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24-08-13 12:27:15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她把望远镜又放在唐七的眼前，唐七看到了两个陌生的人。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两兄弟，两个人都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走起路来，就像飞一样。
　　唐七看出这是两个暗器高手，擅长暗器的人，也一定擅长轻功。
　　唐七还看到了他们的手，他们的手和唐家所有的暗器高手一样，都一样的纤长、有力。
　　唐七道：“他们是谁？”
　　小棉道：“这正是考验你江湖阅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仔细看一看。”
　　不知什么原因，唐七对这个小姑娘从来也恨不起来，她明明在做非常不利于唐门的事情，唐七却觉得她并不是一个恶人。
　　他对这一点的解释的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无论她想做什么事情，都绝不可能成功。
　　所以唐七不妨将这一切当作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他真的开始仔细地看那两个人，他很快就道，“原来他们是丁氏兄弟。”
　　如果不算四川唐门，那么现在江湖上最擅长暗器的家族就是丁氏家族。
　　丁氏家族的历史几乎和唐门一样悠久，只可惜丁氏家族一向人丁不旺，每一代都是一世单传，无论是在声势上还是江湖地位上，都远远不能和唐家相比。
　　这一代的丁氏家族总算比上几代好一点，总算有了两个儿子。
　　据说这两个人是暗器上的奇才。
　　在他们七岁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很随便地击中在空中飞舞的苍蝇。
　　在他们十七岁时，他们已成为一代暗器高手。
　　一个很无聊的人曾经计算过他们发出的速度，这个人发现，在一个练过十年以上武功的人从刀鞘里开始拔刀，一直到刀完全出鞘，丁氏兄弟已可以在九个人的咽喉上都插上一件暗器。
　　唐七对这种无聊的传说并不怀疑，可是这绝不能证明丁氏兄弟的武功。
　　人与人有很大的不同。暗器最大的关键并不在一个“快”字上。
　　这时小棉问道：“他们的确是丁氏兄弟，你也一定想知道，他们和唐情、唐柔谁更快一点。”
　　唐七微笑道：“你认为两个暗器高手对决的时候，最大的取胜因素是速度？”
　　小棉很有趣地看头唐七道：“如果不是速度，那又是什么？”
　　唐七还是微笑。
　　他绝不会说出这个秘密，他准备等到丁氏兄弟变成两具尸体的时候，再和小棉说明这其中的原因。
　　可是小棉却笑道：“你知道天下最快的暗器是什么？”
　　唐七笑了，这个问题就算是唐家堡的小孩子也一定知道，他笑道：“当然是“天绝地灭，花雨神针”。”
　　小棉道：“据说这种暗器发明以来，躲得过去的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不世的奇才。”
　　唐七道：“不错。”
　　小棉道：“我记得在这种暗器下逃生的一位大侠曾经这样说，这种暗器的可怕并不在于它的速度，而在于它的名气。”
　　唐七在听。
　　小棉道：“这种暗器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每一个人在面对这种暗器的时候，都认为自己绝不可能躲得过去，都认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她微笑道：“唐门的之所以可怕，其实有七分是因为唐家暗器的名气，其实暗器本身，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唐七在吃惊，非常的吃惊。
　　如果这种话是从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前辈口中说出，唐七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这个神秘的小棉只有十七八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已有了这种见识。
　　唐七不禁叹了一口气。
　　小棉道：“这个道理就是丁氏兄弟告诉我，所以我知道，若是没有五分的把握，丁氏兄弟绝不会同意我的这个计划，他们对唐家的暗器没有一丝额外的担心，也绝不会被唐门暗器吓倒，所以在唐情唐柔和丁氏兄弟的暗器对决中，唯一取胜的关键就是速度。”
　　这是结论，是唐七也找不出半点毛病的结论。
　　唐七渐渐感到了不安。
　　这件事听起来已变成了一个非常严密的计划，这个计划一定还有很多唐七完全没有想到，而小棉却一定想得到的地方。
　　唐七忽然发现，这位身材纤细的小姑娘身上有着一种潜在的、非常庞大的能量。
　　这时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小棉那似乎稚气未脱，可是风韵已在的脸。
　　这张脸上笑容还是纯纯的，她的所有计划，看起来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的一个有趣的游戏。
　　可是这个游戏却非常非常不好玩。
　　丁氏兄弟也无疑只是小棉对付唐情和唐柔的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对付唐情和唐柔，也只是小棉庞大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那么小棉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从什么地方来？她的背后是一股什么样力量为什么连丁氏兄弟这种身份的人也甘心成为她的一颗棋子？
　　唐七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当他得到答案的时候，那就是真正的结局了。
