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卡紧咽喉

 

2024-08-05 15:25:5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狼主在梦里总梦见答罕，答罕对他摇头，说他荒淫，他一惊便醒。在梦里，他看到答罕带兵追他，他只能逃到一座大山上，山上树很密，看不到山脉下有什么，他向下滚，滚入一条溪流，水很急，他滚到山坡上，方才看到，这一条横断山坡上有无数的野熊，那黑熊都趴卧在坡上，或是在水里游动。他心知坏了，如果滚到那黑熊嘴边，还不成了熊吻？但他冲过几只黑熊身旁，黑熊只顾饮水，对他无动于衷。他从溪水中爬出，在岸上逃。忽地看到那些黑熊都变成了蒙古大军，他啊一声叫出声来。
　　身旁的妃子荷生醒了，她摇动狼主，叫道：“狼主，你醒醒！”
　　狼主一醒来，看到灯下的荷生脸上有血，不由得大惧，叫道：“血，血！我流血了，我流血了！”
　　荷生也吓得不轻，急忙看他身上，哪里有血？她问道：“狼主，哪里有血？”
　　狼主叫道：“我被黑熊咬死了，我被黑熊咬死了！”
　　荷生不知哪里来的黑熊。一猜他定是在梦中，就摇动他道：“狼主，你做梦了，你做了一个恶梦！”
　　狼主再看，才明白，原来荷生额头上的血，是他夜里与她淫乐时弄的。原来那荷生不比珠珠，一旦与她交媾，便有些弱质，气喘吁吁，力不能胜。偏在身上出许多汗，还有些流血。血在流。她的血很淡，一抹在额头上，像是一道淡色。他就一边快乐，一边对她威胁，说要拿她的血来洗身子。荷生笑微微，声音很弱：“我不怕。你弄死我了，你快乐，我也快乐。”
　　狼主看她，真是比珠珠更好，那一个女人哪里有她这般深情。他柔柔地说些暖话，对她说不再做爱了。她扯住了他，说道：“你快乐不快乐？”
　　他说：“我快乐，但你身体不行。”
　　她说道：“什么行不行？你要在我活着时，对我好，你天天与我欢乐，以后我死了，你再与哪一个妃子快乐，你总想我，那比什么都强。”
　　妃子为他着衣，摸着他的身体，说道：“你瘦了，再不要那么贪了。”
　　他看着她，说道：“不知为何，我一看到你的瘦骨嶙峋的身体，便大增欲望，哪里肯停？我身子尚可，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苦了你。不如我明日再着一妃子来，你看着我与他淫乐，只要你身子好些，我便与你快乐。”
　　荷生说道：“你与她快乐，我会气死的，那样我身子便不会好了。”
　　狼主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他说道：“我要人弄--些参汤来你喝，你好好保养，全当是为我。”
　　两人再握一会儿，狼主才去殿上议事。
　　忽儿毕带着十位首领来京都，朝拜大宋皇帝，这是大事，宫中张灯结彩，像过节日。待得忽儿毕与九首领到了殿上，行揖让礼。孝宗皇帝请他们坐，再一一问询蒙古事，孝宗皇帝说道：“听说大汗有心帮我伐金，此行前来，不知有何打算？”
　　忽儿毕说道：“如果大宋皇帝有心，我们便结盟，从此蒙古一心助大宋伐金。金如灭了，我与大宋都得好处。”
　　娄寅亮奏道：“圣上，金可伐，但不可灭。”
　　孝宗皇帝有些惊讶，说道：“为什么？”
　　娄寅亮说道：“如果灭了金，那样北方的蒙古会轻视我大宋，怕再蹈金人复辙。”
　　忽儿毕大笑，扬头说道：“娄大人不必焦虑，我蒙古人自有信用，说话说了算，说与大宋联盟，怎么会再犯大宋？如是两国联盟，我们边境，当再无事端。”
　　娄寅亮要再说，孝宗皇帝怕扫了忽儿毕的兴，说道：“娄爱卿不必再奏，我已知道了。”
