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尘岂只两年仇

2025-03-09 08:05:58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杨毅被这一连串的事，弄得憋了一肚子气，在老叫化走后，他越想迷惑，也越必须解开谜团，一弹身，又追了上去。
　　杨毅这弹身追奔，不能说不快，但在这刹那间，那老乞丐已走得无影无踪，杨毅不由为之心颤，暗道：“好快的身法……”
　　杨毅心念未落，但听一声阴侧恻的长笑之声传来，杨毅迅然转身，但见五个黑衣老人，站立当前。
　　当首是一个年约七旬的枯瘦老者，双目精光迫视在杨毅的脸上，冷声问道：“你就是陈雨青？”
　　“没错，五位有什么指教。”
　　“听说你进入过‘寒山楼’？”
　　“也没错。”
　　“会施展‘无情十二式’招式？”
　　杨毅脸色一变，愠声道：“怎么？当我是你的犯人？来问供？”
　　那为首老者轻蔑一笑，道：“本殿刑堂堂主‘飞天魔叟’可是死在你的手里？”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
　　“你是承认了？”
　　“不否认。”
　　杨毅话落，五个“武林殿”门下之人，杀机涌现在脸上。
　　杨毅傲然一笑，道：“怎么？你们这些武林殿的朋友是冲着我来的？找碴？”
　　“我们奉殿主之命请你随我们到‘武林殿’一行。”
　　“你们殿主是‘血手狂生’？”
　　“是。”
　　杨毅傲然一笑，道：“我也想去见见你们这位‘武林殿’殿主，但不巧我现在没有空，五位回去转告你们殿主吧。”
　　“除非你跟我们一起走，否则……”
　　“否则怎么样？”
　　“只好动手相请了。”
　　杨毅哂笑了一声，道：“请问五位在‘武林殿’身掌何职？”
　　“五大护法——‘五天王’。”
　　杨毅手诛“飞天魔叟”，摆明不将“武林殿”放在眼里，这口气他们怎么咽得下？何况“血手狂生”想不到陈雨青就是杨毅。
　　杨毅此时也不愿与“血手狂生”伤了结拜金兰之谊，甚至反目成仇，当下说道：“陈雨青半个月之内，一定会到‘武林殿’一行，现在你们五位请吧，不要伤了和气。”
　　当首枯瘦老者——“飞鞭王”一抖长鞭，喝道：“这么说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你们未必能让我喝罚酒”
　　杨毅酒字犹未出口，“飞鞭王”疾如闪电身法，飘到了杨毅面前，挥手一鞭，疾卷而出。
　　“飞鞭王”这一鞭，力猛，招诡，杨毅心头不由略为一惊，闪身飘起，掌攻出。
　　杨毅不但逼开了“飞鞭王”的攻势，还巧妙攻出凌厉的一掌。
　　这同时，站在左右两侧的“铁剑王”及“血拐王”双双发动了攻势，以快速的身法扑上，剑拐齐出，围攻杨毅。
　　杨毅料不到这些人会施于围攻，怒道：“是你们联合出手相逼，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声落，身影如电，掌势起，瞬间攻出了三招“无情十二式”。
　　杨毅此时虽愤极出手，但因与“血手狂生”的关系，所以出手就有了分寸，只见他身子一闪，出手抓向了“飞鞭王”。
　　杨毅此时如果真的动了杀念，估计在十招之内，这五个“武林殿”所谓的天王，势必毁在他的掌下。
　　杨毅探手抓出，其势如电，“飞鞭王”骇然收身，杨毅喝声：“躺下——”
　　“砰”的一声，“飞鞭王”鞭子脱手飞出，人乖乖躺了下去了
　　杨毅收身后退，喝道：“快滚，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杨毅见“铁刀王”扶起了受伤的“飞鞭王”，以为他们要离去，事情却大出他的意外，五个人竟然又移动……将他围在当中，杨毅大感讶异，道：“你们？……”
　　杨毅话声未落，五个人同时大吼一声，身子跃起，攻退有序，杨毅乍觉眼前人影如幻，数以百计的黑衣人，分击而至。
　　杨毅脱口惊呼：“啊——这是阵法。”
　　没错，这是极为厉害的阵法，称之为“五行阵”，“五天王”才一动手就被伤了“飞鞭王”，心知如再不施展此阵，想把杨毅擒住，那是痴人说梦。
　　杨毅纵然有诡异玄奇武功，但在一时之间也被困得无法脱身。
　　陡然——
