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想双刀术
2024-10-07 15:42:26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二十五、四十二,人多船少挤得慌。”
  这是描绘六乡渡船景象的一句话。厄年的男人们争相前来参拜大师,拥挤不堪,因而有了这首川柳[9]。因为,贞享以后才架了桥,很久以前一直都是渡船过河的。
  这里顺便提一下。不论是大井川,还是六乡川,不架桥是德川幕府的警备策略之一。因为,架了桥会给敌方的攻击提供便利,为了避免这点干脆不架桥算了。当时的道路交通设施,并不是为了一般庶民阶层而修建的,而是为了一部分统治阶层(主要是特权者以及上级的武士阶层)。就连船费,武士也是全免的。
  狂四郎从渡口走到街道,依旧双手置怀,不紧不慢地穿过杂色村、新宿和蒲田。
  到了大森驿站,看到卖麦秆工艺品和和中散[10]糕点的铺子,狂四郎想起去年带着新太郎经过这里时的情景。
  为人父母途经东海道,必定会在这里给自家孩子买这两种特产。那时候,眠狂四郎也仿效别人给新太郎买了这两样东西。
  那小小的、初为人父的经历,让他内心感到一种奇妙的暖意,那种感觉,到现在他也记得。
  他突然走进卖和中散的铺子,买了两三袋,一出铺门,就有人爽朗地笑着打招呼:“喂,这位兄台——”
  正是那个在六乡茶馆喝茶的年轻浪人。
  ——果然追过来了啊。
  刚刚乘渡船之时他就有这种预感。
  狂四郎冷冷瞥了他一眼,迈开脚步。浪人与他并肩前行,说道:“旅行很久了吧,眠狂四郎阁下。”
  果然,他对自己的姓名都一清二楚。
  狂四郎也不回答,眼睛盯着前方,直截了当地说道:“刚刚那个拔刀斩,你是有意让我看的?”
  浪人瞬间像变了个人,目光凛然一闪,锐利地看了狂四郎一眼。在相扑场上,用拔刀斩刺瞎了无赖稻光的双眼。出手的,不是那个外差侍卫,而是这个浪人。
  他向稻光大喝一声,并看了外差侍卫一眼,抬起左手制止他的那一刹那间,右手已经拔出腰刀,连看也未看稻光一眼,就刺瞎了他的双眼,并迅速将刀收回了刀鞘中。
  恐怕,能看破那个拔刀斩的,只有在远处堤坝上的狂四郎一人吧。
  “不愧是眠先生。果然如我所料。被您识破了。”
  浪人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开朗表情。
  “你很是谨慎。”
  “正是,我做事一向谨慎。因为我的师父是常静子。”
  常静子——出现了平户侯松浦静山之名,狂四郎瞥了浪人一眼。
  常静子的《剑谈》和《剑考》等书,狂四郎在修炼时也反复读过。后来在白刃场里,这一教义可是给了他相当大的启示。
  比如——
  一切用表技而至有破绽之时,便会重新修改使用,此为表形之举。进一步来讲,此心非剑术真实之心。故,当为应变自在,因表有各变,若非知此,不在学剑之术。人之手足有不思进退之变者,必可预感到此变数,然无者甚多,彼时当随己心而动,认为此应对之技非流派之形而觉耻者,反似不知流派之义。应对起于本形之变,于不可预计之变,胜以不定之刀,甚为推崇。然以误使形为耻,应领悟,重新使用比之修整使用,用无法之刀不及应对才为耻,即时应变非为耻,须知表皆为胜负。
  这一段话,准确地揭示出,狂四郎迄今为止在无数的危急时刻,使用的随机应变之杀法。
  常静子还曾说过——
  剑术奥义并无他。看似酩酊大醉之时,免印之上,也未必落败。虽这般所想,然首先就吾而言,吾才疏学浅,虽拙于此术,但受吾师常稽子印证,如若这般,则不应与平庸之徒混同,人不知,吾心却应知,饮酒昏荡之时,手足进退实难速,甚而神去气散敌我不分,及至此时,岂能无得胜之术?
  狂四郎平日里喝酒时,总是在将要喝醉前扣起酒杯,就是受此教义教诲。这个浪人,恐怕也不是直接受教于常静子的,一定也是将《剑谈》和《剑考》作为金玉良言践行学习剑法的。
  不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浪人与自己不同。估计是自己全没有他那种一日三省吾身,直至终了的这种努力与谨慎吧。
  狂四郎默不作声地走了一町有余,忽然微笑起来。如此与这个浪人并肩而行,似乎他身上那种天生的开朗氛围,不知不觉间也传染给了自己,心情也轻松愉悦起来。这个人性格好,又阳光外向,无论谁都会对他抱有好感的。
  “你受何人所托,要来取我性命?”
  狂四郎忽然发问,脸上却仍然微笑着。
  “以在下的本事,是杀不了眠先生的,在下已经明白这一点,所以放弃了。原本也没受谁人所托。”
  浪人的声音清亮,回答自然流利,然后报上了自己的名讳——下曾我典马。
  “像你这般,心中全无阴霾之人,居然起了要刺杀我的念头,着实让人诧异。”
  “人都是贪婪的。我也曾努力心志诚实地生活,却终究输给了贫穷。请容我不道其姓名,我向某西国大名的侧头役提出入仕申请,他对我说,你要是有本事让眠狂四郎挨上一刀,我就给你五十俵[11]。我就当真了……现在看来,他只不过逗我玩的。”
  狂四郎立刻估计到是细川家的诸住七郎左卫门。
  “说不定你能杀死我。可以比试一下。”
  “不可能。您也知道,我做事一向谨慎。我本想着,如果您发现不了是我用拔刀斩刺瞎那个乡下力士的话,我就提出与您交手。但若是被您看穿了,那就绝不是我能对付的人,我就放弃。”
  “从后面追上来,就是为了确认吧。同时,若还有机会,就拔刀试试?”
  “……”
  典马的脸上第一次浮上了窘迫的表情。
  狂四郎低声笑起来:“那也无妨。不管你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杀来,我都不会有意见。一直以来我就这样过来的,而且早晚也会死于这种刀下。”
  说罢,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左手边小路的岔道口,道:“现在,连墓碑都已经有人为我立好了。”

相关热词搜索:眠狂四郎无赖控

下一章:忍组觉书
上一章:梅花谱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