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同是天涯断肠人

2025-03-09 08:28:26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杨毅来到了云中山的“白石谷”中，倏见迎面一条锦衣人影，如飞奔来，杨毅讶然止步，抬眼看去，不由脱口叫道：“老前辈是你？”
　　——来人，是一别多月的“五龙帝君。”
　　杨毅见“五龙帝君”会出现在“白石谷”内，的确感到意外。
　　“五龙帝君”一见杨毅，略为讶异，道：“杨少侠，真是你？”
　　“是呀，老前辈，是我杨毅。”
　　“我正要找你。”
　　杨毅心头一震，道：“要找我？有事？”
　　“岂只有事，是事大了。”
　　“是什么事大了？。”
　　杨毅心头一寒，从五龙帝君的脸上的不安、忧惧，他心头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见“五龙帝君”颦眉不语，又急问道：“老前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我一时不知该先从那件事说起……”
　　“你……疏缓一下情绪，慢慢说好了。”
　　“嗯……第一件事，我先问你，灭‘死亡之府’所出现的‘鬼歌人’，真的是你？”
　　“对，是我。”
　　“你也去了‘天星岛’？”
　　“是的。”
　　“前几天我在找你，碰见了那个青楼女子，她告诉我一件事，说你到这里来看过‘血罗刹’的徒弟石百合？”
　　“是，我来找石姑娘。”
　　“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要找你吗？”
　　“老前辈请道其详。”
　　“你交给了‘过天星’‘魔厅’旗令？”
　　“是，我请他召集失散的门下徒众。”
　　“令人震惊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啊?!”杨毅心头一颤，问道：“发生了什么样震惊的事？”
　　“难道你一无所闻？”
　　这话问得杨毅一愕，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他当然一无所闻，但从“五龙帝君”的沉重、严肃神情，让他感到一份恐惧。
　　“五龙帝君”沉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数月来，江湖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是‘魔厅’旗令重现江湖，第二是‘死亡之府’被‘鬼歌人’所灭，第三是江湖数百名失踪的高手，大部分回到了各自门派。”
　　这三件大事震撼了整个天下武林，尤其是“魔厅”旗令重现江湖，令门下徒众重回“断魂峡”魔厅总堂的事。
　　当时我以为持旗的是你，就赶到了“魔厅”总堂一探究竟……”
　　杨毅接道：“你看到的是‘过天星’老前辈？”
　　“对，他告诉我这是你托他办的事，几日后，散落在各地的门徒高手陆续回归，到第五日中午，‘魔厅”总堂，已回来百名失散门徒。
　　于是，“过天星”就准备午时三刻开堂，岂知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两个蓝衣蒙面女子……”
　　“蓝衣蒙面女子？她们？……”
　　“她们选在‘魔厅’开堂前时刻，悄然而至，其中一个蓝衣女子要‘过天星’将旗令交给她……”
　　“啊？为什么要‘过天星’将旗令交给她？”
　　“你听我说，”语略顿，又道：“过天星’心知来者不善，当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令旗轻易交给神秘女子，于是一言不合，两人就动上了手，蓝衣蒙面女子在二十招内，就将‘过天星’打得口吐鲜血。”
　　杨毅脱口骇叫：“啊?!二十招就将‘过天星’老前辈打伤了？”
　　“没错，‘过天星’被打重伤后，‘魔厅’旗令，也就落在了那蒙面女子手里……”
　　“啊！’杨毅又是骇然惊叫，道：‘这兹事体大……”
