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湖聚会

 

2024-08-05 16:54:5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太湖湖水，一碧万顷。
　　在太湖中有一个湖心庄。湖心庄庄主叫水里蛟，水里蛟在江湖上并不很有名。但江湖人都知道太湖的湖心庄，这里是天下的一处聚宝之地。
　　每年秋月十五，月亮圆圆地挂在中天，这里就聚满了江湖之人，他们能拿出世上寻得到的各种奇珍异宝在这里交换。这些奇珍异宝都很名贵，价值连城。
　　只是这交易很秘密，总是悄悄进行，只有江湖中人前来，买者卖者双方大都不愿抛头露面，或是易容而至，或是托人来办，总想不留下痕迹，也怕人知晓宝物来踪去处。
　　正是秋月，正是十五。
　　太湖远远过来一只小船，这是一只舴艋轻舟，小船只载得两人，箭一般飞向湖心庄去。
　　小船靠了岸，从船上下来一个女人，这女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她笑意盈盈，上了岸，直向湖心庄走去。
　　湖心庄不大，只有四五十栋房屋，房房毗连，连接成势，庄前有许多闲汉坐在林中树下，有的喝酒，有的闲聊。
　　女孩儿慢慢走过去。
　　一个人拦住她，当头一问：“来干什么？”
　　女孩儿笑眯眯说道：“我有银子买太湖。”
　　那人点点头，便让女人进去了。
　　房子虽少，但中间也有一个大厅，大厅都是竹制，窗子也是竹编，墙上挂些字画，桌椅尽是竹藤。
　　大厅里已经坐了十一个人。
　　加上后来的这女孩儿，一共是十二个人。
　　十二人，便是这太湖之聚的人数。
　　十二个人都很有耐心，都坐在大厅四边，不看别人，只是饮茶，或闭目养神。
　　这里只有十二张椅子，只有十二张小小的方桌，十二个人从四周面向中间，对面而视。
　　主人没来。
　　走出了一个主人，这人正是太湖湖心庄的水里蛟。
　　水里蛟是一个汉子，一个短粗剽悍的精明人，他向四周作了一揖，大声道：“太湖之会，仰仗各位了。”
　　十二个人都事先同水里蛟打过招呼，十二个人都曾向水里蛟交纳过一千两银子。他们手里有什么，水里蛟十分明白。
　　他们想买什么，水里蛟就不知道了。
　　水里蛟站在正中，说道：“不知哪一位先出手？”
　　就见女孩儿对面那个一身破衣褴衫的老者站起来，说道：“我有十斛明珠，不知有没有人想要？”
　　老者一挥手，身后的人就把一斛明珠抬来，放在大厅正中。老者手里握着一把明珠，向外一抛。
　　十一个人都伸出手去，人人手法各异，都接住这一粒明珠。看它成色，又大又圆润，果然好珠。
　　太湖明珠，不同凡响。
　　有人出价买了这十斛明珠。
　　水里蛟看着这女孩儿，问道：“姑娘可不可以先出手？”
　　女孩儿笑吟吟，站起来说道：“我有一轮明月，要卖与识家。”
　　众人惊讶，月在中天，至夜方现，怎能出手卖与人？
　　女孩儿挥手，那庄内之人一个个都去放下竹窗，屋内顿时变暗。
　　女孩儿竟拿出一条长绸，把它轻轻放在厅上，长绸拂开，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一块玉石，一块圆如满月的玉石，它有女人胸乳般大小，晶莹圆润，长绸一去，顿现玉石，厅堂之内，熠熠有光，照得满室皆亮。让人恍惚间以为是月亮陨落，直落在厅堂之内。
　　众人惊为奇宝。
　　女孩儿在笑，她说道：“不知有谁喜欢明月，可以把它购去，从此便可夜夜伴月，夜夜邀月了。”
　　众人不语，都分外惊讶，不知道这女孩儿是何路数，她如何能拿得这等重宝？
　　那老者冷冷道：“如是我记得不错，此宝是江湖人人熟知的‘月轮玉’，是江南武林世家江门的镇门之宝。江老爷子的脾气人人皆知，他就是宁死，也不会出卖这一件宝物的。
　　女孩儿乐了，她大声笑道：“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从江南买来的，听得人说太湖这一聚尽是龙虎之会，就也来凑凑热闹。”
　　十一个人都摇头，这岂是凑热闹之事？江南江门的宝物谁敢买去？只要是江湖之人便皆知道，江南江门不好惹，弄不好买不到这宝物，还惹一身腥，岂不是大大失算？
　　没人吱声，众人看着那“月轮玉”，都心中赞叹，但一想到江门，竟是没人敢出声买它！
　　有一个人应声了，他把头上的斗笠一掀，大声道：“既是没人买，我买它如何？”
　　众人一看这应声之人，顿时都是大吃一惊。
　　他们都是江湖人，他们自然会知道江湖上的有名人物，他们太认得这应声愿买“月轮玉”的公子了，他们惊讶已极，有的甚至站立起来，他们认得，这应声的公子正是江南江门的公子江允。
　　江南江门的“月轮玉”在太湖上有人出卖，愿买它的竟是江南江门的公子？这件事怪也不怪？
　　那女孩儿竟不以为怪，她嘻嘻笑道：“江公子，不是我驳你的面子，我看这块玉你就别打它的主意了，好不好？”
　　那江门公子江允少年侠客，春风得意，正是盛气凌人时，此时一听得这女孩儿说话，突地没了精神，他低头道：“姑娘出卖此玉，没人敢买的。”
　　女孩儿乐了，她一笑，浅浅梨窝便淡淡一出，十分惹人爱怜，她轻轻道：“我愿意卖，终有人愿意买。我卖得出卖不出，也同江南江门无关，公子何必操心？”
