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亡之府死亡行

2025-03-09 08:17:42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杨毅进入“常忆楼”，一个打扮妖艳的半老徐娘迎上来，道：“公子，欢迎你，请坐。”
　　杨毅一时不知如何措词，他一生从未进入这种欢乐场所，自然不知如何应对。
　　老鸨见多识广，应付三教九流驾轻就熟，一见杨毅面露尴尬，知他是初临花丛，当下媚声一笑，道：“不知公子是否有相识的姑娘？”
　　“没……没有，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你这里有没有个叫‘娟’的姑娘？”
　　“娟的姑娘？什么娟？娟什么？”
　　杨毅一愕，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这就难了，我们这里有娟字的姑娘，就有十来位……”
　　杨毅想了一想，说道：“妳把有叫娟的姑娘全都找来好了。”
　　“这……”
　　老鸨话犹未落，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道：“杨公子，你真是稀客呀。”
　　杨毅闻声抬眼瞧去，见一个珠光宝气的艳美女子，由内走出。
　　杨毅为之一愣，心想：“她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女子轻移莲步，走到了杨毅的面前，施礼道：“杨公子，娟姊有请。
　　杨毅心头一震，从这位女子话里，那位青楼奇女子分明是知道自己到了“常忆楼”，而差遣这位女子出来相请。
　　老鸨略为讶异，问道：“玉华，这位公子妳认识？”
　　“是的，春娘，”语略顿，向杨毅道：“杨公子，你请跟我来。”
　　语毕，当先朝着后院走去。
　　穿过了一条回廊，回廊之外，是一片花园，杨毅目光扫了那园中绽放的百花，有些感触地叹了一口气。
　　饮酒猜拳，吆喝之声不断……而那幽怨的琵琶声，挟在这杂乱声中传入了杨毅耳内。
　　琵琶声如泣如诉，哀怨而动人……杨毅不觉有所感伤而泪湿。
　　这时——
　　杨毅随着那女子来到了后院，后院楼阁建筑得美仑美奂，那位女子领着他步上了阁楼。
　　到了一间房前，那女子停下了脚步，杨毅听清楚了这感人的琵琶声，就是传自这房内。
　　女子对杨毅说道：“公子请进，我有事不陪你了。”
　　话毕，转身下楼而去。
　　杨毅站在门口久思不解，为什么这位青楼奇女子，会宁愿待在这所谓的窑子火坑之中。
　　——她身藏什么秘密？
　　——她有什么悲欢情事？
　　哀怨断肠的曲子，是她的历经沧桑的际遇？是她生命的写照？
　　终于，杨毅推开了房门，但见那位青楼奇女子，手抱琵琶半遮面，如笋的纤指，灵活的拨动着琴弦……
　　杨毅看见她眼眶泛红，泪潸然，神情凄楚哀怨，令人心生怜悯。
　　杨毅没有叫她，她应该也知道杨毅来了，但琵琶弹奏声未断，一个似在欣赏，一个似在倾吐心声，心与声就这样契合着……
　　一曲终了。
　　她抬起头来，珠泪滴落，带雨梨花，我见犹怜，她目光凝视在杨毅的脸上，启齿欲语，却哑然无声。
　　像一对历经沧桑久别重逢的恋人，情深无语，衷肠难诉……
　　好半晌，她终于轻声说道：“杨少侠，请坐。”
　　杨毅从呆滞中醒过来，应道：“谢坐。”
　　杨毅坐落，四目交触，欲语又止，他们似找不到贴切的语言来打破彼此之间那种沉郁心情与气氛。
　　俄顷，杨毅终于找到了话题说：“好幽伤感人的曲子。”
　　“随意弹奏，岂能成曲？请勿见笑。”
　　“弹奏技巧不凡，曲声幽美，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
　　“杨少侠过奖了，不知杨少侠何事到这风月的场所？”
　　“我特地来找妳，听说妳也想见我，对了，妳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清大街景像，也看见你走进来……不知有什么疑惑的事要找我？”
　　“妳说对了，我疑惑不解的是：妳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
