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024-08-13 12:28:10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院子里的菩提树下，站着一个愁容满面，意态萧疏的白衣老人。
　　白衣老人的手指上扣着一枚白色的棋子，抬头看天，口中喃喃自语。
　　小棉笑道：“我猜你一定就是唐棋了，老先生在想什么，是在想这仲甫的“呕血谱”还是在想王质的“烂柯图”。”
　　白衣老人道：“这此神话，哪里能信得，哪里有什么棋谱？”
　　小棉笑道：“我说有的，自然是有的，你想不想看？”
　　白衣老人淡淡地道：“如果世上真的有这种棋谱，倒是奇了，乡村野谈，何足为信？”
　　他的神情虽然冷漠，目中却已有热切之意。
　　小棉道：“你要是真的想看那些名谱，倒是不难，不过……”
　　白衣老人知道她的要求一定极难，可是心中还是忍不住迫切之意，他道：“不过什么？”
　　小棉笑道：“如果你能在我的这位朋友手上过得了三招，我就把我珍藏的二十多部前人的名谱，一并奉上。”
　　白衣老人先是一怔，然后不由笑道：“哈、哈、哈。”
　　陆扣青心中一动，她小棉这时是在用激将之计，高手过招，胜负就在毫厘之间，如果白衣老人被小棉激得心浮气躁，这场战斗，小棉就有了七分胜面。
　　楚明玉一站在小棉的身后，这时慢慢地走了出来，唐棋看了他一眼，忽然“咦”了一声，他定定地看着楚明玉，脸上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楚明玉道：“在下楚明玉。”
　　唐棋惊讶道：“你姓楚？”
　　楚明玉道：“是。”
　　唐棋道：“你原来姓楚，那么你自己就不是他了，何况你这么年轻，自然更不是他了。”
　　他的话大是古怪，楚明玉道：“你是打？还是不打？”
　　唐棋道：“既然你不是他，当然是可以打的。”
　　他说打就打，手中扣着的白棋子立刻打出，可是这枚棋子的去势却极慢，就像地上面有一根线在吊着，慢慢地飞向楚明玉。
　　这么慢的速度就是一个孩子也可以轻易地将这枚棋子抓住，可是楚明玉的脸上却露出惊奇之色。
　　陆扣青也不明白，为什么楚明玉对这种连蚊子也打不到的棋子会露出这么惊讶的神色。
　　忽然楚明玉的脸上现出青色，这种青色一闪即失，可是本来雪白如玉的手掌却也变成了青色。
　　就在这时，唐棋忽然又打出了一枚黑子，这枚棋子的去势却极快，并且极为准确地打在这枚白子之上。
　　“叮”的一声，白子经这一撞，疾飞向楚明玉的胸口。
　　楚明玉的手掌迎上白子，就在棋子和他的手掌将触未触之际，他的双手忽然柔到了极处，左翻右旋，将白子的急劲化为无形。
　　陆扣青只看到那枚白子在他的手掌上滴溜溜乱转，他的手掌上隐隐有一团青气，这层青气将白子紧紧包住，竟可以不触到手掌的肌肤。
　　唐棋竟然没有动手，居然呆呆地看着楚明玉手掌翻来翻去。
　　到了最后，楚明玉道一声：“去。”
　　双手推出，将手掌上的白子推了出去，白子撞上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
　　“轰”的一声，这棵半尺方园的大树居然被炸成了两半，树干缓缓砸下去，“砰”的一声，激得地上尘土飞扬。
　　这枚小小的棋子，居然是一枚威力如此巨大的炸弹。
　　唐棋大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能破我的“霹雳雷火珠”？为什么会用“青云丝棉手”。”
　　陆扣青不由怔住，他想不到楚明玉刚才所用的手法居然就是号称江湖上三大绝学的“青云丝棉手”。
　　这时他也忽然明白唐棋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因为“青云丝棉手”本是唐家的绝学，难道楚明玉居然是唐家的人？
　　楚明玉冷冷地道：“不错，这就是青云丝棉手，你又怎样？”
　　唐棋道：“唐惊天是你的什么人？”
　　楚明玉道：“原来你还知道唐惊天，我还以为唐家的人早已忘了这个人。”
　　唐棋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就是他的儿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楚明玉道：“你现在想必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那么做。”
　　唐棋叹道：“那件事，那件事，本来是我们的不对，可是，可是……”
　　楚明玉冷冷地道：“我只知道家父被你们所谓的七大高手逼得走投无路，我只知道家母为此报病身亡。”
　　唐棋的脸上已有愧疚之色，他叹道：“的确是我们的不对，可是我们七个人也被你的父亲杀死四个，死了就死了，也就算了。”
　　楚明玉森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既然来了，就是要将唐门彻底地摧毁。”
　　唐棋竟是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他喃喃地道：“你姓楚，你为什么要姓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明玉淡淡地道，“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姓楚。”
　　昔年秦始皇统一六国，楚最无罪，而秦伐之，楚王临死之前，曾对天立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后来楚人项羽起兵，一呼百应，天下豪杰并起，遂灭秦国。
　　楚明玉姓楚，本就是有报仇之意。
　　唐棋道：“我不能和你交手，何况你既然已练成“青云丝棉手”，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
　　他顿了一顿道：“可是就算我们三个人不插手这件事，唐家几百年的基业也并不是可以轻易摧毁的。”
　　他说完这句话，人已在院门之外，楚明玉这时忽然转身，面对着陆扣青道：“你刚才已听到。”
　　陆扣青道：“是的。”
　　楚明玉道：“你知道了什么？”
