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怒月阴

 

2024-08-05 16:24:2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雪坐在桌边，他与花在喝酒。
　　花在笑，四个人中他最年长，他看着雪与月，像看着自己的弟妹，他的眼里都是笑意。
　　雪问：“风兄现在哪里？他还在宁国府么？”
　　花笑笑，说道：“我也知道，他在宁国府。许多人传说，说风兄破了赤眉鹰王的大阵，好生得意。我也不知他现在哪里。”
　　雪看看月，他很想见风，他已经许多日子没见到风了。
　　天很晚了，花说：“你去歇息好了。”他很关心月，三个人都比月年长，他们都很关心她。
　　月走了，只剩下花与雪。
　　两人联榻而眠。
　　雪仍有谈兴，但花只是支吾着，看来花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多说。
　　两人入睡。
　　夜已深，更已残。
　　雪睡得很熟，有了轻轻鼾声。
　　花起来了，他慢慢走到雪的头前，在昏黑月光下看雪。雪的脸色很平静，像似睡得很甜，没有梦。
　　花提起了右手。
　　如果有人能看见花，就会看到此时的花右手虬筋暴突，一只右手用足了力气。如果这一只手抓向雪的头颅，雪就会被一击而毙。
　　雪的脸色仍然平静。他在梦里决不会想到有人要杀他，要杀的人是亲如兄弟的花。
　　花凝神聚力，要一击而中。
　　这时，月在门外说话了：“花兄，你要做什么？”
　　门轻轻推开，月手里端着灯来到了花面前。
　　花忙掩饰：“月，你看雪睡觉，真个是睡得香甜。”
　　月抿嘴一笑，说道：“花兄不睡，只是想看他睡觉的模样么？”
　　花大笑，又忙轻声，说道：“别惊了他。”
　　月悄悄走了，花又躺下，他的眼睛仍然很亮，他还在等待时机。
　　天快亮了。一切做恶的人都喜欢这个时辰，在这时做恶，别人最不容易发觉。
　　花又起来了，他走到雪面前，雪的脸仍很平静，轻轻吐气，没了鼾声。
　　花又凝神聚力，想杀死雪！
　　他正要出手，雪突然吐气开声：“天亮何其早，碌碌往日多。人生不忙碌，岁月总蹉跎。”
　　花站在那里，竟是呆住了。
　　雪已经坐了起来。
　　他没了机会。
　　三人三骑，直奔宁国府而去。
　　他们要去找风，聚在一起，天下无敌。
　　三个人到了一片森林。
　　月说：“歇歇好不好？太累了。”
　　雪笑了，说道：“三人行，就听你的了。”
　　花不吱声，只是跳下马来，把缰绳丢在马鞍上，坐在一边。
　　他觉得有点儿不妙，看见雪与月都从马鞍上拿下来兵器，雪手里握着长剑，月手里卷着一条长绸。
　　两人不说一句话，只是慢慢逼近了花。
　　花很惊恐，他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月微微一笑，问：“花在哪里？”
　　花大声笑着，说道：“你有什么毛病，我明明在你眼前，你还问我在哪里？”
　　雪沉声问：“你两次想杀我，你绝不是花。”
　　两人逼近，长绸在手，长剑在手。这个花有些害怕了，腿哆嗦着，向后直退。
　　雪慢慢说：“你不说出花在哪里，我就宰了你！”
　　长剑出鞘，在林子中闪光。月在他身后站着，他无处可逃。
　　这个花低下了头，他说：“我说……”
　　雪和月看准这个人，这人是赤眉鹰王的手下，他拿着花的金龙令，想来害雪月二人。可惜他错了，他错得很厉害。
　　他不知道，四人已经是一个人了，他们知道别人，像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有什么脾气，有什么禀性，要想靠近他们，装做花，只能是送死。
　　雪和月一进店，就看出这个花是假的。
　　雪说道：“花在哪里？”
　　那人眼珠在转，他想告诉两人实话，又不愿意。如果对两人说了实话，他的命就会没了。他何不骗两人一次，把他们带到鹰王山庄去？
　　这人说道：“花在鹰王山庄，被鹰王丢在井里。”
　　雪在沉思，他想：凭花的本事，决不会轻易便死，只是被丢在井里，怕性命不保。若不早去救他，花会饿死在井里。
　　月冷冷道：“你说的是实话？”
　　那人连连点头。
　　雪问：“你是什么鹰？”那人嗒然若丧，轻声说道：“我是秃鹫。”
　　雪与月在沉思他们不知道如何去鹰王山庄，看来去宁国府是不行了，他们日夜兼程赶去鹰王山庄，去救花。
　　那人看着雪在背过身去，又看到月在沉思，以为时机极好，就大声一吼，冲向月，用他一只鹰爪直扑向月！
　　这一爪直欲摧脑裂骨！
　　月微微抬起头来，她轻轻一叹。手只是略略一抖，长绸飘出，直系那人咽喉。
　　那人只觉得脖子越来越紧，人也气喘不及，瞪着双眼，直盯盯瞅着月，说道：“你们……早晚……也是一死……”
　　雪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来，看着月，好久才说了一句：“但愿……”
