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亡之府传鬼歌

2025-03-09 08:20:19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当下陆幼梅领着杨毅，走出了石室，杨毅走到了一片铜镜之前，骇然止步。
　　——他看见了铜镜之内，映现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孔——歪嘴、斜眼、鼻扁的男人面容。
　　“孩子，走吧。”
　　杨毅没有移动脚步，而是陡然转身一看，背后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男人，他混身起了颤栗，问道：“姨母，这镜子里头的人是？……”
　　陆幼梅一叹，道：“是你。”
　　“啊?!是我？”杨毅栗声叫着。
　　“是的，是你。”
　　杨毅倏然疯狂喊叫：“不……那不是我……不是——”
　　“是你，千真万确。”
　　“不——不——那是鬼魅，不是人……”
　　他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疯狂了，他为这张奇丑容貌的自己而疯狂，嘶声大叫：“不……那不是我。”
　　疯狂中，他出手怒击铜镜。
　　砰！的一声，铜镜凹陷，震落于地。
　　陆幼梅激声叫道：“你疯了。”
　　喝话中，玉指疾出点击杨毅睡穴，一声闷哼，人就昏睡过去。
　　陆幼梅一叹，道：“我不忍心告诉你，想不到百密一疏，被你发现。”怜惜不舍。
　　随即拍醒了杨毅的睡穴，杨毅睁了一下眼睛，乍然，男儿的泪水，滚下了他奇丑的脸颊。
　　陆幼梅心疼不舍，道：“孩子，事实虽然残酷，但你必须勇敢面对。”
　　“姨母……”哽咽语止。
　　“你后悔了？”
　　“后悔？”他乍然清醒，道：“不，我不该后悔。”
　　“如不后悔，何以悲伤疯狂？”
　　“因为我将失去了几个深爱我的女子一时失去理性。”
　　“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在事前已经问过你。”
　　“姨母，原谅我一时无法控制突然爆发的情绪，但姨母妳为我所做是对的，只要能报仇失去几个爱我的女人，也是值得的？”
　　“能有这种想法就好，你走吧。”
　　话落，陆玉梅领着杨毅朝向一条隧道行去。
　　杨毅的心情悲哀沉重，脚步同样重得抬不起来，他想不到他会变成这犹如鬼魅的奇丑怪人，他似有所悟，叫道：“姨母……我怎么会变成这模样？”
　　“那是‘玉书生’的独特点穴法，这手法牵制到脸部肌肉，是以，在复元之后，脸上肌肉收缩，就会变成奇丑模样。”
　　杨毅点了点头，木然跟着前行……
　　隧道尽处，被一道石壁挡住去路，陆幼梅在石壁上一颗突出的岩石按了一下，一道石门应声而开。
　　穿过了石门，便可遥望“无情峰”，杨毅停下了脚步，说道：“姨母，妳请回吧。”
　　陆幼梅颔了一颔首，对他说了一声珍重，转身回洞，那一道石门又徐徐关上
　　无人知晓，“无情峰”的水潭密处，住着一个情海沧桑的女人，她为爱孤独、凄凉，长伴着那死去的情人“飞剑手”罗一雕。
　　杨毅黯然回首凝视石门良久，一声叹息，才转身奔离。
　　出了“无情峰”，杨毅忽然想起应该到哪儿？心忖：“报仇，先去找‘玉书生’报仇。”
　　心念打定，他弹身奔向“死亡之府”而去。
　　蓦地——
　　就在杨毅飞身急奔之际，两条人影，急速如风，朝着杨毅的立身之处，飞奔过来。
　　顾盼间，两人已到杨毅面前三四丈之处，目光过处，杨毅心中涌起一股喜悦之情，来人竟是石百合与陆玉芳。
　　此时此地，乍然相逢，怎不令杨毅惊喜呢？急忙闪身而出——
　　就在杨毅闪身而出刹那，石百合与陆玉芳目光触及杨毅面貌时，同时惊叫出口，身子也不约而同地退了三四步。
　　惊惧、悚栗之色，展露在她们脸上……
　　杨毅心头一颤——
　　蓦闻石百合骇声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杨毅闻言，混身为之颤栗，石百合的话也似利刃刺着他的心，他心爱的妻子、情人不但不认识他，还视他如鬼魅，这何其残忍？
　　杨毅心痛难语，木然呆立，石百合与陆玉芳目睹杨毅的发楞，更是心颤半晌，杨毅终于开口说道：“我是人……对不起，吓着妳们了。”
　　陆玉芳扯了扯石百合衣角，低声道：“他……他好可怕呀，石姊姊，我们走吧。”
　　石百合点了一点头，当下两人一齐弹身，飞泻而去。
　　杨毅望着她们两人远去的背影，鼻酸、眼眶泛红，泪水终于滚落在他奇丑的脸颊上……他不仅是悲伤，是心碎。
　　杨毅恨不得能痛哭一场，然而，椎心之痛，使他哭不出声音而哽咽抽搐着……
