”
　　老人哈哈笑道：“年轻人，火气大一点，算不了什么！”
　　翔儿却在旁边小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小嘴儿嘟起老高，道：“哼！跑到我们这儿来欺负人，也不打听打听！”
　　老人脸色一沉，回头喝道：“你忘了我吩咐的话么？”
　　翔儿便不再言语，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背剑女婢，匆匆奔到老婆子身前附耳说了几句。
　　那老婆子脸颜突然一变，双目落在柳青脸上，柳青陡觉老婆子的一对眼神，有如两柄利箭刺在身上，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
　　但老婆子脸色变得快，恢复得也快，立即又满脸笑道：“这位年轻人，可是姓柳？”
　　柳青本就怀疑这一行人是来自百花谷，一见背剑女婢在老婆子耳边低语，如今老婆子又恁地一问，便知自己料中了。
　　当下，双手抱拳道：“不错，晚辈姓柳，你老人家可是百花谷来的？”
　　柳青话声方落，马上四个青装女人，忽然各自冷笑一声，四声剑啸，各自一扭纤腰，四道淡烟似的影子，以柳青为中心，落在四边地上，取了包围之势。
　　那翔儿竟又忍不住了，大声嚷道：“哟！真要打架么？”
　　老人这次并未出声喝止。
　　柳青却傲然冷笑一声，动也不动一下。
　　那老婆子点头道：“你知道就好，我们来怀玉山，目的就是找你，既然你在这儿，什么潇湘别馆，我也不必找了。”
　　老人脸上微带诧异神色，问道：“年轻人，你和她们有仇么？”
　　柳青道：“不错，我伤了她的女儿，杀死了她女儿身边的花娘！”
　　老人啊了一声，轻轻叹口气道：“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
　　翔儿不知何时，已在柳青身侧，轻轻扯了一下柳青的衣角。
　　柳青低头问道：“小兄弟，你做什么？”
　　翔儿低声道：“别怕她们人多，要打架，我帮你！”
　　柳青淡淡笑道：“我不怕，小兄弟，谢谢你！”
　　翔儿向他扮了一个鬼脸，又低声道：“我就是喜欢打架，爷爷总是不准，你求爷爷好吗？”
　　柳青摇头笑道：“这是我的事，小兄弟，你别管！”
　　“可是这地方，我也不许人以多为胜欺负人呀！”
　　老人虽然听见，但却不出声。
　　那老婆子冷笑道：“这样说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不错！”柳青傲然不惧地说道：“你老人家是百花谷主。”
　　“那么？……怎么说！”
　　柳青道：“我杀死花娘伤了公主，是因为她们逼我，我本意只想救人突围，虽造成死伤却非故意。”
　　这老婆子正是百花谷主卢老婆子，她因据报女儿寻到了柳青，特地带了谷中梅兰菊竹四个花娘赶了前来，却不料半途又得知女儿被柳青所伤，所带剑婢花使，全军覆没，死在千佛崖上，心中大怒，后来又探知鬼母和红唇女那些人，全赶来怀玉山潇湘别馆，便判断柳青也来了怀玉山，所以才兼程赶来。
　　想不到未找着潇湘别馆，却竟碰见了柳青，照说这卢老婆子可是个狠毒人物，只是，与柳青在一起的老人那种神态自若，使她大为顾忌，猜不透是谁，才压着怒气，想问出老人来历，再作决定。
　　卢老婆子冷笑道：“你真狠心，我女儿可是一番好意对你，你竟然向她下毒手，哼，先找你算帐，再去找迷魂丫头。”
　　柳青道：“与云姑娘何关？”
　　卢老婆子拐杖狠狠猛向地上一顿，冷笑道：“你道我老婆子不知道么？若不是她插在中间，大约你小子也不会与碧云翻脸。”
　　翔儿好像与柳青甚是投缘，嘻嘻一笑，问道：“迷魂丫头，是你的丫头么？她会迷魂是不是？”
　　翔儿问得甚为天真，柳青没时间详为解说，摇头道：“不是，那是一位姑娘名号。”
　　翔儿眨着大眼睛，又缠着问道：“为什么要取这种怪名号？”
　　翔儿因一生没离开过家，又没与武林中人往来，自然不知武林中人会有许多怪名号，是以心中十分奇怪。
　　柳青不答覆翔儿，却向卢老婆子道：“卢姑娘是好意坏意，晚辈倒不清楚，但她行事诡诈不以诚相待，晚辈早已得知，所以此事与云姑娘无关，老前辈若然要报仇，尽管冲着晚辈就是。”