　　孝宗皇帝对娄寅亮不满，已见端倪，忽儿毕忽地回头，听得赫叶雅耳语，再说道：“娄大人是圣上师父，说话或有道理，圣上如觉得蒙古人无信，就不必与我联盟。”
　　孝宗皇帝正欲做大事，他怎么能听信娄寅亮的？他大声道：“大汗不必在意，娄丞相也是为大宋着想。”
　　议过了事，娄寅亮跟着孝宗皇帝到了后宫，孝宗皇帝不悦、娄寅亮跪禀道：“圣上，金可伐，不可灭啊。”
　　孝宗皇帝说道：“你说，你说，没有人时，你可以说一个够。”
　　娄寅亮看圣上不悦，忙跪禀道：“不对啊，圣上，如果金人势旺，我们必得像帮上皇那样，派人去联蒙古攻金，以弱金人势力。但金邦答罕已死，无大作为。怎么能再助蒙古攻他？如果蒙古强大了，能联成一气，我们大宋江山，便是危殆了。依我看，他们来此有一个目的。就是扶立他们的大汗，就是那个忽儿毕。我们不能与他联盟，只是巧言与他们周旋。如果他们出兵攻金，我们不能出兵。”
　　孝宗大怒，说道：“忘了太上皇赐我的血旗了吗？”
　　娄寅亮跪泣道：“臣当然记得，只是如今局势更易，蒙古如势大，我们大宋危殆在即。”
　　孝宗皇帝说道：“当初我与你在一起时，你何等激昂，说起秦桧卖国求荣，何等气愤？如今到了讨伐金人，报我国仇的时候了，你还畏畏葸葸，真令朕失望！”
　　娄寅亮说道：“圣上，当初我们是站在一旁讥议朝政，说多说少都没关系。但如今不是了，圣上当朝，每一决策，如是失误，便不可收拾。还望圣上三思！”
　　孝宗说道：“你不必再说了，我要战，派岳雷去伐金人，不杀了那个狼主，我誓不罢休！”
　　娄寅亮一叹，知不可再劝，他跪地说道：“圣上，我已迟钝。请归田里。”
　　孝宗皇帝更气，心道：你当我离了你就做不成皇帝了？你做我的老师已久，我也盼着更见一个新面目，你走好了。他一叹，说道：“既是娄丞相要走，那就走好了。我免你丞相职务，离京归田，不必朝参。”
　　娄寅亮走出来了，京报早就写就，连外间的忽儿毕等人也知道娄寅亮不赞成攻金罢相。忽儿毕远远看到娄寅亮来了，大声笑道：“娄大人，你多说无益，看来圣意已决，你们大宋还是有血性子的人啊。”
　　。娄寅亮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心内憋气，笑道：“忽儿毕大汗只缺一阵东风，便可直上青云了。”
　　忽儿毕说道：“我缺什么东风？”
　　娄寅亮道：“你缺一顶蒙古大汗的帽子。”
　　忽儿毕不吱声了，他知道娄寅亮目光如炬。
　　当娄寅亮到了家时，朝中的邸报也出了街，有人叫道：
　　“奸相，奸相！”
　　有许多人打他家的大门，娄寅亮心叹，这与当年秦桧家何其相似？怕后来的莫其奇也受过这种羞辱。如今竟轮到他娄寅亮了。
　　看来，你只要主战，就是输了一国，皇上沦为人奴，也不算是过失。但你要主和，那就是卖国求荣了。
　　他蓦地想到了秦桧，他摇头道：我与秦桧有什么相同处？我与他不同，他是奸臣，我是良臣啊。
　　孝宗皇帝宴请忽儿毕，忽儿毕说道：“请大宋皇帝与我联盟，写在金册上，以示修好之意。”
　　孝宗皇帝大悦，说道：“好啊，那样我们两国便可以世世代代修好下去，待得灭了金邦，我们平分他的疆土。”
　　忽儿毕大喜道：“好，我饮三杯，以贺成功！”
　　孝宗皇帝不善饮，但看忽儿毕连饮三杯，他也就喝下三杯，说道：“好，好！”
　　孝宗皇帝有些醉了，他哼一声道：“娄丞相看我决事，有些不快，我罢了他的相，要他归田去了，省得他在朕的耳旁聒噪。”
　　忽儿毕大笑，说道：“从前金人有一个答罕，他有智计，但他挟主自重，最终被金主杀掉。但杀了他，还得留下他的面子，说是他自尽的。可那情形如何，谁心内不明镜一般？娄丞相是圣上师，怕皇上不舍得处置他吧？”
　　孝宗皇帝大声道：“谁挡我灭金，我便杀他。”