　　——这悲剧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杨毅心知爱他的女人——纪小华、“魔花女”、石百合与陆玉芳，从此他将永远失去她们了。
　　爱恋、憧憬，是一场梦，一场残酷的梦，留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爱与回忆。
　　倏然，杨毅在悲哀中找回了自我，他想起当初他与陆玉芳、石百合分别时，他已是将死之人，现在能侥幸不死还能报仇，容貌丑陋、失去爱，又算得了什么？
　　杨毅将自己未来重新定位，他不再悲伤难抑，也下意识地笑了——笑他人生是那么坎坷与不幸。
　　杨毅茫然地挪动了脚步，漫无目的向前行……
　　蓦然——
　　杨毅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叹息声，紧接着一个声音说道：“真是情海悲剧啊。”
　　杨毅转身一看，见“过天星”含笑，站在他的背后。
　　杨毅心头一震，心忖：“难道‘过天星’知道我是杨毅不成？”心念未落，“过天星”又说道：“怎么？你不认我了。”
　　“难道你认识我？”
　　“过天星”哈哈一笑，道：“如果我不认识你，何来‘情海悲剧’之说。”
　　“你说我是谁？”
　　“你想试探我？哈哈哈……杨毅，你少费心。”
　　杨毅心喜，道：“老前辈真不愧有‘过天星’之誉，竟能看出是我。”
　　“你少夸奖我，你大难不死，必有洪福，不过，为什么不告诉两位姑娘你是杨毅呢？”
　　“老前辈认为我能告诉她们吗？”
　　“唉！也对，隐瞒真相对她们未必是坏事。”
　　“我不忍心再伤害她们，活在她们心目中的杨毅是美好的，俊美的……他也已经离开人世了……”
　　杨毅话犹未落，两条人影，疾如闪电，朝着杨毅的立身处飞驰而至，杨毅心头一骇，举目看去，他为之楞住了。
　　来人是谁？原来是去而复返的石百合与陆玉芳。
　　杨毅脑海倏然闪过了一个“逃”字，他必须“逃”——逃离这里，逃离这两个女孩，心念中，招呼也不打，转身疾走而去。
　　石百合陡然喝道：“你站住。”
　　石百合的喝叫声，令杨毅心头一颤，也把脚步停了下来，道：“不知姑娘有何事吩咐？”
　　石百合一瞬不瞬地迫视着杨毅，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杨毅心头狂震，惶恐不知所语。
　　“过天星”也为之心悸，他预料必将有惊人之事发生。
　　石百合不见杨毅回答，又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干什么？”
　　“我要知道你是谁？”
　　“姑娘与在下素昧平生，想知道我是谁，原因何在？”
　　石百合倾听声音后，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着激动与疯狂，杨毅下意识退了两个大步，暗忖道：“难道她已知道我是谁？……”
　　石百合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迫视在杨毅的脸上，半晌，才向陆玉芳说道：“陆妹妹，你到前面去等我。”
　　陆玉芳一阵错愕，道：“石姊姊，妳？……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妳去吧，我即刻就来。”
　　陆玉芳点了点头，又悚然看了杨毅丑脸一眼，才弹身奔离而去。
　　——事情显而易见，石百合已经认出来这个貌似鬼魅的人，就是杨毅，否则，她不会叫陆玉芳暂时离开。
　　石百合冷冷道：“你当真不告诉我你是谁？”
　　“有必要吗？”
　　“你是要我说你是谁啰？”
　　杨毅心头又是一怵，道：“妳说，我是谁？”
　　“你，懦夫。”
　　这一句“懦夫”骂得杨毅脸色现出难堪。
　　“过天星”却意外应了一句：“骂得好。”
　　杨毅默然垂首，悲伤、难言的情绪乍涌心头，几令他泪下。
　　石百合冷嗤道：“真要我说你是谁吗？”
　　杨毅知道不能再隐瞒强辩了，怯怯应道：“我……我是杨毅……”
　　杨毅话犹未落，石百合扬起手来，一巴掌朝他脸上掴了上去——陡然，她的手停下了，停在了杨毅脸前，她的手因激动、悲愤而颤抖，也颤声道：“你……你好狠心啊……”
　　“我……”
　　“要不是我听出你的声音很熟悉，又折返回来，你就狠心不见我们？不告诉我们你幸运逃过死亡？视我们对你的情爱、牵挂如无物？你对得起我？对得起纯洁无瑕的妻子陆玉芳吗？……”哽咽，语止。
　　“过天星”见状，先悄悄离开现场，让她们倾吐怨曲。
　　杨毅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而是你们所爱的陈雨青容貌变成了丑如鬼魅，我不愿留给妳们的是丑陋、可怕的人生。”
　　“人丑不可怕，心丑才可怕，对我们隐瞒你还活着，就是辜负我们对你的爱与期盼，尤其陆玉芳，你忍心伤她？”