　　“哼！”卢老婆子越说越气，忽然厉声喝道：“你小子有多大能耐，竟敢一肩担下不是？”
　　柳青道：“伤人是我，杀人也是我，大丈夫敢作敢当，不是能耐的问题。”
　　卢老婆子才要怒喝，柳青身边的老人，忽然哈哈笑道：“有志气！”
　　翔儿道：“是啊！爷爷，我不能让人欺负柳哥哥！而且有人在我们家附近欺负人，奶奶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哪知老人这次却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在这儿动刀动剑的，真是太对不起这儿的白雪红梅了。”
　　说罢，向卢老婆子道：“老朽多一句嘴，行不行！”
　　卢老婆子道：“你老是什么人？”
　　老人未答，翔儿却抢着道：“我爷爷叫飞云老人，才不告诉你呢！”
　　这一句话，说得老人莞尔一笑。
　　柳青也几乎忍不住。
　　但卢老婆子却是一怔，道：“飞云老人？难道你……”
　　老人忙摇头道：“别误会，那是老朽最爱此山中的云霞，自号称飞云老人，可不是武林中人的什么名号！”
　　卢老婆子心存顾忌的问道：“那你老要说什么？”
　　飞云老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难道你若大年纪还看不透？哈哈，有道是，不痴不聋，不作阿姑阿翁，年轻人的事，由他们自己安排吧。”
　　卢老婆子冷笑道：“难道他伤了我女儿就算了？”
　　飞云老人道：“老朽虽然不知详细事实，但从两位适才话中听来，老朽听出一个大概，哈哈，老朽讨一杯喜酒喝如何？”
　　柳青一怔，道：“老人家，你……”
　　卢老婆子沉吟一阵，突然脸色转霁，说道：“除非这小子将他身边那只玉蟾蜍作聘物，不然，老身不会放过他。”
　　柳青听这卢老婆子指明索讨自己身边的这只玉蟾蜍，心中一动，暗忖：“是了，我身边这只玉蟾蜍，必然有很大的秘密，我怎能给你。”
　　飞云老人向柳青慈祥的笑道：“年轻人，你看如何？”
　　柳青道：“这个晚辈恕难从命。”
　　“为什么？”
　　“我……”
　　飞云老人又哈哈笑道：“年轻人，听老朽相劝，有情就有恨，一念之间，往往会铸成一生恨事，而且影响所及，是无法意料的，听你说来，这位姑娘好像喜欢用心机，其实用心机不是坏事，只要她对你不存恶念。”
　　“老人家，晚辈……”
　　“年轻人，你心中另外有人？”
　　卢老婆子突又怒喝道：“可是那迷魂丫头？”
　　柳青无法承认，也无法否认，默然不语。其实他心中想着的，是公孙筱雯和白芷二人。
　　老人哈哈笑道：“三两房妻室，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她们能和睦相处，年轻人，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卢老婆子怒道：“不行，我不容许！”
　　飞云老人又是一声哈哈道：“让她们有情人皆成眷属吧，你又何必替年轻人作梗？而且，说不定你那位姑娘愿意呢？老一辈的人，应该将自己的遭遇来替下一代着想，不然情天难补大家全要痛苦一生，是不是？”
　　飞云老人话才说完，卢老婆子蓦然一怔，张目注视着飞云老人道：“你……？”
　　飞云老人又笑道：“老朽是过来人，曾情天历劫，知道情之一字，误人太深，哈哈，哈哈！”
　　卢老婆子心中更是疑惑不定，这老人不但神色镇定可疑，这一番话，更令她心中疑惑更甚，这话似是针对她年轻时一段情恨而说，她年轻时也与另外一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后来因妒成仇，几乎三人同归于尽，以后她负气远走，虽然另与人结婚，但却感情不睦，因此自己却痛苦了一生，深悔当年没容人之量。
　　飞云老人又笑道：“你想通了么？”
　　卢老婆子目注飞云老人，长长叹口气道：“你能保证她们也答应？”