　　她笑了，笑得凄楚、笑得辛酸，道：“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是的。”
　　“命运。”
　　“命运？何谓命运？”
　　她凄然、幽声一叹，道：“杨少侠，初次相聚，我们可以不谈不愉快的事吗？”
　　杨毅歉然道，道：“我不该多问了”语略顿，又道：“上次孔庙之约，多仗姑娘相助，衷心感激，在此谢过”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理所当为，杨少侠何必客气？”
　　“在下可否请教姑娘芳名上姓？”
　　“名字只是记号，知不知道无关重要，只要你心中记得有我这个女人存在，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毅感到她有谜一样身世，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有着神秘、悲凉的往事，思忖后，说道：“我会永远记得妳……”杨毅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有件事我想再请问姑娘。”
　　“你说。”
　　“妳如何会知道我的身世过往？”
　　“我跟踪你的时日不短，只是你大意没有发现，另外，实不相瞒，我见到了‘横天鬼王’……”
　　“啊?!妳见了‘横天鬼王’？”
　　“是呀，否则，在‘寒山楼’时，我何来灵药救你？”
　　杨毅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在“寒山楼”时，她能救他不死，原来她碰见过“横天鬼王”，才有那种灵丹解药。
　　杨毅感激说道：“谢谢妳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另外，妳找我大概是为了一半‘长生扇”，我将它带来了。”话落，取出半只“长生扇”交给她。
　　这位青楼奇女子接扇，既感动也激动，颤抖的手，久久难复，激声道：“杨少侠，我要说的不是感谢而是感恩，你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恩重如山，来日愿能报答。”
　　“可否告诉我，妳要此‘长生扇’真正目的为何？”
　　“到时你会知道，现在我不多说……杨少侠，你请便吧。”
　　离情，让杨毅突然涌起一份情伤，他与她似有一份爱，这种爱不是情人的爱恋，而是友爱，它有救命之恩，更有着相知相惜情谊。杨毅凝视她，说道：“我珍惜与妳的相识。”
　　“我也希望能相知相惜。”
　　“会的，除了相知相惜，也会相爱……”
　　她蓦然抬头看着杨毅，这句话令她惊讶，似也震动她心弦，颤声说道：“相知相惜就够了，相爱未必可能。”
　　“可能，相爱如亲人，相爱如兄妹。”
　　“但愿是……但愿是相爱如亲……”喃喃，情伤，语止。
　　杨毅说了一声：“珍重”，就退出了房间——离开了这个令他怀念又莫测高深的神秘青楼奇女子。
　　杨毅来到“常忆楼”大厅，又回首望了“常忆楼”后院的阁楼，他看见那位青楼奇女子倚窗望着他，依稀可见她泪眼婆娑……
　　——琵琶声再度传来，依旧是幽怨凄凉，杨毅不忍再听闻，急速出了大厅，奔向街道……
　　杨毅到“武林客栈”前不远，蓦然——
　　一声暴喝之声破空传来，杨毅暗地一骇，但是，那一声暴喝过后，一切又恢复沉寂。
　　杨毅急腾身飞奔至“武林客栈”前，这当儿——
　　一声叱喝之声，再度传自后院，他身形一划，疾如电光石火，朝向发声之处飞扑了过去
　　人影晃动，杨毅看见了两条人影，在后院桃树之下，打得难分难解，其中一人，赫然是“五龙帝君”，另一个是枯瘦蒙面人。
　　杨毅为之一颤。
　　倏然——
　　那枯瘦蒙面人一声厉喝，身子跃起，一连三掌，猛然击向“五龙帝君”，掌力凶猛骇人。
　　“五龙帝君”竟被迫得退了三四步。
　　杨毅见状，真是胆颤心惊，这时，那蒙面人一声断喝，紧接着“砰”的一声，“五龙帝君”的身子，震飞而出——
　　杨毅几乎惊声而叫。
　　枯瘦蒙面人疾如星火，只见人影闪处，扑身攻掌，凌厉的掌风，在“五龙帝君”身子栽倒之刹那，袭卷而至。
　　杨毅大喝一声：“退下——”
　　喝声中，杨毅人飞跃扑身，出手一掌封击枯瘦老人的掌力。
　　砰的一声，两股掌力撞击，激起了尘土飞泻，杨毅一个拿桩不稳，蹬蹬蹬退了三四个大步。