　　“我就是不忍心因这张奇丑容貌伤害她而隐忍真相，她刚才不是说我的脸好可怕吗？她会相信我是她的丈夫吗？”
　　石百合为之语塞。
　　“百合，妳谅解我，不嫌弃我的貌丑如鬼魅，我感激妳对我的真情挚爱，也会牢牢记在心里……”
　　石百合忍不住哀泣了。
　　“不要哭……”杨毅倏然将她拥在怀里，道：“不要为我的不幸遭遇哭泣……”
　　“我不能不，我心疼啊……”
　　“我感谢妳对我的包容，但请妳帮助我对玉芳的欺瞒，不要让她知道我就是她挚爱的丈夫……”
　　“你……你真狠心瞒她一辈子？让她认为你真是死了？”
　　“我不是狠心，是爱、也是我能留给她的美好记忆，明白吗？”
　　石百合哽泣点点头，道：“你真的永远不再见她？”
　　“是的，除非……”
　　“除非恢复原来容貌？”
　　“对。”
　　“怎么才能恢复容貌？”
　　“不知道，目前无能为力”
　　石百合抑制悲伤情绪，突然问道：“你知道我要带玉芳去哪？”
　　“不知道。”
　　“记得我师父‘血罗刹’因恨你师父遗弃了一个女儿的事吗？”
　　“记得……啊？玉芳就是她女儿？”
　　“是的，她的臂上有梅花胎记。”
　　杨毅为之欣喜，说道：“这真是天大的巧事与喜事，妳就是带她去见母亲？”
　　“对，我师父心中一直愧疚，如今终能盼到母女重聚，对她来说，了却了痛苦煎熬与牵挂，也可以对过错赎罪与补偿。”
　　“嗯……妳去吧，记得对玉芳帮我隐瞒真相。”
　　“我知道……”离情，让她哀然神伤，说：“不管美与丑，你只要活着，记得我朝朝暮暮的期盼与牵挂，请来看我，也顺便看玉芳。”
　　“我会记得……只要活着，我承诺一定来看妳们。”
　　石百合泪潸然，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人，去报仇，去实现诺言。”
　　石百合悲凄颔首，道：“我会等你，等你十年……五十年……一辈子……”
　　石百合哽咽语止，转身疾走而去……
　　语断肠，情切切，杨毅为石百合的情深感到心疼不舍，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他眼眶红了，泪湿了……
　　石百合的背影模糊了……消失了，杨毅依然神伤呆立着……
　　“过天星”见石百合去后才又闪身而出，叹了一口气，道：“杨毅，有此对你真情挚爱的姑娘，何其有幸？还伤心什么？”
　　“老前辈，我怕无以为报啊。”
　　“心在、情在，总有一天能相聚相爱……喔，对了……她刚才说她是血罗刹徒弟？”
　　“是的……”杨毅略将石百合与“血罗刹”、陆玉芳三个人关系说了一遍，“过天星”叹道：“有关‘血罗刹’传说我略有所闻，骨肉分离对她确实是椎心之痛，好在能幸运重聚，也能弥补数十年心头亏欠，”语略顿，问道：“你现在要到到哪？”
　　“先到‘死亡之府’。”
　　“听说‘黑煞神’不幸亡故了？”
　　“是的，他死了。”
　　“唉！可怜一代豪杰，落得惨死下场，令人惋惜悲痛，”又是一叹，问道：“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吗？”
　　杨毅突有所悟，道：“老前辈，我想求您帮我一件事。”
　　“你说，什么事？”
　　“你知道我母亲是‘魔厅’厅主？”
　　“知道。”
　　“我见到她了……”
　　“这我也知道。”
　　“我母亲要我重振‘魔厅’声誉，现在我为了报仇，分身乏术，想请您帮我召集失散的门下徒众”
　　“过天星”一听，面露难色，道：“这……老夫恐怕难于胜任。”
　　“可以的，你先发出征召令，只要我把旗令交给您，那些‘魔厅’门下的人一见令旗，自会重回‘魔厅’……”
　　“这……”
　　“老前辈不愿帮我？”
　　“这不是帮不帮你的问题，是责任重大，我恐怕有负所托。”
　　“老前辈德高望重，侠名满江湖，老前辈若不肯助我一臂之力，茫茫天下武林，已难觅他人了。”
　　“过天星”沉思后，说道：“如发生意外难测之事呢？”
　　“晚辈决不怪老前辈就是了。”
　　“过天星”终于颔首道：“也罢，我答应帮你，若有重大之事发生，我再派人找你商议。”
　　“蒙老前辈答允相助，晚辈衷心感谢，令旗在此，请老前辈收下，‘魔厅”总堂在青龙山“断魂峡”内……”随即告于详细地点。
　　“过天星”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魔厅”令旗，说道：“我就负责代为召集门下徒众，事成之后，再请你回厅。”
　　“谢谢老前辈，后会有期，晚辈先告辞了。”
　　“你请。”
　　杨毅辞别了“过天星”，取道奔向“死亡之府”。
　　现在，杨毅的心中有了石百合的真情挚爱，也就有了希望与勇气，“过天星”肯帮他召集门徒，他可以安心去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