　　杨毅一声狂吼，左手攻出一招“瞒天过海”，人却在这瞬间扑击面前三个黑衣人影，再凌厉、玄奇攻出三掌。
　　此时的杨毅已动了杀机，他知道只要攻破一环，就有脱身机会，所以这三掌挟杨毅全身功力所发，匝地狂飙卷出，这一着收到了功效，一个人受了伤，阵法大乱。
　　杨毅又是一声厉喝，身子环飞，五圈——五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五天王口血狂喷，倒地不起。
　　杨毅轻蔑一笑，道：“是你们自取其辱，别怪我手狠，我以后会向‘血手狂生’解释。”
　　话落，弹身奔去。
　　穿过了一片树林，转入了一处翠谷，谷中百花盛开，风景绮丽，杨毅止步环视着眼前美景，不由感触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终于又回来了……两年啦……”
　　——是的，两年啦，两年的时间不算长，在一个人的生命过程中，也只是弹指即过。
　　但是在一个恋人的生命记忆里，两年——短短的两年，却像二十年——甚至两百年那样长。
　　杨毅在这美丽的翠谷中，与被武林公认为绝世美人——“天姬”纪小华，有过刻骨铭心的绮丽青春恋梦。
　　他忘不了——也抹不去，在这幽美的谷内，纪小华献给他的爱与童贞。
　　他想不到今天会重临此地——因为他曾经对活着失去了希望，但今天，他奇迹重生了，也又回来了。
　　杨毅移动脚步，走过他熟悉的翠谷，来到了桃林内，美丽的桃花林中，衬出一座石屋，他凝视良久才举步上前，门已经上了锁。
　　杨毅颤抖了一下，失望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他喃喃自语：“走了？……走了？……她说她会等我回来啊。”
　　但“她”——纪小华真的是走了——门锁了。
　　杨毅用力敲开了锁，推开门走了进去，不管“天姬”纪小华是否在这屋内，他都应该进去看看，也对往事找寻一些美丽的回忆。
　　屋内，景物依旧，只是人去楼空。
　　——桌子、椅子、壁上的字画，皆不曾动过，他走过了大厅，推开了纪小华的卧室，床、梳妆台，如旧地摆在那里。
　　思情像洪潮一般，涌在他的脑海，睹物思人，倍增酸楚与凄凉。
　　杨毅想不出纪小华为什么失信于他而离开，从桌椅上的尘灰上显示出，她走的时日不短，甚至有一年、两年。
　　杨毅黯然地退出了卧室，突然，他看到梳妆的铜镜上，用红色唇笔绘着两颗接连的心——但在两心之上，打了一个“×”字。
　　杨毅全身一阵颤抖，打“×”的心表示什么？爱？恨？情？仇？他茫然也惶惑。
　　——他忘不了他们在这房室内肌肤之亲——也在这房室内分离，这中间只不过短短的两年，但两年之间，人生变化是多么大啊？
　　他默立一阵，退出了房间，离开石屋，关上门。
　　蓦地——
　　—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停下，杨毅讶然转身，但见一个长发披肩的红衣少女，如幽灵般地站在面前两丈之处。
　　杨毅目光触及，脱口叫道：“啊?!妳？……”
　　意外，激动，惊喜之情涌在了杨毅的脸上。
　　红衣少女被杨毅这一声惊叫，感到错愕，那毫无表情艳美脸上，现出了疑惑，问道：“我？我怎么了？”
　　“妳……妳是茜妹？”
　　红衣少女脸色一变，寒霜乍现，道：“对，我是‘魔花女’洪茜，你这一句茜妹叫错了。”
　　——“魔花女”的突然出现，令杨毅讶异与惊喜。
　　而“魔花女”这最后一句话令他乍然惊觉他已不再是当初的杨毅，而是换上了另一个男人——陈雨青。
　　杨毅也意识到他不在了，爱尽了、情逝了，他原有的希望幻灭了，曾经拥有的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魔花女”纤手轻抬，拂了一拂鬓发，她的确是一个绝色美人，但冷若冰霜，艳如玫瑰——于是她被称为像“魔花”诱人。
　　“魔花女”莲步轻移，走向了杨毅，问道：“请问你到此所为何事？”
　　话在杨毅听来，有如针刺，曾是两情相悦的恋人，竟会如此陌生，他抬头注视了她一眼，道：“我……我来找人。”
　　“找纪小华？”
　　“是。”
　　“受杨毅之托而来？”
　　——这不是讽刺，也不是笑话，而是事实，江湖道上的武林人都知道“风尘孤子”杨毅死了，当下杨毅笑了笑，道：“也许是吧。”
　　“你见过他？”
　　“见过。”