　　飞云老人点头道：“老朽不能保证，但老朽猜想，大约这样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卢老婆子蓦然左手一伸道：“拏来！”
　　飞云老人道：“什么？”
　　卢老婆子道：“我要他身边的玉蟾蜍作聘礼。”
　　飞云老人向柳青笑道：“年轻人，你就答应了吧！”
　　柳青面有难色，道：“老人家，那玉蟾蜍乃家母所赐，而且晚辈……”
　　飞云老人向他神秘一笑，又使了一个眼色道：“不听老人言，将后悔不及，年轻人，听我的话保你没错。”
　　柳青心中好生诧异，看老人神色，似是他另有用意，但又相信，老人并不是怕卢老婆子，也不会串通了来故意害自己，这其中，必然大有深意。
　　但心中仍不免迟疑，只听老人又笑道：“以后你自然知道老朽的话没错，拏来吧！年轻人，难道你吝惜一杯喜酒。”飞云老人这句话，明明是在指点柳青，似是告诉他：“年轻人，错不了，等一下我会告诉你。”
　　翔儿大圆眼一睁，暗自扯了扯柳青衣袖，口中说道：“柳哥哥，听爷爷的话没错。”
　　翔儿恁地一说，更证明老人果然另有深意，当下，只得自杯中摸出那只玉蟾蜍，递与老人，道：“老人家，我相信你老了。”
　　飞云老人哈哈笑道：“没错！没错！”
　　老人接过玉蟾蜍，正在手中端详，哪知翔儿忽然伸手一把抢了过去，笑道：“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啊？”
　　飞云老人似未防翔儿会伸手抢去，大喝一声：“翔儿，不许乱动。”
　　说时，老人也伸手去夺。
　　但翔儿早已嘻嘻一笑，道：“看看不行么？我又不会砸环的！”
　　一面说，一面拔腿就跑。
　　卢老婆子一见翔儿抢去玉蟾蜍，似是大吃一惊，也喝道：“快给我！”
　　声出，身形如风，向翔儿扑去。
　　翔儿见卢老婆子扑来，骇得“啊呀！”一声，身形疾向后退，正好碰到飞云老人怀中。
　　飞云老人一把由翔儿手中夺过，随手便递给卢老婆子，笑道：“小孩子调皮，别怪！别怪！”
　　卢老婆子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接，匆匆看了一眼，忽然面现喜色，放入怀中，然后向柳青道：“好了，既然如此，看在你母亲面上饶过你，唉，孩子，你可知道，你与云儿的婚事，是早年就定了的，我回百花谷等你，事完快来。”
　　又向飞云老人道：“媒是你老作的，这孩子交给你，假若他不守信，那时我老婆子拼着命，也要跟你算帐！”
　　说完，左手一挥，人已退入轿中。
　　那梅兰菊竹四个花娘，也各自飞身上马，转眼工夫，从来路退去。
　　一行人离去后，柳青才回过头疑惑的看着飞云老人道：“老人家，你真的要我定这门亲事么？”
　　“当然！”
　　柳青心中大急，道：“她们不是诚意。”
　　“我知道！”
　　柳青又道：“我那玉蟾蜍中，可能藏有某种秘密，她们的目的，可能就是为这一只玉蟾蜍。”
　　老人哈哈笑道：“我又没给她，你急什么？”
　　“没给她？”
　　“不信么？”
　　翔儿突然一跳到了柳青面前，小手一扬道：“在这儿不是，我才没那么傻啦！”
　　柳青一看，果然见翔儿手中，握着自己那只玉蟾蜍，不由一怔，道：“适才不是亲眼看见给了她么？”
　　飞云老人哈哈笑道：“是的，给了她，但那是假的。”
　　“假的？你老人家是说……？”
　　“嗯，那种玉蟾蜍我也有一只，正好派上用场，年轻人，你可知道老朽有不能不这样做的原因？因为另一乘小轿中坐着一个人！”
　　柳青一怔，心说：“是啊！另一乘小轿中人一直没现身，这老人连卢老婆子都不怕，却怕那轿中人，比百花谷主还厉害的人会是谁？”
　　老人笑了笑，道：“年轻人，你猜猜看！”
　　柳青道：“是比百花谷主更难缠的人物？”
　　那老人却摇头道：“不是难缠，老朽若不这样做，又将造成你们这一代的不幸。”
　　“是谁？”
　　“一个抱必死决心的人！”
　　“百花公主？”
　　“嗯！只要你再坚持下去，那姑娘必然在你面前血溅五步，到那时候，那卢老婆子岂能干休？真若动起手来，不错，年轻人，你不一定输在这些人手下，可是你也赢不了卢老婆子，可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老朽又无能为力，结果，影响所及，武林中将又是一件不息之争，年轻人，老朽说得可对？”
