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茶屋
2024-10-07 14:55:00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哦!”
  第三次停下脚步时,狂四郎抱起手臂,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在游人罕至的山隘之上,一间茶屋出现在了狂四郎视野中,它的出现用“忽然”一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而且,不管是茅草棚,还是柱子、墙壁,连悬挂在屋檐下写着“小憩处”三个白字的藏青色旗子也都是全新的。
  这可比东海道驿站边上的茶屋要气派得多了。
  ——刻意将道路抹去,却又在此建一屋茶屋,怎么回事?
  即便不抹去道路,但在这条没有竖一个里程碑,也称不上大道的路上也不该有间茶屋啊。
  顺便一提,在当时,幕府对于大道的配置有详细的规定,比如街道上需设里程碑,种行道树,还规定了路宽等等,井然有序。大道宽幅为六间,小道也有三间宽。
  这条路宽不到一间。以前还通行的时候,充其量不过是峡谷中的村民向高山运送年贡时所用的小道罢了。
  除了奇怪还是奇怪。
  当然狂四郎并非被狐妖迷惑。不过他自言自语道,若有人企图让他以为这是狐妖的诡计,那么这趟倒是来值了。
  他往茶屋前一站,一个像是狐妖幻化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露出浅浅的苦笑说道:
  ——真是太巧了。
  她肌肤白皙,脸颊微胖,表情稳重大方,与藏青色棉布衣十分相配。她这个样子随便带去哪个驿站都一定能受到欢迎。连常规的红色束袖带和围裙也过于在意,这点值得怀疑。
  “请进。”
  她微笑着低头施了一礼,身影便立刻消失在了里间。
  狂四郎坐上矮凳,视线沿着险峻的山道一路看去,在远远的下方发现了一座村落。
  几重颜色浓淡鲜明的茂密树林层层叠叠。一半峡谷虽然被遮挡住了,不过从树间可窥见远处用厚厚的茅草葺成的悬山双坡顶式屋顶、耕种的土地以及河道等等。
  令他吃惊的是水田中未种水稻,河水干涸河床开裂,呈现出一片惨淡光景。
  虽不敢断言今年定是丰收年,然而狂四郎一路经过的这些村庄的田间无一不是金黄一片。
  唯独这峡谷中河水干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像是水稻全部枯死的样子,倒像根本就没有种过。在山坡上一块草席那么大的田里也没有一点绿色生命的迹象,荒废的样子让人不禁想象,村民是因为饥荒全都逃到别处去了吗?
  狂四郎转过视线,看着里面蹲在烟囱前烧火的女子。
  她躲避烟雾的身形妖媚多姿……
  ——不像是在山里长大的啊!
  他直觉如此。
  之后,女子端来茶和荞麦馒头,置于狂四郎跟前,一边说道:“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今年也还算风调雨顺,那个村落是遭遇了什么灾难吗?”
  “是的——”
  女子表情无甚变化,答道:“因为河水停了……”
  狂四郎正欲纠正她的说法,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女子平静的样子着实令人生疑。
  “你是那个村子的人?”
  “嗯,正是。”
  既然是那样,脸上自然该流露些许忧郁之色吧。
  狂四郎没有再问,伸手端起茶杯。
  瞬间,女子眼眸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
  狂四郎读出这其中别有意味,他想使对方放松警惕,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仰头看向屋檐下吊着的斗笠大小的蘑菇。
  “这个叫什么名字?”狂四郎问道。
  女子抬眼一看,说:“这个地方叫它香菇。听说是在深山中的熊小便之后长出来的。白天在太阳下晒,夜晚放在炉架上烘干,所以才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黑乎乎的样子,很好吃的。”
  她一面解释一面用眼瞟了一下狂四郎手边。
  茶杯已经变空,放回到了托盘上。
  “再来一杯吧?”
  “不用,我想先躺一下。”
  “您不常走山路,定是累了。请慢慢休息。”
  女子兴冲冲地从壁橱内取出枕头和铺盖,请他躺到炉子边上。
  狂四郎骨碌躺下后,立刻合上了眼帘。
  那之后,不知过了几时几刻。女子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狂四郎除了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她溜出去外,自始至终连身都没翻过,她走后狂四郎继续迷迷糊糊地装睡。女子叫什么人来了——他已算准她要用的时间。
  背后一间远,充满杀气的气息刚一靠近,狂四郎的神经紧张起来,精神一阵抖擞。
  白刃在无言的气势下直直朝他后背砍来的刹那,狂四郎犹如插上翅膀一般飞身而起。
  狂四郎右脚朝来人握刀的手一踢,左脚朝另一边的上臂踢去,然后用无想正宗的鞘尾重重抵上来人咽喉——只在一个呼吸之间,狂四郎便完成了这一连串动作。他看清这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健壮小伙后,便朝站在土间被吓呆了的女子投去了一个微笑。
  “茶杯变空不一定就是喝完了啊,小姑娘。”
  说着轻轻一跳,到了她面前。
  昏倒在地的年轻人四肢摆成难看的大字,一动不动。
  “怎么?你不是那种会害怕的人吧。看你脸生得倒还端正,可不是这山里的人,曾在风尘堆里爬过一遭吧。你虽故意用方言说话,但你口齿清晰,是江户人吧,我可有猜错?”
  女子凶恶的眼角抽搐着,一点点向后退去。突然间她一个翻身,“嗖”地从门口逃了出去。
  她一口气横穿大路,正欲逃往树林中时,忽然感到臀部一凉,像是被冰块击中似的。就在这时她一下子慌了神,朝着一棵松树拼命抱了上去。
  正当她想离开树干时,下体的秘部一阵疼痛。
  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把刀刃朝上的刀自她臀部险险地蹭着两条大腿间的柔襞直穿而过,刀尖深深地钉入树干。
  原来是狂四郎一把抓过年轻人手中握的刀,冷笑着投了出去,手法之快堪称神技。
  女子踮着脚尖,紧紧抱着树干,肩膀急促地颤动。
  狂四郎缓步走到她面前,笑道:“如何?这松树抱起来感觉可好?不过松树也分好多种哪,有歌谣是这么唱的——第一棵是池松,第二棵是庭松,第三棵是下松,第四棵是志贺松,第五棵是五叶松,第六棵是高砂松、尾上松和曾根松,第七棵是姬小松,第八棵是滨松,第九棵是成排种的小松,第十棵是丰国的伊势松。总而言之,你抱的这棵是强忍离别不舍之痛,再(股间)相逢急不得,等待你的(松)枝啊,白刃倒立,轻拂而过的秋风中,随风伸展枝叶的扇松。这个很吉利吧。”
  嘲笑了她一通后,狂四郎突然语气一变,说道:“又是抹去道路,又是建茶屋,又是给我喝蒙汗药的……你耍这些花招究竟意欲何为?说来听听吧!”
  “杀,杀了他!”
  女子惨叫一声。
  狂四郎立刻明白她这是想让晕倒在茶屋的年轻人听到。
  苏醒过来的年轻人翻身跳起,如脱兔般从后门逃了出去。看见他逃走,狂四郎并无意去追。
  他慢慢向前走近一步,猛一下踩上女子踮着脚尖的一只脚。
  伴随着一声惨叫,女子又不顾一切地抱紧树干,想要往上爬去。
  然而,穿过和服、贴身单衣和内裙前后的雪白刀刃不容许她动弹一下。
  最终——
  从女子口中迸出绝望的一句话:“你去问独脚修行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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