　　以后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唐七发现自己已不敢去想。
　　唐七试探着道：“我可以肯定，你的目的并不想杀掉唐情和唐柔，事实，只靠丁氏兄弟也做不到这一点。”
　　小棉在笑。
　　她笑的样子让唐七想起一种传说中最狡猾的动物。想从这个女孩子口中得出她不想让别人得到的消息，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是唐七对小棉渐渐产生的一种认识。
　　可是小棉却道：“是的，我绝不会让唐情和唐柔身上少一根汗毛，如果有谁想伤害他们，我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
　　唐七道：“原来你的目的，只是想将他们变成像我这样的人。”
　　小棉点了点头，她笑道：“你一定非常想知道，我会用什么方法来把他们变成你这种样子。”
　　唐七承认，他现在非常非常地好奇。
　　这时小棉把那个叫作望远镜的东西放到他的眼前。
　　唐七看到唐情和唐柔正在变成两具石像。
　　高手对决，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景，任何一种细小的变化都会直接影响胜负。
　　在没有完全把握对手之前，绝不会有人贸然出击。
　　唐情和唐柔身经百战，彼此之间的配合已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
　　他们早已就学会了以静致动，更重要的是，只要他们可以沉得住气，那么在唐门暗器这种潜在的压力影响下，对每一个他们的对手，都会产生微妙的作用。
　　唐七在想，如果他是丁氏兄弟，就一定不会和唐情与唐柔等下去。
　　所以唐七在把手中的望远镜转到丁氏兄弟身上时，他立刻就看到丁氏在动。
　　唐七不知道丁氏兄弟中哪一个是老大，哪一个是老二，他只有自己为他们划分。
　　他看到他所认为的老大正在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打出了三枚暗器。
　　这三枚暗器都是非常普通的暗器，唯一和其他暗器不同的是，这三枚暗器的速度都非常快。
　　唐七承认，唐情和唐柔的暗器绝没有他们快。
　　可是唐七更知道，这三枚暗器对唐情和唐柔没有一丝威胁。
　　他非常了解唐情和唐柔的武功，他们毕竟是他多年的兄弟。
　　他看到唐情的目中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他显然也对丁氏兄弟暗器的速度表示惊讶。
　　然后唐七看到唐情身边的唐柔向那三枚暗器招了招手。
　　这时唐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唐家的人，几乎连一个小孩子都会打暗器，可是唐家真正高明的武功，却是接暗器的手法。
　　这种高明的手法才是唐家的威名经久不衰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唐柔的手只一抄，那三枚暗器就消失不见，在他接暗器的同时，唐情忽然向那个一直不动的老二打出了一拳。
　　他并没有打出暗器，他打出的是拳头。
　　唐门的拳脚功夫固然也是一流的武功，可是对丁氏兄弟这样的高手显然没有太大的用处。
　　不过唐七却知道唐情并不是用拳头攻击，他的这出拳其实也是唐门暗器的一种手法。
　　在丁老二沉肩倾身，化解唐情的拳招的时候，唐情的拳头忽然张开，从他的手心里打出了一点寒星。
　　只是一点。
　　这时唐情的拳头和丁老二相距极近，几乎不足一尺，这种距离对暗器来说，几乎就等于打中。
　　不过唐七对这一点并不乐观，他相信丁氏兄弟既然敢和唐门的暗器挑战，就一定有其独特的武功。
　　唐七果然看到丁老二的拳头也忽然张开，他的手心里出现的是一把伞，一把很小很小，简直像小孩子手中的玩具一样的伞。
　　可是这种小小的、可爱的伞无疑是对付唐情的“手心雷”的最好的武器。
　　唐七以自己的经验得知，这个小小的伞的作用绝不仅仅是挡住唐情的暗器。
　　唐七并没有猜错，从丁老二的伞尖里，忽然打出了一枚外形几乎和唐情的“手心雷”一样的暗器。
　　唐七的心虽然在跳，可是跳得并不快，他非常清楚，这种力量的暗器对唐家的暗器高手绝不会有任何一丝作用。
　　他还是没有猜错，这时的唐柔还是伸出了他的手，非常轻松地将丁老二打出的暗器收在手中。
　　唐情的足部在这种时候有了一个很小的动作，他在轻轻地一顿。
　　他在顿足的时候，丁氏兄弟的脸色已在变。
　　这时他们在退，非常快地退。因为只要是对唐家的暗器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唐情将要用出唐家暗器最著名的发暗器手法——漫天花雨。
　　几乎每一个暗器高手，都会这种等同于刀法中“夜战八方”的群击手法。
　　可是唐门的暗器却和那些暗器手法有非常大的不同。
　　唐七知道唐情一共可以发出六十四枚暗器，这六十四枚暗器中，有的速度很快，有的速度很慢。
　　可是六十四枚暗器在空中又会相击，相击之后所产生的效果又和初发时完全不同。
　　速度慢的暗器会变得很快，往往就会后发先制，速度快的暗器则完全改变了方向，飞向一个初发时完全不可能到的角度。
　　六十四枚暗器的变化，绝不是偶然和杂乱的，每一枚暗器的飞行路线，都完全在发暗器的人的掌握之中。
　　并不是每一种“漫天花雨”手法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唐门的“漫天花雨”手法之所以成为武功的一绝，这是由唐门暗器独特的制作方法所决定。
　　唐门暗器上的每一道沟痕，每一个装置，都有着自己最独特的用处。
　　一个家族之所以能靠几件暗器在波诡云谲的江湖上称雄百年，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丁氏兄弟之所以能在唐情的“漫天花雨”手法下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他们早已对这种手法有了防备。