　　他气冲冲，此时已真的醉了。
　　忽儿毕说道：“莫如我们今天就写下诏书，以示大庆？”
　　孝宗皇帝一犹豫，赫叶雅看着他，说道：“要能圣上还要与群臣议一议，大汗何必着急？大宋的事儿看来不像我们蒙古，大汗一人便说了算。”
　　孝宗皇帝看看她，对她不满，心恨女人生事，多嘴，但她不是自己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我说得就算，我叫人来写诏。”
　　他叫道：“来人！”
　　来了司礼卿，他说道：“不是你，要我的秉笔太监来，要他写诏。”
　　忽儿毕大笑，说道：“李太白醉写诏书吓蛮夷，圣上醉写诏书灭金邦，一定也同样也传为千古佳话！”
　　孝宗皇帝听得大悦。便叫来了秉笔太监，写了一诏，意与蒙古大汗忽儿毕一盟。共同出兵灭金，雪我耻仇。
　　娄寅亮夜里醒来了，他看着帐帷。夫人看他不睡，问道：“大人为什么不睡？莫非还在惦念那个丞相官位么？”
　　娄寅亮说道：“我倏忽醒来，心想当年秦桧与莫其奇，他们做相，怕也与我一样心情，时时事事都得一顾，被人骂，总也做不好。人骂奸相时，我好生委屈”
　　夫人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你没杀好人。”
　　娄寅亮叹道：“怎么不杀好人？我蒙唐逸救几次，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帮圣上杀他，我做下的恶事，也不算少。”
　　夫人正色道：“莫其奇助秦桧杀岳飞，这就是千秋大罪、就是他最后再增民户九十万，也是有罪。唐逸不能与岳飞比，他只是一个草莽，有什么要紧？大人何必多虑？”
　　娄寅亮说道：“莫其奇教我的法子，我一用，真个好用。我离了朝，早晚圣上还会召我回来，那时夫人就要天天提醒我，要谨慎谦恭。”
　　夫人说道：“好，好，你睡吧，我抱着你。”
　　夫人抱着娄寅亮睡。忽地想到，要不要再替他娶一个妾？那样他会忘了一切的。到了乡下，替他娶一个妾，那时要能再添一个孩子就更好了，家里便不至于那么清冷。
　　孝宗皇帝与三个妃子睡在一起，他总是让一个妃子抱着他的脚睡，一个妃子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妃子压在他胸前，这样他才睡得踏实。
　　三个妃子都咯咯笑他：“你当太子时，可没那么威风啊，那时你怎么睡得着？”
　　孝宗皇帝大笑：“此一时彼一时啊。”
　　一个妃子说道：“此时乐，彼时乐？”
　　孝宗大喜，说道：“你真有趣，我早晚赏你。只是你压着我，早晚小心龙颜大怒，你没好处！”
　　那妃子嘴乖巧，她说道：“圣上啊，龙在深渊，养精蓄锐，只盼腾跃，一鸣惊人！”
　　孝宗皇帝知她是一个知书的人，大喜道：“你知晓那么多的典故，是我的好妃子。明日不必着你压着我的胸，只要你搂着我的脖子。”
　　要知道，在三个妃子里，只有那个搂着脖子的妃子最是得宠。那个妃子不愿意，但也不敢说话。忽地孝宗皇帝道：娄寅亮为什么要走？他真的走了，我拿谁来做丞相？想来想去，有许多不妥。他再说道：“我罢了娄寅亮的相，心里有些不安。”
　　那妃子说道：“你罢了我的搂脖子的地位，你也心不安吧？”
　　孝宗大笑。说道：“这算什么？”
　　那妃子嘟着嘴，说道：“你罢他的相，那也不算什么，难道你罢不得他的相吗？当初高宗皇帝就罢了秦桧的相，秦桧也没敢声张。他要听话，学得乖巧，那相位不还是他的？”
　　孝宗皇帝心里阴霾，一扫而光，大声道：“你说得对，他要真个乖巧，相位还是他的。”
　　岳雷出兵了，这一天同时也是忽儿毕出兵的日子。
　　大军从校兵场出发，孝宗拿出一面旗来，对着岳雷说道：“岳爱卿接旗！”