　　陆扣青道：“我知道你是唐家的人，可是唐家的人却害死了你的父母。所以你现在借重别人的力量来报仇了。”
　　楚明玉道：“父母之仇，该不该报？”
　　陆扣青道：“如果一个人连父母之仇都不能报，那么他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楚明玉道：“所以我并没有做错。”
　　陆扣青道：“你的确没有做错，就连唐棋老先生也认为你没有做错。”
　　楚明玉道：“那么你是不是可以交出唐家的暗器图谱和毒药配方？”
　　陆扣青的回答是：“不可以。”
　　楚明玉静静地，非常耐心地问道：“为什么？”
　　陆扣青道：“你向唐家的人报仇，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管，也绝不能插手，可是我答应过唐帝，要将这两样东西好好地送回去。”
　　楚明玉森然道：“所以你是绝不会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的？”
　　“是的。”陆扣青叹道，“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不能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
　　楚明玉道：“那我就杀了你。”
　　他脸上的青气一闪即失，陆扣青知道，他的下一步，就是向自己动手。
　　陆扣青还没有想出对付楚明玉的方法，这种时候，如果楚明玉向陆扣青动手，陆扣青知道自己就不可能活下去。
　　楚明玉的武功之高，陆扣青也根本想不出，在这世上，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可是有一只小手轻轻一拉，拉住了楚明玉的衣袖，楚明玉的身体立刻就松了下来。
　　小棉柔柔地道：“明玉，这个人骨头硬得很，何况我们就算是杀了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楚明玉道“你有什么好方法？”
　　小棉笑道：“我自然有好方法，我怎么可能没有好方法。”
　　她忽然拍了拍手，笑道：“带她过来。”
　　对这个小姑娘的能力，陆扣青早已是非常有数了，他知道这一次过来的人一定是自己在这种时候最不想看到的人。
　　这个人就是唐飞羽。
　　唐飞羽的样子很憔悴，以她的脾气，落在小棉这种人的手里，自然会吃不少苦。
　　小棉对男人一向都很客气，可是对付女人就不同了。
　　陆扣青此时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焦急，可是他却绝不能有丝毫表现在脸上。
　　这时他笑了。
　　他笑道：“原来你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你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小棉笑道：“我知道陆公子一向是一个多情的人，你虽然从来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可是对自己的情人却不同了。”
　　唐飞羽神情委顿，可是她脸上的倔强之色却丝毫不减。
　　她那双秋水双眸在陆扣青脸上一转，她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陆扣青却无疑看出她的意思。
　　就算是死，我们总算也是在一起死了，那么死又有什么关系。
　　陆扣青却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到这里来，难道你们认为她居然是我的情人？”
　　小棉道：“难道不是？”
　　陆扣青笑道：“像这个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小丫头我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小棉道：“可是我却知道陆公子和这位小丫头千里同行，这件事知道的人必不少。”
　　陆扣青叹道：“当时我亡命江湖，若不到唐家避一避，恐怕连活一天也难，若不是对这位多情的小丫头假情假意，我又怎么可以到得了唐家？”
　　唐飞羽的身体忽然在发抖，陆扣青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刀，唐飞羽忽然发现自己已是体无完肤。
　　陆扣青的心里在暗暗地叹息：“你难道不知道你此时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我若是对你露出一丝情意，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
　　可是陆扣青却忘了一点，恋爱中的人总是愚蠢得要命，就算是平时无事，也是疑心重重，何况现在又是陆扣青亲口说了出来。
　　唐飞羽忽然冲了过来，一扬手，就向陆扣青的脸上打去。
　　陆扣青手掌轻轻一带，就将唐飞羽的身体转了一个圈，他笑道：“像这种小姐脾气这么大的小丫头，在下实在难以恭维。”
　　唐飞羽咬着牙齿，却还是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她忽然双手掩面，冲了出去。
　　小棉和楚明玉都没有动，只是小棉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她走？”
　　陆扣青笑道：“因为你知道我对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小棉叹道：“你错了，像你这么多情多义的男人，我实在是没有见过几个，我之所放了她，其实是因为我也被你感动了。”
　　陆扣青苦笑道：“看来瞒过你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小棉笑道：“可是这位唐姑娘却不像我那么聪明，我可以打赌，现在最想杀了你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位唐姑娘。”
