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孤独
2024-10-07 16:05:38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丘陵上,还丝毫没有春天的气息。寒风呼啸而过,尖厉而刺骨。山脚下的树林中,一行人下马而行,将狂四郎包围其中。众人都一言不发,往斜坡上爬去。
  狂四郎看见那棵大栌树下并排摆放的三块石头,心里一阵痛苦。如今只剩下我自己孤零零一人,过着放浪形骸的生活。
  那里睡着三位薄命红颜。
  中间是母亲,左边是静香,右边是美保代。
  三块墓碑都刻着一个灵字,都是狂四郎亲手所立。
  母亲被那个天主教传教士侵犯生下他,十五年带发修行,在广尾町的祥云寺山内,过着凄惨悲哀的生活,之后寂寞冷清地离世,犹如灯火消灭一般。
  举目无亲的少年狂四郎独自一人背着母亲遗骸在这里掘坑埋葬。从那以后,他决定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静香超越了兄长被杀的恩怨情仇,决意解开狂四郎异端者的痛苦,却反倒被他的孤独和寂寥深深吸引,奉上了处女之身,最后又因过度烦恼断送了自己性命。她选择在自己奉献处女之身的山场小屋自决。狂四郎飞奔赶来,她在他的怀抱中留下遗言:“请把我葬在您母亲旁边。”
  美保代,因为被狂四郎沾染而知道了男欢女爱,四年来一边担心会不会因为不断出现的不祥征兆而失去未来,一边又心甘情愿地一心奉献着自己亲人般的爱情,终于所有的热情燃烧殆尽,再一次卧病不起。
  死神临近之际,美保代请求狂四郎:“请把我带到您母亲的墓前。”
  狂四郎不顾当时身负重伤,背着美保代爬到这个丘陵上。
  她被放到栌树下时,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三个不幸的人,就这样由这个她们唯一爱过的男人,亲手埋葬在这里。
  肃杀的寒风刮过墓碑。永远消失的回忆,在墓碑前只会让他的内心一阵阵地刺痛。
  狂四郎伫立在墓碑前,静静地逐个看过,忍受着心里的刺痛,轻轻拂去上面的覆土。
  “那笔钱,在这里。”他指着美保代的墓,“我妻子埋葬在这里。”
  十二名武士没有做声。
  “起我妻子的墓室,我要一个人做。”
  他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
  铁锨递了过来。
  墓碑被放置一边。一锹,两锹……,只有钝器掘土的声音。
  蒙面武士们,在相距近三间远的地方监视着他。
  意外的是,狂四郎很快就结束了工作。
  他扔下铁锨,屈膝跪下,左手伸入墓穴中探寻。
  狂四郎迅速站起时,屏息凝神紧盯着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脊背上寒意袭来。
  他的左手上,赫然一柄大刀!
  是的,挖出的不是六十贯的金块,而是一柄刀。他轻轻笑道:“对不住各位,很遗憾的是,你们头领折断的无想正宗是假的。”
  埋葬美保代时,他期望今后少点这些异行业报,就把无想正宗一起埋了进去。这一年里,腰间所佩大刀,其实是一柄很常见很普通的无名刀剑。他下定了决心,所以,那把刀被折断时,他平静如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本来我决定不再动用这把凶器,是你们的头领非要逼我再次拿起它。那么,就用他手下的血喂饱这利刃吧。”
  狂四郎缓缓迈出三步:“冤有头债有主,不想当冤死鬼者,退下旁观即可。在我不幸逝去的母亲和妻子灵前,血洗此地,也并非在下乐意看到的。若诸位执意要做冤死鬼,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气。”
  他冷冷地从各人脸上一一环视而过。
  那天下午,武部仙十郎住处,狂四郎飘然而至。刚开始听说新太郎又不见了,脸色突变,但一听说是他自己偷偷溜走的,又马上浮起满意的笑容,说:“不愧是我的孩子。不管他了。这表明他已经能自己生活下去。我可以放心了。”

  * * *

  [1]寺檀关系:一种依附关系。加入寺院的人称为“檀家信徒”,负有维持寺院费用及住持生活的责任。寺院则掌有证明其人确为该寺信徒而非基督徒的权利。
  [2]松平信明:家齐执政时宽政改革的老中。
  [3]松平定信:江户时代的大名、政治家。陆奥国白河藩第3代藩主。江户幕府第8代将军德川吉宗的孙子。定纲系久松松平家第9代当主。
  [4]加判:有权在公文书上盖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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