　　江允道：“我愿以一百万两银子买回此玉。”
　　女孩儿笑了，她笑得很天真，也很可爱：“我告诉你，别人买还可，你买不行。”
　　那个老者半睁半闭着他的眼睛，此时突地插话，问道：“月姑娘，恕我冒昧，不知道你从何得此宝玉？”
　　她淡淡一笑，说道：“这还用说么？”
　　那江门公子显是不自在起来，他当然不愿意让月说出此事。但月看着他，那神色分明是有些揶揄。
　　月说道：“我这块玉，是从江门的江老爷子手里拿到的，你们有谁不相信，可以问一问这位江门大公子。”
　　老者问江允：“不知道月姑娘有没有权出卖江门的这一块稀世之宝？”
　　江允被这一问逼住，他盯着月，月的神情很是冷淡，江允只好叹一口气，说道：“当然有。”
　　老者再问一句：“既是江公子如此说，如果江湖上有人买了这一块玉，江门定然不能与那买者为难了？”
　　江允说得很难，但他必须说出这一句：“不错。”
　　众人都面露惊讶，他们知道这一块玉是江门之宝，也知道这一块玉真的到了月的手里。月是天下少见的江湖豪杰，她怎么能从江老爷子手里拿到这一块玉，这真是一个谜，一个难解之谜。
　　老者说道：“我愿出一百一十万。”
　　满座皆惊。
　　这老者显是不惧那江门，他一经问得明白，就敢以一百一十万两的大价去买这一块玉。
　　江允冷冷一笑，说道：“既是笑笑翁想出价买，我江门只好奉陪了，我出一百一十五万两。”
　　看来，江门不知怎么竟把他的传家之宝失却，落到了月的手里，如今他们是志在必得，不管花多少银子，他们也得拿回那件“月轮玉”。
　　众人看得兴趣盎然，要知道在这珠宝之市上，最让人动心的就是有人争价，两人争一件珠宝，双方又都不愿意放弃，便有好戏可看了。
　　江允说道：“笑翁，我看你还是放弃，让我把江门重宝带回去，异日必感盛情。”
　　众人一听，觉得江允说话，也是实情，他能向笑笑翁说出此话，就是要对人家对他留情。一般到了此步，笑笑翁自该是一笑置之，即使对那件珠宝再是垂涎，也只好放弃了。
　　但笑笑翁笑道：“请江公子能体谅老朽的苦衷，让老朽一回，足感盛情。”
　　江允的脸色很不好看了，他瞪眼看着笑笑翁，他的眼睛里有杀气。
　　众人都知道不妙，如果你得罪了江南武林世家江门，你的日子决不会很好过。
　　江允道：“笑翁不愿放弃么？”
　　老者笑笑：“正是。”
　　江允道：“那在下也不愿意放弃，不知道笑翁意下如何？”
　　老者笑笑，说道：“那简单至极，只要我与笑翁把银子放下，谁放下的银子多，此物便归谁便了。”
　　老者大声一笑，振衣而起：“好，果然爽快！”
　　两人站在大厅中间，笑笑翁先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看去是湖南中路的最大银号福玉成的银票，票面共是二百万两。
　　江允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也是同一家字号，共是三十万两。
　　笑笑翁看着江允，问道：“没有了？”
　　江允说道：“二百三十万两，已经比笑翁多了三十万，还要什么？”
　　笑笑翁一笑说道：“是么？”
　　他伸手入怀，竟慢慢从他怀里掏出一串珠串，这珠串的珠子竟有鹅卵大小。
　　众人都喝一声彩，这一串珠子也值得上百万两银子。
　　笑笑翁把这一串珠子放在桌上，他对江允说道：“我看江公子还是不要与老朽争了，这一串珠子放上，就不知道江公子肯不肯让我？”
　　江允盯着笑笑翁看，他像是奇怪，像笑笑翁这样的人怎么会用三百多万两银子买这块玉？
　　笑笑翁乐一乐，大声道：“江公子，这一块玉就归我了。”
　　江允显然没什么办法了，他盯着那块玉。这玉本来是他江南江门的，但它没了，落在了月的手里。月在太湖出现，就是为了卖这块玉。笑笑翁居然肯用三百万两的银价买下此玉。
　　月说：“好，既是江公子肯让，此玉就归笑笑翁了。”
　　月去拿银票，她的手伸出去了，那姿势曼妙，像是她要抓的不是银票，而是一柄扇子。
　　“住手！”
　　有人一声喝道。
　　喝问的是一个白面书生，这人在江湖上很有名，是这十二个人中唯一一个人人都认得他的人，他叫伤情书生。
　　没人知道他姓什么，住在哪里，只知道他一向人如飘萍，来去无踪。
　　笑笑翁见是伤情书生喝他，不由一颤，笑问：“书生有话要说么？”
　　伤情书生站了起来，走到水里蛟面前，冷冷地问：“这十一个人都想出手什么？”
　　这一问，便犯了大忌，要知道这太湖之会从来都是由湖心庄主持，人人身怀异宝来此，别人不问，自已心知。
　　伤情书生想做什么？
　　水里蛟瞪圆了双眼，看着伤情书生，说道：“他们都带些什么，我自是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伤情书生冷森森道：“你不想说？”
　　水里蛟点头。
　　伤情书生大声说道：“好，那也好。”这几个字刚刚说完，伤情书生的手一动，便有一只小剑从袖口飞出，直刺在水里蛟胸前。
　　水里蛟兀自直立，双目怒睁，大声道：“你……敢杀我？”
　　水里蛟倒在地上。
　　十一个人都很震惊。他们没料到在太湖湖心庄竟然有这种剧变。
　　伤情书生从水里蛟胸前拨出短剑，冷冷说道：“把你们带来的东西留下，留你们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