　　陆扣青苦笑道：“难道她听不出我在救她？”
　　小棉笑道：“她当然听不出，因为她在恋爱，你见过几个人在恋爱的时候，还能判识好坏？”
　　陆扣青叹道：“你之所以放了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随时都可以再抓到她。”
　　小棉笑道：“不错，所以现在最要想的是，该用什么方法对付你。”
　　陆扣青笑道：“有很多人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他们的方法一个比一个精采，可是好像都没有太大的用处。”
　　小棉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前人绝没有用过的方法，你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陆扣青笑道：“你的主意一定会非常高明，不妨说来听一听。”
　　小棉笑道：“我知道一个人如果被一种奇特的手法催眠，那么在他完全失去控制力的时候，就往往会说出实话来。”
　　陆扣青也知道这种方法，他是一个捕快，他在审犯人的时候，也经常会用一些方法让犯人精神极度疲倦，这种时候，再强悍的犯人的意志也会薄弱许多。
　　这时往往就会有奇效。
　　可是小棉要用的方法就要高明得多，这时陆扣青已看到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个人就是唐吟。
　　陆扣青一看到这个人，胸口的怒气就忍不住要发作出来，可是楚明玉一直都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他根本不能动一动。
　　唐吟施施然地走了过来，笑道：“陆公子，我们总算又见面了，这一次我能为你做什么？”
　　陆扣青知道唐吟的摄魂大法非常厉害，在他的摄魂大法之下，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他的心里并没有把握。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避免这件事的发生，就是在楚明玉没有觉察的情况下，一举要了唐吟的命。
　　这是唯一的方法。
　　可是他有没有把握做到这一点？
　　他笑着向唐吟走近，一边走，一边笑道：“原来是你，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的，可是现在在唐老太太的屋子里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所以我不得不感激你了。”
　　唐吟笑道：“什么事？”
　　陆扣青笑道：“就是”
　　他压低了声音，引得唐吟凑了过来，这时他的身体已在陆扣青攻击范围之内。
　　陆扣青大叫一声，一拳打向唐吟的咽喉。
　　这拳发招极快，已可以算是陆扣青一身武功的极限，以唐吟的武功，绝躲不开这一拳的。
　　唐吟大惊，身子急退，可是他的身体退得再快，也快不过陆扣青的拳头。
　　此时陆扣青的拳头已触到了唐吟咽喉的肌肤。
　　就在这种时候，陆扣青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奇迹般地消失，他的拳头虽然打在了唐吟的咽喉，却没有半分力道。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楚明玉已出手。
　　楚明玉的手掌这时已贴到陆扣青的腰部，陆扣青重穴被制，所以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
　　唐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不无惊惶地道：“若不是楚公子出手，在下的命恐怕是不在了。”
　　小棉笑道：“陆扣青还没有说出实话来，我怎么能让你死？”
　　唐吟走到陆扣青的身边，定定地看着陆扣青的眼睛，他轻柔地道：“我看陆公子一定是很累了，不如就休息一下。”
　　他的眼睛在这种时候居然是绿色的，陆扣青虽然知道绝不可以看他的眼睛，可是他却忍不住要去看，在他的眼睛接触到唐吟眼睛一刹那，他就有了睡意。
　　唐吟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陆扣青感到眼皮渐渐变得比铅还要重，在唐吟的一声声低唤中，他听到唐吟在说道：“那样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陆扣青不知不觉地道：“青石板，青石板。”


　　唐家堡的大街上，铺着的几乎都是青石板，那么陆扣青所说的青石板又是哪一快青石板？
　　唐家堡的大街上青石板千块万块，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有什么用？”
　　可是这种事情绝对难不倒小棉。
　　小棉道：“从唐帝交给陆扣青那样东西之后，陆扣青唯一停留过的地方，就是天居楼外的那一条大街。
　　唐吟道：“从天居楼到陆扣青被擒的那家小酒店，一共只有一百尺的路，这一条路上的青石板并不太多。”
　　小棉道：“我们只要到了这条街上，就可以看得出有哪一块青石板被掀开过。”
　　唐吟笑道：“那么那件东西自然就在这块被掀开过的青石板之下。”
　　小棉道：“一到了晚上，唐家堡反而禁卫森严，现在正是下午，虽然那条街上的人很多，可是这种时候，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
　　唐吟道：“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去？”
　　去是自然要去，可是小棉无疑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她道：“为了对付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我想我们最起码要做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