　　柳青松了口气，又问道：“老人家，难道她不知道那玉蟾蜍是假的。”
　　“当然不知！”老人又莞尔一笑道：“因为外形完全相同。”
　　“可是那上面有我娘的金针刻字。”
　　“我也照样刻上了。”
　　“就在你老接过手去那瞬间？”
　　“你认为老朽不能？”
　　“晚辈不是那意思，晚辈是说那时间太不可能了。”
　　老人哈哈一笑，右手平伸，道：“年轻人，你看！”
　　柳青仔细一看，老人右掌肌肉上，清晰的隆起八个字，正是自己玉蟾蜍上的金针刻字，显然是老人从自己手中接过时，已将玉蟾蜍上字痕印在手掌上，然后再借手掌上字痕印在另一枚玉蟾蜍上。
　　这方法虽是一看就明，但这一种别出心裁的功夫，却使柳青为之咋舌。
　　柳青愕然说不出话来，肌肤能在凹形物体上印出痕迹，那是任谁也办得到的事，可是绝不可能印得如此清晰而又历久不散。
　　这还在其次，最使柳青吃惊的，是肌肤乃是柔软之体，玉为最坚之物，以肌肤上的凸痕，能在玉蝉蜂上压出字迹，无疑的这老人必已有超凡入圣的内力，使那掌上凸痕坚逾精钢才成，由此可见，这老人的武学修为，非比寻常，哪得不惊。
　　老人又微微一笑道：“年轻人，现在你相信了。”
　　柳青恭敬应道：“老前辈修为出神入化，晚辈早就料到是位隐居异人！“
　　那翔儿在旁边嘻嘻笑道：“你知道就好，要是适才那老婆子真要欺负你，别说还有我爷爷在，单是我，那老婆子也别想占点便宜去。”
　　老人喝道：“小孩子家别胡说！”
　　翔儿不服，鼻头儿一耸，道：“我才不吹牛啦！听奶奶说，爷爷的武功，天下第一，那么奶奶一定是天下第二，我就是天下第三，其他的人都是三等以下，我说得对么？”
　　老人听得又气又笑，喝道：“你再胡说，看我撕你的嘴！”
　　翔儿虽是天真无邪，但说这老人武功天下第一，可是出自翔儿奶奶之口。柳青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突然在老人面前跪下，道：“原来是你老人家，青儿给你叩头！”
　　老人一怔，道：“年轻人，你说我是谁？”
　　“当年武圣！”
　　老人哈哈笑道：“武圣早已物故，再说老朽虽然懂得一点武学，哪能与武圣相比？”
　　柳青道：“武圣当年亡故之说，仅是出自飞钗玉女和翠袖仙子两位前辈之口，并无人亲见，而且你老人家功参造化，岂能轻易死去，原来由东海来此，隐居在这怀玉山中。”
　　老人正要说话，那翔儿拍着手儿嚷道：“对啊！对啊！听奶奶说，我们从东海搬来的。”
　　老人哼了一声。
　　那翔儿又嚷道：“奶奶还说，爷爷在东海岛上收了一个徒弟，便不再问武林中事了。”
　　老人唉了一声，气得猛力顿脚喝道：“唉！你这孩子真多话，数十年隐居，从无人知道我是谁，你这一嚷，我这梅花坪只怕从此多事了。”
　　说罢，又向柳青道：“孩子，你起来，不错，我正是当年的史飞云，孩子，你爹呢？”
　　柳青哪肯起来，双目含泪，呜咽道：“青儿自幼即被父母遗弃，最近才略知身世，从未见过父母之面。”
　　老人啊了一声，道：“那是为什么？”
　　“青儿就是为寻父访母，才奔波来此！而且鬼母红唇女等人，正为了你老人家一本手录武学宝典，闹得武林中天翻地覆呢！”
　　老人一怔道：“可是当年我赐给你爹的一卷‘武学会宗’？”
　　柳青点头道：“大约是的，据说家父也隐居不出，仅留下一只金盒，暗藏他老人家的秘密，遗命三谷中人，能访得青儿下落者，才能解开那金盒之谜。”
　　老人点点头。
　　柳青又道：“所以鬼母及红唇女以及三谷中人，全在勾心斗角，想控制青儿，作为交换那金盒之谜的条件。”
　　老人又在抚髯沉思，正想说出什么，蓦见几条黑影，如飞至，其势之疾，迅若流星。
　　跟着，那几条黑影之后，又响起一声怪笑，电闪扑至。
　　老人白眉微皱，叹了口气。
　　柳青尚未看出来的是什么人，耳中蓦又传来一声娇哼，那跑在最前面的黑影，忽然仆地不起。
　　翔儿忽然嚷道，“爷爷，一个女人受伤了！”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