　　他们退得非常及时，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上都无疑穿一上了江湖上难得的几件刀枪不入的宝甲中的两件。
　　就算是唐情的暗器击中他们，他们也不必担心生死。
　　他们虽然对唐门暗器有了非常充分的思想准备，不过显然还是低估了唐门暗器的可怕。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惊惶不安的神情，这和他们刚才的胸有成竹、傲然自得的表情无疑相映成趣。
　　唐七为这两位高手叹息，如果说只靠一两件刀枪不入的宝甲就可以对付唐门暗器，那实在是天方夜谭。
　　唐家还有一种专门对付这种宝甲的暗器，一种用上古的寒铁制作的暗器。
　　这种暗器可以打穿这世上任何一件宝甲，甚至是号称甲中之甲的“软猬甲”。
　　这种暗器的数目只有三枚，只有唐家最杰出的子弟才有资格拥有这样暗器。
　　对丁氏兄弟来说，非常不幸的是，唐情正有一枚这样的暗器。
　　丁氏兄弟在退的时候，他们因为要护住脸部，所以在身形上不免露出了非常大的破绽，这种破绽对唐情这样的暗器高手来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可以轻易打中。
　　丁氏兄弟显然不知道唐家有这种专门对付宝甲的暗器。
　　他们倚仗身上刀枪不入的宝甲，所以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身法上出现的破绽。
　　在他们看来，就算是破绽，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在唐情刚才打在他们身上的暗器纷纷被挡落后得到了最充分的证明。
　　唐七可以断定丁氏兄弟快要变成死人。
　　就在这时，唐七忽然想起了小棉。
　　小棉难道对这一切都毫无准备，难道真的只是用丁氏兄弟来对付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唐情和唐柔。
　　想到这里时，唐七耸然一惊，他忽然觉得丁氏兄弟的仓惶后退其实是早有预谋，这很可能就是小棉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唐七这时已拿下手中的望远镜，看到小棉脸上那种得意的笑容。
　　如果说刚才小棉的笑像极了那种最狡猾的一种动物，那么现在她的笑，就是那种最狡猾的动物里最狡猾的一个。
　　唐七立刻又拿起了望远镜，他看到他预想中的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唐情准备打出他的那枚非常珍贵的暗器，在唐柔全身心防备丁氏兄弟的反击的时候，从唐情和唐柔的脚下忽然伸出了两双戴着好像是铁制的手套的手。
　　这两双手很轻松地就扣住了对手自己的脚下，绝对没有丝毫防备的唐情和唐柔的足部。
　　唐七惊讶地发现，在这两双戴着铁制的手套的手扣住唐情和唐柔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忽然间就失去了刚才凝立如山的气势。
　　唐七可以想得通，这两双手套上一定有一枚细细的针，而针上一定涂着非常厉害的毒药，所以唐情和唐柔才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反抗。
　　唐七放下了望远镜，他知道自己放下望远镜的同时，唐情和唐柔的身体，也一定正在慢慢倒下。
　　唐七看着微笑中的小棉，忽然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恐惧。
　　小棉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的心中无疑也有一块石头，现在这块石头已经落地，却重重地砸在了唐七的心上。
　　小棉笑道：“我知道一个人在防守的时候，会非常小心，可是他们在进攻时，尤其是进攻一个绝不可能有反击能力的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点点的大意。”
　　唐七知道她在说明这一个计划最关键的部分。
　　小棉道：“更何况丁氏兄弟的确具有相当大的威胁，我知道唐情和唐柔在对付这两个人时，一定会用尽全力。”
　　唐七说不出话来。
　　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关键的关键是那两个埋在地下的人。
　　他知道武林中有一种叫做“龟息功”的，可以让一个人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中也能生存。
　　他更知道一种叫作“瑜珈”的来自于天竺的武功，可以让一个人在地下待上相当长的时间。
　　唐情和唐柔的失败最大的原因在于，他们有着固定的作息时间，这样就给了他们对手很太的余地。
　　这时唐七想到了唐帝。
　　唐家兄弟中最杰出的人物唐帝。
　　唐帝冷漠无情，武功极高，更可怕的是，唐帝算无遗策，行事小心。
　　唐七一直认为，唐帝是绝对无法战胜的，就连陆扣青，对唐帝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可是唐七对唐帝的那种强烈的自信现在却有了动摇。
　　因为唐帝也有一个固定的作息时间，每天早晨，唐帝都一定会到唐家堡最大的茶楼天居楼。


　　唐帝的这个习惯来自于唐家很古老的一个传统。
　　唐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处理。
　　而处理这些杂事的地点就是天居楼。
　　唐家每一代的世子，都在这个茶楼里处理唐家大大小小七十二房的所有大事。
　　唐帝作为这一代的世子，也必须遵守这个非常有传统的习惯。
　　在处理完那些杂物之后，唐帝才有时间静静地品上几口天居楼上品的茶叶。
　　这种时候，没有人敢来打扰唐帝。
　　唐七认为，如果想要对付唐帝，也就只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在唐七努力想从小棉的脸上、眼睛里看出一些什么的时候，唐帝正在向天居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