　　月也知道雪的心里话，但愿花还活着。
　　老人抓过了蛇，把蛇放在花的手心，说道：“我告诉你，可别弄坏了我的大坏、小坏，这两条蛇，可是我的命根儿。你小心些好了。”
　　花知道自己身中奇毒，就靠这两条蛇解毒，也不敢乱动，只是眼盯盯看着这两条蛇。老人笑道：“大坏、小坏一齐坏，也不如那个混蛋坏。”
　　老人一唠叨，那两条蛇便在花手上蠕蠕而动，蛇信直吐，把蛇毒都咬在花的手指尖上。顿时花觉得如万箭穿心，十分难受。
　　花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井里也算一个天下，也知有天黑、天明。到了明日，花渐渐醒来，他看着老人，觉得浑身发热，身子瘫软。他声音微弱，问道：“我是不是死了？”
　　老人笑道：“你死了，又活了。”说罢大笑。
　　花饿得没了气力，他对老人道：“若再是没有什么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老人说道；“这里有蛇，你吃不吃？”
　　花看着蛇不敢动，老人又撕扯了一条蛇，把这蛇递给花。
　　花不想吃，他觉得这一条蛇在手里滑滑腻腻，他觉得有些恶心，就不想吃它。老人叹道：“你要饿死也不吃这蛇，老天就白白给你这一条蛇，你要吃了它，你就能活下去，你吃不吃？”
　　花摇头，老人叹道：“白痴白痴，一个白痴，还想报仇，真是作梦了。”
　　花把这一条蛇握了好久，他已经能觉得出这条蛇变得干了，再也没了滑腻。他试着把蛇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竟不觉得滋味坏，喉咙里像伸出一支手，把这条蛇直抓入肚子里去了。
　　老人拍手大笑，说道：“好，好，你也能生吃这蛇了。看来你这人要做鹰还行，比那个混蛋强。”
　　老人的眼睛发亮，在这井里像是两盏灯，幽幽发亮。老人问：“小子，你愿不愿意出去？”
　　花当然乐意。
　　老人说道：“我叫你出去，你就能出去。只是你出去了，得帮我做一件事。”
　　花答应老人，他不知老人要做什么，只是答应他。
　　原来这老人原是鹰王山庄的主人，他的徒弟是那个赤眉鹰王笑亭，笑亭最受老人信任。他趁老人不备，给老人下毒，把老人丢在井里，那个笑亭做了赤眉鹰王。老人双目炯炯，看着花，问道：“你能帮我么？”
　　花问：“前辈要做什么，我做就是。”
　　老人道：“我有女儿，名叫小婕。许是做了这混蛋的老婆。你要见了她，问她和这混蛋好不好？”
　　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老人道：“小婕要说，她要和这混蛋好，这些事儿……就算了。我也饶了他。他若对小婕不好，你就告诉她，是那混蛋把我推进了井里，在这里一呆六年。你问她知道不知道？”
　　花点头。
　　只是这井颇深，这花怎么能出得去？
　　老人笑道：“你身上‘鹰呕’之毒已解，你出去也无碍了。”
　　老人身子一挪，身后露出一个洞来。
　　老人用六年功夫挖了一个洞，这洞从鹰王山庄后坡出去，从那里可以走出鹰王山庄。
　　花说道：“前辈，不如你同我一起出去，你去找那个赤眉鹰王，也可找他报仇。”
　　老人惨然一笑，说道：“我不知小婕还是不是想着我，他若是和那个混蛋活得好好的，我何必去找他？”
　　花慢慢爬，他不知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过了好长时间，他已经爬了很远的路了。他很惊异，老人竟能挖出这么长的一条洞，这洞挖来要多少功夫？
　　花终于爬到洞口。他刚想推开洞口那一块石头，就听得有人说话，他不动了。
　　说话的人近在咫尺。
　　“我跟你说过，你做不了这事儿的主。”
　　这是一个女人说话，这女人说话的声音冷冷冰冰。
　　男人怒道：“我怎么做不了主？我是你的丈夫，我说了就算。我是赤眉鹰王。”
　　女人的声音带笑，笑声里满是讥讽：“是么？我总忘了你是鹰王，一直以为你是阿斗。你可不是当初那模样了，如今下人上千，好手云集，你是鹰王了，是不是？”
　　男人怒道：“你是不是要威胁我？”
　　女人笑了，一听这笑声便知道，这是一个很媚的女人。这女人的笑声能让男人想入非非，让男人身上汩血，能让男人忘了世上的一切，甘心做女人的奴才。
　　女人在劝抚男人：“好了，好了，你是鹰王，你是我的鹰王，这总行了吧？”
　　又是男人女人的亲热声。
　　花在等待，他只能等那男女走开，他才能从洞里走出来。他等得太久了，那男女只知道在那里一心寻乐，根本不想着这里会有别人。
　　花从洞里走出，鹰王山庄的后山很静，静得没一点儿声音。
　　他坐在地上，口观心，心正气，气游三十六重楼，气息巡行了一周，觉得又浑身是劲儿，他要去找那个小婕，找那个鹰王的女儿小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