　　“五龙帝君”沉重颔首，道：“那个蒙面女子取得旗令后，我本想出手夺回，可是一想不妥，凭‘过天星’的武功造诣之高，竟然接不了二十招，我冒然出手，到头来只怕也落得跟‘过天星’重伤下场，于是，我不动声色，跟那些回来的门徒高手静观其变……”
　　杨毅急接问道：“后来呢？”
　　“那个蒙面蓝衣女子取过旗令后，即刻下令开堂，你道她在开堂时向门人说了什么？”
　　“说什么？”
　　“那女子当着门下徒众说：‘当年‘魔厅’厅主就是我家小姐的母亲……’”
　　“她家的小姐？”
　　“就是跟她一起出现的另外一个蒙面蓝衣女子。”
　　“她分明是胡说八道。”
　　“我也认为她是胡诌，但她还说：‘我家小姐母亲当年遗失了这面旗令，现在从‘过天星’手里取回来了，倘若有人不相信我家小姐是‘魔厅’厅主女儿，你们可以上来试试她的武功……也罢，劳不到我家小姐动手，只要有人能接我十招不败，我们就让位’……”
　　杨毅接着问道：“有人上去试她武功？”
　　“有！一连上去了门下五个武林顶尖高手，没有一个人接下十招就落败，于是大家承认，她的小姐就是当年‘魔厅’厅主的女儿，拥她小姐为新的‘魔厅’厅主。”
　　“竟然有这种事。”
　　“是啊，所以我说这是令人意外震惊的大事，也非找你解决不可，因为‘过天星’已告诉过我：你见过你母亲，这旗令是你交给他的。”
　　“这蒙面女子武功真的高到如此不可思议？”
　　“是呀，婢女武功已令人难于置信，另外一个所谓她的‘小姐’，我想当然更不用谈了。”
　　“看不出这两个女子什么来路？”
　　“看不出也推测不出。”
　　杨毅愤然道：“我倒要看看她们是何方神圣，敢如此猖狂……老前辈，等我见过石姑娘，我就去找她们算这笔账。”
　　杨毅说完，欲往谷内走，“五龙帝君”叫住了他：“等一等……第二件我要跟你谈的就是石姑娘的事。”
　　杨毅止步，讶然，道，
　　“谈石姑娘？她？……。”
　　“我一连找了你几天没找着，后来遇见了那位青楼的女子，她告诉我你与石百合之间的事，她说你可能会到这里来找石姑娘，于是我连夜赶到这里，看见的却了一件不幸的惨事……”
　　杨毅心头一怵，道：“什么不幸的惨事？”
　　“石姑娘遭人毒手了。”
　　“啊?!什么？你……你说什么？”
　　杨毅闻言，有如五雷轰顶，疯狂激动之下，抓住了“五龙帝君”衣襟，几乎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五龙帝君”哀伤说道：“我说石姑娘被人杀死了。”
　　“不，不——”他疯狂嘶喊。
　　“是真的。”
　　“不，你骗我……你骗我……”
　　“杨毅，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杨毅松开了抓“五龙帝君”的手，极度的震撼后，他在乍然之间呆滞了，口里喃喃说：“百合死了……不会的……不会是真的……”
　　“五龙帝君”语带悲痛，说道：“杨毅，当时我到白石谷时，就听到了厮杀之声，随即看见三条人影飞奔出了‘白石谷”，我还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到了谷内石屋前，看见一个姑娘躺身屋前，人已重伤奄奄一息，我急忙着掏出了一颗药让她服下，将她抱进那石屋内想替她疗伤。
　　人我摸过了她全身穴脉后，发现她内腑已被掌力震碎，回生无望，可是，我想问她是不是石百合？知不知道你在哪？所以我再让她服下了一颗丹药，以真元内力为她疗伤，让她延长活命时间，终于，她告诉我，她就是石百合，告诉我你去找“采花医圣”医治容貌，说你会再回来，我再问她刚才那三个人是她的仇人？她说：
　　‘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那他们为何会向你下毒手？’
　　‘为了陈雨青。’……”
　　杨毅脱口接道：“为我？”
　　“是的，她说你走后第五天，就来了三个蒙面人其中一问：
　　‘刚才出谷去的那个面貌奇丑的人是不是陈雨青？’
　　‘是的，怎么？’
　　‘他要上哪儿？’
　　石百合一见三人来意不善，反问道：‘问他去哪儿，你们想干什么？’
　　‘这个妳不必过问，告诉我们陈雨他要去哪儿？’
　　‘你们不说明来意，我就不告诉你们。’