　　枯瘦的蒙面人，也退了十来步。
　　——这极快的瞬间，杨毅已探手带起了躺在地上的“五龙帝君”，退到了三丈之外。
　　枯瘦蒙面人似是估不到半途会蹦出来一个人，而又有这等骇人的功力，把自己这千百斤之力的一掌接了过去，一时怔立当场。
　　杨毅注视着对方，蓄势以待，但他迫切想弄清楚“五龙帝君”为何与这个枯瘦老人动手？对方又是何方人物？
　　枯瘦蒙面人发出了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这一掌之力出我意外。”
　　杨毅剑眉一扬，哂然一笑，道：“好说……”
　　“将人交给我。”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哈哈哈……我要杀的人，你岂能救得了？”
　　杨毅傲然一笑，道：“那就试试啰，我倒想请问你们有何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地？”
　　“你小子也配问？我再说一次，将人交给我。”
　　杨毅狂傲大笑，道：“我也再说一次，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你找死——”
　　枯瘦蒙面人挟着喝话声中，弹身而出起，一掌击向了杨毅。
　　出手一击，力猛、招诡，杨毅急放下“五龙帝君”，闪身避招，同时右手一挥，硬接了对方一掌，再猛地旋身，第二掌迅厉攻出。
　　杨毅的武功，已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他母亲陆幼兰已将旷世武学“魔影九式”传给了他，试想当初陈雨青只得五招，就威震江湖，杨毅已练成六招，其威力可想而知了。
　　这一掌攻出，奥妙玄奇，只见掌影如幻中，枯瘦老人竟然被逼退了五六步，才躲过了杨毅攻势，也脱口骇问：“我猜到你是谁了……你是陈雨青？”
　　杨毅哂然一笑，道：“对了。”
　　“果然名不虚传，你的武功令我折服。”
　　“过奖了。”
　　枯瘦老人干笑两声，道：“你还是将人交给我，否则……”
　　“否则又如何？”
　　“鹿死谁手，尚难预料。”
　　杨毅心想这倒是实话，拼搏生死难料，但他轻蔑一笑道：“你我胜负如何，你心知肚明，倒是说说你与‘五龙帝君’有什么深仇大恨？”
　　看来是谈笑风生，但杨毅心里杀机已起，这蒙面人要把“五龙帝君”置于死地，其中决非无故。
　　枯瘦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你到阴司地府去问吧。”
　　“那就看谁先到阎罪殿报到了。”
　　杨毅此时真的动了杀念，话落，人跃起，掌出奥妙，一招就暗藏了三式不同的凌厉杀手。
　　枯瘦蒙面人武功亦非弱者，左手封出，接了杨毅一击，但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杨毅的掌式已变化以劈为点。
　　枯瘦蒙面人封出左手，逼开了杨毅的攻势，而杨毅的一掌三式，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攻出，蒙面人似已知掌势变化诡异，不敢冒然硬接，一个“鲤鱼翻身”跃了开去，饶是如此，也几乎伤在杨毅的掌下。
　　陡然——
　　枯瘦蒙面人发出了一声怪笑，猝然跃身到了杨毅的面前，五指箕张，抓向了杨毅的面门。
　　猝然发难的一招，快如闪电，杨毅只有闪身避招，这时，对方占得先机，连续攻出三招，这三招快、狠、杀。
　　杨毅一时之间，竟被逼退了十来步。
　　对方的掌法，不但在瞬间变化得如此诡异玄奇，而且掌力挟着丝丝阴风寒气，令人不敢硬接。
　　杨毅为之心悸。
　　当下杨毅运足功力护身，再一声怒吼，出掌封开了蒙面人的攻势，但瞬间对方又连击三掌。
　　杨毅有所顾忌而被逼难于还手。
　　这时——
　　“五龙帝君”已由地上坐起，脱口叫道：“杀了他，你不能饶他。”
　　杨毅一听“五龙帝君”这么大声呼叫“你不能饶他”，心知他们生死拼斗，必然与自己有关，杨毅此刻因不必再护卫受伤的“五龙帝君”，能全力一搏，当下一声断喝，左右手齐出，连攻四掌。
　　—时之间，人影翻飞，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五龙帝君”站在一侧，拭去了口角鲜血，取出一颗丹药，纳入自己的口中，运气疗伤。