　　“什么时候见到他？”
　　“十数日前。”
　　“两年前他失踪了，江湖人物传说他死了，你却说十数日前看见他……两年与十数日，这是多么怪异的事，但我也知道他死了，真正死了，有人看见他的尸体出现在‘寒天楼’……”
　　哀怨情伤之色呈现在“魔花女”的脸上，可见她对杨毅爱挚情真，杨毅不忍她为自己相思牵挂，思索如何把真相告诉她。
　　“魔花女”幽声问道：“他在死前说了什么？叫你来看纪小华？”
　　“是的，也叫我找妳。”
　　“他传授你‘无情十二式’？”
　　“可以这么说。”
　　“他也叫你为他报仇。”
　　“也是。”
　　“魔花女”哀然，道：“杨毅被誉为武林一代奇才，竟落得惨死……”
　　情伤语止，泪潸然，杨毅为之动容，也体会“魔花女”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他忍不住脱口而出：“茜妹……”
　　“住口。”她呵斥着，怒视着杨毅，道：“除了杨毅，你不配这样叫我，你陈大侠在别人的眼中，是—个无耻，凶残与邪恶之徒，如非看在杨毅托你份上，我早就偿你两记耳光。”
　　杨毅心头一颤。
　　“魔花女”冷艳的脸上悲伤依旧，又问道：“杨毅除了托你找我与纪小华之外，还说了些什么？”
　　杨毅痛苦、难言，摇了摇头。
　　——他不知如何启齿，他在思考是否把真相告诉她，当她听完了这事之后，又将发生什么意外而又不可测的变数？
　　终于，他有了决定，不管后果如何，他必须把移魄换魂的真相告诉她，于是，他凄凉一笑，道：“洪姑娘，我问妳一件事……”
　　“请说。”
　　“你爱杨毅？”
　　“你多问了。”
　　“你是否听过数十年前，江湖奇人‘横天鬼王’？”
　　“你说的是‘三天派’开山祖师？”
　　“没错，就是他。”
　　“为何提起他？”
　　“你知道他失踪江湖时，传说身上有一部上古遗留奇书‘移魄换魂经’？”
　　“魔花女”脸上乍现讶异之色，道：“这一件事，江湖上人尽皆知。”
　　“是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当杨毅跳下‘天绝峰’时，幸运见到‘横天鬼王’，也得到了‘三天派’的信物及那部绝世奇书……”
　　“你的意思是他？……”
　　“他因奇书还活着，也就是现在妳看到的陈雨青。”
　　“啊?!——你说？……”
　　“魔花女”脱口惊叫，人也下意识退了两步——是的，这太令她意外而震惊，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时事实。
　　杨毅一叹，道：“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你是说你杨毅以‘移魄换魂’借陈雨青躯体？”
　　“是的，我的躯体是陈雨青，活着的是杨毅，否则，我怎么会认得妳？叫妳茜妹。”
　　“魔花女”笑了……笑得凄苦，笑得悲切，喃喃道：“死了……死了……他是死了……”，
　　“死？不，我还活着，我是妳爱的杨毅……”。
　　“我相信你说的真相与事实，但你不是杨毅，你的容貌是陈雨青，我跟你很陌生……”
　　“陌生？陌生？……”他喃喃念着。
　　“你的躯体不在了，活着的只是灵魂，而现在的你是陈雨青，不是我爱的杨毅面貌与躯体。”
　　杨毅哑然，不知所语。
　　“魔花女”又道：“说白一点，爱是外貌与躯体，不是看不见的灵魂。”
　　杨毅同意她真诚的说法，也点了点头。
　　“虽然我相信你是杨毅，但我不能看见你的灵魂，所能看到的，只是外表——陈雨青，对你我是陌生的，不是我的挚爱杨毅，明白吗？”
　　杨毅又点了点头，她说的是真心话，“魔花女”是凡人，她所爱的是杨毅、是他的外貌躯体，对陈雨青当然陌生，也不可能有爱。
　　“我了解妳的感受。”
　　“我把爱献给他——献给杨毅的外貌与躯体，除他之外，我难于接受再去爱另外一个男人，包括现在的你。”
　　“魔花女”的纯情执着，令杨毅感动，她并没有错，错的是天意生与死的变化，他没有理由苛责与不能谅解她，但他对于原先的希望与渴求，幻灭了。
　　杨毅两年痛苦而又漫长的两年期待，换来的是今日对爱情美梦、幸福人生全成了泡影……他笑了——笑得悲凉与苦涩，道：“江姑娘，杨毅会永远记得、也感激妳的爱。”
　　“我也不会忘记他深深爱过我……想想，我心已足。”
　　杨毅忍着悲伤，道：“妳请便吧。”