　　‘于是，三个蒙面人一怒之下就跟石姑娘动上了手，对方武功高得出奇，石姑娘不敌，被对方击中一掌，这一掌就是她的致命之伤……’”
　　杨毅哽声叫道：“天啊，凶手是谁？他们为什么残忍下此毒手？为什么啊……”
　　“五龙帝君”也为之怆然泪下，道：“当时，她勉强提笔你留下了一封信，同时，她叫我不必去找你，你一定会回到这儿来找她，……现在你果然等到你……”
　　杨毅已泣不成声，道：“她……她的尸体呢？埋葬了？”
　　“还没有将她埋葬，我还放在室内石桌上。”
　　杨毅未待“五龙帝君”话说完，就疯狂奔入屋内，“五龙帝君”紧跟着杨毅背后追去。
　　杨毅奔入屋内，果然看见了石桌上躺着石百合的尸体。
　　杨毅颤抖着走到石百合身前，注视着这个对他刻骨铭心所爱的女孩，极度的哀恸，使他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
　　花容依旧，倩影如昔……杨毅抚着她的脸……泪眼模糊中，他隐约看见了石百合笑容，耳际回荡着她句句真情挚爱语声……想起爱的承诺、情的誓言，期待美好幸福的人生，如今皆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久久，久久，杨毅终于爆起了一声嘶喊：“百合——”
　　杨毅扑了上去抱着石百合的尸体，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断肠泣血，哇的一声，一口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人也昏厥过去。
　　“五龙帝君”见状大骇，急忙出手点制杨毅的穴脉，然后再给他服了一颗丹药，再行功为他恢复精神。
　　半晌，杨毅终于苏醒过来，他木然、呆滞，他看了看五龙帝君，叫了一声：“老前辈”，忽又记起了死去的石百合，喃喃道：“百合……百合……”
　　杨毅呆滞目光，再度落在石百合的尸体上，“五龙帝君”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杨毅，哭断肠、恸泣血，于事无补，节哀，为石姑娘报仇，让她瞑目九泉，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是的，百合，我要为妳报仇……我要将妳的仇人碎尸万段。”
　　话坚决、脸现杀机，“五龙帝君”为其神情所慑，默然无语。
　　杨毅问道：“老前辈，虽不知仇人身份，但石姑娘身上可有什么特殊伤痕？”
　　“有，背上被内功掌力所击，现出了一记青色掌印。”
　　“青色掌印？是那位武林人物标记？”
　　“这个我就不曾听闻了，不过‘过天星’可能知道。”
　　“‘过天星’老前辈人在哪？”
　　“还被困在‘魔厅”总堂之内
　　“好，我会救出‘过天星’老前辈，问他杀死石姑娘的凶手是谁，”语略顿，想起：“老前辈，你说石姑娘留了信给我？”
　　“五龙帝君”应了一声“是”，从衣怀内取出一封信交给了杨毅，杨毅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石百合留给他的绝笔信。
　　信封上写着：
　　“面交陈雨青亲启
　　石百合敬托。”
　　杨毅撕开了信，信上写着：
　　“杨哥哥：
　　当你看到我的留信时，一定也看过了我的尸体，是的，我死了，也永远离开你了。
　　陈哥哥，相信你已知道我死亡原因，不必引咎自责，更不必为我的的死伤心悲恸，当成是我去远游、去另外一
　　个世外桃园。
　　我希望等你回来——也答应等你回来，我盼望你，我的身心创伤的补偿，虽然我失望了，但黄泉路上，我会永远记得你给我的爱、给我的承诺——相知、相爱、相惜。
　　虽是阴阳两隔，黄泉路远，相信我们不曾分离，你不必为我们所失去的懊悔，也不必为我们未曾得到的失望，相信来生我们会得到补偿。
　　杨哥哥，我是一个不幸的女孩，从小父母双亡，在坎坷的人生路上，除了拥有你的爱，我一无所有，所以乐意为我所爱的人付出，对你、对陆玉芳，毫无保留，包括我的生命。
　　杨哥哥，你是我的挚爱，陆玉芳更像我的至亲，我唯一割舍不下的是她，她是一个善良纯洁的好女孩，她应该得到美好的未来人生，希望你答应我照顾她、爱她、珍惜她，不要让我牺牲清白留下遗恨。