　　蓦然——
　　一声暴喝出自蒙面人之口，他一掌封开了杨毅的攻势，道：“陈雨青，我有事不奉陪了，后会有期。”
　　话犹未落，弹身一跃，飘然而去。
　　“五龙帝君”喝道：“陈少侠，不能放走这畜生——”
　　“生”字未出，杨毅的身子已飞跃而起，朝向蒙面人追了过去。
　　杨毅追身飞跃，不能说不快，可是在这刹那之间，那蒙面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毅折身返回，问“五龙帝君”道：“老前辈，他是谁？”
　　“五龙帝君”摇了一摇头，道：“不知道，快回房里去吧。”
　　“快回房？做什么？”
　　“黑煞神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
　　“‘黑煞神’死了。”
　　杨毅闻言，脑海如遭锤击，身子晃了两晃，道：“你说我老哥哥‘黑煞神’死了？因何而死？”
　　“他被人杀害了……”
　　“被人杀害？谁？就是那个蒙面人？”
　　“没错。”
　　“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哼！告诉你，那个蒙面人也是为你而来，据我判断，可能是‘死府’的人……”
　　“啊?!‘死府’？”
　　“对，‘死府’门下的人，否则不会有这么惊人武功，此人如非经过与‘黑煞神’以及我交过手，你想胜他，决非易事，从他的招式上，使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这是数十年前的事，当时令堂尚未出现江湖，有五个名震武林的人物……”
　　“哪五个？”
　　“一个是‘长生仙翁’，第二位是‘玉狐’陆幼梅。”
　　“啊！陆幼梅？她是我姨妈。”
　　“是的，第三位是‘飞剑手”罗一雕，第四个是“枯竹圣君”，最末一个是“行尸人”。
　　“这五个人的武功，震撼武林，而这五人之中，除‘长生仙翁”最为神秘之外，其馀四人武功，大约在伯仲之间。
　　据说这五人曾经在黄山印证过武学，“长生仙翁”技压群雄，成为五人之首。
　　但离奇的事发生了，印证武学后第三年，这五个人全部失踪。”
　　杨毅讶异问道：“这五个人何以会全部失踪？”
　　“令人不解，所以我才说离奇。”
　　“你推测刚才那蒙面人是谁？”
　　“可能就是‘枯竹圣君’。”
　　杨毅听得全身一颤，难怪有那一身诡异莫测武功，骇然道：“这个人……可能投在‘死府’？”
　　“由身材武功，我不作第二人想。”
　　杨毅一咬牙，强忍悲愤道：“老前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死府’在哪？”
　　“唉！也罢，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就告诉你吧，不过，我只知道它在一处叫青龙山山中，却不知真正处地。”
　　“哼！就算它在十八层地底，我也要找到它。”
　　“那我们先去替‘黑煞神’收尸吧。”
　　回到了客房，果见“黑煞神”脑血飞溅，死于地上，杨毅抱着一“黑煞神”的尸体，痛哭失声。
　　“五龙帝君”也为之泪下。，
　　杨毅抱着“黑煞神”尸体恸哭道：“老哥哥……想不到你为我落得惨死下场……我对不起你啊。”
　　哭声悲绝，诚然，“黑煞神”对他亲如手足，今日会遭遇惨死，怎不令他悲恸欲绝？
　　“五龙帝君”见他哭得撕心裂肺，大为不忍，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将他安葬，去为他报仇要紧。”
　　“报仇？对……我要报仇……我要踏平‘死亡之府’。”
　　杨毅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杀机，随即抱着“黑煞神”的尸体，掠出屋外，朝向林野奔去。
　　杨毅在林中，将这位武林怪杰的尸体埋葬了。
　　杨毅哀跪坟头，悲愤难逝，直到第三天，才抑制伤痛，说道：“老哥哥，我要走了，改日再来看你……现在我要去为你报仇。”
　　带着报仇怒火，由“五龙帝君”告于青龙山位置，杨毅取道奔青龙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