　　“原谅我？”
　　“妳没有要我原谅之处，我只有敬爱妳。”
　　“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真不愿意对妳的爱情会降格成朋友——因为我是杨毅，希望我在妳的心中水远是情人。”
　　“我理解你的感受，那么，我应该叫你什么？”
　　“妳可以叫我以前妳叫的名字——‘永忆’。”
　　“永忆”两字，像一记催泪剂，她忍不住为之哭崩，这二字是她为杨毅取的，因为“杨毅”腻称“永忆”，也表示两情永远相忆，现在，重提“永忆”挚爱，她那能不悲从中来啊？
　　杨毅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勾起妳对这名字的回忆。”
　　“‘永忆”对我不仅仅是名字，那是爱，是长厢厮守的美梦，如今“永忆”不在了，记忆却是残酷的……”哽咽，语止。
　　“那就不要叫我‘永忆’，叫陈雨青吧。”
　　“不，我愿意试着这样叫你，——‘永忆’希望永在我心。”
　　“希望我们未来能相知、相系也永远相忆。”
　　泪未止，心深沉，相视久久无语，曾经是痴心相爱，如今爱难再相继的残酷事实，令人为他们一掬同情之泪。
　　久久，“魔花女”泣止，道：“原谅我失态了。”
　　“不，怪我不好，”他岔开话题，问道：“妳为何到这里来？”
　　“因为要等你。”
　　“等我？为什么？”
　　“我知道你会来——因为你会杨毅的‘无情十二式’，必然碰到过杨毅，碰到过杨毅，他一定会要你到这地方来找纪小华，所以……”
　　“所以？妳来找我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妳说。”
　　“你认为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做一个朋友？”
　　“好吧，妳既然认为情人已经做不成，那就做朋友吧。”
　　“做朋友你就要相信我说的话？行吗”
　　杨毅听出她的话有些诡异与慎重，心头一颤，不知所答。
　　“说呀。”她催促着。
　　“行，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因为你认识我杨毅。”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要告诉你的是……”
　　“魔花女”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一声冷笑之声传来，杨毅与“魔花女”心头同时一震，举目望去，两个身着黑衣，婢女打扮的少女，迅速来到面前数丈之遥。
　　“魔花女”脸色一变，道：“她们来了。”
　　“她们？是谁？”
　　“你就会知道，我不多说了……”
　　当首一个较高的婢女，目光落在了杨毅的脸上，问道：“你就是‘龙风掌’陈雨青？”
　　“没错。”
　　“是你杀死了本殿‘飞天魔叟’？”
　　“也没错。”
　　“也打伤本殿‘五天王’？”
　　“我也承认。”
　　两个黑衣婢女脸上神情一变，道：“我家殿主夫人有请。”
　　“请我？”
　　“如果你是陈雨青，就不会错。”
　　杨毅略感错愕，问道：“你家夫人是谁？”
　　“你去了就会知道。”
　　杨毅傲然一笑，道：“我与妳们殿主夫人素昧平生，我不去……”
　　“魔花女”突然接道：“素昧平生？未必哦。”
　　杨毅一愣，听出魔花女话中有话。
　　“魔花女”又诡异说道：“去吧，你应该去见她们夫人，只是见了人之后，别忘了你现在是陈雨青。”
　　“魔花女”话落趋步朝桃花林外走去。
　　杨毅一阵颤栗，“魔花女”的话令他预感到一件可怕的事即将发生，脑中突然思及——难道这位殿主夫人，就是“天姬”纪小华？
　　“她会做了‘血手狂生”的妻子？”他内心发出了狂叫：“不，不……不会的……这事不可能发生……”他颤抖，从内心到身体。
　　当首一个婢女催促道：“你跟我们走吧。”
　　杨毅没有答话，他移动脚步，朝着桃林外走了出去。
　　桃林入口处，停着一顶粉红色轿子，当首婢女走到轿前说道：“回禀夫人，陈雨青已请到。”
　　“知道了，妳们退下。”
　　“是。”应着，二婢女迅速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