　　别了！
　　我的挚爱，黄泉路上，有你的爱陪伴，我不会孤单，盼望来世有缘，重续今生之愿。
　　祝
　　安好
　　石百合绝笔”
　　杨毅看完了信，已是泪湿衣襟了，信中句句情深，字字血泪，怎不令他痛彻心扉啊？
　　石百合太过仁慈、善良，诚如她所说，为爱，她愿意付出所有——童贞、生命，完美无瑕的个性，却没有完美无瑕的幸福人生。
　　她带走了一生沧桑与不幸的，留给杨毅的却是满满的爱与关怀。
　　杨毅忍不住又泣不成声，痛——撕心裂肺，痛——痛不欲生，五龙帝君睹状，亦为之怆然泪下，劝说道：“杨毅，不要再悲伤了。”
　　“老前辈，我……我不能不啊，她为我……”哽咽，难语。
　　“我了解你的感受与悲恸，因为她是你的挚爱，她为你牺牲，你伤痛势所难免，但要节哀顺变，你目前应该先做的事，是将她埋葬吧。”
　　“埋葬？不——”
　　“不？不埋葬她？”
　　“我不忍，也舍不得。”
　　“入土为安，难道你要让她腐尸荒野？”
　　杨毅喃喃道：“是的……入土为安……让她安静地睡，安静地走……”
　　杨毅喃喃自语中，抱起了石百合的尸体，走向屋外……
　　雪飘、枯树，景物萧瑟。
　　白石谷中的山丘，多了一座新坟，坟碑上写着：
　　“故石百合之墓
　　别时两依依，但求早日聚，
　　再见惊断魂，此情何处寄。”
　　在石百合名字的旁边，多了这一行断肠词，它显示了杨毅对石百合的爱与思念。
　　杨毅与“五龙帝君”哀立在石百合的坟前。
　　当初，杨毅与她临别依依，情深相系，想不到一别竟成永诀，真是人海沧桑，生死无常。
　　杨毅吊念着：“百合，妳给我的爱与牺牲，我刻骨铭心，也会如妳所咐照顾陆玉芳，爱她、珍惜她、给她幸福，妳安心吧。”
　　“五龙帝君”也含泪吊唁。
　　没有夜色茫茫，白石谷中，笼罩在风雪中，飘飞的雪花，像上天为石百合哭泣的泪水……
　　夜尽，天明，风雪也停了。
　　“五龙帝君”说道：“杨毅，我们走吧，以后再来看她。”
　　杨毅拭泪，点了点头，两个人带着沉重的心情与脚步，离开了石百合的坟前，走出了“白石谷。”
　　出了白石谷，“五龙帝君”问道：“你想先去哪儿？”
　　“‘魔厅’。”
　　“找‘过天星’？”
　　“是的，也要看看那两个蒙面蓝衣女子是何方神圣。”
　　“也对，我就陪你走一趟。”
　　于是两个人取道奔往“断魂峡”……
　　杨毅现在先要做的是查探石百合的仇人替她报仇，他不能让石百合含冤九泉，死不瞑目。
　　第二日——
　　杨毅与“五龙帝君”已到了“断魂峡”外，“五龙帝君”问道：“我们是明访或暗闯？”
　　“明访。”
　　“好，走吧。”
　　杨毅当先朝着长长的峡谷，飞身奔入，蓦然——
　　一声喝问声：“来者何人？”
　　杨毅与“五龙帝君”双双止步，但见一个黄衣老人，手扶铁拐，背后跟着十数个老人，挡住去路，含笑问：“二位何方朋友？莅临本厅，不知有何见教？”
　　杨毅冷声道：“我要见你们厅主。”
　　“请问二位如何称呼，以便禀告本厅厅主。”
　　“告诉她我叫陈雨青……”
　　黄衣老人闻言，意外、色变，道：“原来是陈大侠，恕老夫有眼无珠……”
　　“客套话少说，快去通报。”
　　“不必了。”
　　“不必？为什么？”
　　“本厅厅主数日之前，已下令不准陈大侠进入本厅总堂。”
　　“什么？”杨毅脸色乍变，怒道：“你说什么？”
　　“老夫据实相告，尚请见谅。”
　　杨毅阴冷傲笑了一声，道：“你知道厅主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这个老夫不知。”
　　“假如我非进去不可呢？”
　　黄衣老人骇然色变，道：“老夫武功或许不是陈大侠之敌，但职责所在，恕难放行。”
　　杨毅脸上杀机骤现，道：“你要找死就别怪我手狠。”
　　杨毅趋步朝黄衣老人逼去，黄衣老人举起拐杖，蓄势以待。
　　“五龙帝君”紧随杨毅背后，亦准备出手。
　　十数个门下徒众，一字排开，虎视眈眈挡住了去路，倏然，杨毅一声大喝，身影弹起，一掌击向黄衣老人。
　　黄衣老人也在杨毅一掌攻出之际，铁拐一抡，横腰拦扫杨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