　　岳雷一接过这旗来，顿时满面是泪，他知道这旗的来历，他哭道：“圣上有心，臣子有血，我一定把这面旗插上黄龙府，让金人灭国！”
　　孝宗也哽咽：“岳爱卿，当年父皇将此旗赐与你父，着他扫荡金人，金人听你父兵来，闻风丧胆。如今你带兵，一定如岳元帅一般，灭了他金国，雪我耻辱！”
　　大军齐吼：“灭了金国，雪我耻辱！”
　　娄寅亮在远处，看着岳雷出兵，他叹气说道：“如果真的灭了金，蒙古必亡大宋！只是有谁能有如此远见，知晓来日？”
　　他想想，如是答罕在世，大宋还灭不了金。如是秦桧在世，他一定会上奏。秦桧的表章与劝谕的才华人所不及。
　　忽地他想到了上皇，说道：“对了，我何不去宫中看看上皇。向上皇辞行？”
　　夫人说道：“大人，你好好想一想，你向上皇辞行，皇上知道了，一定会怪你的，不如不去。”
　　娄寅亮说道：“为臣子的，做事总是畏畏葸葸，能成什么大事？我要去，车去紫阳宫。”
　　高宗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湖里的鱼，鱼太多了，一扔下鱼钩，就有十几条鱼抢食。他一钓一条鱼，一钓一条鱼。
　　娄寅亮进来好久了，他对太上皇也讲了半天他辞官而去的事儿。
　　太上皇好久无语。
　　再过一会儿，他问道：“你找我，是要我对他说，留你在京做官？”
　　娄寅亮摇头，他说道：“太上皇也知道，如果真的灭了金，我们大宋也许会更糟。”
　　太上皇笑了，说道：“娄寅亮，你也是一个聪明人。你想有人天天吵着要去看潮，天天吵着去看潮，吵得街坊邻人都知道了，一旦真的有潮来了，你不去行不行？”
　　娄寅不语，太上皇一叹，说道：“不行啊，他一定得去。
　　金一定得灭，灭了金，大宋就有脸面了。这件事得我儿子来做，我不必做了。我的脸面早就随着二皇北狩都丢尽了。”
　　娄寅亮明白了，伐金必做，而且金必会灭。至于蒙古是不是强大起来，是不是会灭了大宋，那是子孙后代的事儿。
　　他正要告辞，太上皇对他说：“娄寅亮，你是聪明人，我在钓鱼，你看每一扔下鱼丝，便可钓上一条鱼来，你说我快乐呢，还是不快乐？”
　　娄寅亮说道：“圣上不快乐，因为钓鱼太容易了。”
　　太上皇说道：“我快死了，因为我活得太容易了。”
　　娄寅亮从宫中走出来，他哭了，流了许多泪水。他明白，从今起，一个强大的蒙古会站起来，金不可畏，后生可畏。蒙古会令大宋难堪的。
　　他走出来，上了车，对夫人说道：“上皇在钓鱼。”
　　夫人无话可说，她在等待，等娄寅亮告诉她怎么回事。
　　车走动了，走得很慢，一路上，都听得有人叫道：“雪耻，雪耻！”
　　还有人叫道：“把那金邦的小狼主抓来，让他坐在井里，让他看天！让他看十年天，王八蛋！”
　　群情汹汹，伐金的队伍走了，人还那么兴奋。
　　娄寅亮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上皇在钓鱼，你知道他钓得怎么样吗？一钓一条，一钓一条，那池子里的鱼太多了，很好钓。”
　　夫人不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此时，忽儿毕正从赫叶雅的床上爬起来，他问道：“赫叶雅，我能为你做什么？”
　　赫叶雅冷笑：“你是喜欢我了，还是要讨好我？”
　　忽儿毕说道：“我知道你这匹骚马，你一离开我，还得跑骚。我喜欢你有什么用？只是你使我得到了蒙古大汗的地位，我要讨好你，报答你。”
　　赫叶雅轻声说道：“只有一件事，杀了耶律重恩，再不就杀了他最亲的人，让他伤心，帮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