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赌徒
2024-10-07 14:55:43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就这样,我们和这个女子又一起上路了。从之前她鲁莽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她真是个倔强有趣的女孩子。
  途中,从她对浪人回答的只言片语中,仔细推断的话,就不难想象她为何要这副男子打扮了。
  只知道江户的诸位,可能是不知道助乡[1]这一事情的。我先在这里跟大家说明一下,大家应该知道大名的参觐交替的季节是春天的三个月和秋天的三个月。也就是正值收获的季节。在参觐途中的驿站里,要有大名队伍,也就是所谓的助乡,即从驿站方圆一里至两里的村子里征出人马,凑成排场。这一现象发展到如今,竟然把征收范围扩大到方圆五里乃至十里的村子,并规定这些村子必须为路过大名提供助乡。可以看出大名参觐途中,排场得有多么大呀。
  我曾听过这样的话,说是百姓就是被“不让你生,也不让你死”般统治着。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如此繁重的徭役,哪怕在农忙期,一旦有命令,也只能忍气吞声。
  一旦被指为临时助乡,就要从十里远的地方赶来。当一天劳役,来往路程就得花费三天时间,正是人手不够的繁忙时节,这无疑是雪上添霜。虽说如此,要是找个人代替自己服役,在问屋场[2]雇个轿夫什么的,那么,一个人至少花费七百文,一匹马至少花费一贯钱,必须支付如此高额的费用。当然,问屋场花四成的钱去雇轿夫,剩下的六成会和驿站的官员们对半分。
  民众被沉重的助乡之役压迫得苦不堪言,村庄里发生的凄惨故事不胜枚举。有的家庭被迫卖掉亲生女儿,有的家庭为了减少吃饭人口而出现老人自绝上吊,还有夫妇泣别、深夜逃乡等等惨事。若这是因为饥荒,那么还能忍受,但若这只是因为大名从封地到江户城参觐途中的排场所做的牺牲,那么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女子叫阿良,她们村就饱受助乡这一徭役之害。多年来,村子由原来的一百五十户人家减少至七十户;田地也是,本高八百石、新高三百石,然而可耕地减至二十多町。全村男女老少共有三百人,其中五十人因为必须去服助乡役,所以只能整日待在驿站,情景之凄凉悲惨简直令人无法想象。原本在产值高达千石的村子里,要是平均住有八百人的话,也不至于荒废稻田。然而,五百人都不到的话,那么一个人所要担负的农活就会重到令人无法承受。况且,其中还有五十个青壮年被征去服役。被逼到如此境地,肯定会激起民愤。
  若是不想服徭役,就必须掏钱雇佣劳力代替,一般是每年共计一万四千人次、马四百匹,所需费用算下来就是一千两。那么贫瘠的村子上哪儿拿得出如此庞大的费用呢!除此之外,村子里荒废的八十户人家共三十多町的田地赋税全都被摊到剩下的七十户人家的头上了。于是,村民们不得不揭竿而起。
  起义村民袭击了问屋场,杀掉那里的所有官员,抢了所有金钱。起义首领以此为筹码,去找道中奉行谈判,并提交了民愿书。然而道中奉行虽接受了民愿书,却把一行十七人的起义者全绑在十字架上给刺死了。
  阿良在村民们揭竿起义的时候就是女扮男装,在袭击问屋场的时候,勇敢地冲在最前方,杀死了一名官员和两名驿站轿夫。自那时起,阿良就摒弃女装,一直作男子打扮,扮成赌徒模样四处游走。
  我应该要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不能用这么悲惨的语调诉说这种凄惨的农民起义。然而这不是编造的谎言,而是确实发生的事实。虽说近年来,农民家里的次子、三子堕落成赌徒无赖的不在少数,然而我还是想说,他们并非全是讨厌满身臭汗的农活,羡慕那些在赌场上撞运气的赌徒们。
  ——这些姑且不论,阿良做好起义杀人的思想准备后,扮成赌徒模样四处游荡。其实早在村民暴动之前,我认为她就已经做好了扮成赌徒四处游历的打算。
  话说——有一天夜里,府中的驿站、神户的茂兵卫家里设了赌局,去参加这次赌博,对阿良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当赌徒呢。
  而且,阿良用我们能够轻易就能识破的故作老练的语气对我们说:“你们要跟我一起来么?”
  仿佛她经常参与赌博呢,我差点笑出声来。
  浪人却是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道:“还望小哥儿你能带我去见识一下这种场合,我还从未去过呢。多谢了。不知是否能当场教一教我。”
  我后来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狂笑。
  是夜,聚集在赌场的有无业赌徒和问屋场的那帮家伙,可以说没有一个门外汉,全是老手。
  当然,不可能会有像阿良这样的新手。不到半刻,她就输得精光。空有一身胆量,没有钱却一个劲儿逞强的话,就是个错误。
  站在后面观看的浪人和我,对于眼前这一幕,其实在我们出客栈时就已经预料到了。我心里很好奇,想知道阿良输得身无分文后,会做出何反应。
  “他大爷的!今儿晚上真是倒霉!”
  阿良愤愤地骂着。
  “喂,年轻人!”
  打招呼的是本次的庄家,神户的茂兵卫。
  “你要想继续玩儿的话,我可以借给你钱。”
  “谢了,五两就够了。”
  “什么!怎么说也得十两呀!”
  “唉?”
  “但是,你得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作抵押。”
  不必说,一身男子打扮的阿良一进入赌场,就受到众人好奇的打量。她却毫无畏惧,一副赌徒做派,众人也无从调戏她。
  庄家突然这么说,一伙人复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起她来。
  ——这庄家做的也太绝了吧!
  我心中疑虑着,目光不经意扫向浪人,发现浪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浪人。浪人走到走廊,转头用眼神示意我待在这里看着就好。

相关热词搜索:眠狂四郎无赖控

下一章:毒与虚无僧
上一章:奇怪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